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刊本“新刊二十四孝故事”版画插图探究

（江南大学设计学院 214000）

“孝”“孝道”一直是中国历代传统文明提倡的最重要的美德之一，同时也是传统儒家伦理思想最为核心的部分。而如何更好地传承和发扬“孝”文化，一直是历朝历代人所孜孜不倦追求地。人并不是生来就能理解“孝”文化的深意，因而，最早时人们只能通过口耳相传的方式来记录和传承“孝”文化，慢慢使得这些孝道故事在民间流传开来，并通过文字或者图画的形式传承下来。其中，“二十四孝”故事，作为家喻户晓的民间传统故事，它搜集、整理了自唐宋时期以来，民间流传的二十四个孝子的传统故事。在此，需要说明的是，本文并不对明刊本《新锲重订补遗音释大字日记故事大成》中卷首“新刊二十四孝故事”故事的内容在道德上进行评述和褒贬，旨在对其版画插图艺术进行探究。

一、内容和版本

流传甚广，影响极深的“二十四孝”故事，最早是由口耳相传、讲授或者通过睡前讲故事的方式来进行传播。一般认为，“二十四孝”故事是由元代后期的郭居敬最早进行订正的，其中辑录了古代虞舜、汉文帝、曾参、阂损、仲山、董永、剡子、江革、陆绩、唐夫人、吴猛、王祥、郭巨、杨香、朱寿昌、庚黔娄、老莱子、蔡顺、黄香、姜诗、王哀、丁兰、孟宗、黄庭坚这二十四人的孝行传说。编撰、整理了孝感动天、亲尝汤药、齿指心痛、单衣顺母、尽力尽思、卖身葬父、鹿乳奉亲、行佣供母、怀橘遗亲、乳姑不怠、恣蚊饱血、为母埋儿、戏彩娱亲、搤（扼）虎救亲、弃官寻母、闻雷慰母、刻木事亲、哭竹笋生、涌泉跃鲤、卧冰求鲤、尝粪忧心、扇枕温衾、拾葚异器、涤亲溺器这二十四个故事，并通过用诗文的形式加以“描绘”出来。

现存的《日记故事》的版本大约有二三十种，而笔者所搜集到的与二十四孝故事相关的刊本有如下几种：如法国国家图书馆所藏的清代福文堂藏板的《绣像二十四孝图》，但是其版画插图质量可见一般。又如由法国国家图书馆所藏的《日记故事》，此本卷一刊“新增注释演说二十四孝故事”，有图，卷二至卷五分别刊“新注便蒙演说日记故事”和“新刻便蒙演说日记故事”，无图。还有藏于日本学习院大学的明万历年间刊本，豫章乐莘逸士所编的《鼎锓国朝史记事实类编评释日记故事》四卷，当然，笔者所搜集到的这几种明代版本可能还不够全面，不过选择优秀的版本加以探讨，还是有其价值所在的。

故而，本文所探究的版本是明万历中期，建安郑氏聚垣书舍刊本《新锲重订补遗音释大字日记故事大成》，此本为牛津大学博德利图书馆藏。之所以选择此本的卷首 “新刊二十四孝故事”作为我的探究对象，是因为此本在我所搜集的几个版本中，一是因为其内容保存的相对比较完整，二是因为其版画插图的画面质量水平相对来说是比较高的。此本包括了首卷“新刊二十四孝故事”和“新锲重订补遗音释大字日记故事大成”卷二至卷八，共八卷，是一部书页上图下文，讲解历史人物故事汇编的明代版本。

二、图文关系

由于各个年龄层次读者的接受能力各不相同，书坊在编撰童蒙读物的同时，考虑的更多的是如何更加适合目标读者群的需要。“童蒙读物所必须满足的要求有：浓缩的知识，鲜明的教化，平易的形式。”可见想要传播、颂扬这些故事，仅仅通过文字的叙述是远远不够的。而有诗而无图的辑录方式并不能做到对“二十四孝”故事更好地延续，并不能起到最好的教育价值，也不能使他的传播更加有使命感。

虽然一直认为“新刊二十四孝故事”是童蒙读物，但是我们并不能否定在当时的大背景下，它对其他一些人的影响，比如商人，对于他们来说，也能通过这些童蒙读物，弥补儿时所缺乏的最基础的知识。插图吸引的不仅仅是儿童，也不仅仅帮助儿童更好地理解文字内容，增加趣味性，也同样吸引着那些希望学习知识的人们。“新刊二十四孝故事”满足了童蒙读物所必须拥有的所有条件，此本的每一页皆有插图，并且每一页皆有两张，并占据整个版面的三分之一左右，插图表现的是同一页面中的某一则故事，例如卷一插图上有四字条目一行，但是这个条目并不是“二十四孝”故事的标题，只是与之相关的内容。每幅插图下文左侧又都有五言诗四句，也就是五言绝句。由于有图文对照的效果，这种以古人故事进行伦理教育的童蒙读物，仅仅通过画面中线条的变化、简练的笔触对人物形象的概括，还有有趣的章法构图，就把故事的内容情节的关键细节部分，淋漓尽致地展现了出来。

“新刊二十四孝故事”作为童蒙读物来说，它的版画插图的目的，不仅仅在于它的娱乐性、目的性，对于一本童蒙读物来说，“非图不明”的意义和作用显而易见，是其它任何一种形式都无法取代的。因为是童蒙读物，所以，图与文在版画插图中，拥有同等重要的地位。插图在书籍，尤其是在童蒙读物中，更加有着无法替代的作用。“童蒙读物的针对对象是儿童，那就一定要在绘图上让儿童喜欢，故事发生时的环境是一幅插图构成的重要部分，外在环境往往能反映出故事发生的特定氛围，让读者深入其中。”图是对文中文字意义形象化的再现，文是对图的衍生含义的阐述。这种图文互补的方式，使得文本表达的内容更加简明。

作为传统建安版画插图版式的基本样式，“新刊二十四孝故事”同样也是继承了《古列女传》“上截图像，下截为传”的特点，也就是建安最古朴的上图下文的版式结构。不仅仅图文并茂、图铺文意、一目了然，而且非常吸引各类读者。“上图下文”版式作为建安版画插图的标志，它的数量最多，所涉及的题材也最广。因此“新刊二十四孝故事”就保留了建安书籍版画的传统基本样式就不足为奇了。并且这种插图版式一直盛行不衰，并且对其他地区的版画插图的版式产生过影响。

就拿“新刊二十四孝故事”插图的故事性来说，讲故事，尤其是童蒙读物里的故事，人物、时间、地点、情节总是最关键的几个要素，对于插图的要求也同样如此。此本虽然做不到对故事时间的定位，但是对于人物的刻画，环境的描绘，情节的大致描述还是很清楚地在插图中体现了。在插图中，对于地点环境的描绘，对于推动故事情节的发展，烘托、渲染特定气氛，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是构成插图的重要组成部分之一。

在“新刊二十四孝故事”人物刻画上，虽然每一页都有两幅插图，所占比例又特别狭小，但是并不影响刻工对人物刻画的细致。几乎每一个人物形象都栩栩如生、神形兼备，人物的容貌、服饰、动作都非常符合文中的人物形象，突出了孝子孝行的故事情节。画面在环境的渲染方面，采用阴刻和阳刻互用的方法，同时，为了配合文本内容，图的上方通常配以四字标题与文本标题呼应，以下选取几幅述之。

“尽力尽思”（图1），讲述的是从百里之外负米回家供奉双亲的仲由的故事。图中的子路也就是仲由，背了一袋东西，风尘仆仆刚回来，他面对的是一对端坐在那的老夫妻，他们似乎在等待着谁，说着什么。从人物额头的寥寥几笔，可以很迅速地判断人物的年纪大小，通过人物的发髻，辨别人物的性别。

“戏彩娱亲”（图2），讲述的是老莱子孝顺父母的故事。七十岁的老莱子为博得父母一笑，模仿儿童。此图篇幅小，镌刻难度可想而知。刻工在对于眼睛的刻画上可谓费尽心思，细致到每一个人物的喜怒哀乐都在作品中体现出来。图中的老莱子的父母，可谓是喜上眉梢，刻工只是通过几根短短的线条将其活灵活现表现出来。通过他们的动作可以看出，此图对于人物动作的刻画也很是仔细，老莱子母亲举起的双手，乐不可支的样子，让看的人都好像能感受到愉快的气氛。

此本插图中对于人物服饰的刻画，很容易地就能将人物的身份分辨出来。“拾椹供亲”（图3）讲述了蔡顺拾桑葚供母，因此被赤眉贼尊敬。普通百姓的便装，达官贵人的服饰、帽子，在插图中很用心地呈现出来，更别说这些人物的一言一行。用对服饰的刻画来表现人物的身份地位、形象特征，这是一种通过较为简单的艺术表现手段来刻画人物的方式。

就背景而言，“新刊二十四孝故事”可能因为画面过小的关系，有时不得不将画面铺满而增添内容。“亲尝汤药”（图4）讲述的是汉文帝亲自尝母亲所服用的药剂，这就是典型的满构图插图。但是笔者反而觉得，这种忌讳可能对于此本来说，并不是一件坏事。饱满的构图，可能更加突显环境在插图中，这种不可抗拒的魅力，显得整个故事更有完整性，画面更加饱满，使插图与故事背景更加的匹配。

三、传播

数百年以来，尤其是明代，一个高度商业化的印刷和出版工业已能把文本和图像进行机械复制，并在整个朝代的受众读者中广泛传播，可以用身份、教育程度和性别来区分这些受众。时代在不停地变化，慢慢地书籍的种类也根据流行文化的趋势所慢慢被替代。纵观时代，受众或者说是市场往往决定了作品的价值。这是一种客观事实，也许这类书只是某个年代的“流行文化”而已。尤其在明代，明代的长治久安与繁荣富庶，使得明代书籍的出版业尤为繁荣，读物的种类也日益丰富，其中童蒙读物成为其中的重要门类，童蒙读物因此深受推崇。

“明代，童蒙教育非常发达，不仅仅如此，由于商品经济的空前繁荣，而且是出版商人们都开始应时代要求，也需要具备的一定的知识，来满足时下的社会生活。他们开始不仅仅对于功利有所觊觎，也慢慢地开始对自己的品味有所要求，他们希望得到提升。所以他们需要像儿童那样，学习、掌握最基础的知识，因此，童蒙读物在商品经济的需求下，也不仅仅局限于少年儿童了。” 因为故事类童蒙读物，所传达的大部分信息都仅限于旨在知识普及、面向更广泛的读者群，时常寓教于乐，以图来阐释道德教化，更能激发读者阅读和学习的兴趣，所以这种图文并茂的蒙童读物的出现，是让大众乐于接受的，增加了阅读的乐趣，这使得原本枯燥无味的内容更为受欢迎，这也使得蒙学类读物的出版也就更为迅速了。

故而，到了明代，以“二十四孝”为题材的具有艺术形式的作品，很快涌现出来。此后，明代为“二十四孝”故事配图的，大有人在，并且数量繁多，也在用更丰富的艺术形式得以发展下去，不仅仅在木雕、石雕、砖雕等装饰构建中得以运用，也在本文所探究的童蒙读物“新刊二十四孝故事”版画插图艺术中，很好地呈现出来。由于这类图书有着很强的可读性，而且它又能作为日常休闲类读物，其内容的丰富性可以随时备查阅资料的这个特点因此受众并不是，单单把它看做蒙学教材，这使得这类读物更有价值。

四、结语

此本的插图，几乎所有人物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在刻工完美的刀工下镌刻出来。作为童蒙读物出版，是再合适不过的了，完全符合了作为童蒙读物的所有要求，应当说是成功的。在书籍刊行最为兴盛的明代，此类童蒙读物因为其当时的特殊环境的原因，越发地广受欢迎。它的意义早已经不是童蒙读物那么简单，因为它兼具了教育功能和审美功能，不仅仅是针对儿童读者，而且对于所有想要提升自己教养的人来说，这种功能更是无可比拟的。这种以图文形式所编写的读物，不仅仅在童蒙读物上普遍运用开来，更是广泛运用在各种读物中，这也使得版画插图得以更好地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