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的中年【组诗】

又一年

没有谁，可以追上光阴的脚步

多少面孔扬长而去，多少秋风独自呜咽

一次次回眸，一次次辗转

多少雪，飘落成手心的露珠

多少泪，驱动身体里的河流

时间是执拗的孩子，跑得越来越远

而我，离自己越来越近

寂寞喜欢旧物上的光泽

故乡成了最深记忆里的风景

撞响晨光，鸟巢在树梢悬挂

一尘不染的田野，若凡间的女子

用指尖，嗅探季节的芬芳

又一年，把爱的光阴一滴一滴饮尽

恍惚的中年

从今天开始，扛起的白昼越来越重

黑夜也只蹲在窗外的四周

一个人，在万物之中

背影渐渐变小，小到像针尖那么小

矫情已经生疏，畏惧也已习惯

脚步也一天天慢慢放缓

约好老去的亲人、河水、宿命的野百合

天阴煮茶、天晴闲谈

呼吸

就一朵一朵地开满池塘、庭院

我，多像池塘里的一片睡莲

与水纹低语，与天空相伴

摇晃间，一双宁静、平和的眼睛

点亮漫天的星星

岁末书

十二月的风，已学会拒绝眼泪

拒绝写深陷时间里的水

拒绝稻谷飞翔、枝头颤抖

也拒绝从逗号，到惊叹，到省略号

写就写流水，写停下的脚步

写彼岸捆绑此岸、捆绑时间

为了让你能赶上来

我端起晨曦，把米粒

再一次洗涤、揉搓、煮沸

熬成一碗雪，熬成尘世的香

捧起这光阴，像捧起一本书的页眉

街巷、车流是奔跑的文字

漫天的云朵，远处的山顶

是纯粹的人间和我的爱

守夜

夜色渐老，藏着不眠的尘世

昼夜穿行的河水，风

经过我的心，像经过一座神秘的城堡

放下人间，却怎么也放不下自己

孤独的伤口

仍在诞生着火焰和光

一盏灯，一瓶孤独老窖

扶不起我的醉意

只让我，在黑暗中蠕动、生长

搬移梦境，摇醒枝头的那片绿

泪水，使我守着的这个夜

像守着新鲜的往事、炊烟和泪光

五月节

我说的五月节，就是你说的端午

喜欢这么叫，像娘喊着乳名

不知道和誰有什么渊源

仅仅是一个祈求，满足的日子

没起被窝就塞进嘴的鸡蛋，从黎明滚去日落

柳枝拎着纸葫芦波浪穗轻颤，那么持久

手脚环上一圈日月星光，以及露珠泥土的气息

幸福五彩领着我，越跑越远

那天丝线不见了，我在端午节

等彩虹，等娘，等五月节

乡路

大雪关不住异乡的城门

回家的路，比我走过的时光长

炊烟缕缕抽打乡愁，快马加鞭

树木，田野，影子和我一起奔跑

发丝像坚硬的枝条，插入云朵

雪花别在耳鬓

那么多鸟巢

总会有一个，焐暖

我的目光

老火车

这声汽笛，和我出生时的啼哭一样嘹亮

这列老火车，是那么温暖

最先见到那两个人，缓慢地裹紧我

车窗是滤镜，过滤空气、阳光和河流

山林，倒影、电线杆

一一与我擦肩，望不回的怀念

炊烟升起的地方，有一阵春风，花朵翅膀

树尖上的鸟巢，刻下回家的记号

亲人们一个个先后走下列车

轻微的身体，贴入土地

汽笛呜咽，站台上挤满了离别

铁轨像两道脊梁，承载远方

我在暮色中抚摸，在疼痛上穿行

【责任编辑】  盖氏无双

作者简介：

梁美玉，笔名玲贝贝，现居沈阳，辽宁省作家协会会员。有作品刊发于《诗刊》《芒种》《延河》《中国铁路文艺》《诗潮》《海燕》《岁月》《辽河》等杂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