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秀媛
我在四季里测量一年的行程
我在四季里测量一年的行程:
当银盔覆上大地的头顶,便从容而下——
在空中我是柳絮,落到树上便成了梨花
地上还有雏菊,嫩黄的触角微笑到雾霭的香橙。
我在四季里丈量一年的长度,
河开的洌洌,花开的簌簌,夏虫的咕咕,
更有善的精灵展开他们绚丽的羽翼
把他们甘美的泪水化为音乐,缭绕在碧霄。
梨花在绽放之前就要抱有凋零的决心,
一切都被冻入寂静……步伐永远不会止步。
阳光渐近,在消逝中忽而响起鸟儿嘹亮的歌唱,
比甜美更芬芳的故事会不断讲述:
“世上的鲜花会相继盛开,
壮丽而不朽的事物会接踵到来。”
每一次回头都是一次相遇
他擎着光,带着勇气,远远而来
凝视着那团小小的火苗。
一时,忘记了承载着它的
自己的手,忘记了——就像
下落的雪花悄然覆上
结冰的河中金红的鲤鱼。
他用舌尖轻轻接住一朵,
甜丝丝的冰凉恢复了他的视觉——
看到那一尾尾流动的生命,
重新想起了自己温暖的手。
他像走在光中,又像是光在走。
他,是機器和人的孩子,
每一次回头都是再一次相遇:
这一切相遇都并非偶然,
因为人越来越像机器,
而机器越来越像人。
当他打开那一小团火,
睁开双眼,敞开怀抱,
与陆上的、河中的、天穹
之下的事物分享,他越走越远——
他的每一次回头都是一次相遇,
不然,人的季节就失去了颜色。
在河岸边
曾经相信即使分梨也不会分离,
还是有一个先走了;
你鲜妍生命的流逝
从绿到蓝到粉到白,
白如梨花的生命没有温度。
别了,别了!
毛茸茸的小脑袋和圆圆的黑眼睛。
我只要敢于想起那在河岸边的丁香,
依然会感受到你斑点的羽毛和柔软的身体;
只要去看白雪一样的海鸥,
就仿佛见到
你自由而欢欣的灵魂在大地和天空,
永远不会消亡。
我等着听到你细小的啾啾!
但是不,不——那儿什么都没有——
回忆冲淡了所有曾经的喜悦,
心中的欢乐抹上了悲切。
灰圈
我不知道这是第几只灰雀,
也数不清,它身上的纹羽。
它在草坪的尽头,连续啄食着
越来越多的草籽;一双颤动的小脚
抓挠着永无安宁的鲜红。
液体在刮擦声中流淌,发出哗哗
和沙沙的尖叫,仿佛要唤起
我对它的垂青。
它跳跃着,盘旋又俯冲。
旋转中,我的停留
更像是在逃离。远去了,远去了——
漆黑的眼睛和跳跃的小脚!
灰色的云朵,浅沙色的迷雾,
我陷入了柔软的麻木与沉沦。
但好像还能听到沙沙的尖叫
和哗哗的流水。我从未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