参与式设计在老旧小区公共空间景观改造中的应用——以天津市迎水里社区参与式景观改造为例

曹 磊， 罗俊杰， 赵 迪

(天津大学建筑学院， 天津300072)

2017年12月，住房和城乡建设部在老旧小区改造试点工作座谈会中提出“充分运用‘共同缔造’理念，激发居民群众热情，调动小区相关联单位的积极性，共同参与老旧小区改造”[1]；2015年12月习近平总书记[2]在中央城市工作会议中提出：要尊重市民对城市发展决策的知情权、参与权、监督权，鼓励企业和市民通过各种方式参与城市建设、管理，真正实现城市共治共管、共建共享；二者都蕴含了城市存量更新过程中多方广泛参与的价值取向。随着中国城市化进程的不断发展，城市中老旧小区问题频现，传统的由政府“自上而下”或者居民“自下而上”的方式对社区进行改造都会存在不足，而利用参与式设计可以将二者有机结合，实现多方多元协作，有效提升老旧小区改造成效。

一、 参与式设计的内涵及背景

参与式设计也被称为合作设计、协同设计或共同设计，目前并没有一个明确的界定以及标准化的操作模式。参与式设计强调在社区营造过程中让利益相关者参与到设计自身生活环境中去，而政府和规划者在参与过程中进行有效引导[3]，实现多元主体的协商共治。

20世纪50年代至60年代欧美开始社区营造活动，并开始实践参与式设计的理念；日本的社区营造活动始于20世纪60年代，经过50余年的发展，已经从历史街区的专项保护演变为综合性的社区营造[4]；英国政府在1969年制订《住宅政策》，强调民众参与是公共政策决策过程的目的与手段，与此同时，英国也开始关注社区建筑运动促使民众参与自我环境的塑造与经营。这些政策和制度以及之后发起和推行的一系列关于社区营造计划都使得该地区的参与式设计逐步兴起(见表1)。目前我国大部分老旧小区改造是通过政府“自上而下”进行规划指导、提供经费支持进行改造更新。这种政府主导的改造模式在考虑使用者需求时存在局限性，容易造成社区各方利益错位。参与式设计将“自上而下”与“自下而上”两种模式相结合，综合设计团队、社区居民、政府、社区居委会等多方意见，共同推进社区公共空间品质改善，实现可持续发展。目前，参与式设计在中国大陆地区的设计实践处于起步阶段，却获得了各界的广泛支持。

表1 参与式设计相关理论

二、 我国老旧小区存在的主要问题及对策

随着我国城市的快速发展，京津城镇化率更是超过了80%，城镇面积在不断提升的同时，城市的发展模式应该从外延式发展转变为内涵式提升[5]。由于京津地区部分居住区建设年代较为久远等因素，出现了公共空间景观品质不高、特色不明显、生态环境有待改善、服务设施需提升等问题，对居民日常生活产生不利影响。老旧小区改造需要兼顾多方利益，基于社区居民的需求进行改造提升，加强小区内部公共空间的优化调整，注重公平以及对特殊群体的关照。

中国社区建设采用政府自上而下的方式或者市场自下而上的方式都会表现出种种不足，只有通过合作导向逐步实现多元主体的自愿平等合作，将在未来一段时间内成为社区治理的主流模式[6]。中国社区治理的模式不能照搬西方经验，需要走有自身特色的路径，具体表现为：1)充分运用参与式设计、“共同缔造”的理念，激发居民热情，调动社区相关单位的积极性，共同参与老旧小区改造，实现决策共谋、发展共建、建设共管、效果共评、成果共享；2)坚持问题导向，明确重点内容，要顺应群众期盼，先民生后提升，明确近远期老旧小区改造的重点和内容；3)坚持因地制宜，做到精准施策，结合本地和小区实际，共同制定科学的改造方案[1]。

三、 迎水里社区的参与式设计工作坊

迎水里社区位于天津市南开区，面积约9.6公顷。社区现有住户960户，老年人所占比重较大，其中60岁以上老年人占比达到32%；40～60岁占比28%；20～40 岁占比24%；20岁以下占比16%。社区有30%的居民在此居住20年以上，51%的居民在此居住超过15年，社区结构相对稳定，居民彼此熟知度较高。

迎水里社区由于比较老旧，导致景观品质低下且存在安全隐患，出现诸如公共空间面积不足、活动种类不丰富、公共服务设施损毁、机动车乱停乱靠和植物养护不佳等问题。2007年由于修建地铁站点，导致部分住宅楼拆迁，社区环境发生改变，其公共空间已不能很好满足居民生活品质逐步提高的需求(见图1)。天津大学建筑学院师生联合中国台湾中原大学、天津市南开区政府、迎水里居委会和社区居民共同进行了“共建迎水”参与式设计联合工作坊，在迎水里社区开展为期3周的针对中心小游园展开的景观提升改造。

1. 调研步骤和设计团队组成

传统居住区景观设计项目多采用以设计师为主导的方式，对在地居民的行为习惯与实际需求考虑存在偏差。此次迎水里的参与式设计工作坊建立在充分考虑社区居民的行为习惯与实际需求的基础上，因地制宜，精准施策，设计团队与政府管理部门、社区居民等相互协作配合，共同商议制定科学的改造方案(见图2)。

由于社区公共空间存在着诸多问题，且社区居民需求具有多样性，设计团队应具备多学科多专业背景，以实现与居民的有效沟通并将众多问题进行整合。迎水里参与式设计工作坊由天津大学建筑学院和中国台湾中原大学设计学院的建筑学、设计学、城乡规划学、风景园林学、社会学等多学科的师生组成，以保障此次参与式设计的顺利实施(见图2)。设计团队对基地的历史变迁和现状展开全面的分析和调研，获取尽可能详实的数据资料。此次参与式设计团队作为政府、居民、居委会的“中间人”，有效地组织各方力量，利用多种资源开展活动，明确合作机制、设计方式与改造流程。

2. “渐进式”场域介入

“渐进式”场域介入是指由远观到近察，从陌生到熟悉逐步获取信息，以避免给在地居民造成突兀感或者入侵感，造成调研数据缺失或不准确。场域介入首先以视域范围内非打扰型的观察记录，采用活动注记法，选取周一、周三、周五和周日的每天早上6点至9点、9点到12点、12点到15点、15点到18点、18点到20点5个时间段，通过事先绘制好的表格分段记录居民的活动情况，通过记录活动时间、内容、方式、便捷程度和存在问题等信息，便于设计团队全面了解其真实使用状况。根据发现的问题找到具有典型特质的人群进行用户访谈，获取访谈对象对社区公共空间使用时的感受、态度、动机和行为方式等信息，便于进行定性研究。进一步选取更具代表性的人群进行深度访谈，借助这种无结构的、直接的、个人的访谈方式，以了解其对真实场域环境的看法和态度，用于解决复杂、抽象的问题。再利用互动探查的方式，与社区居民进行多种互动式交流活动，通过精心设计的活动和游戏，探寻使用者在公共空间使用过程中的多种可能性(见图3)。

四、 迎水里参与式设计工作坊调研方法分析

参与式设计需要定性研究与定量研究互相结合，定性研究包含用户访谈、深入调查、可行性测试等，是从小规模的样本中发现新事物，是一种探索性的研究，目的是为了了解在地居民的行为、动机、态度等问题，用来回答“是什么”、“怎么样”和“为什么”的问题。定量研究包含调查问卷、被动式观察、互动式探查等，目的是用大量的样本来测试和证明空间改造的可行性，指明设计的发展方向与目标(见表2)。

1. 被动式观察

设计团队在完成迎水里社区前期基础资料搜集汇总等工作后，便进入场地对社区居民和公共空间使用情况进行被动式观察，主要采取纯观察法和活动注记法。调研者不与居民产生直接的沟通，不干涉居民的行为活动，只是在视域范围内观察和记录居民在场所内的行为，从而掌握直接而详实的信息。这样做的好处是调研者可以获取居民使用公共空间的第一手资料，避免询问过程中受访者刻意回避或者疏漏的信息。通过对迎水里连续一周分时段观察记录，获取了空间使用者的详细活动数据信息，包含人员流动信息、活动种类、时间段、频次、场地内矛盾与问题等(见图4)。

表2 参与式调研方法探析

2. 主动式调查

设计团队对社区居民展开主动式调研，包括问卷调查、半结构式的用户访谈、无结构的深入调查，以获取社区居民在使用公共空间时的真实感受。设计团队提前设置问卷，分时段在社区出入口以及活动区进行发放询问，共发放问卷350份，有效问卷335份。采取用户访谈形式访问近300位社区居民，针对社区内行动不便者、残障人士、青少年学生等开展入户访谈、网络访谈和电话访谈等形式，采取无结构的、直接的和个人的深入调查，以保证调研的客观全面性。

3. 互动式探查

经过深入的观察调研，设计团队基本掌握了迎水里社区公共空间存在的问题并进行整合和分析。提出初步改造方案后，利用剧本引导法设计多种类型的居民与社区空间之间的互动式交流，通过情景活动、与居民互动游戏等活动，将改造后的空间效果展现出来，并通过现场放线展示、道具操演等形式引导居民发现社区空间中的问题。例如，针对乒乓球活动区的选址，居民们有着不同想法，经过制作简易道具现场放样线，最终达成共识对现有绿地进行局部硬化改造，优化乒乓球活动区，整合各类健身器材并合理布置。

五、 信息整合、分析及改造措施

依据“发现问题—分析问题—整合议题—空间转化—设计表达”为导向的设计方式流程对迎水里社区进行整合分析,并从植栽绿地、交通流线、公共设施、维护管理、活动空间等方面进行议题归纳。在主动式调查过程中，不同的居民在描述空间使用状态时表达的语气、方式等各不相同，需要利用语构理论对受访者的描述进行语素、单词词性和句子内容分析，将场域内的问题进行分类与整合，避免主观化对信息汇总分析产生影响(见图5)。

设计团队在提出景观改造方案之后组织居委会工作人员、居民代表、相关政府部门的工作人员进行会谈协商，共同商讨改进方案，明确职责和责任。对于社区交通设置不合理、活动场地面积与类型配置不科学的问题同样组织了多方会谈，最终达成了对现有停车位进行明确划分、禁止机动车乱停乱靠、增设景观化的自行车停车设施等共识。对现有场地内的活动类型依据使用者的实际需求进行分类，将分散的健身器材进行场地的整合，增设适老型运动设施，并拆除陈旧的儿童滑梯，增设小型儿童活动场地等。在主入口设计“共建手墙”，将参与到改造设计中的居民手印拓印在“手墙”之上增强社区改造参与感，翻新原有的休憩廊架并增设休憩座椅，创造适宜的休憩环境(见图6)。同时，设计团队制定改造实施步骤、编制项目预算、确定实施计划，确保改造方案的落地性。社区公共空间改造从功能性、合理性、美观性、经济性4个方面展开，充分利用参与式工作坊获取的调研数据，将居民合理的需求落实在空间里，并提高空间的复合功能。改造过程中通过组织景观小品营建活动吸引众多社区居民前来参与，社区小朋友在设计师的指导下把社区废弃材料重新利用，为社区美化做出贡献(见图6)。

六、 结 语

社区是与城市居民关联最为密切的社会单元，在更新改造过程中，通过设计团队提供专业的公共空间改造策略并引导社区居民广泛参与形成多元协作，将有效解决社区现存问题。以公众参与为核心、问题为导向、空间环境改造与机制体制建设为手段的参与式社区改造需要政府、公众、设计师和居委会等多元主体协同推进[7]。在参与式设计过程中需明确以下两点协作参与形式：一是设计团队需要加强与政府主管部门以及社区居委会的沟通深度，保证设计团队有充足的权限进行调研、以获取真实的场地信息和使用者需求；二是改变固有的“自上而下”的思维模式和操作方式，促使各方建立交流合作平台，形成对话机制，进而保证老旧社区改造的顺利进行。面对社区公共空间错综复杂的问题，设计师不仅需要发现表层的问题与矛盾，更需要注意隐含的、深层次的问题，以及内在的关系网与利益链，避免参与式设计成为某些个人或团体的工具。设计团队尤其需要提升与居民之间的沟通能力和协调能力。

迎水里社区在参与式改造过程中有少量社区自建组织加入，为调研和改造过程提供了帮助。政府要调整思路，从购买服务的角度让这些组织发展壮大，并贡献自己的专业服务力量[8]，最终形成社区自治模式，在小区公共空间出现问题时能够建立起有效的对话机制以化解矛盾，最终达成居民自用、自管、自治的保障机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