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好鸮尊，商朝女战神的“代言人”

毛予菲

1975年9月，全国各地都在“学大寨”，掀起了一股平整土地的浪潮。那年冬天，在河南安阳宗庙遗址的西南侧，村民们将高处的土地往低处移时，发现了一个隐秘的古建筑遗迹。

第二年春天，中国社科院的一支考古隊来到了这里。在这座古建筑遗迹下，考古队发现了一个保存完好的长方形墓穴。由于常年被地下积水浸泡，墓中的一棺一椁已塌毁朽烂。一片狼藉中，考古队开始了文物打捞工作。意想不到的是，在这座容积不大（长5米多、宽约4米、深约7米）的墓穴里，共出土了1928件文物，青铜器皿、玉器宝石、象牙杯、骨刻刀……件件精美奢华，为世人惊叹。当这些文物被整理分类后，考古队在其中的109件青铜器上，发现了用铭文刻写的“妇好”或“好”字样。结合墓葬所处的地层、甲骨文中的相应记载，墓穴的年代最终被确定为商代晚期，墓的主人叫妇好。

古墓的神秘面纱一层层被揭开。妇好这个名字为商朝历史添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她的随葬品鸮（音同肖）尊也成为河南博物院九大“镇院之宝”之一。

商王朝存在的时间，约为公元前1600年至公元前1046年。自第十位商王仲丁后，商朝连续发生王位纷争，又屡次迁都，诸侯离叛、逐渐衰落，史称“九世之乱”。眼见王室势微，第二十位君王盘庚将都城迁至殷，商朝的统治逐渐趋于稳定。而盘庚的侄子武丁，作为商朝第二十三代君王，将商王朝的发展推上了鼎盛时期。武丁在位的59年间，励精图治，任用贤人，后世称其政绩为“武丁中兴”。妇好就是武丁的第一任王后。

根据甲骨文中的记载和墓中的出土文物，考古学家拼凑出了妇好的大致生平。妇好从小聪明好学，臂力过人。其实她本名不叫妇好。武丁与她成婚后，给了她相当多的封土和士民。在这些封地上，她得到了“好”的氏名，于是被尊称为“妇好”（“妇”为商朝的亲属称谓）。

除了是商王的妻子，妇好还是武丁的得力干将。作为王后，她掌管着自己的分封领地，主持国家的重要祭祀，甚至亲自率兵帮武丁开疆拓土。“妇好是中国有文字考证的第一位女将军。”河南博物院院长马萧林说。

甲骨文中有“登妇好三千，登旅万乎伐羌”的记载。这是妇好最出名的一场战役，也是商朝规模最大的一次出征。那年夏天，北方的羌族部落入侵边境，武丁派去征讨的将领陷于战事，久久不能平息纷争。在武丁一筹莫展之际，妇好主动请缨，要求率兵前往助战。看着心爱的妻子，武丁犹豫不决。他为妇好的出征卜了一卦，看到卦象大吉，才勉强同意。

妇好带着自己封地的三千兵马，再加上武丁的1万士兵，出发征伐羌族部落。当时，1.3万人的军队几乎占据了商王朝的一半兵力。在众望之下，她沉着冷静，调度指挥有方，很快击败了敌人，大获全胜，商朝西北边境得以安定。在这场战役中，妇好充分展现了自己的军事才能。此后，她多次代商王征战沙场，在商王朝对土方、巴方、夷方等的重大作战中，立下汗马功劳。

妇好琳琅满目的随葬品，也有佐证妇好具备优秀军事才能的文物。墓中出土的两把铜钺（音同月，一种类似大斧的古兵器），分别重达9公斤和8.5公斤，都刻有“妇好”铭文。通过这两件重量级兵器，后世不难想象妇好在战场上的飒爽英姿。据记载，钺在古代多为君王授予军事统帅的礼器，被视为兵权的象征。由此可见，妇好在商王朝享有崇高的军事政治地位。

妇好墓中，最受考古学家关注的青铜器则是妇好鸮尊。鸮即猫头鹰，尊是一种盛酒礼器，妇好鸮尊其实就是一尊猫头鹰造型的青铜酒器。“它之所以能脱颖而出，是因为它被视为妇好的‘代言人。”马萧林说。

妇好鸮尊尾部的鸱鸮纹。

妇好鸮尊胸部完整的饕餮纹。

在现代人看来，妇好鸮尊憨实可爱：头微昂，面朝天，肚皮浑圆，双翅并拢，通体遍布十几种形状各异的动物形象，尾巴垂到地面，和两只粗壮的腿构成了3个支撑点，稳稳地站立着，透出一种呆萌感，又呈现出一种扶摇直上的动感，被网友称为“中国古代版愤怒的小鸟”。在铸造它的时代，鸮尊却被赋予了不一样的含义。商朝人崇拜机警凶猛、夜间战斗力极强的猫头鹰，鸮成了克敌制胜的象征，甚至是地位和权力的象征。正如《淮南子·说林训》提到的“鼓造（即鸮）辟兵，寿尽五月之望”，《韩非子》中所言“博者贵枭（同鸮），胜者必杀枭”，都表明了鸮的不同凡响。马萧林解释道：“武丁专门为妇好打造了这尊青铜祭祀品，鸮的造型寓意妇好的赫赫功勋。”

妇好鸮尊的价值，还体现在它的工艺上。青铜器铸造始于夏朝，纹饰简单，制作比较粗糙。几百年后，青铜器铸造发展迅猛，到了商代晚期达到了一个顶峰。妇好鸮尊器表上就有3层华丽繁复的花纹——底层为细密的云雷纹，又称地纹，第二层为突起的花纹，在突起的纹样上还有一层很细的纹样，层层相叠，富有立体感。可以说，妇好鸮尊是我国古代青铜艺术品中的上乘之作。

这座来自3000年前的青铜器，诉说着女将军妇好的传奇一生，也印证了璀璨的殷商青铜文明。

（感谢国家文物局博物馆司对本栏目的大力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