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协会长：专业责任与行业担当
——访黑龙江省律协会长李亚兰

2019-05-17 07:28李天琪

民主与法制 2019年11期

本社记者李天琪

以前媒体采访李亚兰，用得最多的形容词是“侠骨柔情”。但在记者看来，侠骨也好，柔情也罢，都只是李亚兰众多特质的一小部分。成功的职业女性怎可能只有一面？

勤奋的她

认识李亚兰的人都知道，她身上的光环无数。她曾荣获首届“全国优秀律师”“全国三八红旗手”“黑龙江省三八红旗手标兵”“黑龙江省十大女杰”“哈尔滨市百年风采女性”、哈尔滨仲裁委员会“十佳”仲裁员等多项荣誉。不仅如此，她还是十二届、十三届全国人大代表，黑龙江省律师协会会长，全国律协女律师协会会长，最高法、最高检、公安部特约监督员。2018年，全国妇联第十二次代表大会上，李亚兰满票当选为中华全国妇女联合会第十二届常务委员，也是40名常委中唯一的执业律师。

外人眼中的“光环”在李亚兰看来是沉甸甸的责任和期许，她不敢懈怠，生怕愧对了这些荣誉和肯定。

从业路上，李亚兰的经历绝对励志。1 9 6 3年出生的李亚兰，在她2 7岁那年，第一次接触到法律以及律师这一职业。犹如触电般，这项神圣不可侵犯的法律捍卫工作，让她第一次产生对法律的敬畏感与尊崇感。这之前，她当过教师，做过导游，那些年她从未想过什么终身职业。好像心底总有个空缺位置，等待她去探索。直到那一年，她下定了追求人生梦想的决定——做一名律师！做一名女律师！做一名合格优秀的女律师！

李亚兰说：“我的学习经历是我一生的宝贵财富，坚持学习锻炼了我的意志，改变了我的命运。”的确，李亚兰现在所有的一切都是她实打实靠自己拼出来的。出身贫寒的她在初中二年级的时候不得不辍学打工，即便如此，她依旧保持着对知识的渴望。她自学英语，用读书来充实自己。没有好的条件和环境，不影响她用功和坚持，1990年以后，她开始自学法律。1992年，李亚兰考取了哈尔滨市南岗区司法助理员工作资格；同年，她插班到黑龙江大学成人自学考试班参加法律自考；1994年，李亚兰考取了律师资格。

无数个清晨的四点钟，天还没亮，李亚兰就已起身学习。多年的坚持，让她的生物钟定格在那个时间。即便是现在，不管她几点休息，依然能在清晨四点钟醒来。

热心的她

回首近三十年的执业生涯，李亚兰以女性律师特有的柔情、悲悯、富于同情心的特点，广获好评。不同于一般律师的就案议案，她在个案中注入的心血和努力，渗透到当事人的心田。

执业初期，一件解除赡养关系的案件，让李亚兰到现在都记忆犹新。那是1995年的夏天，一日晌午，闷热的天气让人禁不住想打瞌睡。一位88岁的老媪拄着拐杖走进李亚兰执业的律师事务所，想请律师帮助她解除与外孙女的收养关系。老人原系中学教师，年轻时因没有儿女便收养了妹妹女儿的孩子。老人将外孙女收养后倍加珍惜，教育培养成人后安排工作、结婚生子均尽心尽力。但是外孙女却不理解老人的付出，经常挑剔、指责老人，甚至不允许任何人与老人接触。最近还强迫老人将住房更名，老人忍无可忍，这才痛下决心要与外孙女解除收养关系。

耐心听老人诉苦了大半天，因为李亚兰知道安抚老人的第一步即是倾听。这件事不是难案，但要和平地解决老人与其外孙女间的隔阂困境也不容易。她决定先去“会会”老人的外孙女，争取不让问题走到解除关系后老人孑然一身的窘境。

联系到老人的外孙女，那外孙女非但不理解李亚兰的用心，反倒责怪她干预家事。她对李亚兰破口大骂，诬陷她动机不纯——表面上是当律师，实际上是心怀鬼胎，看中了老人的房产。

知道了调解的路确实走不通，李亚兰决定尊重老人的想法，帮助她走法律程序。办理该起案件前后共提起三次诉讼，前两次均撤诉了，律师和法院均希望给老人的外孙女悔过机会。但是外人的良苦用心终究没能换来老人外孙女的悔过，最后老人还是通过法律途径解除了收养关系。

案子是告一段落了，李亚兰与老人却结下了深厚的感情。李亚兰怕老人孤独、生活不便，经常去老人家里看望她，帮助老人解决很多生活上的困难，一直到多年后老人去世。让人耐人寻味的是，老人去世后，李亚兰协助老人的外孙女得到了老人名下的房产。时过多年，这个外孙女才意识到自己的错误。虽然李亚兰接受了那外孙女对她误解的歉意，但是老人终究没能亲耳听到她曾经亲人的深深忏悔。

善良的她

2001年，李亚兰被黑龙江省妇联、《妇女之友》杂志聘为法律顾问，这个媒介为她搭建了资助“春蕾女童”和贫困大学生的桥梁。

2008年，黑龙江省伊春市患有脑瘫的12岁女孩儿小赵明，在李亚兰的资助下走进学校接受教育。那几年她们接触得很频繁，每到儿童节李亚兰想方设法给小赵明寄送书包和学习用品，让她开心。她希望小赵明知道，这个世界上除了爸爸妈妈还有人在关心她的成长，真心期待她过得幸福。

小赵明的父母一有机会就来哈尔滨，让李亚兰知道孩子的治疗和学习情况。虽然道路坎坷，但是，小赵明的父母在李亚兰的鼓励和帮助下没有放弃她，一直坚持孩子的治疗和学习。功夫不负有心人。几年后，小赵明一家三口来到北京，父亲成为一名出租车司机，母亲专职照顾孩子。小赵明的学习和健康状况有了很大的改善，不仅能读书认字，生活也能基本自理。

从2011年至今，李亚兰本人及其执业的黑龙江龙电律师事务所为老年人、妇女、儿童、残疾人、农民工义务提供法律援助，每年有法院裁判文书的诉讼案件都在300件左右。

李亚兰在办理法律援助案件时得知，拥有60万人口的哈尔滨市宾县没有律师事务所，那里的群众要乘车行驶50多公里来哈尔滨找律师。而所内法律援助案件占有相当大的比例是宾县的群众，足以证明宾县的法律需求强烈。2011年，李亚兰说服律所副主任赵国新到宾县设置律师事务所，李亚兰承诺协助承担大部分经费开支，来满足宾县群众的法律需求，让他们在家门口就能获得法律服务。

>>在担任人大代表期间，李亚兰倍加珍惜并努力践行作为一名执业律师的全国人大代表肩负的社会责任和使命。李亚兰供图

时至今日，宾县设立的黑龙江超悦律师事所已经有律师及行政人员近10人，也成为享有公益金福利彩票项目支持的法律援助实施单位。律所每年办理结案的法律援助案件100多件，为1000余人次提供法律咨询，得到宾县县委、县政府及群众的广泛认同，超悦律师事务所主任赵国新也被选为第十五届哈尔滨市人大代表。

李亚兰还是全国的法律援助律师成员之一，与黑龙江省大兴安岭、伊春对口帮扶，连续参加了6年的法律援助活动，除了接受电话咨询、上门代理等，还赠送法律书籍，为贫困户送慰问金。2015年11月，李亚兰得知黑龙江省儿童福利协会的成立缺少注册资金时，她毫不犹豫地捐出20万元。2016年7月，得知双鸭山市四方台区小学校的桌椅破烂不堪时，她立即捐赠10万元购买新桌椅，为孩子们改善了学习环境。

李亚兰是一位典型的东北女性，性格爽朗，为人正直，喜欢为弱势群体打抱不平。在充满艰辛的维权路上，李亚兰无怨无悔，尽心尽力地为那些弱势群体奔走呼号。许多当事人都愿意把问题和委屈向她倾诉，把维护自身合法权益的希望交给她。为下岗女工讨公道，为受欺辱的弱女子仗义执言，为维护妇女儿童老人的合法权益劳心费力……那些年来，李亚兰为这些官司的投入，远远超出了职业的感情。

勇敢又善解人意的她

早在2000年，李亚兰就开始担任黑龙江省妇联常年法律顾问。这份工作占据了她很多的时间和精力，而且干起来不轻松。她经常需要在省妇联值班，接待妇女群众的来信来访，协助妇联开展妇女维权工作。

来访妇女的各种各样的悲惨经历，让李亚兰心痛不已。让她印象深刻的是发生在2003年的一起家庭暴力案件：男方怀疑女方出轨，暴力手段从一开始的言语辱骂升级到后来的拳打脚踢，甚至将女方锁起来进行非人虐待。女方一度想离婚，可男方坚决不同意。

李亚兰接下这个案子后，男方将心中的怒气发泄到律师的身上。不仅多次辱骂，扬言让李亚兰小心点儿，甚至还找到律所，将办公室的玻璃砸碎……李亚兰是那种“遇强则强”的性格，对方的挑衅非但没胆怯，反而坚定了她帮助女方解除婚姻、脱离苦海的信念。

除了执业律师，人大代表的身份也赋予李亚兰看问题不同的视角。同样是善解人意，除了对弱势当事人，近些年对办案法官，李亚兰也多了一份理解。

“当选人大代表以后，我更理解法官了。”这是李亚兰常说的话。她告诉记者，当人大代表以前自己处理案件和思维方式上，只考虑代理案件该得到什么处理结果，而对法官的工作没有真正去了解。“有些案件，法官希望通过调解结案，而我却认为完全可以直接宣判结案，更直接。后来通过代表视察调研与法官沟通交流，才体会到这些法官的初衷。调解结案可以达到最终的‘案结事了’，更易于促进社会和谐稳定。”

不仅如此，以前承办案件时，李亚兰常因与法官联系不畅通、不及时而产生“怨气”，甚至有时候认为法官是有意不接听电话、不尽责。后来通过深入了解，得知法院“案多人少”现象确实很明显，特别是立案登记制改革以后，案件数量成倍增长，法官人数却没有相应增加。“我所在地区，市区级法院法官每年承办案件数量在400件左右，法官的时间掰着手指都很难安排得自如。我不只是理解法官，更多的是对法官的尊重增加了。”李亚兰说。

近距离地走近法官，真实地感受到他们所承受的压力、承担的社会责任，李亚兰在工作中更愿意通过阅卷、证据交换、庭前会议程序主动与法官们进行敞开心扉的交流，使工作更有成效。

更有担当的她

在担任十二届全国人大代表的五年里，李亚兰倍加珍惜并努力践行作为一名执业律师的全国人大代表肩负的社会责任和使命。她多次列席全国人大常委会对修改刑法、食品安全法、环境保护法、消费者权益保护法、立法法等相关法律的专题调研并在审议时提出修改意见。在这一过程中，李亚兰会认真对修正案草案中的相关规定逐条研读。觉得相关条款表述不是很客观全面或者有必要修改的，会反复斟酌。当她的修改意见被写入法条当中，这种荣誉感让她倍感欣喜。

李亚兰认为，律师之所以能在参政议政舞台上大显身手，缘于律师身份的三大优势：熟悉现行法律规定的优势；有着相对客观处理法律事务的职业优势；有立足经济社会生活的实践优势。在作为人大代表履职时，李亚兰时刻告诉自己，她表现的不是她个人，而是代表整个律师行业形象，因此她必须做好。

李亚兰在代表履职中充分发挥律师职业优势，关心律师执业现状，关注律师执业权利的保障。在列席最高人民法院审判委员会会议、“两高”视察调研过程中，她多次指出律师在执业中例如调查权、会见权、法庭上的话语权等执业权利实践中没有得到保障等问题，并提出相关意见建议，对律师执业环境的改善起到了积极推动作用。

在第十二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第三次会议上，李亚兰领衔提出修改刑法增设“袭警罪”条款，以加大对袭警行为的打击力度，遏制暴力袭警。第十二届全国人大常委会第十六次会议表决通过刑法修正案（九），其中在刑法277条增设了第五款的规定内容就是李亚兰的议案原文。

在第十二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第四次会议上，李亚兰领衔提出《关于在刑事诉讼中增设公诉案件撤回起诉条款》的议案，以弥补司法实践中，对刑事案件被告人在撤回起诉后如何处理的法律空白。作为全国人大系统2015－2016年所发生的大事及制定的法律、法规，该议案被编入《全国人大年鉴》。

五年里，李亚兰共提出议案30余件，建议60余件。这些内容绝大部分来源于她在司法实践及专题调研中受到的启发，涉及的内容包括司法领域及城市建设、民生热点问题等。

人大代表的身份让李亚兰在履职过程中付出大量的时间和精力，虽然因此律师业务量减少了，但她乐观地认为质量提高了。她表示，随着对立法过程的参与，让她对立法精神有了更好的把握，从而对法条有了更深刻的认识和理解。不仅帮助她在代理案件中更好地专注关键，更将案件置于大环境中产生宏观考量。“不过，在办案过程中，我严格区分人大代表与律师执业的界限，决不利用身为人大代表的优势接案办案，更好地维护执业律师和人大代表的社会形象。”

工作之外的李亚兰乐观向上，充满了无限的正能量。虽然工作压力很大，但她仍以激情回应生活。她爱唱歌、爱跳舞、爱做家务。连续数年的律所年会，李亚兰都会精心准备一个与年份生肖相对应的舞蹈。这种自编自导自演的节目形式让所内律师很是期待。她没有配备工作助理或是秘书，所有她出席的会议及参加论坛的文案都出自她之手。她喜欢如此，也认为这样既锻炼文笔能力，也提升思维空间。

在工作中，李亚兰是典型的成功女性，但在生活中她决不会因为工作而忽视家人。李亚兰爱跟她93岁的母亲说笑，常常逗得老人哈哈大笑。有一次，老人病了，但坚决不去医院。李亚兰猜母亲是怕花钱，便对老人说：“您是英雄的母亲，看病住院不花钱。”老人果然信了，事后还经常向她的朋友们“炫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