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EO权力影响中国上市商业银行绩效了吗？

胡德宝 尹曌天

一、问题的提出

在现代企业管理制度体系下，首席执行官CEO作为公司内部负责经营管理的最高责任人参与到公司日常决策中。由于CEO享有最终的执行权，因而处于公司管理层整体架构的核心地位。依据委托代理理论，某些情形下CEO可能会利用自己的权力来最大化其自身利益，甚至不惜以牺牲公司利益为代价。CEO权力是允许CEO支配企业资源、有助于CEO行使企业经营管理职能的排他性权力，同时由于契约关系的存在，这一权力能够相对持久地存在。因此，在创造公司价值的过程中，CEO决策权力会对企业经营活动产生深远影响。

近年来，银行高管们离职跳槽似乎已经成为司空见惯的事情。据不完全数据统计，2017年共有179位董事、监事以及高管离职，其中至少有46家银行出现高管变动。人们很自然会产生这样的疑问：银行高管的离职对银行的经营绩效会有影响吗？影响有多大？这使得人们更加关注银行高管权力及其带来的影响。我国大多数商业银行在公司架构中并没有明确CEO这个职务，但根据实际情况，对银行全面运营管理负责的行长是事实上的CEO。依据目前国内商业银行的经营模式，许多支行行长不仅是业务的营销者，还是业务的审批者，集审批权与营销任务于一身，个人性格、经验积累、社会资源等因素对其管理风格影响较大，这在一定程度上增加了银行信贷业务的风险。由此可见，CEO(行长)权力的大小会直接关系到我国商业银行的业绩水平。

本文研究的理论和实践意义分别体现在：第一，从理论角度来说，本文从管理者并非完全理性的角度出发，以更新的视角去看待和分析银行绩效的影响因素，更贴近现实。第二，结合中国背景，试图加入CEO政治关联这一因素，探究其对CEO权力与银行绩效关系的调节作用，以期通过这一课题研究为中国上市商业银行的公司治理提供一定的借鉴意义。第三，从现实角度来说，研究CEO权力与银行绩效之间的关系，有利于银行高管做出正确判断和决策，可以有针对性减少基于CEO权力做出错误决策的可能性，进而提高银行的核心竞争力，可为改善中国上市商业银行的绩效提供一定程度的参考。此外，研究从影响银行业绩风险因素的视角，以完善公司治理的角度为中国上市商业银行的高管职位任免、经营决策科学化以及风险承担等提供一定的参考。

二、文献综述

总经理作为公司治理架构的重要组成部分，其权力主要来自整体制度安排和公司治理机制，CEO权力对公司业绩的影响主要体现在CEO进行日常经营决策和战略决议当中。CEO权力强度的大小直接影响其行为效果。CEO权力对企业业绩的作用方式可以大体概括为：CEO权力影响着CEO的行为，而CEO的行事效果影响着企业的绩效。从现有的文献资料来看，对于CEO权力对管理者行为的影响，学者们多集中在薪酬、盈余管理等财务方面，因为财务行为很容易对公司绩效产生影响，并且，这些行为一旦发生，均有可能引起公司业绩的异常变动。

第一，CEO利用权力影响公司的薪酬计划。Bebchuk(2002)[1]首先提出了CEO权力薪酬模式。杨洪常(2007)[2]认为，管理者薪酬的高低与其权力大小具有一定的相关性，CEO可以凭借自己的权力去影响薪酬决策，使得董事会与CEO之间的薪水谈判偏离市场交易的理想状态。吕长江和赵宇恒(2008)[3]也同样发现，强权的管理者有能力凭借自身权力来干预薪酬水平，甚至会对公司内部激励机制产生一定作用。同时，薪酬计划对应影响着企业的业绩。位华(2012)[4]的研究发现，商业银行的风险承担受到CEO权力和CEO薪酬相互作用的影响，CEO权力越大，持有较高股权的CEO、薪资较高的CEO越有可能最大化公司价值，并且是以增加商业银行风险承担方式为代价的。

第二，CEO利用权力进行盈余管理。CEO出于对自身业绩考核、福利待遇等的考虑，以及对于公司利益的考虑，能够利用自身权力进行盈余管理，譬如公司上市和合理避税等事项。姜付秀等(2013)[5]在考察总经理和财务总监任期交叉与盈余管理之间的联系时发现，总经理权力是一种使CEO依照自己的意愿指使公司员工行事的能力。因此，CEO权力越大，就越可能使公司决策更顺从自己的心意，越有可能迫使财务总监从事盈余管理。

第三，CEO利用权力影响公司的资本投资。CEO权力的强弱对于公司战略抉择起着关键性作用，这些战略的实施将直接作用到公司当期业绩甚至是未来的业绩。徐静(2016)[6]发现CEO的权力越大，企业的资本支出越多，因此为了减少高管在扩大企业增长的过程中为了谋取私利而选择增加企业的资本支出，应设立第三方监督。王海明和曾德明(2012)[7]加入CEO过度自信和CEO权力两个变量，研究两者交叉作用对上市公司投资行为的影响，研究发现，CEO权力越大代表CEO越具有过度自信，CEO权力能够对CEO过度自信与企业投资行为之间产生正向影响。张丽平和杨兴全(2012)[8]、史会斌和杨东(2017)[9]发现，CEO激励政策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抑制其过度投资行为，但是CEO权力过大，反而会使这种激励效果减弱，这种现象尤其在国有企业内频频发生。

第四，CEO权力对企业内部治理机制的影响。国内外学者发现，具有较大权力的CEO会通过影响董事会的决策，进而影响公司绩效。Eisenhardt和Bourgeois(1989)[10]、Finkelstein(1992)[11]得出共同的结论，当管理者具有一定权力时，其抉择往往体现出他们的偏好。Dalton和Kesner(1987)[12]认为如果CEO具有较大权力，那么他可能会利用这一权力影响董事会的独立判断能力，CEO的偏好也将对董事会产生影响(Boyd，1994[13])。Zahra和Pearce(1989)[14]认为，如果CEO的权力较小，董事会将会听取并综合各方观点做出最终决议。Golden和Zajac(2001)[15]研究表明，如果管理者具有的权力强度较大，董事会反而难以影响公司的战略变革。国内学者关于CEO权力对公司治理的影响也有颇多研究。肖丕楚和张成君(2015)[16]认为，一旦CEO权力过度增加，则可能导致公司治理结构失去原有的平衡。张维今等(2018)[17]从应用心理学理论出发，发现管理者的权力强度对下属的创新行为会产生不同的作用。

而CEO权力对公司绩效的影响体现在正反两个方面。一方面，一些学者认为，CEO权力与企业绩效呈负相关关系。Bebchuk(2002)[1]经过研究发现，管理者权力与企业价值呈负相关关系。Ashbaugh-Skaife等(2006)[18]认为，首席执行官的权力与公司的信用评级显著负相关，而信用评级的下降将导致公司业绩下滑，因此，CEO权力对公司业绩将产生负向的影响。Combs等(2007)[19]发现，如果CEO权力较大，将削弱董事会对企业绩效产生的积极影响。而Adams等(2005)[20]、Cheng(2008)[21]则从不同的方面印证了CEO权力对企业绩效产生的负向影响，他们通过实证分析表明，CEO的权力越大，企业业绩的波动性就会增加，公司所面临的风险则越高。肖丕楚和张成君(2003)[22]发现，如果CEO权力无限增加，将劣化公司原本的治理机制，导致公司治理结构失衡。

另一部分学者对CEO权力与公司绩效关系则持不同观点，他们认为CEO权力能够正向影响企业绩效，即CEO权力能提升公司的绩效水平。国内学者韩立岩和李慧(2009)[23]利用实证研究发现，致使公司面临财务困境的重要影响因素之一是CEO权力的大小，CEO权力强度对企业绩效起正向作用关系，CEO的权力强度越高，公司的营业水平越好。权小锋和吴世农(2010)[24]的研究结果表明，CEO的决策权力既有正向影响，同时也有些负面影响，CEO的权力越大，风险越高，但与此同时，公司的经营业绩会随之增长。鲁海帆(2012)[25]结合案例与实证研究发现，相对运营健康的公司来说，CEO越是强势，则越能带领公司走出业绩困境，摆脱财务危机。龚永洪和何凡(2013)[26]同样认为，CEO权力的增加虽然也加大了企业绩效水平的波动，但从趋势来讲，会使得企业业绩水平持续增长。陈本凤等(2013)[27]研究发现，当一个CEO伴随更多政治关联的时候，他往往拥有更多权力，所管理的银行的业绩风险会显著降低。总体来说，政治关联与银行绩效风险的关系会受到CEO权力的影响。Ting等(2017)[28]基于中国商业银行数据从多个维度研究了CEO权力对银行业绩和公司治理结构的影响，研究表明不同维度下的CEO权力对银行绩效的影响不同。

三、理论分析

(一)CEO权力的测度

尽管不同工作类型CEO的权限不尽相同，但其核心任务主要包括两个方面，即处理内部不确定性和处理外部不确定性。本文拟采纳管理者权力理论对于CEO权力的界定方式，从四个维度对CEO权力进行测度：将处理内部不确定性的CEO权力划分为结构性权力和所有权权力；将处理外部不确定性的权力划分为专家权力和声望权力。

第一，结构性权力。主要源于两个方面：CEO的职位在公司组织架构中所处的地位，以及CEO与所有者之间的委托代理关系。这两个层面都是基于CEO职务本身来度量其权力强度的大小，是四个维度中最基本的一种。CEO是否兼任董事长可作为管理者结构性权力的测度标准，当CEO兼任董事长时，其结构性权力相对较大。

第二，所有权权力。CEO的持股比例越大，其所有权越大，在所有者中的影响力越大，越容易与董事会决议相抗衡。通常采用CEO的持股比例作为CEO所有权权力的测度指标。

第三，专家权力。是指CEO利用其专业技能和从业经验等专业因素应对企业外部挑战的能力。CEO突出的专业技能和丰富的工作经验所带来的工作能力能够受到管理团队和下属员工的普遍认可，使得CEO在战略决议中更加具有发言权。通常采用CEO从业任职期限作为CEO专家权力的测度指标。

第四，声望权力。是指基于CEO本人在业内的声誉水平所获得的影响力。良好的声誉，使CEO更容易受到外部人士的赏识和认可，更容易为企业争得广泛的合作渠道和信息资源，减少外部环境变动对公司带来的冲击；也有利于CEO获得内部员工的信任和认可，使CEO在公司决策中更具说服力，变相加强其在组织中的权力。在普遍追求高学历的背景下，CEO学历背景衍生出来的工作能力本身更容易被认可，并获取董事会更多的信任(邓晓飞等，2016[29])。通常将CEO的学历作为CEO声望权力的测度指标。

(二)CEO权力对银行绩效的影响效应

针对CEO权力的四个维度，就结构性权力来看，“两职合一”将在一定程度上限定银行董事会对CEO的监督作用，在一定风险承受范围内提高企业绩效；就所有权权力维度来看，根据委托代理关系，一旦CEO集所有权和决策执行权于一身，他便会更加努力提高公司业绩以获得作为所有者的相关收益；而就专家权力和声望权力来看，这两者可统一定义为应对外部不确定性的能力。依据资源依赖理论，CEO是公司治理机制的重要组成部分，其权力体现在与外界环境的资源交换能力。当CEO的专业经验越多、声望越高时，则能够更容易地获得多方面的外部信息，在外界环境发生剧烈或突然变动时，专家权力和声望权力较大的CEO能以更快的速度做出判断，从而更好地应对外部环境的不确定性，有利于企业的良性发展。

此外，CEO对外界产生影响力的就是CEO还可能具有政治关联：一方面，一旦CEO具有政治关联背景，便可以借助其在政府部门的相关人脉，为企业争取到诸如政府补贴等方面的利益，促进经营业绩的提升；另一方面，具有政府背景的CEO在进行经营决策时也会考虑到其决策产生的结果对自身政治资源的影响，因此会更加谨慎地做出决策，关注业绩的平稳性。

CEO权力确实会通过影响CEO行为进而影响银行业绩，并且CEO强权将更有利于银行面对内部和外部的不确定性，对银行的经营业绩会起到正向作用。从银行CEO(行长)政治关联的角度来看，如果能与政府部门长期保持联系，那么则有助于商业银行从政府单位获得一定的资源和支持。即较强的政治关联伴随着较强势的CEO权力，将有助于降低银行的业绩风险，从而提高银行绩效。

由于结构性权力、所有权权力、专家权力和声望权力属于CEO权力的不同维度层面，基于以上论证，提出以下假设：

H1：CEO结构性权力与银行绩效呈正相关关系。

H2：CEO所有权权力与银行绩效呈正相关关系。

H3：CEO专家权力与银行绩效呈正相关关系。

H4：CEO声望权力与银行绩效呈正相关关系。

H5-1：CEO政治关联正向调节CEO结构性权力与银行绩效的正相关关系。

H5-2：CEO政治关联正向调节CEO所有权权力与银行绩效的正相关关系。

H5-3：CEO政治关联正向调节CEO专家权力与银行绩效的正相关关系。

H5-4：CEO政治关联正向调节CEO声望权力与银行绩效的正相关关系。

四、实证分析

(一)样本选取和数据来源

截至2016年年底，共有24家商业银行登陆A股上市(其中2016年度8家银行上市)。由于2006年颁布的《企业会计准则》做出了新的规定，因此本文选取2006—2016年我国A股上市商业银行为研究样本。为了避免异常数据对研究结论的影响，本文将高管数据披露不全的数据予以剔除。最终得到24家商业银行11年内共170条观测值。

研究所需的数据来自上市公司年报、国泰安数据库、Wind数据库以及问财财经百科和新浪财经网站。其中，CEO权力的相关数据主要从Wind、巨潮资讯披露的上市公司年报中手工搜集得到，为了最大限度地保障研究样本容量，针对上述CEO人物特征的缺失值，作者通过搜索新浪财经和问财财经网站等方式手工填补；研究中使用的财务数据、治理结构和公司特征相关数据从国泰安CSMAR数据库得到。

(二)变量定义

1.因变量。

银行绩效(ROA)。在该指标的选取上，国外学者们多采用托宾Q值衡量一个公司的绩效水平，因为国外资本市场相对完善，所以这一指标的使用较为准确。而中国的资本市场尚未十分完备，公司的真实价值并不能完全由市场价值体现，因此，不能仿照国外学者同样使用这一指标。于是，国内学者更多地采用财务数据来衡量公司的绩效，比如总资产收益率(ROA)或者净资产收益率(ROE)。由于ROA是相对重要的财务指标，不仅可以反映企业总资产的盈利能力，而且可以体现资产的综合利用效果，对于银行业来说，该项指标具有一定的代表性而且通用性也较强，因此，可采用ROA这一指标来衡量银行绩效。同时，为了尽可能降低宏观经济环境，特别是银行业市场整体趋势对中国上市商业银行绩效产生的影响，本文采用ROA偏离当年行业平均值的幅度作为衡量银行绩效的指标。

2.自变量。

(1)结构性权力(CEOduality)。本文选取CEO是否兼任董事长作为CEO权力的测度指标。如果CEO既担任董事长又担任总经理，则记为1；若不兼任，则记为0。如果CEO两职兼任，则在一定程度上会限制银行的董事会对CEO的监督作用。

(2)所有权权力(CEOownership)。用CEO的持股比例测度CEO的所有权权力。

(3)专家权力(CEOtenure)。将CEO的从业期限作为CEO专家权力的测度，用CEO从进入该行业该公司起到统计时间截止的期限(按月计算)进行计量。

(4)声望权力(CEOeducation)。对CEO的教育水平予以赋值，其中博士研究生为3，硕士研究生为2，本科学历为1，本科以下为0。用CEO的学历水平来测度CEO的声望权力。

3.调节变量。

政治关联[注]政治关联通常指公司高管具有政府工作经历，或者与政府官员具有密切联系。基于中国的特殊性，国有企业任职人员尤其是高管，往往被赋予与政府工作人员相当的职位和权力，并且与政府官员保持紧密联系。因此，本文将政治关联定义为曾经担任或现在就任中央或地方政府部门职务、曾经或现任人大代表及政协委员或者曾在国有企业任职。(Politicalassociation)。如果银行的CEO曾经担任或者现在就任中央或地方政府部门职务，曾经或者现任人大代表及政协委员，或曾经在国有企业工作，则认为该CEO具有政治关联，记为1，否则为0。

4.控制变量。

由于银行业绩不仅受到CEO权力变量的影响，还会受到其他控制变量影响，如银行规模、银行资产负债率、成立年限、董事会规模、独立董事比重等。各变量的定义和描述性统计结果如表1所示。

表1 变量描述性统计

(三)实证估计

1.相关性分析。

变量之间的皮尔森相关分析结果如表2所示。CEO所有权权力与银行绩效在5%水平上显著正相关，CEO专家权力与银行绩效在1%水平上显著正相关，这与本文的理论分析中对CEO权力的两个维度与银行绩效之间关系的初步预测相符合。CEO结构性权力和CEO声望权力均与银行绩效相关但不显著，说明这两个维度下的CEO权力对银行绩效产生作用的效果并不明显。而CEO的政治关联与银行绩效在1%的水平上显著正相关，说明CEO政治关联也是影响银行绩效的关键变量，将其作为调节变量，探究其对CEO权力和银行绩效关系的调节作用是有必要的。与此同时，解释变量之间的相关系数均相对较低，由此说明了变量之间的相关性水平很低，变量之间基本不存在具有共线性的可能，表明这四个自变量相对独立，可以从不同的角度来反映CEO权力。

注：***、**和*分别代表1%、5%和10%的显著性水平,下同。

2.CEO权力对银行绩效影响。

基于以上理论分析结果，本文采用随机效应面板回归模型探究CEO权力与银行绩效之间的关系，回归模型为：

ROAit=β0+β1CEOpowerit+∑βjControlit

+∑βkDit+εit

(1)

在式(1)基础上，将代表CEO权力的四个维度分别代入到模型当中，并选择银行资产负债率、银行年龄、银行规模、董事会规模及独立董事比例作为控制变量，对应数据年份作为虚拟变量。其中，模型1为只添加控制变量和调节变量所做出的面板回归模型，将四个维度的指标分别纳入到随机效应面板回归模型当中，依次得到模型2、模型3、模型4和模型5。得到的实证结果如表3所示。

续前表

3.CEO权力对银行绩效影响的实证结果讨论。

根据上述实证结果可知，H2和H3两组假设得到验证；假设H1和H4未能得到验证。

(1)CEO所有权权力与银行绩效呈正相关关系。Saunders等(1990)通过检验银行的所有权结构与银行风险承担之间的关系发现，如果管理层和董事们所持有的股权较多，则该银行更倾向于风险承担，而在一定范围内，银行承担的风险越多，业绩也会随之增长，因此在CEO权力的所有权权力维度层面，CEO权力与银行绩效呈正相关关系。

(2)CEO专家权力与银行绩效呈正相关关系。这说明CEO的任职期限越长，越有利于该银行的业绩提升。一方面，如果银行CEO即行长在该行任职多年，他们已经熟悉了银行的企业文化，能够轻车熟路地驾驭银行的各项业务，及时发现银行经营过程中出现的问题，促进企业的健康发展；另一方面，随着其在银行就任时间的增加，他们也会越来越注重自己的“羽毛”，即名誉和声望等，从而外界对其的正向评价也会化作他们努力工作的动力，很少采取极端或冒险行为赚取经济利益，以维持其在业界的良好声誉。

(3)CEO结构性权力与银行绩效的关系并不显著。对于CEO结构性权力，多数理论认为两职合一的CEO能促进企业的业绩水平。如果CEO兼任董事长，出于对自身工作的追求，将更好地服务于公司。对于具有政治关联的CEO来说，兼任董事长能够使其手握的权力更大，对政治资源的利用更有效，在实现工作追求的同时，进一步提升企业绩效水平。虽然这种兼任情况会降低董事会对CEO的监督力度，但是两职合一的情况对于股东并没有太大的侵害，从这个角度来说，CEO兼任有利于CEO通过合理使用政治资源的途径，提升公司业绩。然而，由于CEO结构性权力的数据方差较小，在单独将CEO结构性权力与银行绩效进行回归的过程中，很容易出现不显著的现象。

(4)CEO声望权力与银行绩效的关系并不显著。一方面，CEO利用其良好的声誉为公司争得更多的外部资源和信息渠道，而这一社会网络和政治关联不仅仅取决于其教育背景，也与其其他社会兼职紧密相关，即CEO的受教育水平可能不一定能完全代表其声望权力，导致实证结果不显著；另一方面，如果CEO具有弱权性，那么他在公司的权威性则相对较低，在进行决策时就越有可能受到其他势力的干扰，从而使得决策过程更倾向于集体决策。而在集体决策中，由于大家纷纷陈述观点，权衡利弊，因此，决策过程相对谨慎和稳健。这种集体决策虽然缺乏一定的活力，但却能保证公司平稳地发展，使得公司不会因为某些偏激的决策行为而承担较大风险(何卓静等，2018[30])，于是公司的业绩水平也能保持在相对平稳的状态，而不至于达到公司绩效降低的地步。

4.CEO政治关联对CEO权力与银行绩效关系的调节效用。

本文将进一步探究CEO政治关联对CEO权力与银行绩效关系的调节效用。同样，本文采用式(2)的随机效应面板回归模型，用以检验前文的研究假设。

ROAit=δ0+δ1CEOpowerit+δ2CEOpowerit

×Politicalit+δ3Politicalit+∑δjControl+∑δkD+εit

(2)

在本模型中，将代表CEO权力的四个维度分别代入到模型当中，并将CEO政治关联以及自变量与调节变量的交乘项纳入模型当中，选择银行资产负债率、银行年龄、银行规模、董事会规模及独立董事比例作为控制变量，对应数据年份作为虚拟变量。模型6、7、8和9分别表示将CEO政治关联作为调节变量时，将其与代表CEO权力不同维度的自变量进行交乘所得到的回归结果。得到表4的实证结果。

表4 CEO政治关联对CEO权力和银行绩效关系的调节作用

续前表

表4的实证结果表明：

(1)在模型6中，CEO结构性权力与银行绩效的关系并不显著，而在加入调节变量CEO政治关联后，CEO结构性权力与因变量在5%的水平上显著，且交乘项系数为0.338，在10%水平上显著，说明CEO政治关联对CEO结构性权力与银行绩效的关系调节作用明显，且正向促进两者之间的关系，同时也进一步说明，CEO结构性权力与银行绩效之间并不是不存在因果关系，只是它们之间的关系需要调节变量CEO政治关联来体现。

(2)对于模型8来说，CEO专家权力与CEO政治关联的交乘项系数为0.003，在10%水平上显著，说明CEO政治关联正向调节CEO专家权力与银行绩效之间的关系，但值得注意的是，在加入调节变量后，CEO专家权力的系数为-0.002，且并不显著，因此，CEO专家权力与银行绩效之间的负相关关系并不明显。

(3)对于CEO所有权权力和声望权力两个维度来说，加入调节变量后，自变量与调节变量交乘项的系数分别为-56.888和-0.035，均不显著，说明在这两个维度方面，CEO政治关联对CEO权力与银行绩效的关系的调节作用并不明显。

5.与调节变量有关的实证结果讨论。

上文的实证结果表明，CEO政治关联正向调节CEO结构性权力、CEO专家权力与银行绩效之间的关系，CEO政治关联对CEO所有权权力和声望权力与银行绩效关系的调节作用并不显著，假设H5-1和H5-3得以验证，H5-2和H5-4并未得到验证。

(1)CEO政治关联正向调节CEO结构性权力、CEO专家权力与银行绩效之间的关系。当CEO与董事长两职分离时，公司业绩更容易受到影响。当具有政治关联的CEO就任时，由于可以为企业带来一定的资源，则可以正向调节两者之间的关系，进一步促进CEO权力对银行绩效的影响。不具有政府背景的高管可能对政府的运行规则相对陌生，而具有政府背景的高管更熟悉政府的运作规则，对政府的工作动向也能够及时了解和掌握，对政策的发布也有着更深入的解读，因此能更加有效地与政府官员进行沟通，这种优势也会随着CEO任期时间的增长逐渐放大。与此同时，在CEO任职过程中，其管理经验也更加丰富，事件的决策能力也随之增强，这些从业技能的提升将有效减少银行所面临的运营风险，提升银行的业绩水平，对于银行的发展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综上，CEO政治关联正向调节CEO结构性权力和专家权力对银行绩效的影响。

(2)CEO政治关联对CEO所有权权力、声望权力与银行绩效关系的调节作用不显著。由于CEO是否具有政治关联对银行CEO持股以及CEO的受教育水平的作用不明显，因此，该调节变量对于这两个维度下的CEO权力对银行绩效的影响的调节作用不显著。

(四)稳健性检验

由于银行业绩不仅受到自身运营效率的影响，而且还受到整个市场大环境的影响。因此，将因变量进行相关处理，可选取银行ROA偏离当年行业平均值的幅度来作为衡量银行绩效的指标。所得的检验结果与前文结论基本一致，表明本文研究结论相对稳健。稳健性检验结果如表5和表6所示。

表5 CEO权力对银行绩效(基于ROA偏离程度)影响的实证结果

表6 CEO政治关联对CEO权力和银行绩效(基于ROA偏离程度)关系的调节作用

五、结论与建议

本文利用2006—2016年间中国A股上市商业银行年报中的财务数据和管理层的人物特征数据，针对CEO权力对银行绩效的影响开展研究，并且结合权变观点，探究CEO政治关联对两者关系的调节效用。实证结果表明，CEO权力的某些维度对银行绩效会产生正向影响，同时CEO政治关联对一些维度下CEO权力与银行绩效之间的关系起正向调节作用。具体而言，CEO的所有权权力和专家权力与银行绩效显著正相关；CEO结构性权力与银行绩效的关系需要CEO政治关联的调节作用方能显著体现，且CEO政治关联能够正向调节两者关系；与此同时，CEO政治关联也能正向调节CEO专家权力与银行绩效之间的正相关关系。根据研究结论，我们可提出如下政策建议：

第一，在考量影响银行经营绩效的因素时，不仅可以将现有的信贷行为、股权结构纳入考察范围，也可以将现任CEO的权力因素考虑进去，减少基于CEO权力做出错误判断的可能性，有利于银行做出正确决策，提高其核心竞争力(王秀国和高薛，2017[31])。具体而言，由于所有权权力对银行绩效会产生正向影响，那么，在进行银行战略规划时，可以对行长适度地给予一些股权激励政策，以鼓励其为实现公司目标而努力工作；由于专家权力对银行绩效产生正向影响，并且政治关联正向调节两者之间的关系。因此董事会在考虑聘用银行高管时，应当尽量优先考虑其工作经验，并且一旦录用，应尽可能安排一个较稳定的任期，同时董事会也要考虑其政治关联方面的因素，尽可能发挥其资源效用。

第二，由于CEO结构性权力与银行绩效的关系需要CEO政治关联的调节作用方能显著体现，且CEO政治关联能正向调节两者关系，因此在CEO“两职兼任”时，可以更多地发挥其政治关联的相关效用，以此提高商业银行绩效。

第三，从企业风险管理和所有者权益角度来看，特别是在我国目前银行的终极控股者为国家的背景下，思考如何权衡成本与收益，如何合理配置CEO权力结构与政治关联水平的关系这一问题是有必要的(周安，2017[32])，应在增强国有银行“竞争中性”的同时，避免国有银行“所有者缺位”所造成银行业绩风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