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霞
“一蓑一笠一扁舟,一丈丝纶一寸钩。一曲高歌一樽酒,一人独钓一江秋。”
这是清代王士祯的《题秋江独钓图》。
一个渔人、一件蓑衣、一顶斗笠、一叶扁舟,一边唱歌、一边喝酒……九个一的叠用,写尽了渔人逍遥中却深藏着的几许萧瑟与孤寂。
其实,这世界上,每个人都是孤独的:赤条条一个人来,一个人去。我的世界永远只是我的世界:我感觉到的就是我自己的感觉,我想象到的就是我自己的想象,我体会到的就是我自己的体会。任何人都不能替代我在我自己的世界去感觉,去想象,去体会。同样,我也不可能进入别人的世界去感觉,想象,体会,这就是每个人的自我。从这个角度来讲,人的本质就是孤独的。
孤独最可能发生在外部缺乏满足自己需要的条件时,比如没人听你说话或没人听得懂你说的是什么,你需要帮助时举目无亲或没人肯伸出援助之手。
所以,人们习惯害怕孤独,因为那是一种疏离。
在心理学家冷酷的解析中,可以感受到孤独感似乎是人与生俱来的,只不过各人的感受不同,产生的影响不同。
说到这儿,想起路德维希·维特根斯坦。维特根斯坦是20世纪最有影响力的哲学家之一,他父亲是欧洲钢铁工业巨头,母亲是银行家的女儿。按规定可免服兵役的这样一个富家子,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时,却积极要求入伍。在血雨腥风的战场上,处于孤独情怀中的他完成了标志着哲学语言学转向的《逻辑哲学论》的初稿。战争结束后,他又怀着贵族式的热忱前往奥地利南部山区,成为一名小学教师,投入格律克尔倡导的奥地利学校改革运动。在那里,他过着苦行僧般的生活,对学生充满了热情。然而他的热情却被无法理解他的家长们视为疯狂。几年后,孤独的维特根斯坦结束了乡村教师的生活,来到修道院里做了一段时间的园丁助手,然而,他依旧无法摆脱孤独。后来他的姐姐担心他的精神状态,而要求他协助设计并负责建造了自己的一处宅第,这就是后来的保加利亚使馆。这座建筑物使维特根斯坦获得了建筑师的身份。
维特根斯坦的一生似乎都在寻求孤独与挣脱孤独中挣扎。然而,他却说:“孤独,对我来说,是一种莫大的幸福!”这是维特根斯坦的名言。我想,正是孤独成就了他的思想与建树。能理解这句话,才能理解维特根斯坦在外人看来的一些不可思议的选择。
由是,我想,孤独一定也是一种有价值有质感的状态,它的优劣取决于你对待它的态度。
似乎,孤独成就的哲学家不只维特根斯坦。康德、尼采、帕斯卡……哪一个又不是在孤独中求解这个世界的奥秘呢?
“古来圣贤皆寂寞”,孤独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思想的基础。
傅雷,是一个“不正常”的人。说他不正常,是因为纵然功成名就,他依旧被孤独缠绕,所以他最大的乐趣就是工作。
傅雷的孤独是真实的,他反复提到这是自己性格所致。寂寞与孤独同宗同源。因为他的儿子去国万里,而自己却是将教育孩子同民族发展连在一起的父亲,所以他在孤独中思念儿子,思索教育,直至离世。
傅雷的孤独还体现在他的勤奋上。不管什么境况,他都是将工作放在一切之上,偶尔因为什么误了活,就惴惴然乃至寝食难安。他在孤独中工作,他的翻译工作,不论是病痛还是心痛都不能阻碍,直至不能工作。他的一生,用毅力战胜了孤独。
而我们,又是如何面对孤独的呢?喝酒、娱乐,甚至放纵。我们缺少将孤独演绎成浪漫的能力。于是,我们拥有孤独却又如此地畏惧。正如马尔克斯在《百年孤独》中把孤独塑造成布恩迪亚家族的家徽,每一个成员都自觉不自觉地佩戴着它。他们渴望用孤独的高傲拯救自己于孤独的泥淖。
同时,孤独在他们的世界里又是一把双刃剑。他们害怕自己陷于孤独,而以自己独特的方式反抗孤独,悖论的是他们的生存又离不开这种孤独,他们渴望保持孤独的高傲姿态。可见,布恩迪亚家族成员的孤独带有一定的矛盾性……因为,时间或者世事变迁都消灭不了孤独。
借用朋友的一句话:幸福总是瞬间,孤独将如影随形。
其实,孤独这把双刃剑从来都是人类的依靠。凭借孤独,人们保护脆弱的内心自我。又缘于孤独,他们渴求向外寻找慰藉或陪伴。我们何不像路德维希那样,把孤独演化为一种幸福?当我们战胜它并享受它的时候,我们一定会成就独特的自我,一如那些哲学家,抑或傅雷。
(編辑 紫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