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伟 偰嫤
【摘要】 京剧绘 本是中国原创绘本的重要组成部分,其中,熊亮绘著的“京剧猫”系列具有典型性和代表性。京剧的融入,丰富了绘本的题材,也让绘本具有了新的艺术特征值。即独特的视觉形象和身份的交叠使角色更加鲜活;动静结合、虚实相生的画面彰显传统艺术的魅力;传统文化价值观与现代教育观念的融合使绘本的主题既立足传统,又贴近当下。
【关键词】 京剧 绘本 熊亮 传统文化
“京剧绘本”是指以京剧为题材的中国原创绘本。熊亮的“京剧猫”系列包括《长坂坡》《武松打虎》《河马先生翻跟头》《我的爸爸真威严》《三岔口》《不配合的胡子猫》《五鼠闹东京》《猫胡子的妙用》等八个独立的绘本故事。此外,在他的“野孩子·童戏”系列中又收录了《什么猫都有用》《看不见的马》两个京剧绘本。该系列主要以猫为主角,讲述了作为京剧演员的小动物们在台前幕后发生的趣事。和同题材的绘本相比,熊亮的绘本更多地考虑了作品的儿童性,巧妙地将京剧元素融入到儿童化、游戏化的故事中,具有独特的艺术特征。
一、人物:气韵生动,立体鲜活
京剧脸谱起源于古代的“涂面”或“面具”,在艺术实践中逐渐形成了十几种基本谱式。作为一种视觉符号,京剧脸谱将角色的外形与其内在精神品质、性格特征和社会身份联系起来,使得京剧角色具有程式化的特征。在部分原创京剧绘本中,角色的视觉形象设计关注到了脸谱这一重要的京剧元素,但如何在不破坏绘本整体风格的情况下,巧妙地将脸谱融入画面,并使孩子们理解这类符号的意义是一大难题。熊亮的“京剧猫”系列绘本在人物形象的视觉设计上做出了有益的尝试。作者巧妙地将京剧脸谱和服装与猫身上的花纹结合起来,如白毛黑斑猫扮演的曹操、花脸猫扮演的张飞、黄毛褐斑的虎斑猫扮演的老虎、额头有两道卧蚕眉的白猫扮演的武松,等等。这样的视觉形象既还原了京剧脸谱程式化的特征,便于读者识别猫们在京剧表演中扮演的角色,又在此基础上进行了艺术化的创新,激发小读者对脸谱这一京剧元素的认知兴趣。此外,绘本也十分注重表现视觉形象的细节,如《京剧猫之长坂坡》中用一个跨页来对曹操猫的脸部特征和表情进行细致的描绘,两道黑色的奸眉与尖细的牙齿,表现出曹操的多疑,眼角处的法令纹与猫毛的黑色花纹融合在一起,仔细观察还能从它的眼睛里看到张飞猫的蝴蝶大花脸,使人印象深刻。
尽管 京剧中的人物具有程式化的特征,但京剧表演本身赋予了演员多重身份:一是脸谱、行当赋予的身份(生旦净末丑),二是不同戏文故事中的身份(涉及演员对角色的不同诠释),三是演员在幕后的真实身份(如异性扮演),这些身份的交叠使得京剧中的人物更加立体鲜活。因此,如何表现这种身份的交叠,使儿童理解京剧中的人物和角色的关系,也是京剧绘本必须解决的问题。熊亮在“京剧猫”系列绘本中对此做了突破性的尝试,以《京剧猫之武松打虎》为例:从外形上看,画者通过比例关系突出老虎猫的强壮和武松猫的弱小;从性格上看,武松猫莽撞而胆小,老虎猫则威严而彪悍。这就与原剧目中塑造的武松和老虎的形象构成了反讽关系,拉开了京剧角色与表演者之间的距离,便于读者理解京剧中角色的多重身份。此外,绘本还通过武松猫在登台前对自己的心理暗示,台前幕后人物关系的反转(老虎猫和武松猫在现实中是一对好朋友),增添了故事的戏剧性,使得绘本超越了《武松打虎》原有的故事框架,聚焦于京剧表演艺术本身,生动地诠释了京剧角色的模仿性和京剧表演的虚拟性。
二、画面:动静结合,虚实相生
连贯的动作和点到即止的虚拟技巧是京剧武戏最引人注目的地方,京剧绘本必须借助一些特殊的手法来表现动态的武打场面。一种常见的方式是对一个连续动作进行分解,即在同一个画面中展现同一个角色的不同姿态,每个姿态都代表着连续动作的某个瞬间。史瓦可兹(Joseph Schwarcz)把这种表现方式称为“连续叙事”(continuous narrative)。如在绘本《武松打虎》中,武松猫举棒打虎的动作被分成了有小到大的三个动作图像,运用透视的视角展现了动作由远及近的空间状态。老虎猫在画面的比例最大,运用透视原理就可以知道老虎猫所在的位置离观众最近,比例的对照,让读者感觉武松猫是从远处的山坡一路飞奔而下,最后举棒打向老虎猫,在静态的画面中蕴含着动态的视觉观感。为了表现京剧武戏的高度配合和虚拟技巧,作者特意用静态的特写展现了动作的细节:武松猫的一拳一棒都仅离老虎猫毫厘之差,却始终没有落在老虎猫身上,表现了它们“点到即止”精湛的技艺。
从绘画风格上看,京剧绘本多采用中国传统绘画技法,营造传统美学的意蕴。如《看不见的马》中,作者运用国画技法中的留白来表现虚拟的动作和空间,与京剧表演中的虚拟手法巧妙结合,营造出“无中生有,虚实结合”的美学意境。绘本中始终没有出现赤兔马的视觉形象,仅用马鞭和缰绳等道具,加上关公猫骑马、马童猫牵马、船夫猫拉马的动作,读者便能够想象出“心中的马”,体现了中国传统艺术“重神而忘形”的特点。
三、主题:立 足传统,贴合当下
在文化焦虑引发的创作热潮下,原创绘本的创作往往具有高度的文化自觉。熊亮就曾明确地表达了自己从事原创绘本创作的原则和目的:
一个人小时候看过听过的东西他永远不会忘,这就是我做中国绘本的原因。要给予我们的孩子一个“可记忆的中国”。我侧重于传统和本土性,因为文化记忆同样也是我们儿时的回忆,就像城市的历史同样与个人命运息息相关一样。相比之下我偏爱通俗文化,戏剧、评书、歌谣,它们能深入街头巷尾,深入我们生活点滴中,这与创作图书很像,都是与读者靠得很近的艺术。
“京剧猫”系列绘本不仅聚焦于京剧艺术本身,还追溯了逐渐消逝的戏院文化,如演员演出前要上妆、吊嗓,演员表演到精彩之处时观众们大声叫好,看戏要到戏院门口排票等等,这些在现代都市中逐渐消逝的文化风俗在绘本中得以延续,这便是熊亮所说的“与读者靠得很近的艺术”。但作者显然并不满足于对传统文化经验的表达,进一步寻求与现代教育观念的融合。如《什么猫都有用》中,“面如满月猫”因为面部没有特点而感到难过,但它并没有自暴自弃,反而努力抓住机会展现自我,最终在舞台上找到了适合自己的位置,体现了个性教育对自我价值的发现;《不配合的胡子猫》中技艺高超的京胡师傅因为特立独行而造成了演出的失败,说明了团队意识的重要性;《京剧猫之五鼠闹东京》中老鼠和猫同台演出,还专门在戏院里给瘦小的老鼠观众安排了特殊的座位,传递了平等的观念。
总之,京剧绘本的出现丰富了中国原创绘本的题材和艺术表现形式,京剧元素的融入使得绘本在人物、构图、主题等方面形成了新的艺术特征,为传统文化教育提供了新思路。但它的问题也是显而易见的:在形式上,原創京剧绘本对图文关系的处理较为单一,大部分更像是插图故事书;在内容上,由于文化经验的限制,儿童读者很难感知作品所要传达的传统美学意蕴,容易造成曲高和寡的局面。因此,如何处理好京剧题材的历史性与儿童文学的趣味性之间的关系,将成为京剧绘本创作中一个必须回答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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