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诗词中的淄西毕氏

2019-04-29 00:15孙启新邵祺昌
蒲松龄研究 2019年1期
关键词:考证

孙启新 邵祺昌

摘要:依据《聊斋诗集》《聊斋词集》相关资料,对蒲松龄与淄西毕氏的重要交游、诗词倡和作了梳理。依据乾隆《淄川县志》《淄西毕氏世谱》有关资料,补充了毕际有、盛钜及世洎、世浣祖孙三代以及毕盛统、世持等人的部分资料,增加了毕盛钧、盛钥、盛钰兄弟三人的一些重要资料,考证出毕子荆、公漪、子光分别是毕盛膂、世漪、光祖。

关键词:聊斋诗集;聊斋词集;世谱;淄川县志;淄西毕氏;考证

中图分类号:I207.22    文献标识码:A

蒲松龄自康熙十八年(1679)至四十八年(1709),在淄川西铺村毕际有家坐馆授徒,时间长达30年。这期间,他与淄川西部毕氏族人建立了良好的人际关系,与其中部分志同道合的文人雅士诗词倡和,友情深厚。翻检《聊斋诗集》《聊斋词集》,蒲松龄为12位淄西毕氏族人写过诗词,这些人中既有他的馆东,也有他的弟子,还有他的知心好友。查阅《淄西毕氏世谱》,这些人都有较为详细的简历、传记。依据乾隆《淄川县志》《淄西毕氏世谱》有关资料,对与蒲松龄有过交往的12位淄西毕氏族人作考证如下,敬请各位专家学者批评指正。

一、毕际有

毕际有,字载积,号存吾,淄川毕氏九世,生于明天启三年(1623),卒于康熙三十二年(1693)。毕际有祖父是毕木,父亲是明末户部尚书毕自严,长兄毕际壮英年早逝,三弟毕际孚没有入仕。毕际有于清顺治二年(1645)考中拔贡,顺治十三年(1656)任山西稷山知县,两年后晋升江南通州知州,康熙二年(1663)被免职。《聊斋诗集》与之有关的诗计4题15首。

乾隆《淄川县志·人物志·续循良》记载:

毕际有,字载积。顺治乙酉拔贡,初仕晋之稷山。稷临汾水,累于空粮,入其境即请豁除,复著为令。置二簿,籍四民所业。朔望诣县,朱出墨入,无恒业者置之法,而邑旋大治。任二载,居江南通州牧。州设重镇,以柳将军仝春统其众,牧镇同日抵任。牧与镇约,参谒固有定仪,将军答拜亦须有礼,将军唯唯。及谒次,将军南向,牧列坐。牧徐出一语,将军坐(座)稍移而西;再语,再移;语终,将军故贤者,不觉其膝之前矣。自是终其任无参商,兵民亦和偕(谐)如友朋。通有沙洲出鳓鱼,额贡九十九尾,前明敝政也。政虽已革,而贡价犹在。抵任后,即具详申除,民困以苏。居二载,以诖误归。归时,维扬名流,如林茂之、杜于皇、陈其年、龚半千、孙无言、孙豹人等,送至江干,握手不忍别。绘《江干系马图》,且争为诗歌,以吟叹其事,至今江南北传为佳话。所著有《存吾草》《淄乘征》行世。而纂修郡、邑两志,其援据之功尤多云。 [1]654

《淄西毕氏世谱》记载:“际有,字载积,官生,后以拔贡生仕至江南通州知州。配王氏,赠宜人;王氏,封宜人,享年九十六岁。三子:盛镃、盛钜、盛后(出嗣,殇)。”其小传云:

公生于天启癸亥,值皇长子诞生,时少保公方督饷天津,应荫一子,遂受荫为官生。崇祯戊寅复入邑庠,顺治乙酉拔贡,丁亥复试留监,辛卯考职,丙申授山西稷山知县。清吏胥,严保甲,缓征徭。往来文移,不托司记,不数月而廉洁勤慎之名噪甚。值他邑有疑狱,批示稷令者,立雪其冤以报。上官奇之,揭其事于平阳三十六属,以为式。辛丑升江南通州知州。时海氛未靖,设总镇,柳将军仝春同日履任。将军意自贵倨。既见公,闻公数言,将军不觉倾倒,握手恨相得晚。自是订昆弟之好,兵民得以相安。豁免鳓鱼折价,民困大苏。癸卯以通州所千总解运漕粮,积年挂欠,变产赔补,追不及额,罢归。作《归田诗》四律,中有句云:“境从历过心方淡,人到归来味始真。”和者盈册。甲辰旋里,不以失官为恨,而以得孝亲为喜。公遂绝意仕进,依依膝下,朝夕不离。当李太孺人之丧殡有日,疡发于股如盂,迫不克胜事。及期前三日,梦汉寿亭侯曰:“勿虑,会且平矣。”已而果然。人谓勿药有喜,非神助得乎?遇族党故旧,加意轸恤。见有国课未完者,戒之曰:“尔独不见苏州钱粮一案耶。急公方能谋生,不急公谋生,未当也。”又虑宗族情谊不浃,而联合涣散,莫如族谱。少保公刻于前,公继刻于壬子,重刻于庚午,微言褒刺,以示将来。他如捐市税,修琳宫,难以缕记。享年七十一岁。修府县志,著有《存吾草》《淄乘征》《泉史》等书。同邑唐太史豹岩公为撰墓志铭。 [2]21

康熙十八年,四十岁的蒲松龄应同邑毕家聘请,设馆城西西铺庄,与另一位塾师王宪侯同教毕际有的几个孙子。[3]30-31蒲松龄一到毕家,就写了3首七言律诗《次韵毕刺史归田》,赞赏毕际有辞官居家后闲适自在的退隐生活。诗题中的“刺史”,也称太守,相当于明清时的知府。清朝知州分两种,一是直隶州知州,地位略低于知府;一是散州知州,地位高于知县。毕际有任职的通州为散州,属扬州府所辖,蒲松龄在此尊称他为刺史。诗其一云:“烟霞深处伴渔樵,鸥鹭依依认旧僚。碎击玉壶风雨夜,醉横铁槊月明宵。栽花南国人无恙,载酒东山兴未遥。犹有柴桑松菊在,薜萝何必让金貂。” [4]150诗首联中的“伴渔樵”、友“鸥鹭”,是说毕际有罢官回家,过着隐居生活。诗颔联以王敦“唾壶击缺”、曹操“横槊赋诗”两个典故,表明毕氏虽然罢官归乡,但壮心不已,仍希望入仕为官、为国尽力。诗第五句以潘岳比毕际有,说毕氏在江南多有惠政。诗第六句以谢安比毕际有,说毕氏罢官后有隐居之乐。诗第七句以陶渊明比毕际有,说毕氏谢绝达官贵人来访。诗第八句用屈原《楚辞》中的诗句说明退隐并不次于庙堂高官。诗其二尾联“落落情怀谁得似?开觞遥酬古逸民”,说毕际有具有豁达开朗的情怀,与隐士为友,彼此心灵相通。诗其三尾联“武陵天地非尘境,不必巢由更买山”,以尧时隐士巢父、许由比毕际有,劝说毕氏不必买山隐居,石隐园便是桃花源。后两首诗同第一首诗一样,都盛赞毕际有回乡隐居。

毕际有居家期间,喜欢购书读书,社交活动频繁,缙绅名流来访、当地官员拜会,蒲松龄大多参与,同时捉刀代笔,为毕际有撰写了很多应酬文字。[5]154-157除此之外,蒲松龄还代毕际有处理了不少家务事。康熙三十年(1691)九月,蒲松龄到济南的东流水为毕际有物色菊花佳种。东流水,在济南城内抚院西北、鹊华桥南,这里有一户人家的菊花十分有名。蒲松龄按照毕际有的吩咐,带着毕家的菊花良种,来到这里与其交换。觅得佳种后,蒲松龄为了表达对菊种主人的谢意,特意写了2首七言律诗,诗的题目是《辛未九月至济南,游东流水,即为毕刺史物色菊种》。蒲松龄在诗的小引中赞扬了菊种主人的高贵品格和居住地的优雅环境:“扉临隘巷,每多长者之车;槛袅垂杨,时系达官之马。只因爱菊陶令,羡绿野之风流;遂使看竹子猷,通黄花之声气。” [4]250在第二首诗中,蒲松龄借用王戎不卖李种、陶渊明不吝菊花的典故,感谢菊种主人慷慨出让佳种。诗云:“小榭池塘物色嘉,樓台秋树接烟霞。胜传东国无双地,路出西城第一叉。曾有安丰私玉李,不闻靖节吝黄花。携来佳种容相易,金谷重寻太尉家。” [4]250

毕家为蒲松龄提供了一个读书著书的良好环境。馆东毕际有待他宽厚,除聘金之外还有其它一些资助,如纸墨灯火等,这对家境贫寒的蒲松龄来说,是笔不小的补助。再者,毕家府第宽敞,又有园林之胜,并且藏书丰富,用蒲松龄的话说是“书充栋,凭君剪”。蒲松龄平日住在作为家馆的绰然堂里,冬日有炉火御寒,夏日移居石隐园的效樊堂或者霞绮轩,更是一般读书人难得的清幽处所。康熙二十七年(1688)毕家的效樊堂建成后,蒲松龄曾写有2首七言律诗《毕刺史效樊堂落成》,以示祝贺,有“几榻悠然花未老,朝朝乘兴杖藜来”诗句,表明十分喜爱效樊堂的优雅环境。康熙三十年,蒲松龄又写了2首七言律诗《读书效樊堂》,再次赞美效樊堂的清幽环境。诗其一云:“效樊堂下青草芳,效樊堂上日影长。果震清泉荐甘冷,花飞红雨散寒香。桔槔声醒邯郸梦,竹树风摇枕簟凉。夜色迢迢更漏静,一帘月影上匡床。” [4]247石隐园对于蒲松龄来说,实在是静心读书、专心写作的最理想的一处场所。在这样一种环境中,蒲松龄续作《聊斋志异》的热情十分高涨,又写出了很多篇章,并且不乏名篇。《聊斋志异》中的《鸲鹆》《五羖大夫》,末尾分别署名“毕载积先生记” [6]480“毕载积先生志”, [6]515可能是毕际有读了《聊斋志异》中已经完成的篇章,一时兴起,便写出了这两个故事,蒲松龄加以文字润色后,纳入《聊斋志异》中,为了尊重馆东的草创之功,便于篇末注明出处。此外,《杨千总》一篇,写“毕民部公即家起备兵洮岷时”“千总杨化麟”之事, [6]532文章中所说的“毕民部公”,即馆东毕际有之父毕自严,可见也是毕际有提供的素材。

康熙三十二年春,毕际有与世长辞。蒲松龄连写8首七言律诗《哭毕刺史》,沉重悼念毕际有,还写了《征挽毕载积先生诗序启》。蒲松龄的挽诗和征挽诗启,都写得情真意切,绝非应酬之作。蒲松龄写作的8首诗大体为一种格局,从痛悼“十年同食友”之谢世到“回首生平思不禁”,往复歌哭,将毕际有“尚书公子五狼(指南通州)君”的高贵身世,“老后生涯棋局里,閑来情绪菊花中”的淡泊胸怀,“物必求工真似癖,书如欲买不论金”的藏书嗜好,一一写了出来。诗其二云:“君卧病时我亦病,我来君已弃尘寰。人逢死别情怀苦,数定前生饮啄悭。一榻琴书余画阁,万年魂魄恋青山。西州门外回肠绝,恨不将心似石顽。” [4]263诗尾联说,作者恨不得此心化作石头,无知无觉,以减少怀念毕氏的痛楚之情。表明蒲松龄因毕际有病逝而心肠寸断,悲痛欲绝。诗其三云:“今生把手愿终违,零落山邱对晚晖。海内更谁容我放?泉台无路望人归。雍门一哭宾朋散,羊仲重来杖履非。在世早知有今日,墓田松树已成围。” [4]263诗前两联表露了蒲松龄痛丧知己,今后再也无所依傍的悲哀。诗其六云:“商今略古日科头,一旦骑鲸赴玉楼。临别清谈还竟夕,谁知永诀已千秋!孙多业足光先德,子孝犹堪解母愁。名寿如君复何憾?伤心最苦在离忧。” [4]264诗前两联表明因为毕际有去世,作者再也没有竟夕长谈的知心朋友了。这些诗句,充满真情实感,没有半点雕饰,如泣如诉地表露了蒲松龄痛失良友的悲哀情怀。由此可见他们主宾之间相处非常融洽,确实如同一家人。

二、毕盛钜

毕盛钜,字韦仲,拔贡生,淄川毕氏十世,是毕际有的次子。《聊斋诗集》与之有关的诗计5题9首,《聊斋词集》与之有关的词3阕。

乾隆《淄川县志·人物志·重续孝友》:“毕盛钜,字韦仲,一字耳豫,号豫园,际有子。性英敏,于书无所不读。事父母以孝闻。父殁,事母孺慕益笃。以拔贡选授黄县教谕,因母老辞不就,怡怡色养,人无间言。尝因母老攻方书,遂精脉理,求诊视者接踵。按症授方,多奏奇效。卒年七十有四。著有《石隐园唱和集》。” [1]621-622乾隆《淄川县志·选举志·贡生》记载:“毕盛钜,字韦仲。丙寅府学拔贡。际有子。任黄县教谕,举乡饮大宾。” [1]559毕盛钜出贡时间为康熙二十五年(1686)。

《淄西毕氏世谱》记载:“盛钜,字韦仲,拔贡生。选黄县教谕,辞职,养亲不仕。配韩氏,敕封孺人。八子:世洎、世演、世渡、世浣、世澂、世涵、世氵隺、世汸。”其小传云:“公天性聪慧,读书善解,通晓诸家,精于翰墨,真博物君子也。且又一物不遗,克扩先业,居家勤俭,与人和蔼而乐施予焉。镌少保公传,立于先祠壁上,以示后人。著有《石隐园倡和集》。享年七十四岁。邑人李尧臣为撰墓志。” [2]34

毕盛钜因家境富有,有些官宦子弟的懒散习性,但其为人温和厚道。他随意读些杂书,不图专攻,终生没有大的成就。[5]157蒲松龄初来毕家时填词《少年游·戏赠韦仲》,以戏谑口吻予以规劝。词曰:“深沉庭院画楼光,净几爇沉香。萱椿犹健,年华未老,玉树已成行。    茂陵不惹白头怨,心地更清凉。终朝三醉,闲调双鹆,大是酒禽荒。” [7]78这阕词生动地刻画了这位少馆东的生活性情:家境富裕,吃穿不愁;父母健在,家政不用操心;年龄不大,儿郎满堂;没有纳妾,与妻子颇为恩爱。不足之处就是荒于酒,“终朝三醉”;荒于禽,“闲调双鹆”(俗名八哥)。此词虽云“戏赠”,实则劝谏。由此看出,蒲松龄与毕盛钜之间的友情,是建立在“劝善规过,以友辅仁”的基础上的。

康熙二十四年(1685)秋天,毕盛钜邀请蒲松龄欣赏桂花,蒲松龄因患足病不能前往,填词《庆清朝慢·毕韦仲有赏桂之约,病足不能赴,吟以志慨》,以志其情。词曰:“磊落生平,颠狂意致,那堪一病缠绵。可怜回旋室里,坐榻成穿。跛踦三餐后,只寻常横股短床边。仆近况,真如杨柳,一日三眠。     蒙良友,开胜宴,无翎翅、飞不去到花前。遥忆黄英散馥,绿叶含烟。闻道蟾宫摘赠,嫦娥脂粉印娟娟。原自分,三生薄命,与若无缘。” [7]200蒲松龄由于病足不能外出,只能“回旋室里”,非坐即睡。即便离座吃饭,也不得不一只脚跳着走,所谓“跛踦三餐”。在室内行动尚且如此困难,自然不能外出赏桂。蒲松龄遥忆往年赏桂情景,想象今年花开灿烂、香气散馥的美景,再联想到自己科场蹉跎、无缘折桂,发出了命舛运骞的感慨。

康熙二十五年冬天,张笃庆、毕盛钜前往济南府考取拔贡,蒲松龄可能与之同赴济南应选,但未能如愿。之后,毕盛钜要先行返回家乡,蒲松龄填词《水调歌头·送毕韦仲东旋》,送别毕氏。词曰:“泥滑不窥户,尽日一匡床。乱绪萦回不断,得失费平章。可笑人生斯世,些个浮名值甚,不禁九回肠。苦恨何时了,矫首问穹苍。      檐前雨,窗外雪,已难当。那堪晨夕良友,客里送还乡。听罢《阳关三叠》,老却英雄双鬓,白发与愁长。数载情能淡,有泪不沾裳。” [7]269词的上阕故作达观,自我解嘲,“些个浮名值甚”,但是其怨恨之情仍不能自抑,“苦恨何时了”,“不禁九回肠”。词的下阕写送别毕氏,在抒发友情中,依然感叹个人的蹉跎身世:在风雪之晨,在客乡济南送别自己的亲朋好友,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听罢送别曲,纵然是英雄铁石心肠,也不禁忧愁与白发同长、泪水洒满衣襟。

康熙三十六年(1697)岁暮,蒲松龄在毕家已经居住了19年。年近花甲的蒲松龄临近佳节,格外思念家鄉和亲人,不免有所感慨,但与毕家人朝夕相处,亲如一家,真是欲去难舍,于是写了5首七言律诗《赠毕子韦仲》,表述这种矛盾心情。诗其一云:“廿载金兰道义熏,青灯好月我同君。寒炉拨火尘生案,懒性摊书乱似云。暂到苦贫家易弃,久交垂老意难分。年年援止情无限,只恐别时不忍云。” [4]304诗后两联大意是:由于家贫到毕家坐馆,已与毕家建立深厚友情,本来想说年老应该回家休养,可毕家盛情难却,自己欲言又止。诗其三云:“宵宵灯火共黄昏,十八年来类弟昆。博士乘车依鄂杜,冯驩弹铗老平原。疏狂剩有葵心在,肺腑曾无芥蒂存。高馆时逢卯酒醉,错将弟子作儿孙。” [4]304诗的大意是:十八年来蒲松龄与毕盛钜情同手足,相互倾慕,没有半点隔阂。醉酒后竟将弟子当成自家孩子,为此设想依靠毕家弟子养老。蒲松龄的5首诗,宛如老友围炉夜话、娓娓道来,发自肺腑、情真意切。这大概是因为蒲松龄与毕盛钜两人年龄相近,有共同语言、共同志趣,所以颇像一对至亲兄弟,“曾无芥蒂存”,而且“垂老意难分”。如果说蒲松龄对老馆东毕际有更多的是对长辈的尊重,那么对少馆东毕盛钜更多的是平等的兄弟之情。

康熙五十一年(1712),蒲松龄已经离开西铺三年,但与毕盛钜的感情有增无减。这年蒲松龄有感于自己年老体弱、行动不便,寄送毕盛钜一首七言古诗《老叹,简毕韦仲》,报告自己的近况。诗云:“四百四十五甲子,光阴忽如风过耳。遥忆年少见衰翁,自道此生永不尔。谁知白发增益增,百骸疲惰官不灵。健忘已足征老困,病骨可以卜阴晴。两齿浮危飘欲坠,残缺恶劳腹鸣饿。左车苦难转右车,一脔下咽仍为个。耳聋可勿听,眼昏可勿看;独有齿职同茹纳,不能因痛停两餐。此况可与知者道,老友相怜无相笑。” [4]474-475诗中写道,自己白发又增,身体疲惫,五官不灵,记忆衰退,特别是牙齿浮危,进食困难。最后以少儿的戏谑口吻对毕盛钜说,我把这些情况告诉你,你可以表示同情,但不能笑话我呀。此情此景,宛如两个天真烂漫的玩童席地而坐,相互打趣。

康熙五十三年(1714)七月,毕盛钜母亲王老夫人逝世,蒲松龄不顾年老力衰,亲往西铺吊唁,并且遵照毕盛钜嘱托,为王太君撰写墓志铭。蒲松龄在篇首写道:“余与毕世兄韦仲,同食三十年。甲午,王夫人故,余往执绋。韦仲以余客门下久,习知家事,以墓志相属。呜乎,余安忍志夫人哉!” [8]1306一句“同食三十年”表明了蒲毕两人亲如兄弟的深厚友情。在回家的路上,蒲松龄路过奂山,写了七言绝句《奂山小憩》,诗云:“五年不践奂山道,乍到山头路欲迷。下马解装藉芳草,白云不断雁行低。” [4]497诗中写道,自己已经五年没有过往奂山,在此差点迷失路径。躺在草地,仰望白云,再次想起和毕家的亲密情谊。

此外,蒲松龄写有16首五言绝句《和毕盛钜石隐园杂咏》,估计收到了毕盛钜的《石隐园倡和集》中。还代写七言律诗《代毕韦仲呈高大尹》。

三、毕盛钧

《聊斋诗集笺注》载有《古镜行,赠毕衡伯》,赵蔚芝先生注释:“毕衡伯,西铺毕氏族人,生平不详。” [4]178《淄西毕氏世谱》记载:“盛钧,字衡伯,邑庠生。配王氏,三子:世涓、世汥、世淓。”其小传云:“公生而聪敏,工诗能文,不事占毕,试辄高等。父殁,卜期丧殡,独云:‘俗忌莫拘,圹成即葬。倘若不利,我自当之。足征其识见之卓矣。享年七十八岁。” [2]34据此可知,毕衡伯,名盛钧,淄川毕氏十世,毕际有三弟际孚的长子。

康熙二十二年(1683),毕盛钧赠送蒲松龄一面古镜,蒲松龄为此写作《古镜行,赠毕衡伯》,表达对毕盛钧赠送宝物的感激之情以及对古镜什袭珍藏的态度。诗云:“古镜,古镜,不知甚代何年。故人发箧相赠,其大如拳。背上罗纹细细,朱绿班班。四周有物盘踞,非螭非虎。但辨榆荚小篆,明明五铢钱。四座迷迷,欲解不能得解,抱问博物茂先。言是唐朝大钮,当出陵冢,得之地下黄泉。置几上,睫毛疏疏可指。年生两茎白发,拔去公然茂齿。我将怀之湖海山岳,及尔共悲喜。待颔髭摘尽,留付与膝下孙子。乱曰:‘黄金买丝,绣作荷囊。玉椟深藏之,深藏之,勿疏其防。君子少,小人常多,波斯贾,其奸不可量!失镜去,故人心怆。” [4]178此诗叙述,蒲松龄依据自己的文物知识,从铜镜的大小、背纹、锈斑、饰图等考证,认为这是一面汉镜。他把这番道理说给在场的朋友听,没有得到认可,就去请教像晋代张华那样博学广识的文物专家,专家说这是一面唐镜,应该出自唐朝帝王将相的陵墓。对此,蒲松龄表示:自己要“黄金买丝,绣作荷囊。玉椟深藏之,深藏之,勿疏其防”,表明他对这面古镜的珍视程度。蒲松龄在诗中还写道:“我将怀之湖海山岳,及尔共悲喜。待颔髭摘尽,留付与膝下孙子。”大意是说,待我科举成功,将怀揣古镜宦游湖海山岳,与古镜同悲同喜。等到年老须秃致仕回家,就把古镜留给后代子孙,让他们什袭珍藏。

蒲松龄是这样说的,也是这样做的。蒲松龄逝世后,子孙们遵照他的遗愿,将古镜深埋地下,为他陪葬,永远相伴。现在收藏在蒲松龄纪念馆中的铜镜,据般阳古镜收藏研究专家魏传来先生考证,就是三百多年前毕盛钧赠送蒲松龄的那面古镜,其制作年代为东汉末年。[9]98-100

四、毕盛钥

毕盛钥,字莱仲,淄川毕氏十世,毕际孚的四子,叔伯兄弟排行第七。《淄西毕氏世谱》记载:“盛钥,字莱仲,邑庠生。配韩氏,一子:世冲。”其小传云:“公风度诙谐,言语侃快,兄弟闻。御侮急难,果毅有为。精于痘诊,全人甚多。往往自愤怀才莫展,拍案呼吁,以抒其抑郁之气,盖天性然也。享年六十三岁。” [2]34

毕盛钥与蒲松龄的交往和友情,从现有的资料来看,似乎并不密切,也不太和谐。《聊斋诗集》中与之有关的诗有3题4首。

蒲松龄与毕盛钥似有师生之谊。山东大学教授邹宗良先生考证:“蒲松龄设馆的馆东不仅是毕际有、毕盛钜父子,而且还有毕际有的胞弟毕际孚”,“他曾经教过毕际孚的诸子读书”。[10]30据此,蒲松龄与毕盛钥应为师生关系。《聊斋诗集笺注》中系于康熙二十七年的2首七言律诗《三月十九日同邱行素乔梓、毕莱仲兄弟登豹山看桃花》,从诗题来看,说的是阳春三月,蒲松龄同邱希潜(字行素)父子、毕盛钥兄弟等人登豹山賞桃花的事情。诗题中的“毕莱仲兄弟”,显然是指以毕盛钥为代表的毕氏兄弟们,至于参加这次活动的毕氏兄弟有几人,分别是谁?从诗中难以完全得知。诗其二云:“开樽琥珀漾金光,良友欢逢意兴长。山石如林青绕座,桃花无缝锦成行。谈倾雅剧飞觞缓,风起微尘坠粉忙。可喜芳辰仍载酒,英英年少半门墙。” [4]209诗第八句中的“门墙”,是指从师受业之所,也指受业门徒。《论语·子张》:“夫子之墙数仞,不得其门而入。”此句诗的意思是,气度不凡的年轻人有一半是蒲松龄的学生。从目前掌握的材料看,邱希潜的儿子与蒲松龄没有师生关系,那么,另一半年轻人就应该是毕氏兄弟了,这当然包括毕盛钥兄弟若干人,还包括毕盛钜的儿子们。但邹先生依据《淄西毕氏世谱》和《毕氏南村家谱》相关资料,又认为毕盛钥不应该是蒲松龄的弟子:“毕际孚诸子中,盛钰之上有盛钧(字衡伯)、盛镐(字京仲)、盛铨(字秉仲)、盛钥(字莱仲)四人,除毕盛镐为附监外,皆为邑庠生。……《聊斋诗集》卷二有《古镜行,赠毕衡伯》《三月十九日同邱行素乔梓、毕莱仲兄弟登豹山看桃花》,卷四有《重阳毕莱仲邀集石隐园》诸诗,俱以字称盛钧、盛钥诸人,当是蒲松龄来西铺执教时,毕盛钰诸兄弟都已经进学了。”“按年龄排,盛钰之下有盛鉴、盛鉽、盛鋕、盛锃、盛钿五人,他们皆当为蒲松龄所教的弟子。” [10]31为此,蒲毕二人应是亦师亦友的关系,毕盛钥不一定是蒲松龄的正式弟子。

蒲松龄曾经规劝过毕盛钥。乾隆《淄川县志·赋役志·续灾祥》记载:“康熙四十三年,谷贵钱贱,民饥。六月初八日得雨,禾苗茂盛。七月虸蚄生,遍地如蚁,继之以蝗,岁歉。” [1]479康熙四十三年(1704)重阳节前,毕盛钥在石隐园设宴,邀请蒲松龄、邱希潜等人参加。蒲松龄为此写七言古诗《重阳毕莱仲邀集石隐园》,讥讽毕盛钥的富家子弟做派,规劝他不要浪费钱财。诗云:“宴会遥订重阳前,深感高义凌云天。名园主人除胜地,岸帻蹑屐来群仙。荒年酒贵沽不易,一瓻三百青铜钱。一醉真堪饱十口,况复列鼎烹肥鲜。今年虫蝗害禾稼,君独与我同迍邅。帝天谴怒方未已,过享恐注为尤愆。丘子久别各憔悴,握手谀噱开愁颜。诸公琴声罢雅奏,雏僮度曲能清妍。老夫倾觞为大叫,顿忘晨灶无炊烟。” [4]373-374诗大意是,毕盛钥整修石隐园,邀请名士贤人于重阳节前宴饮。此年连遇灾荒,一坛酒就要三百铜钱,足够一家人吃喝一天,况且还没有把菜肴计算在内。天降旱灾虫灾,各家生活都不富裕,毕盛钥等人还这样浪费钱财,估计要被上天记录在案。蒲松龄听着悦耳的琴声和歌声,心中酸楚,无法言表,只能大杯饮酒,以求速醉,惟有这样才能忘掉明天早饭没有着落的窘迫状况。蒲松龄于这首诗中,称赞毕盛钥盛情款待众位好友的同时,非常明确地批评毕盛钥不该在灾荒之年大肆操办宴席,浪费钱财。

蒲松龄与毕盛钥关系并不融洽。康熙四十六年(1707)重阳节前,蒲松龄邀请毕盛钥来石隐园中的柳亭欢度重阳佳节,毕盛钥爽约不至,蒲松龄于是写作七言古诗《重阳载酒柳亭作》。诗题中的“柳亭”,便是康熙四十三年重阳节前毕盛钥与友人游乐的地方,在石隐园内石舫与舣塘之间。此诗首先描写柳亭的自然景色,接着描述友人欢聚宴饮的盛况,这里面当然没有毕盛钥,因为他根本不接受蒲松龄的邀请,自己带领一队人马到别处宴饮。蒲松龄诗后自注说得明明白白:“莱仲兄以曩年游此,曾遭叠荒,遂以为不祥,另合游队而去。伫望不至,因醉放歌,书呈寄□之。” [4]417自注表面上是蒲松龄站在毕盛钥的角度,以其口吻解释不能参加酒宴的原因,实际上还是责怪毕盛钥无故不参加自己组织的酒宴,对他委婉地提出批评。从这首诗可以看出,蒲松龄与毕盛钥的关系并不融洽,还可能存在某种误会。蒲松龄宴请毕盛钥,毕盛钥却以石隐园不是吉祥地为由拒绝参加筵席,这个理由明眼人一看就不成立。

五、毕盛钰

毕盛钰,字振叔,岁贡生,莘县训导。他是淄川毕氏十世,毕际孚的五子,叔伯兄弟排行第八,蒲松龄称他毕八兄。蒲松龄与毕盛钰是亦师亦友的关系,是典型的忘年好友。《聊斋诗集》与之有关的诗有6题6首,《聊斋词集》与之有关的词有1阕。

乾隆《淄川县志·选举志·续贡生》记载:“毕盛钰,壬寅。任莘县训导。” [1]561《淄西毕氏世谱》记载:“盛钰,字振叔,岁贡生,授莘县训导。配张氏,敕封孺人;庶孙氏。二子:世浚、世沭。”其小传云:“公生而颖异,好学多文。弱冠游庠,连三第一。乡试十有六次,竟不一第。康熙己卯副榜,雍正癸卯恩贡。年七十有三,选莘县训导,未履任而卒。命亦穷哉!” [2]35毕盛钰出贡时间,《县志》与《世谱》所载不一致,相差一年,似以世谱为准。《毕氏南村家谱》毕盛钰小传云:“盛钰,字振叔。康熙乙(己)卯副榜,雍正癸卯岁贡。后十一年选莘县训导,正卧疾。次年乙卯,屡催赴任,而二竖入膏肓,遂不得食天仓一粟。享年七十三岁。” [10]27

据以上资料得知,毕盛钰生于康熙二年,以三连第一的优异成绩考中秀才,之后连续十六次参加乡试未能中举,康熙三十八年(1699)中乡试副榜,雍正元年(1723)考取恩贡生,十二年(1734)选授莘县训导,十三年(1735)未及履任便去世了。

康熙四十九年(1710),蒲松龄在家居住时写作五言古诗《答毕振叔》,追述两人长达三十年的友情,感叹毕盛钰怀才不遇,感谢他为自己归乡饯行,从诗中可以看出蒲毕二人交往的一些基本情况。诗云:“君方弱冠时,我如僧挂锡。謦欬时相闻,余明分邻壁。握手倾肺肠,挑灯亘遥昔。谬备师事行,实同袜线拆。大才自不群,所向久无敌。仅乃中副车,狂老为愤激。论交三十载,辄与数晨夕。不觉年荒髦,忽如驹过隙。垂翅已倦飞,思归卧蓬藋。感君送别情,潭水深千尺。” [4]452诗中“君方弱冠时,我如僧挂锡”,“论交三十载,辄与数晨夕”,是说蒲松龄到西铺毕际有家坐馆时,毕盛钰正是弱冠之年(时年十七岁),到蒲松龄离开毕家时,两人朝夕相处,已经结下了三十年的友情。从《家谱》可知,毕盛钰比蒲松龄小23岁。另据《世谱》得知,蒲松龄到毕家坐馆时,毕盛钰已经以“连三第一”的优异成绩进学,正是风华正茂之时,因此蒲松龄称赞他“大才自不群,所向久无敌”。从“謦欬时相闻,余明分邻壁”两句诗得知,毕盛钰居住地大概与蒲松龄设帐的绰然堂不远,二人朝夕相见,情投意合,真正是“握手倾肺肠”。从“谬备师事行,实同袜线拆”两句诗得知,毕盛钰为了求得功名,经常到绰然堂向蒲松龄虚心请教,与其研讨时艺。蒲松龄于此处谦称自己学问不深不精,难以为师。“仅乃中副车,狂老为愤激”是指康熙三十八年毕盛钰考中乡试副榜之事,蒲松龄认为毕氏出类拔萃,早就应该中举人、成进士,现在只中了副榜,真是屈才,这是上天对毕盛钰最大的不公。

蒲松龄与毕盛钰的诗词酬唱始于康熙二十五年。《聊斋诗集笺注》中系于康熙二十五年的《病足经秋不愈,毕振叔时亦抱恙初起,赋以寄之》《拙诗蒙毕振叔见和,依韵答之》两诗,据蒲松龄纪念馆原编辑部主任杨海儒先生考证,在路大荒先生整理的《聊斋诗集》中这两首诗系年有误,应为乙丑年所作,即康熙二十四年。[11]208《蒲松龄全集·聊斋诗集》仍将这两首诗系于康熙二十五年。这一年,蒲松龄足部患病,自春至秋不愈,行动不便,与他人见面的机会较少,感慨自然颇多。在听到毕盛钰病愈的消息后,蒲松龄写作七言律诗《病足经秋不愈,毕振叔时亦抱恙初起,赋以寄之》,对毕盛钰进行慰问。诗云:“一庭竹树搅西风,冷入荻帘短烛红。沈约何时非病里,少陵常是在愁中。年年弃垒如秋燕,策策惊心见早鸿。自分穷愁惟我甚,何期憔悴与君同。” [4]185诗中蒲松龄以沈约自比,说自己病得瘦弱不堪,追问何时才能身体康健;以杜甫自比,说自己穷困潦倒,追问何时才能命运亨通。还自比秋燕,说自己年年都要离开巢穴外出(即到毕家);落叶声中听到南飞鸿雁的叫声,心情格外悲伤。诗最后两句感慨,自己已经很不幸了,哪里想到还有人(毕盛钰)和自己同样憔悴。毕盛钰收到蒲松龄的诗后,写了和诗予以答复,这首诗现在已经失传。蒲松龄见到毕盛钰的和诗后,意犹未尽,又写作《拙诗蒙毕振叔见和,依韵答之》。该诗反映了作者不满现实而超然物外、不肯同流合污的思想,同时对那些不学无术的无耻文人进行了嘲讽。诗云:“瑟瑟秋窗动晚风,玉壶击缺剑光红。飘零踪迹寒山外,落拓襟怀暮雨中。国士由来如健鹘,弋人空自羡飞鸿。与君共看吴州锦,花样年年更不同。” [4]186诗第二句连用“唾壶击缺”、“气冲斗牛”两个典故,反映自己虽然壮志未酬,却依然志在千里。诗颈联说,蒲松龄与毕盛钰品行和才学高于世上庸人,必然会遭到庸人嫉妒、恶人暗算,因此要处处小心谨慎,不要过分张扬。诗尾联讽刺那些江郎才尽的俗人变着花样炫耀自己。由此看出,蒲松龄感觉自己与毕盛钰“行高于人,众必非之”,发出了“高处不胜寒”的感叹。这也说明,二人惺惺相惜、心心相印。

畢盛钰为了方便学习、应试,在省城济南购置住房,一度居住于此。蒲松龄到济南应试或者办理他事,有时借住在毕盛钰的寓所。康熙二十六年(1687)山东乡试,蒲松龄在场中文思如涌,得意疾书,不料誊抄时误隔一幅,违犯考规,被黜出场,其懊恼可想而知。毕盛钰耐心劝慰,蒲松龄心情渐渐好转,为此填词《大圣乐·闱中越幅被黜,蒙毕八兄关情慰藉,感而有作》。词曰:“得意疾书,回头大错,此况何如!觉千瓢、冷汗沾衣,一缕魂飞出舍,痛痒全无。痴坐经时总是梦,念当局、从来不讳输。所堪恨者,莺花渐去,灯火仍辜。嗒然垂首归去,何以见、江东父老乎?问前身何孽,人已彻骨,天尚含糊。    闷里倾樽,愁中对月,欲击碎王家玉唾壶。无聊处,感关情良友,为我欷歔。” [7]278此词描写了作者被黜时失魂落魄的形态和出场后痛心疾首的懊丧心情。据赵蔚芝先生推测,毕盛钰可能也参加了此次乡试,二人同居济南毕氏寓所,因此毕盛钰能对蒲松龄被黜给予安慰。该词的后三句“无聊处,感关情良友,为我欷歔”,表达了蒲松龄对毕盛钰慰藉自己的感激之情。康熙二十八年(1689)秋天,蒲松龄再次来到济南,住在毕盛钰寓所。济南城区“四面荷花三面柳,一城春色半城湖”,蒲松龄为毕氏寓所的清幽环境所感染,挥毫写下了七言律诗《稷下毕振叔斋中》。诗云:“小院垂杨傍碧湍,行人浑作画图看。迎秋坠粉莲房老,掠水风来草阁寒。石隐何妨仍近市,鱼肥更不解投竿。儿童久住能相识,门外赊菱供客餐。” [4]232在蒲松龄的笔下,垂柳依傍房舍,院外碧水环绕,莲蓬成熟飘香,鱼儿往来嬉戏,一阵清风吹过,凉意沁人心脾,真是一幅风景秀丽的山水画。此情此景,蒲松龄感叹,这正是“大隐朝市”的绝妙去处。从诗中可以看出,蒲松龄可能经常住在此处,这也难怪他发出如此感慨:“儿童久住能相识,门外赊菱供客餐。”

(未完待续)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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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邹宗良.蒲松龄研究丛稿[M].济南:山东大学出版社,2011.

[11]杨海儒.蒲松龄生平著述考辨[M].北京:中国书籍出版社,1994.

(责任编辑:陈丽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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