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勇
小说《红楼梦》里出现了不少洋玩意,是中西交流的见证。
贾母经常在看戏时拿出眼镜望一望,这眼镜在当时可不是寻常之物。世界上最早的眼镜诞生在13世纪的意大利,后来在欧洲贵族之间广为流传。眼镜一般都是用玻璃制作,而玻璃在当时是非常珍贵的东西。贾母生日时,连皇帝和娘娘的御赐品也觉得平常,却唯独对粤海将军送来的一套玻璃炕屏视若珍宝,可见玻璃的珍贵。玻璃尽管稀有,在贾府这样的大户人家却已司空见惯。书中描写了许多玻璃器物,用琳琅满目来形容也不为过。如:“进入堂屋……一边是錾金彝,一边是玻璃盆。”“琼浆满泛玻璃盏,玉液浓酙琥珀杯。”“那贾蓉请了安,笑回道:‘我父亲打发来求婶子,上回老舅太太给婶子的那架玻璃炕屏,明儿请个要紧的客,略摆一摆就送来”“晴雯冷笑道:‘先时候儿什么玻璃缸、玛瑙碗,不知弄坏了多少,也没见个大气儿。”“两边大梁上挂着联三聚五玻璃彩穗灯……廊檐内外及两边游廊罩栅,将羊角、玻璃戳沙、料丝,或绣,或画,或绢,或纸诸灯挂满。”“麝月果真去取了一个金镶双金玻璃小扁盒儿来,递给宝玉。”“两边石栏上,皆系水晶玻璃各色风灯。”(第十八回)贾府的玻璃器皿数量大样式多,用《红楼梦》书中的话形容“玻璃世界,珠宝乾坤”。
《红楼梦》里生活起居都以西洋机械产品的钟表来计时。第六回“刘姥姥一进荣国府”,就用刘姥姥来凸显贾家的洋派与时髦的摆设。刘姥姥坐在炕沿上,等待拜见当家少奶奶凤姐。她第一次走进富贵人家,手足无措,觉得什么对象都新鲜有趣,东张西望。下面一段描写她忽然听到一种奇怪的声音:只听见咯当咯当的响声,很似打锣筛面的一般,不免东瞧西望的。忽见堂屋中柱子上挂着一个匣子,底下又坠着一个秤砣似的,却不住的乱晃。刘姥姥心中想着:“这是什么东西?有啥用处呢?”显然,乡下的刘姥姥,没有看过富贵人家用的西洋挂钟。
此外,令人印象深刻的还有贾宝玉随身携带的“核桃大小的一块金表”。第四十五回中,宝玉为看时间“回手向怀掏出”了这块金表,又担心看表这一动作被黛玉误解为不愿意和她待在一起,“忙又揣了”。从小说中可以发现,贾府所用的各类钟表,一般都是用来看时辰的,宝玉几次看表,也看出“戌末亥初之间”之类。可见他们所用的钟表表盘上不使用阿拉伯数字,而是标准的时辰刻度,要么是皇室制钟作坊所制,要么是产自西洋但经过中式改装。
第五十二回,宝琴讲:“八岁时节,跟我父亲到西海沿子上买洋货,谁知有个真真国的女孩子,才十五岁,那脸面就和西洋画上的美人一样,也披着黄头发,打着连垂,满头戴的都是珊瑚、猫儿眼、祖母绿这些宝石;身上穿着金丝织的锁子甲洋锦袄袖;带着倭马,也是镶金嵌宝的,实在画儿上的也没她好看。”由洋货讲到洋人,年轻人情不自禁地围了上来,渴慕之情,好奇之心,嘤嘤求友的迫切欲望,溢于言表。在他们身上,表现出从未有过的对于世界的认同。
晴雯得病,喝中药,闻鼻烟,一再难以奏效,宝玉便说出:“越性尽用西洋药治一治,只怕就好了。”话虽短,意义却深长,对于旧传统的扬弃,对于新事物的肯定,在当时,殊为难得。一次芳官向宝玉讨了半瓶玫瑰露送给了厨房柳嫂子的女儿五儿,拿到厨房时,柳嫂子看见还以为是宝玉日常喝的西洋葡萄酒。可见,宝玉平常是喝西洋葡萄酒的。
《红楼梦》中喜欢洋货的人,大多是比较开明、思想新锐的人物,如贾母、熙凤、宝玉、黛玉等人。宝玉屋里的洋货很多,除了玻璃制品、自鸣钟,还有不少日用品和洋玩意。晴雯为他补的那件“雀金裘衣”,是俄罗斯的货,是用上等的孔雀毛拈了线织成的。名伶蒋玉涵送给他的一条贴身用的大红汗巾子,竟是茜香国女王所贡之物。此巾“夏天系着,肌肤生香,不生汗渍”,原是北静王水溶赠给蒋玉涵的“奇物”。
一部《红楼梦》,随处都充斥着洋玩意,归根结底,这还是得益于“一带一路”。汉唐时,称外国人为“胡人”,因为那时的丝绸之路由西域来,故曰“胡”;明清以后,出現海上丝绸之路,因为从海上来,故称“洋”,把外国人称为“洋人”由此而来。漂洋过海,必赖船舶,人们习惯把“洋货”叫作“舶来品”。如今,时代不同了,不论哪个国家,对“洋玩意”的依存度都更高了。“洋玩意”在我们的生活中俯拾皆是,我们也就见怪不怪了。
(编辑/张金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