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悟生命 大道天成——读鲁慕迅绘画

◆王新民

气清格迥 磊落意趣

鲁慕迅不仅是一位画家，还是一位美术理论家，一位诗人。早年的鲁慕迅，曾经师从石磊园、谢瑞阶、张肇铭、余松安诸先生学画，也曾经在中原大学文艺学院学习美术。在数十年的创作研究中，不仅对书法、诗词等传统文化有很深的造诣，还有不少理论文章在众多美术期刊上发表。鲁慕迅的诗，情真意切，质朴自然，不加雕饰，而且多用白描手法，语言明白如话，读之令人倍感亲切。尤其是题画诗，信笔为之，不计工拙，心态放旷，无意于书的心境，造就了他的书画合一、诗书相彰的境界。

中国画是一种特殊的文化载体，也是一个画家文化信息的储存库。它不但要求画家的作品具有高超的技巧，而且要求有诗词、书法与之合力互动，才能使国画艺术拥有饱和的文化含金量。鲁慕迅写诗作画，真真做到了“画中有诗，诗中有画”“画是无声诗，诗是有形画”，并与书法和谐一体。

慕迅先生书如其诗，风骨卓立，细细吟咏总有一股宁折勿曲、宁丑勿妍的心志支撑其间。同样，鲁慕迅书法也如他的画，气清格迥，自有一种磊落的意趣。鲁慕迅的书法不拘一格，自成一体，平质而典雅，朴素而舒畅。“源自章草而不泥，兼篆隶而不滞，特艺之作，略收甲骨。遵法有度而自化，化而愈新不离其宗。既不依样葫芦以自毙，又不放荡无缰而失衡。持规矩以变方圆，守六律以定五音，方圆变化无穷，五音跌宕万状，斯谓之有法幻于无法，赖有法与无法之统一，取得艺术创新之自由。”在鲁慕迅的书法中，我们看到的是一种不同常人的气格境遇，隐隐地铺垫着他的心路历程。鲁慕迅的书法，也是人们认识他、解读他的媒介——沉静之书，沉毅之人，沉厚之心，沉渊之思。

鲁慕迅的许多格调清新的花鸟画，给人留下了很深的印象。鲁慕迅是以改良文人画的方式进行花鸟画创作的，他没有选择那种“断裂”的激进方式，而是如他的性格一样，平和地推进文人画的发展。鲁慕迅对气韵生动的推崇，对水墨写意传统的领悟，对诗、书、画融合有着十分独特而深刻的理解，他将自己所有的学术探讨成果，都渗透到了自己的创作中，这就大大提升了他绘画作品的品性与境界。“其平日之所修养品格，迥出于庸众之上，故其于艺术也，所发表抒写者，自能引人入胜，悠然起澹远幽微之思，而脱离一切尘垢之念。”不过，在绘画创作实践中，鲁慕迅还有意让自己绘画的艺术境界，与士大夫的闲情逸致保持着距离，以求自己的绘画作品拥有一种新生活的宁静之美。于是，鲁慕迅的绘画作品形象变得更加鲜活，更加生机盎然，更富有生活情趣，人们欣赏他的绘画作品，就能闻到一种和平时期美好生活的自然芳香。

鲁慕迅的画，不事奇巧，没有粉饰，以简为尚，其作品的简约之美质朴而单纯，从而也强化了作品田园般淡泊的意境表达。鲁慕迅的绘画作品，形神皆备，他所注重突出的是“神”。鲁慕迅有着一种高于他人的悟性，有着文学、艺术、哲学等多学科丰富知识和丰富社会生活的积累，所以，他能够看到、发现别人不曾关注的景物。在路边小屋，他发现几棵南瓜藤爬上屋檐，结出硕果，旁边是几丛修竹，于是，在他的画面上，便构成了一幅精彩的风景。他的作品的最大优点是能让人静下心来去慢慢欣赏，并从作品中感悟出人自身对于养育自己的那些东西的真诚，催发我们对人生本质的觉醒，从而引起我们深深的共鸣；燃烧起我们对人生本真的感动，提醒我们不要迷失自身最重要的东西。在表现手法上，鲁慕迅也对士大夫文人画作了一些创新，容纳了许多现代元素。他注重继承与发扬传统文人画的艺术特点与审美追求，又自觉地从西洋绘画与民间艺术中汲取营养，大胆进行夸张、变形，跳出具象束缚，吸收抽象造型因素。因此可以认为，鲁慕迅对文人画的改造与创新的贡献是巨大的。

气韵生动 美意延年

在绘画实践中，鲁慕迅也是一个“唯美派”，鲁慕迅认为，美是艺术的躯体和生命形式。其表现特征就是节奏韵律或音乐感。南齐谢赫最先提出“气韵生动”的概念。宋人黄庭坚说：“凡书画当观韵。”19世纪英国人沃尔特·佩特说：“一切的艺术，都是趋向于音乐的状态。”鲁慕迅说：“艺术是通过美的形式作用于人的。由于在艺术的形式中反映着自然和社会运行变化的节律，它和人自身的节律，如生老、动静、作息，乃至血脉流通，有一种同步共振的关系，使人身心舒泰，从而激发生命的活力，故有‘美意延年’之说，同时它又能陶冶性情，也就是净化人的心灵，提高人们的精神境界，使人最终克服兽性，成为完全的人。”

在一篇谈论绘画理论的文章中，鲁慕迅还特别对“真、善、美”进行了具体的解读。他说，所谓情真意真，就是作者的真性情和对表现对象的真情实感；真，是对艺术的虔诚，是奉艺术为宗教、为神圣，把自己的一颗心——艺术的良心，奉献给美神，作一个虔诚的艺术信徒；真，是忠实于自己的审美理想，追求一种纯粹的审美境界，诗的境界，而没有任何世俗的功利目的。善就是爱，就是大爱，就是人性，就是人道主义。美是形式美，也是艺术的躯体和生命形式，其表现特征就是节奏韵律或音乐感。鲁慕迅对一些人的身上还不同程度地并存着人性和兽性，有时在某种条件的诱惑下，会使兽性大发作，从而给人类社会造成巨大的破坏和灾难，感到不安。他认为，“这种由人返兽的‘返祖’现象并不鲜见，希腊神话中就有半人半兽的山陀儿人的形象。”

鲁慕迅非常注重画家人品的修为。绘画虽表现大自然和人类社会，但都不以描绘客观事物本身为目的，主要是借物抒情，表现客观物象后面的作者的主观情意才是根本目的。所以，不论画什么，画家最终表现的都是人，主要是作者自己，是作者的真情实感，学问修养，个性气质。所以艺术创造的过程，也是作者发现自我和不断完善自我的过程。正是在这个意义上才可以说“人品即画品”“风格就是人”。一个虔诚的艺术家，他那赋于纸帛之上的一笔一墨都是他生命的轨迹，他的作品也就是他的第二生命。

《鱼戏图》

鲁慕迅绘画，追求的是意境，即诗境的创造；追求一种纯粹的，没有任何功利目的的审美境界。他的写意花鸟画不论工笔和意笔，都已和传统的中国花鸟画拉开了明显的距离。事实上，花鸟画的创新在明清之际就已经开始了。它起始于人性的回归，个性的解放，绘画语言的丰富多样。当代中国花鸟画的创新，主要表现为个性化，多元化，兼融中西，贯通古今。其条件是时代生活的变化带来了人们审美意识的变化，与世界文化的沟通交流，极大地开阔了艺术视野，在中国花鸟画中吸纳了许多新的元素，如西方的平面构成、色彩构成；如泼墨泼彩，以肌理带笔，以色代墨；如从水彩、油画、版画以及民间美术、古代美术中吸取某些成分；同时也对传统画法中的某些格法套路予以消解或扬弃。然而作为中国画艺术精神的“写意”，却是必须坚守的。不过从形式到内容都已是具有时代内涵的新的艺术了。

《清夏图》

对于历代绘画理论家有关“迁想妙得”“气韵生动”“以意生法”“解衣磅礴”等画论的领会，对虚实、黑白、疏密、浓淡、生熟、巧拙等一系列对偶范畴的深刻理解，使鲁慕迅在不断吸取前人营养的基础上，一步步踏上了新的艺术台阶。尤其是对于写意的理解和实践，都达到了他同时代的画家难以比肩的水平。无论是他的《清夏图》《鱼戏图》，还是他的《春田》《秋光如水》，“写意”成为鲁慕迅最根本最重要的艺术精神。不管他用的是工笔或者意笔，也不论他画的是花鸟、山水或者是人物，鲁慕迅都是借物抒情，以表现作者主观的情意为旨归。他的主观情意，是与社会和时代血脉相通的，所以说“笔墨当随时代”，也是艺术自身的客观规律。

鲁慕迅摆脱世俗功利的羁绊，不做金钱的奴隶，不做虚名的奴隶，不做自然的奴隶，不做成法陋习的奴隶，不做古人今人的奴隶。他终生追求的是做一个“虔诚的艺术信徒，真善美的不倦追求者”。鲁慕迅认为，只有消除一切世俗的蔽障，以一颗澄彻童真的心去看世界，才能和你所要表现的对象融为一体。

清新雅丽 天籁之音

鲁慕迅从事中国画创作及美术理论研究数十年，他的画具有深厚的传统功力和东方文化精神，作品中融入了强烈的现代意识。他的国画作品《粟蝗图》墨色淋漓，用笔洒脱自然，不落俗套，别有风雅，具有很强的艺术观赏性；他的《清夏图》将简约生动的画面和意趣盎然的笔墨很好地融合在一起，成为人见人爱的花鸟画作品。而他的另一幅书画作品《紫雪》，则构图大胆、线条细密、笔墨精到、技法娴熟，整幅画作的层次感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鲁慕迅的绘画艺术之路越走越宽。1988年，他在画《清夏图》时说：“我画荷叶的办法不下十来种，此是一法，先以浓墨造型，再以石色画肌理，然后趁其将干时以淡墨烘底，使墨色相融并达到向周边渗晕的效果。画肌理不全是用笔，有时用丝瓜瓢，甚至还用过油画刀。”1990年，鲁慕迅创作了《鱼戏图》，在《鱼戏图》中，鲁慕迅对荷叶与游鱼的造型处理竟然是“听”来的，他把现代构成的骨与传统笔墨的肉，揉成了“钢砖一块”，踩进了土里，为观者及后学们提供了一个极为稳妥的“观景台”。2004年在创作《秋光如水》时，鲁慕迅信手拈来、烂漫天真，“醒来却是一梦，好美的梦。于是就成了这幅画”。其实鲁慕迅触觉到的是“胎育于梦中”的各种成像可能性的探索。回到1996年的《春田》一画，他更是敏锐地把“天然画卷”与“天籁之音”以及主调与和声等音乐语言和绘画之美一起也凝注进画里了。

花鸟画是中国画中最为常见的题材之一，画家们用精湛的画艺去描绘一花一鸟、一草一木，不仅追求形似，还将其内在神韵展现得淋漓尽致。鲁慕迅的画简约生动、清新雅丽而意趣盎然，他的花鸟画，画工精美绝伦，有着极强的艺术观赏性，意境的营造淋漓尽致，意韵十足。鲁慕迅的绘画作品，在构思上常有独创性的突破，他善于把诗书理论统一和结合起来，把古今中外的优秀成果融合在自己的创作中。

鲁慕迅的作品可贵之处，在于自然流露，是画家对现实生活丰富感情的流露。他的向日葵，大胆泼辣，苍劲有力，显出葵花之雄强、健美；两朵菊花头摆满画面，枣树挂满累累硕果，画得生动自然、栩栩如生。鲁慕迅画的向日葵不仅形似，更画出神韵；古松苍劲高洁耐人寻味。再譬如他画仙桃、紫藤，一般的画家，画仙桃和紫藤往往跳不出吴昌硕的框框和程式，而鲁慕迅则另辟新径，走自己的路，创造一种新的画面。鲁慕迅的画，还自觉大量吸收了一些新的构成概念，几条枝干几朵花，也能画得那样生动。燕子飞过千亩麦田，鸡冠花开得那样逼真生动，鲁慕迅用色的确有独创之处。

有人说，欣赏鲁慕迅的绘画作品，有时好像在听他歌唱，有时好像在听他朗诵诗词，有时又像在品味他的书法。鲁慕迅绘画作品的最大优点，是能让人静下心来去欣赏。所谓“静观则万物皆能自得”“动观则能超越时空”，但这一切都离不开人对自然的态度。我们之所以能从鲁慕迅的作品中感悟出人自身对于养育自己的那些东西的真诚依恋和感恩，这是对人生本质的觉醒，因而引起我们深深的共鸣，燃烧起对人生本真的感动，从而不会迷失自身最重要的东西，这些都是鲁慕迅艺术生命之所在。

鲁慕迅敏锐的艺术触角和虔诚、谦逊的艺术态度尤其令人钦佩，他在《创作随笔》里说：“一方面把眼光投向生活和自然，一方面投向古代民间姊妹艺术，域外文化，以及哲学、美学、科学、神学等各个领域，因此我至今仍然处于探索试验中。”因此我们可以说，鲁慕迅的艺术探索，自觉或者不自觉地为中国画担当了一个“修路或者铺路”人的角色，并且把这条“路”铺得相当的结实、精致和大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