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轻
校门岗楼前,有一条宽广的马路。
傍晚时分,夕阳西下,在哨位上可以看着街头华灯渐上,感受城市散发出让人陶醉的温馨。街上,有步履蹒跚的老者,有相互偎依的恋人,有结伴而行的学生……我常常遐想,来往的每个行人必都有一个温暖美满的家庭,把富贵贫贱关在了门外。我也会隐约想起千里之外的亲人,以及温存在心灵深处的人和事。夜深人静,喧嚣了一天的城市开始熟睡,我目光沿着帽檐下方远眺,依稀能看见高楼里星星点点晕黄的灯,灯下母亲忙碌的身影,桌上的闪着光泽的家常菜和电视里熟悉的综艺节目——多么简单而难忘的幸福!家的味道,即使远在千里,也会时时萦绕于游子心头。每每此时,总会一次次深刻体会到“一家不圆万家圆”这句话的艰辛和骄傲。
而这一切,始于五年前我刚刚踏入军校大门的那一刻。那时,“军人”二字,第一次离我这么近,我仿佛已经看到了身着橄榄绿,英姿飒爽的自己;也第一次离我那么远,需要用毕生的时间去诠释。
叠被子,写笔记,站军姿,练体能……在狼狈不堪中我开始了军旅征程。酸胀的肌肉,疲惫的眼帘,雄赳赳挺起的胸膛,充实而稚嫩的笑容都是青春岁月里熠熠生辉的记忆。三个月后,授学员衔了,就要正式成为一名梦寐以求的军人。清楚地记得,那是一个秋天,一场冷雨将金黄色树叶打落一地。半棵残树,在明暗交错的水潭里摇曳。阵阵冷风吹来,带走夏季最后一丝暖,带来冬天第一分寒。
“授衔了,授衔了……”无数的声音从一颗热烈激动的胸腔里迸射喷薄而出,刺破秋日冷清的天空,在那个美妙的年纪里回响激荡。
当学员期间,西安,周至,三桥,灞桥,乌鲁木齐,吐鲁番……大大小小的地方留下了我们摸爬滚打过的足迹和相依相伴的欢声笑语。有些故事,每一个当过兵的人都懂,而有些经历,则属于“黄埔三期”(第三届“4+1”合训学员的自称)的独家记忆。
转眼到了2018年11月20日,一个普通的日子,对于我而言,却显得异常特殊。
这一天,我得到了一个光荣的称谓——“中尉”,就如五年前成为一名军人一样值得我永恒纪念。换下朝夕相伴的学员衔,我完成了从学员到军官的转变。看着肩上金光闪闪的中尉衔,不禁感慨万千。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滴水穿石,非一日之功”。蜕变只在刹那,转变却很漫长。
数千个日日夜夜里,在一次次跌跌撞撞,一幕幕悲欢离合,我们如抽丝剥茧的春蚕,像忍痛破蛹的幼蝶,渐渐突破自我局限,完成从学员到中尉的转变。
军人,自古以来就带有神圣色彩。有“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的踌躇满志;也有“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的信誓旦旦;也有“升官发财请往他处,贪生畏死勿入斯门”的果敢坚决。军旅,用忠诚和青春书写,靠血汗和信念支撑,所以军装就成了一生中最昂贵的衣服。2年,5年,8年,12年……一串串数字背后都有无数不足与外人道的血汗。做学员不易,当中尉犹甚。
凌晨,我经常沿着蜿蜒曲折的小道查哨,喜欢看皎洁的月光把影子抹得漆黑,拉得老长;喜欢让冷冷秋風将睡意驱散;也喜欢空旷天空里稀稀疏疏的星和陪伴哨兵度过漫漫长夜孤零零的岗楼。只有它们,才能真正理解我坚强外壳下的柔软。我也经常会想起,曾经那些朝夕相处的战友们——现在的中尉们,是不是也同样面临着进退两难,经验不足的尴尬境遇?是不是也有一个称为“孤独”的铁杆好友?是不是也在犹豫和徘徊中继续坚守?
中尉,有一个大家,也还有一个小家。将来为人夫,为人父的同时要把自己绝大部分精力和时间倾注在挚爱的事业中。“花前月下”,“天伦之乐”,“闲逸舒适”这类词语很少在军人的字典里出现。相反,一件件俗物琐事,无不考验着我们的耐心和毅力,让我们懂得了珍惜平淡生活中的感动,学会了在身心疲惫时微笑。正如汪国真在《热爱生命》里所说:
我不去想身后会不会袭来寒风冷雨
既然目标是地平线
留给世界的只能是背影
一个人一生会经历许多事情,在漫长生命之中,军旅无疑是最靓丽的一段。我相信胡适“功不唐捐”的说法,也相信“中尉”这两个特殊的字眼,是另一段美好风景的开始。以前的崎岖坎坷,沿途的起起落落,未来的风风雨雨,定同骄阳明媚,暖风扑面,鸟戏枝头一样,都是人生的精彩。
你好,中尉,军旅路上的又一个起点;
你好,中尉,承载着无数汗水和梦想;
你好,中尉,我们相约在下一个路口!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在富国强军的汪洋大海里,每名平凡普通的中尉或许只是一片小小的浪花,可也会炫丽地绽放出自己独特的光芒!
——选自中国西部散文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