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与存在（组诗）

妙不可言

猫   屋

是轻轻来的猫

在漫长的麻痹中突然挥出

闪电一击

妻子问，端午我们回娘家吧

一年也只有一个端午节。

丈夫说，呵呵

其实，每天都是唯一的

啪的一声，脑中的灯泡炸了

这只猫越走越近

爪子越来越长，伴着

平静。唯一的平静

妻子说，你就不能为我想一想吗

这毕竟是回娘家的节日

是每一个人神圣的使命

丈夫说，嗯嗯

可我是在传统与风俗之外的

就是父亲死了，我也从不上坟

哗的一声，小区停电了。

他在黑暗中抓住自身

猫潜伏得更深

妻子发来信息，如果你的女儿过节不回家

你会怎么想？我并不是过度阐释

只是将心比心

丈夫说，哦哦

我会觉得非常轻松

嗖的一声，猫跳上高墙

独自潜往夏日正午的树荫

那里是清凉，那里是幽静

有不为人知的内心迷梦

妻子提着刀走到面前说

如果你不去，我将杀死你的猫

丈夫说，呀呀

它就要挥出它闪电一击

你要小心——

书房怪兽

在光明凝结成形的幽暗中

她看到丈夫偷偷步入书房

俯首吸食桌上摊开的冰冻脑髓

他吃得津津有味，发出欢快的声音

还不时伸出舌头舔盘子

苍白的脸上，露出志得意满的笑容

这一切已是三十年前的事情

那时她用鞭子抽打他

他的翅膀悸动着，不为所动

在幻觉一般的幽暗中，如今

她看到鬼魂幽幽步入书房

抚摸着书中冰冻脑髓

——如今那中间有他自己一份

她再也不能抽打他，叫他去死

而现在她流泪，同时露出笑容

她听到架上书籍窃窃私语

“没有实体，也没有虚无”

“他的一生，浸在流逝的光中”

你知道我的书房在哪吗？

我总是做着一个同样的梦

寻找我遗失了的书房

隔着秋天的田野

我看见我的书房所在的大楼

孤单地升起在萧瑟的雾气中

它被迫承认，这是它的家

但，很快挣脱我的疑问，消失

在一层一层紧锁的房子中

它要飞走——

是我的，或非我所有——

那无法占有的——

是秋天，是田野——

是雾气——

是一切——

在挣脱我的疑问

参观一个诗人的书房

“歡迎来到我的墓室

这是我用去年的牢房改成的

我在这监狱里住了十年”

说着，诗人诡异一笑

苍白的脸露出两颗尖利的牙齿

照亮阴森森的房间

穿过他比墓室更阴冷的眼睛

我们靠近巨大的书橱取暖

他拍打着墙壁向我们介绍

“看！用了不到十年的时间

这些书都硬化成了砖头

我的脑袋都被它们砸扁了”

他低下头让我们看他乱糟糟的头发

他透明的脑袋里满是泥巴尘土

一两粒黑色的种子正在发芽

“兄弟们，诗人并不荣耀“！他说

”我每天都和这几万个僵尸为伍

我收集它们的寒冷，它们吸我的血”

他拿出一本书——一块砖头

他拍打掉灰尘，盒子里是一枝锈箭

在努力凝聚越来越多的绿锈

“当你们感到寒冷时，铁锈会越来越多

直到你们的身上的血液流尽

一枚冬月寒钩就会变得光亮如新”

我们握着手，竭力对抗无处不在的寒冷

它因五千年的死亡而凝结。这是无疑的：

谁说一声“受不了了”，他的命运必将

被抛送到太空中。或者如这一排排砖头

透过小小的天窗，看月亮升起来——

那是地球的灵魂飘浮在永恒的黑夜

责任编辑：易清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