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不安”与“躁动”中的“重塑”与“激战”

刘瑞生

摘 要：2018年，是全球新媒体极不“消停”的一年。举世震惊的脸书（Facebook）“数据门”事件令互联网巨头“操控”的“网络数据安全”和“用户信息隐私”问题“浮出水面”，让全世界对新媒体的“不安”情绪提升，美国等国家推出新的国家安全战略，欧盟以及不少国家不断加强网络安全、网络数据等方面的立法，但这阻挡不了新媒体的“躁动”式高歌猛进。伴随着移动互联网的全球覆盖和移动应用对社会各个领域的高黏度“卷入”，不断演进的算法、大数据、物联网、人工智能等技术应用，让新媒体成为当今社会最活跃的因素。各国之间围绕5G激烈展开又一轮的新媒体科技“竞赛”。在彻底颠覆新闻传播格局的同时，新媒体对社会的“重塑”力量愈发强劲。

关键词：新媒体 大数据 网络安全 社交化媒介 5G

新媒体已经成为当今全球最活跃的因素。随着用户的普及化、技术的快速更新，丰富多样的应用对社会的“植入”和“扩散”效应日益凸显，新媒体已经大大超越人们传统观念中的媒体概念，日益成为重塑社会的“链接”力量。

2018年，可以显见的是，全球“联通”的新媒体已经形成了一个拥有40亿人口的庞大的“地球村”，并高度渗入各国军事、政治、经济、金融、商业、服务业、社会、教育、文化等诸多领域，世界主要国家与新媒体巨头进一步加强发展大数据、云计算等技术，而随着算法、人工智能的不断应用升级，社会行业、社会分工、社会治理框架和运行机制的边界益发受到新媒体的严重挑战。

在“不安”的激烈竞争中发展，在“躁动”的扩散中加速社会“重塑”，2018年的这种态势在2019年将愈演愈烈。

一、整体特征：新媒体的高风险让世界“不安”

如果用一个词来概括全球新媒体2018年至今的特征，则非“不安”莫属。数字信息的便捷性和全球流通性不仅导致地缘政治摩擦、社会冲突，也导致政府以及各行业公司企业对技术的依赖，新型网络犯罪、网络攻击、黑客、数据泄露等网络安全问题日益严重。2018年1月，由第48届达沃斯世界经济论坛（WEF）牵头的全球网络安全中心（Global Centre for Cybersecurity）正式成立。这一全新的机构旨在为各国应对日渐增长的网络威胁提供合作机会。

2018年3月，在全球拥有20亿用户的社交媒体巨头“脸书”（Facebook）被《纽约时报》《卫报》等媒体曝光，其平台上超过5000万个用户的数据信息被“剑桥分析”公司泄露，并用于干预美国大选等政治事件。4月，Facebook官方承认多达8700万用户受到“剑桥分析”事件的影响，扎克伯格承认过去几年该公司22亿用户的公开数据可能都被第三方获取。之后，“数据门”丑闻不断发酵，脸书（Facebook）陷入信任危机，成为2018年的全球舆论焦点，揭开了网络信息安全的冰山一角。

全球的网络数据安全事件在2018年呈迭发之势。美国数据代理商Exactis对 3.4亿条美国公民个人信息的暴露、印度国家身份认证系统遭网络攻击泄露11亿公民信息、英特尔CPU存在严重漏洞等接踵而至的事件，让所有人在网络安全漏洞面前感到“自危”。世界经济论坛发布的《2018年全球风险报告》，甚至首次将网络安全列为全球最大风险之一。2018年的战略网络投资公司（Strategic Cyber Venture）的统计数据显示，2018年全球网络安全公司的风险投资创造历史新高，达到53亿美元，比2017年增长了20%。

在新媒体技术所引发的风险不断增大时，各国在2018年大大加强了网络安全方面的国家战略和相关立法，并设立一些新的机构，试图通过积极应变以提高新媒体风险的应对能力。

继2011年发布《网络空间行动战略》之后，2018年9月美国国防部发布首部《网络安全战略报告》，以提升对网络安全事件的反应能力。日本制定了今后三年的网络安全战略，采用新的网络安全标准，设置“网络安全应对调整中心”，建立积极的网络防御措施。埃及则启动《2017-2020年国家网络安全战略》，具体措施包括：改善对数字身份的保护、建立对电子交易的信任、加强网络安全人才培养、支持网络安全研究、发展网络安全产业。此外，加拿大等国也发布了新版的国家网络安全战略。

2018年11月，美国总统特朗普签署法案创建网络安全和基础设施安全局，批准在美国国土安全部设立网络安全和基础设施安全局，将其提升到与国土安全部下属的其他部门或联邦紧急事务管理局同等的地位。2018年12月，英国新设立国家网络安全委员会，并投入250万英镑的公共资金，以培养网络安全相关专业技术人才。

便捷的新媒体成为网络恐怖主义、网络诈骗以及一些新型网络犯罪的温床。2018年11月，美国联邦调查局捣毁了一个涉嫌严重干扰数字广告市场秩序的巨型跨国网络犯罪团伙，该团伙通过网络技术生成虚假广告点击次数，并以此非法牟利达数百万美元。在网络新型犯罪泛滥的形势下，不少国家纷纷加强立法。其中影响最大的是有着“全球史上最严的用户个人数据保护法案”之称的GDPR，即欧盟2018年5月出台的《通用数据保护条例》（General Data Protection Regulation，簡称GDPR）。任何在欧盟市场提供商品或服务，或收集欧盟公民的个人数据的企业都处于这部法律管辖范围内，而对违法企业的罚金最高可达2000万欧元或者其全球营业额的4%，脸书、谷歌成为受GDPR法案制裁的第一批被告。其他国家也针对各自情况颁布了一些新的法律，如新加坡国会通过了《网络安全法案》;澳大利亚通过《协助获取法案》，这是全球首部反加密法，旨在强制科技巨头帮助澳大利亚政府解码恐怖主义组织的犯罪信息。

二、主要特征：新技术驱动下的“躁动”式发展

一边是“魔鬼”，另一边却是“金矿”，风险虽大，但新媒体所带来的利益实在“诱人”。尤其是在5G时代即将来临之际，谁掌握了技术和市场的主动权，谁就站在了又一个时代的制高点。

在网络安全问题不断升温甚至“燃放”的同时，主要国家在2018年纷纷发力5G以及人工智能、虚拟现实等技术应用，并布局相关产业链。

美国总统特朗普正式签署涉及1.3万亿美元的5G法案——《雷-鲍姆法案（Ray Baum Act）》，支持美国发展下一代无线服务。2018年1月，美国电话电报公司（AT&T）宣布计划于年底前在美国的12个城市推出下一代5G移动互联网。而其他国家也不甘示弱，争先恐后进行5G技术演示、测试、试验，拉开2018年全球5G大战的序幕。

继1月预开放5G试点窗口后，法国于2018年7月宣布正式启动11项使用5G技术的测试，并发布5G路线图，确定了在2020年实现在多个地区启动若干5G试点项目，在一个主要城市实现分配新的5G频率并开展首次商业运营，在2025年5G覆盖主要的交通线路的目标。

有趣的是，在2018年4月，欧盟网络与信息安全局（ENISA）警告称不要急于部署5G技术，目前各大网络运营商虽然已经开始讨论推出5G网络服务的问题，但相关标准却没能确定，数百万网络接入设备在设计层面未能充分考虑通信验证与加密等保障性机制的有效性和安全性，2G、3G与4G网络中的安全缺陷很可能在5G当中重演，引发流量窃听或欺诈等恶意活动。

安全隐患根本无法阻挡各国追逐5G的步伐。2018年11月，美国联邦通信委员会（FCC）首次拍卖5G频谱。据全球移动供给商协会（Global mobile Suppliers Association）统计，2018年已经有78个国家的182家运营商进行了5G技术演示、测试、试验等工作，而在4月份是66个国家中的134家运营商，由此可见各国在5G方面的你追我赶。在物联网网络方面，全球已经有65个国家的123家运营商大力投资窄带物联网（NB-IoT）技术，其中65家运营商部署推出了窄带物联网网络;29个国家的50家运营商投资蜂窝物联网（LTE-M/Cat-M1 ）技术，其中22个蜂窝物联网已经投入商业运营。

人工智能、机器智能，也是各国从国家和企业层面重点加大投入的技术领域。2018年3月，美国国际战略研究所发布《美国机器智能国家战略》报告，提出了机器智能对经济、社会、国家安全的广泛影响，明确提出促进机器智能技术安全可靠发展和保持美国在机器智能方面领导地位的目标。5月，美国在白宫举办人工智能峰会，成立了人工智能特别委员会，以改善联邦政府在人工智能领域的投入，努力消除创新与监管障碍，提高人工智能创新自由度与灵活性。

欧盟委员会发布《欧盟人工智能》报告，提出增加财政支持、促进教育和培训体系、研究和制定人工智能道德准则，以三管齐下的方式推动欧洲人工智能的发展。英国政府发布《人工智能行业新政》，以推动英国成为全球 AI 领导者。法国公布了法国人工智能发展战略，计划在2022年之前投资15亿欧元，旨在推动法国成为人工智能领域的全球领先国家之一。印度政府发布《国家人工智能战略》，将人工智能应用重点放在健康护理、农业、教育、智慧城市和基礎建设与智能交通五大领域上，加大研发投资和技能培训力度，加快人工智能在整个产业链中的应用。2018年，丹麦出台《数字增长战略》，瑞典推出《人工智能的国家方式》，芬兰发布《人工智能：经济、就业、知识和道德四个视角报告》。

此外，各国在云计算、区块链等领域也不断进行技术和应用创新。如瑞士非盈利组织Zeon建成世界上第一个DAO区块链安全平台，将交易速率提升到每秒10万次，并且通过分割大型网络的方式对加密货币交易提供安全保障。

争先恐后、不甘落后的激烈竞争背后，从某种程度上反映出高风险的新媒体技术所引发的世界性“焦虑”。

三、态势解析：对社会进行媒介化的革命性“重塑”

对于新媒体所引发的变革，我们的认识还很不够。但实际上，2018年新媒体的发展态势已经很清楚地显示出来，它已经不仅仅是一个信息传播的载体，而是具有“连接性”“渗透性”的“中介性力量”，通过高卷入的方式在“重塑社会”，不仅重新定义媒体，定义新闻，定义传播，也在重新定义产业，重新定义政治，重新定义社会。

从新闻来看，无论是媒体属性、大众传播渠道，还是内容形式与传播特点来看，传统的边界和特征都在消逝，日益为新媒体的技术性所主宰。2018年尽管更多人关注的是新旧传媒巨头对于流媒体的争夺，移动社交短视频的兴起和智能音箱的热销，但实际上，更应该关注的是传播秩序的改变。

2018年，由于新媒体空间蓄意散播假信息的问题冲击全球，网络渗透率高的国家则更加严重，各国纷纷加大力度治理假新闻。1月，新加坡国会一致通过设立特委会来应对假新闻泛滥问题，设立特委会深入研究假信息问题和收集各方意见亦提出应对方案。7月，埃及议会通过了监控社交媒体的法案，允许政府机构监控社交媒体用户，以打击“假新闻”。根据该法案，在社交媒体上（包括网站、博客）拥有多于5000名粉丝的用户将受到埃及媒体监管最高委员会的监管。委员会可以暂停或封锁“发布或传播虚假新闻及煽动违法、暴力或仇恨信息”的任何个人账户，严重者则可能会被判刑入狱。11月，法议会通过具有争议的《虚假新闻法》，该法被认为是欧洲国家治理虚假信息的首次尝试，该法案将授予法院在竞选期间要求媒体删除虚假新闻的权力，以确保国家选举免受虚假信息的影响，违法的人将面临一年的监禁和75000欧元的罚款。

而根据2018年3月美国麻省理工学院传媒实验室研究人员在《科学》杂志上发表的一篇论文，经对过去十年间推特平台上12万多篇文章进行分析发现，与真实新闻相比，假新闻得到转发的概率高70%，平均一条假消息的受众人数比真实消息多35%。

在新媒体重新构建的传播生态下，新闻其实在大众传播中已经很难居于信息传播的主导地位，无论是假新闻泛滥成为常态，还是泛娱乐化、生活化信息成为移动社交媒体传播的主流，都说明，新闻传播已经处于一个真正的革命时代，只有基于新的传播生态去建构新闻传播学和新的新闻传播业，才有可能顺应新媒体的发展。

脸书“数据门”丑闻不仅曝光了用户的数据隐私权遭到侵犯问题，更要命的是新媒体传播秩序对于美国大选的影响。由此，有学者提出社交媒体有可能成为新媒体时代的政党。的确，新媒体对政治生态的影响也是巨大的，2018年比较典型的就是各国纷纷加强应对外国以及政治组织、恐怖主义组织在社交媒体开展的“宣传与渗透”。2月，美国国防部与五角大楼签署了一项协议，将从国防部的资金中拿出4000万美元支持全球参与中心（Global Engagement Center），以加强该中心对抗来自莫斯科，以及来自叙利亚和伊拉克的伊斯兰国（ISIS）的虚假信息和宣传。

根据国际电信联盟（ITU）发布的《2018年全球和地区信息通信技术评估报告》，2018年全球互联网用户已接近40亿，发达国家的新媒体用户已趋于饱和，而全球宽带接入用户数虽然继续呈增长态势，但主要由亚太和非洲地区国家推动，所有47个最不发达国家都已推出3G服务，覆盖60%以上的人口，这些国家也有望达到平均97%的移动宽带覆盖率，并在2020年之前实现可负担的互联网。全球“联通”的新媒体正在形成了一个拥有40亿人口的庞大的“地球村”，并高度渗入各国军事、政治、经济、金融、商业、服务业、社会、教育、文化等诸多领域。产业互联网正是在这种大背景下兴起，新媒体重塑着人类社会的产业形态，尤其是一些新兴国家，将极大受益于这种“重塑”。据Google-Temasek的一项研究，到2025年，包括南洋六大经济体——印度尼西亚、马来西亚、菲律宾、新加坡、泰国和越南的互联网经济将达2400亿美元。

四、未来展望：以5G为中心的新媒体“激战”

岁末年初各国的一系列举措均表明，2019年各个国家在网络空间的活跃程度可能会超过以往任何时候。

各国的新媒体“竞赛”将进一步提升到国家战略层面。2018年12月20日，印度就发布涉及41个关键领域的数字革命国家战略《新印度战略@75》。日本的新防务计划则考虑优先发展网络空间与人工智能。

2018年12月，俄罗斯要求国有企业转用国产软件，以实现俄罗斯国有企业使用的软件都由本國设计的目标。2019年1月，俄罗斯计划用比特币取代美元作为其储备货币，以限制美国对该国实施制裁的影响。

2019年1月，美国海军批准了其信息化战备改进计划（IWRIP）的最终草案，以加强信息战能力。美国国防部与微软公司签订了一份价值17.6亿美元的五年期合同，微软将在未来五年为美国国防部、海岸警卫队以及情报部门提供云计算服务。美国商务部则开始考虑遏制人工智能出口，限制的范围具体包括神经网络、深度学习、计算机视觉、自然语言以及音视频处理等领域。

当然，最激烈的中心点是5G，根据德勤公司发布报告，当前美国在5G领域已落后于中国。而这可能也是2018年“中兴事件”与“华为事件”以及西方国家联合起来在5G技术和设备上抵制华为产品的原因之一。

先手与后发，抵制与反抵制，遏制与反遏制，这场5G主导的新媒体大战在2019年势必愈演愈烈，也将在新闻传播、政治、军事、社会、文化领域掀起又一波浪潮。

参考文献：

[1]互联网研究前沿[EB/OL].https：//mp.weixin.qq.com/mp/homepage？__biz=MjM5Mzg0NTU0NQ==&hid=17&sn=77909f8f89cb109df28a2d35529b63f2&scene=18.

[2]国际电信联盟（ITU）.[EB/OL]. https：//www.itu.int/en/ITU-D/Statistics/Pages/publications/mis2017.aspx.2018-12.

[3]ZDNET.[EB/OL]. https：//www.zdnet.com/article/mary-meekers-2018-internet-trends-report-key-takeaways/.

[4]全球移动供应商协会.[EB/OL]. https：//gsacom.com/.

（作者单位系中国社会科学院新闻与传播研究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