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见石榴红

2019-04-25 05:33王英
红土地 2019年1期
关键词:长汀凉亭才子

◎王英

汀州西门罗汉岭,是36岁的他告别人世的地方。从中山公园的凉亭前安然自饮“就义饭”,再恬淡而肃穆地赴刑场。他盘腿坐于一处青草丛,微微一笑,留给了世人最后一句话:“此地甚好!”

从此,我的家乡,环绕的苍松间耸立着他的纪念碑。碑前,汉白玉的半身雕像置于郁郁葱葱的木棉树丛中。他身着西装,消瘦的脸上架一副近视眼镜。身后是女儿瞿独伊亲手种植的一棵柏树,日夜陪伴父亲,为他遮风挡雨。

走近瞿秋白,总抹不去淡淡的忧伤。鲁迅先生送他一句对联:“人生得一知己足矣,斯世当以同怀视之。”令多少后人羡慕追寻。他短暂的一生,无论诗词、绘画、书法、篆刻、吹箫、昆曲、翻译,任哪一个领域,其非凡的艺术造诣都令人惊叹。这位追求真理的探索者,却如同火花,擦亮了星际,瞬间坠入无垠。

他最后的囚禁地,是我曾经每日必经的上学之路——宋代汀州试院,今名长汀博物馆。他或许听过,清代学者纪晓岚也曾下榻于此,巡考秀才的乡试。就是这间小得不能再小的囚室,他待了四十个日夜。临窗的庭院,常年盛开着石榴花。小小的书桌前,他每日看书写作。“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道尽了当年的落寞。“中国的豆腐很好吃,世界第一。”这,该是他对世间难舍的眷恋吧?

才子成为了领袖,在生命的终结点,又还原为才子。“信是明年春再来,应有香如故。”善良的人总是相信来年春花再放、馨香依旧。如今,长汀一中的“秋白亭”前,在这里读书、嬉戏的孩子们,总有一天会想起,当年那个气质优雅的文人领袖,曾静静地走过这个八角凉亭,轻哼着自己翻译的《国际歌》,走向生命的终点。

“人爱自己的历史,甚于鸟爱自己的翅膀。”这是他对自己的要求,也是时代终究要归还他的公正。10年前,崔永元写下了《1935·牺牲》:“那些志趣高尚的先辈,总是选择清白、镇定的死法。人死了,精神却永远活着。”5年前,厦门百名知青来汀,迷蒙细雨中,举行了缅怀他的诗词朗诵会。而他85岁的女儿,更有她独特的方式寄托思念。为感恩老区人民对他的热爱,自小在苏联长大的她,哼着俄罗斯民歌《红莓花儿开》,在长汀火车站台前翩翩起舞。

80年过去了,在汀州云骧阁,成立了以他的名字命名的文学院。巧合的是,古朴的庭院,也种着一株郁郁葱葱的石榴树。枯瘦的树干,勃勃生机的绿叶,沉甸甸的石榴敞开心扉,清香四溢,热烈而安静地绽放着。如果说,汀州试院的石榴,见证了他宽阔的胸襟、真实的灵魂。那么,今日火红的石榴,是否昭示着他思想的沉淀、坚守,以及后继有人?从此,纷沓而至的人们,到汀州追寻的,不再是他生命的归宿,而是精神的重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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