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观群怨”:文化类原创综艺节目的审美价值追求与社会功能

2019-05-10 03:32王家驹
科技传播 2019年8期
关键词:综艺节目审美价值社会功能

王家驹

摘 要 伴随社会经济的持续、高速发展,人们生活水平的显著改善,在此背景下,他们对精神生活方面的追求日渐增多,尤其是能够丰富他们日常生活的原创综艺节目。更是成为其生活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在文化类原创综艺节目当中,不仅蕴含着丰富的情绪、戏剧因素,而且还充满着审美价值,将其加入到社会架构中,还有着一定的社会功能,因此,其综合价值功能突出。本文以《朗读者》为例,分别从“兴”“观”“群”“怨”等角度,探讨文化类原创综艺节目当中所蕴藏的审美价值与社会功能,望能借此论述,为此领域研究有所借鉴。

关键词 综艺节目;文化类;审美价值;社会功能

中图分类号 G2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1674-6708(2019)233-0084-02

“不管是什么内容,也不管采取什么视角,电视上的一切都是为了给我们提供娱乐。[ 1 ] 1 0 6”大众消费文化的娱乐化特征在电视综艺节目中表现得更为明显。缘于收视率、点击量的考量,娱乐似乎成为众多电视综艺节目唯一的追求。或花费高额版权费引进国外综艺节目,或靠制造花边新闻,爆料绯闻提高关注度,或靠扮丑装傻、怼名人博得观众一笑,片面追求娱乐化,造成了许多电视综艺节目严重的同质化、低俗化的倾向。“电视是我们文化中存在的,了解文化的最主要的方式[2]112”。

随着《中国诗词大会》《朗读者》等一批文化类原创电视综艺节目的诞生并热播,显现出中国电视综艺节目作为中国电视文艺的一大类别所应有的审美价值追求及其强大的社会功能,受到了业界和学界的普遍关注和讨论。那么,中国电视综艺节目应追求怎样的审美价值,它们的社会功能又体现在哪里?

孔子在《论语·阳货》中这样谈到过《诗》的作用:“《诗》,可以兴,可以观,可以群,可以怨”。“兴”是对艺术欣赏中美感心理特点的分析,“观、群、怨”是表述艺术的社会作用。“兴观群怨”说认为艺术欣赏与构建和谐社会、加强民族凝聚力之间存在必然联系。本文以《朗讀者》为例,结合“兴观群怨”说的理论,对文化类原创电视节目的审美价值追求和社会功能,展开分析和讨论。

1 “兴”:电视综艺的审美特性

对于“兴”,汉代孔安国的注解是:“引譬连类”;宋代朱熹的注解是:“感发志意”[2]50;清代王夫之的理解是:“兴者,性之生乎气者也”[2]51,结合三人的解释就是,艺术作品通过艺术形象使观赏者产生联想和想象,从而对欣赏者起到激励精神、净化灵魂和升华心灵的作用。“兴”不仅描述了艺术欣赏的美感特征,而且阐释了现实生活、艺术形象和欣赏主体之间的审美关系以及审美主体的心理内容。

在“兴、观、群、怨”中,孔子把“兴”放在首位,足以见出他对“兴”的重视。清代王夫之也认识到“兴”的重要性:“诗言志,歌咏言,非志即为诗,言即为歌也,或可以兴,或不可以兴,其枢机在此。”这就把“兴”看成了诗、歌(艺术作品)之所以为诗、歌(艺术作品)的判断标准[2]52。

“兴”之所以重要,在于它是“观、群、怨”的基础,它规定了“观、群、怨”是基于审美欣赏而生发的。辨别“兴”的重要性具有现实意义。它强调了电视综艺节目的审美性、艺术性特征,并进一步指出了电视综艺节目的审美价值取向以及实现社会功能的路径。

《朗读者》作为国内文化类原创综艺节目,带有中国传统文化基因,具有典型的中国式的审美价值追求。

意境论强调“象外之象”和“境生于象外”。《朗读者》中,朗读嘉宾讲述自己的人生故事,故事中主人公的形象就是具体可感“象”,这“象”与嘉宾所讲述故事中的其情、其景共同引发了观众的联想,从而在观众心中形成了与自己的某些生活和情感经历关联的、触发某种情感的“象外之境”和“象外之象”。随后的嘉宾朗读文学作品时,观众心中的“象外之境”和“象外之象”又与文学作品中的具体的“象”相交织、浑融,产生更加深层的“象外之境”和“象外之象”。中国传统艺术的审美观照方式带有“仰观宇宙之大,俯察品类之盛,要窥见整个宇宙、历史、人生的奥秘[2]224”,“于有限见到无限,又于无限回归有限[ 3 ] 4”的美学特点。通过“象外之境”与“象外之象”的两次生成,观众从节目中所获得的不仅仅是通过了解明星的个人轶事而得到的娱乐满足,而是对时代、对生命、对生活的深层思考,产生“在俗世尘缘中把握和流连生命的一片真情[3]252”的渴望。

“朗读是传播文字,而人则是展现生命,将值得尊重的生命和值得关注的文字完美结合就是我们的《朗读者》。”这是对人的个体生命意蕴的追寻和对人生艺术化的向往。对人的生命意蕴的追寻是为了“使现实的人生启示着深一层的意义和美(宗白华语)[3]250”。人生的艺术化在于在世俗的生活中,发现生活的情趣,看到生活的本真,自由地、“诗意地栖居”。《朗读者》的审美价值追求带有浓浓的人文情怀,旨在为平凡、普通的生活注入蓬勃的生机。“观、群、怨”也正是在此审美价值追求的前提下,形成了具有审美属性的认识、文化聚合和情感表达三大社会功能。

2 “观”:电视综艺的审美认识功能

对于“观”,东汉郑玄的解释是“观风俗之盛衰”,宋代朱熹的解释是“考见得失”[2]50。二人都强调艺术的认识功能,但主要还是从社会教化和政治制度的角度来阐释“观”,而实际上,《诗经》中的内容很难用社会教化和政治制度去概括。

“观风俗之盛衰”,“观”就是观看、了解的意思,“风俗”从广义上来理解,就是现实生活,是“天地万物之情状”。“盛衰”不是“盛”和“衰”两种事物存在的境况,而是从“盛”到“衰”,或从“衰”到“盛”这一事物发展过程的表述。“观风俗之盛衰”,就是对事物的全面的观察、了解。

“考见得失”,也不能单从国家政治治理的角度来阐释“观”。姚斯指出:“阅读经验能使人们从一种日常生活的惯性、偏见和困境中解放出来,在接受活动中,艺术给予人们一种对世界的全新感觉。从宗教和社会的束缚下解放出来,使他们看到尚未实现的可能性,为他们开辟新的愿望、要求和目标,为他们打开未来经验之途。”[ 4 ]因此,“考见得失”是在“观风俗之盛衰”的对事物全面认知的基础上,而进入到的更新、更高程度的审美认识。

《朗读者》首先具有对丰富多彩的现实生活的感性认识的功能。这一点主要是通过朗读嘉宾所讲述的故事来实现。朗读嘉宾所讲述的,有些是对重大事件的见证;有些是亲人间的悲欢离合;有些是成长中的爱恨情仇;有些是生活中的温情片刻;有些是逆境中的不屈坚持,有些是特殊的生活和工作经历……这些内容已经形成了对世界、对生活、对人生的丰富的描述。

其次,《朗读者》具有对现实生活审美认识的功能。朗读嘉宾所讲述的内容很多都已是尘封中的记忆,讲述者之所以在多年后还能把它们回忆起来并且清晰的表述出来,说明这些往事在当时就已经触动了讲述者的心弦,并且在历经人生的起伏和曲折当中,在讲述者有意识的对生活、人生进行理性的不断感悟中,这些往事都可能作为“复现的联想”成为感性材料的一部分。在节目中,嘉宾所讲述的这些往事,都承载了讲述者对人生价值、生活真谛的理性思考。《朗读者》中,白岩松说到自己在家乡举办了小型婚礼后,将要离开家时,母亲在做饭时的悄然泪下,其景其情描绘了一个独自把两个儿子拉扯大,当儿子离开时,却默默吞咽着不舍和牵挂的母亲形象。这个母亲已经不是白岩松一个人的母亲,她是全天下所有游子的母亲。

情感与真实的统一,感性与理性的统一,个性与共性的统一,这是艺术形象的特点。因此,白岩松所描绘的自己母亲的形象,已经具有了艺术性的效果。它与随后的文学作品的朗读同样都具有审美认识的功能。

3 “群”:电视综艺的文化聚合功能

对于“群”,汉代孔安国的解释是“群居相切磋”,宋代朱熹的解释是“和而不流”[2]51,都是主张社会人群通过艺术进行情感、思想的交流,从而形成社会的和谐秩序。“群”强调了艺术的社会功能。

“群”是指人群、群体。群体的划分标准是多样的,性别、年龄、受教育程度、地域、文化、民族、血缘甚至是经历,都可以划分出不同的社会群体类别。群体成员通过艺术作品实现审美信息的交换,从而形成某种共识,加强群体成员之间的凝聚力。

《朗读者》通过制造群体成员共有的文化、价值、记忆、民族精神等方面的认同,实现群体的凝聚力。

2018年7月21日播出的《朗读者》中,主持人董卿的开场语是这样说的:“痛苦对我们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司马迁在《报任安书》中一语道破,文王拘而演周易,仲尼厄而作春秋……中国古代文人有多少沉郁顿挫的痛,就有多少达观不屈逆境重生……”。

2018年8月4日播出的《朗读者》中,董卿的开场语中的一句话:“……故乡,是清明的那柱香;是中秋的那轮月;是春运时的那张车票……”。周文王、孔仲尼是中国文化,特别是儒家文化的两座丰碑;“达观不屈逆境重生”是“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南西北风”的民族精神;清明的香、中秋的月、春运的车票藏在每个中国人的记忆中,它们是中国人亲情、乡情的表征。《朗读者》正是通过对各种意象的情感性表达,不断地唤起记忆,制造认同,构成了汉文化群体的共同文化想象,从而固化中华民族的整体凝聚力。

4 “怨”:电视综艺的情感表达功能

对于“怨”,孔安国的解释是:“怨刺上政”[2]51,是指对统治者不满而怨恨讽刺。这实际上是对“怨”的狭义解读。“怨”有很多种,如国运之怨、个人命运之怨、弃妇之怨等。从广义来讲,凡是对社会生活表达的带有否定性的情感都可以称之为“怨”。但是“怨”不是恨,并非是一味的表达不满,发泄负面情绪。而是通过对愤怒、忧郁情绪的美的释放,从而回归到积极向上的人生追求上去。因此,叶朗教授把“怨”的外延进一步扩大,认为“可以怨”,就是“诗歌可以引起欣赏者对于社会生活的一种情感态度[2]51”,强调了艺术的情感性特征。

《朗读者》在情感表达和情感宣泄上具有偏于显、偏于诗意的情感升华的特点。

所谓“偏于显”,是指在《朗读者》中,通过朗读嘉宾讲述人生过往中的辛酸苦乐时,其情感外显而炽热。与《诗词大会》中学者们的充满理性色彩的讲解不同,《朗讀者》中的朗读嘉宾所讲述的自己的经历,本身就是一种感性的、情感的体验。它们在多年以后被回忆、讲述出来时,仍然伴随着讲述者的浓烈的情感。如在俞敏洪在回忆自己上高考补习班,母亲与他的一番对话时,情绪依然难以控制;在回忆初入大学时,舍友投来的不屑的目光,仍然让他耿耿于怀。

所谓“诗意的情感升华”,是指《朗读者》中的“朗读嘉宾访谈+嘉宾朗读”的模式设置使嘉宾的个人情感体验上升到具有可普遍传达的共情。朗读嘉宾的访谈,是在类似会客厅的具有个人属性的场景中进行,嘉宾的对自己人生经历的讲述带有浓烈的个人化情感的痕迹。而在随后嘉宾朗读环节中,嘉宾的个人情感化入了文学作品的意象之中,文学作品对情感的诗意表达升华了嘉宾的个人情感,更易于观众在心中产生共鸣。

5 结论

“兴观群怨”并非是彼此割裂的,而是相互联系的整体。王夫之解释说:“于所兴而可观,其兴也深;于所观而可兴,其观也审。以其群者而怨,怨而不忘;以其怨者而群,群乃益挚。[2]51”只有在坚持节目“兴”的审美特性的前提下,综合实现其审美认识功能、文化聚合功能、情感表达功能,才能把握正确的审美价值追求方向,体现强大的社会功能。这不仅是文化类原创电视综艺节目的制胜之道,而且也是所有电视综艺节目避免过度娱乐化、低俗化的一剂良药。

参考文献

[1]尼尔·波兹曼.娱乐至死[M].北京:中信出版社,2015:106.

[2]叶朗.中国美学史[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85:50——52,224.

[3]凌继尧.美学十五讲[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4:4,250,252.

[4]胡经之,王岳川.文艺学美学方法论[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4:3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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