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凌云
我的任性躺在我的怀里,它有着白色的胡子和葡萄般的眼珠。体内装着另一个我,靠在我冬季睡衣的宽带上,进入清醒的沉睡。
它是一部分的我,用一天的时间成为永恒的真理。真理是尖锐的。而脆弱的思想承担着它鲜为人知的压力。像一块英雄化身的橡皮,坚硬地诉说着最大的柔软。
它有锋利的爪子,随时准备割伤我的手臂。这一切都不妨碍我的任性,在身上留下独特而美丽的湖泊。
我的任性,成为了我巨大而被众生羡慕的财富。
我的任性,如同亲人的吼叫,发出崩溃而灿烂的琴音,像是我的夜晚在失足之后的突然回返,带来无尽的理解——一种更大的任性携卷而来的飓风。
它此刻入睡了,和无数的任性一起,被我在键盘上疯狂地敲打着。
取快递的路上,惊醒我周遭迷宫般的谜团,在身上生生不息地繁衍。
人生如同奔跑不止的信条,用空白的终点给我无穷的答案。
我踩在具体的土地上,思考思想的來处,是否有向日葵般的母亲?如抽象派画作找到自己的意义,成为夜晚的白昼。
我周遭目力所见的一切皆是盲区,真正的世界还在被思想的狼狗找着,上演乖张的独立。
我的周遭,如同我自己,不断塌陷而入本相的身体。稀释思考的疲惫,化为沉默之声,咆哮向整个人间。
我的键盘尽是谜团,如同活着本身。
每一个字都是生命,每个生命都在学习思考——思考如何停止?
谜在停止里吗?
从医院出来,我捏着一张药方,仿佛是捏着我整个生命。
我打着雨伞,躲在更大的雨后。无数次假想生命的颜色和可能的绽放,在我身上涂抹任性的涂料,塑造我的与众不同。
我从卑微中来,回到慈悲中去。伟大如只有我一人知道的现实。在自我的国土里长存,接受万物背影的朝拜,像一株雏菊,有自己的想象。
我提着一堆药,像它们的母亲一样拉着它们的手掌,袋子用反叛的力气扯着我。逐渐拉塌我身体里的重量。
我带着体内仅存的火山,将灵魂扶到安全的彼岸。那里有无数雨滴像花瓣一样洒向我的额头,将我变成花瓣的一个多余的孤儿。
用消失的腿站在它们空白的边缘。
如一个骄傲的世纪英雄。
无法追赶的距离,裹着时间的外衣,徘徊在我们天堑般的身边。
它驾着时代,有时插着流年的翅膀,在得到之后成为更大的距离,成为我们心中怀疑的真理。用不断怀疑接近真理——一种彻底的空无。
它有深情的空虚,用短暂的意念放在我们薄纸般的身上,如同一个零星的记忆突然走远,又如一场后悔诞生的神话。
阅读追上了思想,勤奋追上了尊严。可时间的距离,是否可以追回冷漠而决绝的自己,成为一种奇迹的慈悲?
真正的情人是时间,人人都是孤独的房子,用追寻迷失自己灵魂的故乡,日日追赶着善和温暖的筏子。
我们的母亲是“被选择”,诞生于它积极的生育。
出生是一场被选择的法事,我们用无意识降临人间。陶冶来自接受唯一性的慈悲。
被选择是永远不会背叛的朋友,事业婚姻子女都是它坚定的友善,将带着它们的躯壳和自己的本质来到我们的肚腹,进入成为唯一实在的充盈。
我们在被选择的保护下成长,成为被选择的孩子和表面的主人。
当来到年龄的中点,我们是否能选择用新鲜的方式衰老?用永恒的变化不变?当被选择目标明确,我们身上是不是又有一种奴性,施展它偌大到包裹我们一生的慈悲。
我们始终是婴儿,被“被选择”笼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