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昱亮
浩茫的地貌总是让人感觉平静,它仿佛一块巨大的镜子,把置身于它之前的人们映照得透亮。人们在镜子前感到疑惑,感到惊诧,好像自己被投入到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完全陌生的坐标,而人们,在这陌生的坐标里,照见全新的自己。
从磨牙吮血的时代一路走来,人类已经在群体中居住了漫长的岁月,纵使如今不乏离群索居者,可当他们观望周边的世界,却总也离不开属于人类社会的造物——我们,在属于人类的坐标里,已经寄居了太久太久。
普罗泰戈拉说“人是万物的尺度”,我们以自己的目光丈量世界,我们以自己的周身作为衡量万物的尺度,我们的存在,是周边世界存在的理由。因为我们,这个世界才有了它存在的意义。于是,人们周身的一切事物,都在这个坐标系的重新整合放大后展示在我们面前。人的喜怒哀乐,人的悲欢离合,在这由人制定下的坐标里,就成了最重要的原点,我们所做的一切,都从这里出发。我们既能感受托尔斯泰笔下的家国命运,也能体会张爱玲于生活角落挖掘的细微刺痛。这都要归功于我们身为人类的坐标。
但这个世界的坐标系远远不止一个,人类的坐标宛如浩渺沧海中的一粒粟米,而专属于每个人的苦难与幸福,在那些更为广阔的坐标系里,都显得微不足道。就像作家韩少功日思夜想的家乡,那个在他的心里或许抵得上一个世界的家乡,到了地图上甚至无法成为一個圆圈、一个记号。而我们平日里苦苦追求着的那些东西,名也好利也罢,终将在时间这条广袤无垠的坐标轴上散作虚无,归于尘土。
当我们面对自然,当我们看到日升月落、朝晖夕阴,当我们看到四时更替、风云变幻,这些景象往往能如当头棒喝将人惊醒。它将人从平日里习以为常的坐标里释放出来,脱离那可笑而傲慢的藩篱,正如吴均在《与朱元思书》中写道的:“鸢飞戾天者,望峰息心;经纶世务者,窥谷忘反。”它让我们看到,原来我们的所作所为其实是那么的渺小,我们所认为的强大,其实又是那么的脆弱。在这庞大的坐标里,人们超脱了俗世尘雾的阻拦,就连每一次心跳都更加接近自己真实的所在。
因而,古往今来,拥有着大智慧的人总希望跳出自己狭隘的坐标,转而向自然寻求帮助,寻求更为深邃的立足之处。我们从南山脚下漫步至瓦尔登湖,又从山阳竹林寻觅到贝加尔湖,天地万物博大的怀抱不仅给予我们温暖的栖息,更带给我们纯粹而深入的思考,属于生命本身的,不带有一丝尘埃的思考。海子感叹“天空一无所有,为何给我安慰”,正是天空之高之广,带领我们遁入更加宽阔的坐标,而我们便在这更高的坐标里获得至真至纯的体悟。
朱赢椿在《虫子旁》里说道:“当我趴在地上看虫的时候,在我的头顶上,是否还有另一个更高级的生命,就像我看虫一样,他在悲悯地看着我。”而当我们面对浩茫的地貌,置身这广大的坐标当中,浩茫的地貌,也正以一种悲悯的方式,引领我们走向新的可能与方向。
【教师评点】坐标对我们意味着什么?文章立意深刻,既阐释了人类以自身为坐标的价值,又以开阔的视野观照世界的坐标不止一种,并深入分析了以自然为坐标给予人类的意义与思考,给予生命的另一种可能与体悟。文章语言凝练优美而富有哲理,思考层层递进,结尾升华主题。(指导教师/邬双)
编辑/华放 关晓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