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资本的同伴效应研究*

钟银贞

（东莞职业技术学院 财经系，广东 东莞，523808）

一、提出问题

布迪厄在文化再生产理论中提出的文化资本的概念后，①Bourdieu，Pierre.，1984.“Distinction：A Social Critique of the Judgment of Taste.”Harvard University Press，Cambridge，MA（R.Nice，trans.）。文化资本迅速成为社会科学研究领域的核心概念。文化资本具有代际传递的作用。父辈的文化资本存量越高，子女受教育年限越长，越有可能进入更高阶层，文化资本是社会下层实现向上流动的有效手段。②仇立平，肖日葵.文化资本与社会地位获得——基于上海市的实证研究[J].中国社会科学，2011（6）：121-135。在纵向层面，文化资本可以实现代际传递，那么在横向层面，文化资本如何实现同伴群体之间影响的呢？本文将以青少年群体为例分析文化资本的同伴效应。

依据布迪厄的理论，文化资本包括具体化文化资本、客观化文化资本和制度化文化资本，分别指性情倾向的文化惯习、文化商品的占有和教育文凭。③Bourdieu，P.（1986）.The forms of capital.In Richardson，J.G.（Ed.）.（1986）.Handbook of Theory and Research for the Sociology of Education（pp.241-258）.New York： Greenwood Publishing Group。对于青少年群体而言，控制学校、班级等外部变量后，其教育文凭是相同的，即是说制度化文化资本无差别。文化商品的占有和文化惯习的不同，体现出青少年群体文化资本的核心差异。因而，本文将利用青少年群体在学习生活中的行为习惯考察期文化资本。

学业成绩是评价青少年发展现状和未来潜力的重要指标，良好的学业成绩具有较大的正向效应。学业成绩可作为青少年群体文化资本的重要外在表征。因而本文把学业成绩作为因变量考察青少年群体文化资本的同伴效应。那么本文研究的核心问题操作化为同伴群体的文化资本如何影响青少年群体的学业成绩。

回顾以往研究，青少年的学业成绩呈现出较强的同伴效应，也即是说同伴群体是影响青少年学业成绩的重要因素之一。美国心理学家哈里斯提出的群体社会化理论，将同伴群体的社会化功能提到了非常重要的位置，甚至超越了家庭。④Harris J R.Where is the child's environment? A group socialization theory of development.[J].Psychological Review，1995，102（3）：458-489。同伴群体作为人的社会化过程中重要的影响因素，直接或间接地对的学习产生作用。①何芳.同伴群体如何影响学习：群体社会化理论视角[J].外国中小学教育，2005（12）：32-36。梁耀明、何勤英分析大学生学业成绩的宿舍同伴效应，认为同伴平均标准化GPA 每增加1个标准差，大学生个体的标准化GPA 大约增加0.03 个标准差。②梁耀明，何勤英.大学生学业成绩的宿舍同伴效应分析[J].教育与经济，2017（4）：83-88。权小娟认为宿舍同伴、班级同伴的学习能力对于个人学习成绩存在稳定且较强的因果效应。③权小娟.大学成绩的同伴影响研究：基于多层次模型的分析[J].清华大学教育研究，2015（5）：89-90。程诚研究发现同伴的学业能力显著影响高校学生的人力资本积累。④程诚.同伴社会资本与学业成就——基于随机分配自然实验的案例分析[J].社会学研究，2017（6）：141-164。杨渝川等研究发现绝大多数儿童青少年都有自己的同伴团体，这些同伴团体在学业成就上有很高的同质性，证明同伴团体在儿童个体发展中的重要意义。⑤杨渝川，郑淑杰，陈欣银等.同伴团体对儿童青少年学业成就和社会功能关系的影响[J].心理学探新，2003（2）：45-50。袁舟航等从班级和个人同伴两个层面实证检验了同伴效应对个人标准化数学成绩的影响，证实了农村小学学生学业成绩存在显著的同伴效应。⑥袁舟航，闵师，项诚.农村小学同伴效应对学习成绩的影响：近朱者赤乎？[J].教育与经济，2018（01）：65-73。

一方面，以往的研究中跟注重对班级和宿舍层面同伴效应的分析，而较少从个体层面的同伴效应进行分析。我们认为同伴效应需要通过青少年与同伴的持续性互动来发挥效力，而现实的学校生活中，与青少年互动最多的是好朋友，也即是个体层面的同伴。另一方面，对同伴效应的测量不应该仅仅集中于成绩这一个变量。而应该从同伴的数量、质量、学习生活习惯等多个维度进行测量。基于以上分析，本文将以青少年群体为例，分析文化资本的同伴效应。同时从数量和质量两个维度测量青少年同伴群体的文化资本，进而深入分析文化资本同伴效应的作用机制。

二、数据、变量与方法

本文数据来源于中国人民大学中国调查与数据中心实施的“中国教育追踪调查”项目（China Education Panel Survey，简称CEPS）。CEPS 以2013-2014 学年为基线，以七年级和九年级两个同期群为调查起点，根据人口平均受教育水平和流动人口比例，使用多阶段抽样方法在全国范围内抽取了28 个县级单位作为调查点，并在入选的县级单位中随机抽取了112 所学校中的438 个班级进行调查，被抽中班级的学生全体入样。删除少量无效样本和变量的缺失值后，本研究分析的有效样本量为9127 人。

1.因变量。本文研究文化资本的同伴效应，并将其操作化为同伴文化资本如何影响青少年群体的学业成绩，那么学业成绩就是本文的因变量。对于学业成绩的测量，包括主观学习成绩和客观学习成绩两种不同的方式。主观学习成绩一般直接针对调查对象提问其学习成绩所在的水平，利用李克特量表测量；客观学习成绩则直接利用学生考试的成绩进行测量，为方便不同学校、班级进行比较一般进行标准化处理。

2.自变量。本文的自变量是同伴群体的文化资本状况。我们分别从数量和质量两个方面进行考察。同伴群体文化资本的数量我们直接利用问题“你有几个最好朋友？”测量。对于同伴群体文化资本的质量我们利用问题“上述提到的几个最好朋友中有没有‘学习成绩优良、学习刻苦努力、想上大学、逃课旷课逃学、违反校纪被批评处分、打架、抽烟喝酒、经常上网吧游戏厅等、谈恋爱、退学了？’等情况”共十个问题进行测量。

为简化分析，我们将测量同伴群体质量的十个变量通过因子主成分法进行分析，并旋转因子载荷，得到两个公因子（见表1）。因子分子通过巴特利特球形检验，且在置信区间99%上显著（P=0.000＜0.001）。第一个公因子包括抽烟喝酒、打架、逃课旷课逃学、违反校纪被批评处分、经常上网吧游戏厅等、谈恋爱、退学了七个变量，命名为低文化资本同伴群体；第二个公因子包括学习刻苦努力、学习成绩优良、想上大学三个变量，命名为高文化资本同伴群体。其中低文化资本同伴群体因子方差贡献率为39.075%，高文化资本同伴群体因子方差贡献率为21.936%，两个因子方差累计贡献率为61.011%。

3.控制变量。我们还将性别、年龄、民族、城乡、年纪、健康状况、住宿、家庭经济状况、兄弟姐妹数量、母亲教育状况、父亲教育状况作为控制变量纳入其中。其中性别、民族、城乡、年级、住宿五个定类变量处理为虚拟变量进行分析；健康状况、家庭经济状况、母亲教育状况、父亲教育状况四个定序变量直接进入分析；年龄、兄弟姐妹数量两个定距变量直接进入分析。

本文因变量是青少年的学业成绩，其主观成绩为五度李克特量表变量，其客观成绩为数值变量，因此我们选择利用OLS 回归模型进行分析。模型具体如下：

其中yi是因变量青少年的学业成绩；xi1是自变量包括同伴群体数量和同伴群体文化资本质量（低文化资本同伴群体、高文化资本同伴群体）变量；xi2是控制变量，包括性别、年龄、民族等个体及家庭特征变量。aio、βi1和βi2是待估参数，其中aio表示常数项，βi1和βi2分别表示自变量和控制变量对因变量的影响状况，如果为负值则为负向影响，正值则为正向影响。εi为随机误差。

三、结果分析

第一，将主观成绩作为因变量，性别、年龄、民族、城乡、年级、健康状况、住宿状况、家庭经济状况、兄弟姐妹数量、母亲受教育程度、父亲受教育程度十一个变量作为自变量纳入分析，得到模型1。模型F 值为42.009，R2 为0.048，且模型在置信区间99%上显著，说明该模型成立。模型结果显示，性别、年龄、民族、城乡、年级、健康状况、住宿状况、家庭经济状况、兄弟姐妹数量、母亲受教育程度、父亲受教育程度十一个变量对青少年的主观成绩都产生显著影响。具体而言，性别方面，男生的主观成绩比女生低；年龄方面，年龄越大则主观成绩越低；民族方面，汉族学生的主观成绩比其他民族学生的主观成绩更高；城乡方面，农村学生的主观成绩比城市学生的主观成绩高；年级方面，九年级学生的主观成绩比七年级学生的主观成绩高；健康状况方面，身体越健康其主观成绩越高；住宿方面，在校生的主观成绩比走读生的主观成绩高；家庭经济状况方面，家庭经济状况好的学生自我感知成绩比家庭经济状况差的学生好；兄弟姐妹数量方面，兄弟姐妹数量越多其主观成绩越低；母亲受教育程度方面，母亲受教育程度越高，其主观成绩越好；父亲受教育程度方面，父亲受教育程度越高，其主观成绩越好。

第二，将主观成绩作为因变量，将朋友数量、低文化资本同伴群体、高文化资本同伴群体作为自变量，同时控制性别、年龄、民族、城乡、年级、健康状况、住宿状况、家庭经济状况、兄弟姐妹数量、母亲受教育程度、父亲受教育程度变量，进入分析后得到模型2。模型F 值为76.635，R2 为，0.105，且模型在置信区间99%上显著，说明该模型成立。控制变量中，母亲受教育程度对青少年的主观成绩不产生显著影响。性别、年龄、民族、城乡、年级、健康状况、住宿状况、家庭经济状况、兄弟姐妹数量、母亲受教育程度、父亲受教育程度十个变量对青少年的主观成绩产生显著影响。具体而言，性别方面，男生的主观成绩比女生低；年龄方面，年龄越大则主观成绩越低；民族方面，汉族学生的主观成绩比其他民族学生的主观成绩更高；城乡方面，农村学生的主观成绩比城市学生的主观成绩高；年级方面，九年级学生的主观成绩比七年级学生的主观成绩高；健康状况方面，身体越健康其主观成绩越高；住宿方面，在校生的主观成绩比走读生的主观成绩高；家庭经济状况方面，家庭经济状况好的学生自我感知成绩比家庭经济状况差的学生好；兄弟姐妹数量方面，兄弟姐妹数量越多其主观成绩越低父亲受教育程度方面，父亲受教育程度越高，其主观成绩越好。自变量中，朋友数量、低文化资本同伴群体、高文化资本同伴群体都对青少年的主观成绩产生显著影响。具体而言，朋友数量越多，其感知的主观成绩越差；低文化资本同伴群体越多，其主观成绩越差；高文化资本同伴群体越多，其主观成绩越好。

第三，将客观成绩作为因变量，性别、年龄、民族、城乡、年级、健康状况、住宿状况、家庭经济状况、兄弟姐妹数量、母亲受教育程度、父亲受教育程度十一个变量作为自变量纳入分析，得到模型3。模型F 值为72.054，R2 为0.082，且模型在置信区间99%上显著，说明该模型成立。模型结果显示，性别、年龄、民族、城乡、年级、住宿状况、兄弟姐妹数量、母亲受教育程度、父亲受教育程度九个变量对青少年的客观成绩都产生显著影响。健康状况和家庭经济状况对青少年的客观成绩不产生显著影响。具体而言，性别方面，男生的客观成绩比女生低；年龄方面，年龄越大则客观成绩越低；民族方面，其他民族学生的客观成绩比汉族学生的客观成绩更好；城乡方面，农村学生的客观成绩比城市学生的客观成绩好；年级方面，九年级学生的客观成绩比七年级学生的客观成绩高；住宿方面，在校生的客观成绩比走读生的客观成绩高；兄弟姐妹数量方面，兄弟姐妹数量越多其客观成绩越低；母亲受教育程度方面，母亲受教育程度越高，其客观成绩越差；父亲受教育程度方面，父亲受教育程度越高，其客观成绩越好。

第四，将客观成绩作为因变量，将朋友数量、低文化资本同伴群体、高文化资本同伴群体作为自变量，同时控制性别、年龄、民族、城乡、年级、健康状况、住宿状况、家庭经济状况、兄弟姐妹数量、母亲受教育程度、父亲受教育程度变量，得到模型4。模型F 值为87.856，R2 为0.122，且模型在置信区间99%上显著，说明该模型成立。控制变量中，性别、年龄、民族、城乡、年级、住宿状况、家庭经济状况、兄弟姐妹数量、母亲受教育程度、父亲受教育程度十个变量对青少年的客观成绩产生显著影响。健康状况对青少年的客观成绩不产生显著影响。具体而言，性别方面，男生的客观成绩比女生低；年龄方面，年龄越大则客观成绩越低；民族方面，其他民族学生的客观成绩比汉族学生的客观成绩更好；城乡方面，农村学生的客观成绩比城市学生的客观成绩好；年级方面，九年级学生的客观成绩比七年级学生的客观成绩高；住宿方面，在校生的客观成绩比走读生的客观成绩高；家庭经济状况方面，家庭经济状况越好，其客观成绩越低；兄弟姐妹数量方面，兄弟姐妹数量越多其客观成绩越低；母亲受教育程度方面，母亲受教育程度越高，其客观成绩越差；父亲受教育程度方面，父亲受教育程度越高，其客观成绩越好。自变量中，朋友数量、低文化资本同伴群体、高文化资本同伴群体都对青少年的客观成绩产生显著影响。具体而言，朋友数量越多，其客观成绩越差；低文化资本同伴群体越多，其客观成绩越差；高文化资本同伴群体越多，其客观成绩越好。

表3 同伴群体文化资本对青少年学业成绩影响的回归分析

最后，对主客观成绩影响因素进行横向比较。性别、年龄、城乡、年级、住宿状况、兄弟姐妹数量、父亲教育程度对青少年主客观成绩的影响方向具有一致性；在影响效力方向，性别、年龄、城乡、年级、住宿状况、兄弟姐妹数量、父亲教育程度对青少年客观成绩的影响力均大于主观成绩。民族、家庭经济状况、健康状况、母亲受教育程度对青少年主客观成绩的影响具有差异性，民族、家庭经济状况对青少年主观成绩的影响具有正向性，而对青少年客观成绩的影响具有负向性；健康状况对青少年主观成绩的影响具有正向性，而对青少年客观成绩并不产生显著影响；母亲受教育程度对青少年主观成绩不产生显著影响，而对青少年的客观成绩产生负向影响。在自变量中，朋友数量、低文化资本同伴群体、高文化资本同伴群体对青少年主客观成绩的影响具有高度一致性。在影响效力方面，朋友数量、低文化资本同伴群体、高文化资本同伴群体对青少年客观成绩的影响均大于主观成绩。

四、结论与讨论

文化资本具有显著的同伴效应，包括班级层面的同伴效应（同班同学的影响）和宿舍层面的同伴效应（同宿舍舍友）。基于这一思路将文化资本同伴效应的研究扩展到个体层面，即分析好朋友群体（同伴群体）的特征对青少年学业成绩的影响。利用全国性微观调查数据，运用定量研究方法，本文从数量和质量两个维度分析同伴群体文化资本对亲少年学业成绩的影响机制。研究发现：

第一，个体及家庭特征对青少年的主观和客观成绩均产生影响。具体来说，性别、年龄、民族、城乡、年级、健康状况、住宿状况、家庭经济状况、兄弟姐妹数量、母亲受教育程度、父亲受教育程度对青少年的主观成绩均产生显著影响。性别、年龄、民族、城乡、年级、住宿状况、兄弟姐妹数量、母亲受教育程度、父亲受教育程度对青少年的客观成绩产生显著影响。

第二，个体及家庭特征对青少年的主观和客观成绩的影响具有差异性。其中，性别、年龄、城乡、年级、住宿状况、兄弟姐妹数量、父亲教育程度对青少年主、客观成绩的影响方向具有一致性；民族、家庭经济状况、健康状况、母亲受教育程度对青少年主客观成绩的影响具有差异性。

第三，朋友数量、低文化资本同伴群体、高文化资本同伴群体对青少年主客观成绩均具有显著影响，且影响方向具有高度一致性。具体而言，朋友数量越多，其主、客观成绩越差；低文化资本同伴群体越多，其主、客观成绩越差；高文化资本同伴群体越多，其主、客观成绩越好。

本文证实了青少年群体中文化资本在个体层面上的同伴效应，即好朋友文化资本状况对其学业成绩的显著影响。从数量来讲，同伴群体数量越多，对其学业成绩产生负面效应；从质量来讲，高文化资本同伴群体对学业成绩产生促进作用，而低文化资本同伴群体对学业成绩产生阻碍作用。“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是其作用机制。其政策意义在于倡导青少年群体采取“内向型”的交友策略，同时多交积极的良师益友，少交消极的玩乐型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