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和记》研究

2019-04-26 01:10朱宁春
文艺生活·中旬刊 2019年2期

朱宁春

摘要:许潮的杂剧总集《泰和记》作为文人剧的代表作品,不仅较旱地运用了南曲写杂剧,还以月令为枢纽分谱二十四位古人佳事合为一本,突破了元杂剧的固有格式,解放了体式,是戏曲发展史上的一大突破。学界已有关于许潮的《泰和记》的文章,本文将结合青木正儿的《中国近世戏曲史》对《傣和记》的评判提出一些想法,为求更深入的研究《泰和记》。

关键词:文人剧;《中国近世戏曲史》;《泰和记》

中图分类号:J809.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5-5312(2019)05-0005-02

一、许潮及《泰和记》

许潮,字时泉,湖南靖州人。约生于明正德年间,卒于万历初。嘉靖十三岁(1534年)中举。嘉靖二十年(1541年)任河南新安知县。许一生勤奋,博识多闻。但是宦途颇有不顺,常作杂剧歌赋来表现落魄不失风骨的情操,抒发希望亨通的心境。曾撰《易解》、《史学续貂》、《山石笔乘》诸书,惜今己不存,现存《泰和记》十七散出,及十二首诗。

许潮的《泰和记》属于明末文人剧(类似于诗剧,被认为是不同于诗歌或是戏曲的一种边缘文体)。以24节气为线索谱24折,每折一位古人轶事,合为一体。现残存17部。分别为《公孙丑东郭息纷争》、《东方朔割肉遗细君》、《张季鹰因风忆故乡》、《陶处士栗里致交游》、《谢东山雪朝试女儿》、《王羲之兰亭显才艺》、《桓元帅龙山会僚友》、《刘苏州席上写风情》、《晋庾亮月夜登南楼》、《苏子瞻泛月游赤壁》、《武陵春》、《午日吟》、《同甲会》、《汉相如昼锦归西蜀》、《卫将军元宵会僚友》、《元微之重访蒲东寺》和《裴晋公绿野堂祝寿》。这十七出杂剧分别被收录在沈泰编选的《盛明杂剧》、明万历三十一年(1603年)胡文焕刊刻的《群音类选》、明黄正位所辑《阳春奏》和万历三十年(1606年)由纪振伦编选的《乐府红珊中。

二、青木正儿对《泰和记》的研究

被中国学者誉为“日本研究中國曲学的泰斗”的青木正儿,以戏曲的舞台演出角度为出发点,对明清戏曲持肯定态度。在多次向王国维求教并先后游学上海、北京,观摩了昆腔、皮黄、梆子等剧的演出之后,青木正儿写成《自昆腔至皮黄调之推移》(1926年)、《南北戏曲源流》(1927年)两文。接着他又花了一年的时间,在此二文的基础上写成了《中国近世戏曲史》(1930年)。青木正儿以“场上之曲”为重,其学术成果也是对场上之曲的观摩与感想。

青木正儿在《中国近世戏曲史》中,列出见于《盛明杂剧》二集中许潮名下的八部作品:《武陵春》、《兰亭会》、《写风情》、《午日吟》、《南楼月》、《赤壁游》、《龙山宴》、《同甲会》。并从内容出发,对以上作品,写了较详尽的剧情梗概。分析作品时,注重结构、取材、曲词及声律。重要作品的版本沿革,也略有介绍。

在青木正儿看来《泰和记》作品“关目均单调,并无若何妙想杰构,曲多诗话,白概以文语为之,终非本色当行也。”但又说“许潮之杂剧,结构之可取者虽少,然曲白典雅,书味盎然,但惜乏才气耳。也值得注意的是,青木正儿对《泰和记》中较出彩的部分给予了肯定。

《写风情》写唐刘禹锡赴任途中,路过扬州时受到杜司空的款待,杜司空专门差人找来如云、赛月二妓服侍刘禹锡,刘禹锡醉了一夜,不知二妓在一旁服侍。青木正儿说“此剧关目平凡,不用力写刘禹锡之痴态,淡然无味。”

《午日吟》写杜甫在成都的时候,端午日,剑南节度使严武拜访杜甫于江畔草堂,接着梓州刺史、郑驸马、何将军等人带来歌妓彩船、龙舟和角黍等物助兴,杜严二人在草堂中吟赏观看表演。虽是虚构,但是以威风凛凛的节度使,拜访一位穷诗人的草庐,执臂雅游为主要内容,故为一场佳剧。

《赤壁游》写的则是苏东坡游赤壁事,以黄山谷、佛印禅师与之同游,中间穿插着《后赤壁赋》的景色描写。点出“朝为黄鹤,夜托渔翁”的渔父后,剧目稍破单调。而后四人一起吟诗看景,对话也是有趣。

《同甲会》写丞相文彦博隐退后,与均己退职各为七十八岁之大官程珂、司马旦、席汝言等人,为同甲会。几人聚会内容不有趣,反而席间所演杂剧有趣:故事较为平常,但出场人物是“梅”、“竹”和“松”的化身,这是一部拟人的吉祥剧,曲白诙谐,皆取本色。

三、针对《中国近世戏曲史》评价的思考

青木正儿对《写风情》的评价,推测是出于一个求新求异的观众角度来评判。但是若从另一个角度来看,文人剧作家选择了同为文人的名士做了自己剧作中的主人公,这位主人公代表的是自己的审美情趣和情操追求。不写痴态,而是有妓在旁却醉了一夜不知二人在身边,这恰恰凸显出自己洁身自好的品质。

《午日吟》中的“佳”应该是超出我们的普遍认知,身居高位的官员反而去拜访一位落魄诗人,其他官员也一一献出节日助兴之物,并且所有人都悠闲自适,这样出乎意料的安排是这一出剧的亮点。这出剧中,虽然一一点明这些显要权势的身份,但值得注意的是除了节度使是为拜访杜甫,其他几位其实是冲着节度使的面子,才会一一送礼。就节度使和杜甫的往来来看,也许能反映出当时(明末)为官者与学士文人的交集,毕竟在明代时,就算文人没有入仕途,也享受着政府的俸禄,衣食无忧,依旧能以读书为业,作些文章诗赋表表自己的情趣与志向。这时期文人是否能做官和元代时期相比,简直天差地别。许潮做了官,只是官职小,因此他此时所作的这出杂剧,应该是赞扬杜甫作为一代有大学问的文人的人格魅力及他自己的精神追求。此处又有猜想,若他是以此言志,所言无外乎自己情操的高尚和不与世俗争流的精神;但实际上许潮本人是无法做到更大的官职,所以有可能是借杜甫最后穷困但依旧怡然的状态,给自己安慰,即苦中作乐。

《赤壁游》排场颇佳:私以为除了渔夫的出现外,还有渔夫专门换了一身行头和三人站在一条船上,开始了他们的“文人趣味”。且在他们吟诗的过程中,可以发现景物是不断变化的,观众(或是读者)可从景色描写跟随几位主人公一起“游赤壁”。不仅如此,还在此为赤壁之战中,位于西岸的曹孟德;守在东岸的周公瑾;应于东山之巅的孙仲谋;和伏兵于西岸之隘的刘玄德孔明几人抓阄吟诗,将几人的文韬武略以诗吟之,互相评判。

《同甲会》中的出彩点显而易见,除插演杂剧是“拟人吉祥剧”外,这这些吉祥物幻化的人物表演,对话充满诙谐的语调,氛围轻松有趣。插演之剧中没有直接说明几人是什么的化身,反而是依据典故,从他们的名字知晓他们的本来象征,这恰好凸显了文人爱用典的情趣,同样,能发现几人身份特殊的也必是知晓其中典故之人(当时文人剧的读者应该都知晓),假设这些典故读者或是观众看不懂,那么这些人起初就应该不算在作者的预期读者内。

以上几出是青木正儿点明了相比于其他几出有可取之处的杂剧。

四、明末文人剧的形成原因及表现形式

《泰和记》有以下特点:内容方面情节单一;用当时没有完全兴盛的南曲为主体来写剧;没有明显的“戏剧冲突”,故事的发展也是一帆风顺的,就算将破了单调的安排看作情节波动,也是不同于我们以往剧本中的强烈冲突(因为此时的文人只写了对其而言最高潮的部分);常被用来抒发情感表现爱憎,并为产生一定社会效果的人物形象塑造也显得不那么刻意,因为是观众、读者心中已有定式的人物。《泰和记》最大的突破也在于形态的变化,将多出杂剧合为一本传奇。正是因为对戏曲的创作游刃有余,所以更要用不同以往的方式和结构创作。

明代中后期剧作家,一般出身较好,受到很好的家庭教育,他们期望以自己的才华大展宏图,现实却是不断地碰壁。这与他们的期望形成对比,因此饱有书生意气的同时难免失意、落寞。加之明代中后期即盛行起文人家庭小剧场,促成了非功利性文人剧作的最后形成。结合这些来看就会发现,明中后期文人写剧的目的,是为了抒发自己的思绪,与同道中人交流唱和,以此来发泄不满,寄托理想,纾解胸臆。这时期的剧作很有可能在情节上没有可取之处,只是通过剧作中的人物对话,及其他们的所见与遭遇表现自我的精神追求(以此言志亦或是苦中作乐,也有可能是有余力且倾心于戏曲之人的心血来潮)。

中国人有什么时间看什么戏的传统,如一月要演喜庆剧或是滑稽戏为求热闹,如《过新年》;元宵节演《闹花灯》之类的剧目;二月二《闹龙灯》;三月三《蟠桃会》等等。作为有余力的文人剧作家,笔者可猜测,起先许潮在按节气写杂剧时,是为了应时只需,基于完成速度与整体时间的未知;同样可以大胆猜测,这些按着节气顺序写的作品,可能有节气在前的剧作反而是靠后的时间才写的。

明末的文人剧作为戏剧变革时期的创新剧作,虽在很大程度上难以被习惯剧情至上的普通观众认可,在曲家笔下也被严苛的评判,但是它们的文学意义也完全没有被忽略。作家的情操品性,生活遭遇等,都在剧中一一体现,并且文人剧的创作量并不少,由此更能反映当时社会背景下文人生活状况和社会发展的進程。身为戏剧发展史上必然出现的一种形式,文人剧也需要我们改变心态去接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