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德根
冬天大雪封门,麻雀院中盘旋,吉兆使人喜溢言表;一大家人团团围坐,一个不缺。仓廪粮食富余,光焰在马灯中央欢欣雀跃;炭火在灶头溢于言表。仿佛温暖会恒久远。
豺狗在村口轻吠,门缝和窗洞被北风糊住了。我在作文本上写优美的句子;母亲在煤油灯下缝补;祖父在打鼾,梦里;弟弟和妹妹还在争吵。這些,使我安心。
母亲低声哼着歌,针线偶尔掉落,灯花偶尔炸裂,我偶尔走神,月亮偶尔走神,风偶尔在房顶停留,碎瓦片偶尔跌落,我偶尔能够记下它们清晰又黝黑的声音。
星大如斗,照耀陋室辉煌如宫殿。
没有人出远门,没有人建铁门,造围墙,没有电视和手机。
那时候,女孩子都没有纹身,但不缺少真正的爱情。青春让人嫉妒,星光在她们的脚踝和锁骨缠绕。星光仿佛精致的足链和项圈。
一个人走在村道上,幽深的夜色里,要很久,他的影子才会消失在路的尽头。
狗吠舔舐着地平线。要很久,很久才消失在天边。
母亲在灶房忙碌,柴火舔舐锅底,屋顶上的炊烟,要很久,很久,才飘散不见。
我怀着喜悦给植物浇水,将水缸移到夕光普照的墙脚。仿佛我的心境,那里的苔藓蓬勃,寂静,明媚。
街坊把灯打开,妻把孩子送到隔壁琴行。
我抬头,看到星辰划过天空,像父亲,多年前留给我的留言条,末尾的感叹号。
转身,我看到阳台上的爬山虎,不知何时长到了屋里。从我的眼底,那些回不去的从前,正蜂拥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