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辉
我对土豆情有独钟,无论是炝土豆丝,炒土豆片,炖土豆块,熬土豆汤……我都喜欢吃,百吃不厌。我对土豆的眷恋源于儿时对土豆的记忆。
我出生在20世纪60年代末,那是个用票的年代,粮票、布票、肉票……物质极度缺乏,供应的粮食根本就不够吃。母亲种的土豆就派上了用场,除了当蔬菜吃外,还充当了主食。
记得母亲每次蒸干粮时,总是要蒸上十多个土豆。一个锅里有三种干粮:白面馒头,玉米面窝窝头,再加上土豆。白面馒头给年迈的祖母和挣钱的父亲吃,虽然我有时眼巴巴地瞅着馒头,馋得直流口水,但是刚出锅的土豆,也很有诱惑力,颜色焦黄,香味扑鼻,绵软细腻,香甜可口,那时候觉得蒸土豆比现在的烤地瓜还要好吃。每到土豆一出锅,我们姐弟几人,便趁热吃上一两个。到吃饭时,肚子里装满了土豆,也不怎么饿了。
母亲很会过日子,连那小得如鸽子蛋一样的土豆,也舍不得丢掉。母亲会用土篮子装上小土豆,挎到房前的小溪边,用流动的清水很认真地把它们洗干净,煮熟后,拌上婆婆丁、小辣椒腌制成咸菜,味道很特别,苦辣中泛着甘甜。吃窝窝头和大饼子时,就着这种咸菜吃,很是下饭。母亲把腌好的土豆,放在阴凉的地方,能吃上整个冬天。
我最难忘的是烤土豆。到了冬天,大雪封了家门,除了男人们上班外,我们小孩子便开始猫冬。母亲便会用火炉子给我们烤土豆。烤土豆有两种,一种是把土豆切薄成片,放在铁制的炉盖子上,伴随着“吱吱”声响,土豆片由乳白变成了焦黄,冒着缕缕的热气,香气四溢。母亲把烤好的土豆片,用筷子夹住放在盘子里,我们就迫不及待地伸手捏土豆片,母亲便会嗔怪道:“小馋猫,别烫着!”另一种就是把整个土豆,用铁丝子从中间穿起来,六七个土豆穿成串,放在火炉子里,用慢火焖烤,外焦里嫩,香甜绵软,比现在的烤地瓜还好吃,吃过之后,唇齿留香,终生难忘。
母亲最拿手的是熬土豆汤。把土豆切成片,用白面抓上糊,放在大锅里煎得黄灿灿的,盛出来,再用葱花爆锅,待水煮沸时,把煎好的土豆片放入锅里,加上一点香菜末,味道好极了。但土豆汤母亲不常做,只有在我们姐弟几人感冒的时候,母亲才会熬上一大锅。土豆汤还没熬好,香气已弥漫了整个屋子,闻着浓浓的香味,病似乎好了一半。再喝上两碗热腾腾、香喷喷的土豆汤,浑身出透了汗,在热炕头上捂上大棉被,睡上一觉,醒来之后,身轻气爽,感冒一定会好的。母亲的土豆汤治疗感冒,屡试不爽啊!
那时候,为了储存土豆,家家户户几乎都会在房前屋后挖一个大地窨子,大概两米深,放上一个木制梯子。地窨子里便放上足够吃一冬天的土豆、白菜、大萝卜。我最喜欢去地窨里取土豆,从梯子爬上爬下,很是有趣,让我想起《地道战》里的一些情节。
一晃几十年过去了,我们都长大了,母亲也老了,白发苍苍,步履蹒跚,种不了土豆了。现在我们都住进了楼房,早已经没有了火炉子,也没有了地窨子,我却常常怀念,母亲和我们姐弟几人围坐在火炉边,烤土豆吃的日子。母親也时常念叨,我们小时候吃土豆的一些趣事。母亲说起我们小时候的事时,笑容无比灿烂,仿佛年轻了许多。
当今的社会,物质空前的丰富,土豆在我家已完成了使命,几乎退出餐桌。但是,每到秋天,我总会买一大袋子土豆,很费力气扛到楼上,放在楼道里,心里才会踏实些。可是一冬天也吃不上几个,它还是作为配菜,象征性地放上两个,大鹅炖土豆,小鸡炖土豆,排骨炖土豆……如果单纯地炒土豆丝、土豆片,老公就会抗议说:“土豆小时候就吃够了,一辈子都不想再吃了。”我很无奈,偶尔做上一次,也只有我自己吃,我仍然觉得土豆很好吃。
我是吃着烤土豆,喝着土豆汤长大的,我永远也忘不了土豆的味道。母亲用最普通的土豆,为我们做出了可口的饭菜,使我们健康成长,使贫困的岁月也变得芬芳起来 。土豆的味道已深入骨髓,融入我生命里,弥久恒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