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之秀
张虎林是“三农”问题专家,中央党校教授、博士生导师,中共党员。他是连续五届中央“一号文件”的参与者和起草者,从1982年1月1日中共中央发出第一个“一号文件”,到2004年1月中央下发《中共中央国务院关于促进农民增加收入若干政策的意见》,都凝聚着他的心血。
2001年,张虎林提出农村税费必须实行重大改革的建议;2003年,他上交给中央《解决“三农”问题需要调整好政策》的报告,提出“三农”问题是整个国民经济存在和发展的基础,是社会稳定和发展的基础,是人民政权建立和稳固的基础。由此,“三农”问题得到了党中央、国务院的高度重视。
早在1998年,他还创办了“中共中央党校‘三农问题研究中心”,直到2012年才退出。退出后,原本退休的他,仍在为农村改革奔波呼吁,到各地进行调研。几十年来,他的足迹遍布全国30多个省、市、自治区。那么,是什么原因使他情系“三农”?带着这个问题,记者对他进行了专访。
按照约定的时间,记者走进了张虎林位于中央党校大有北里小区的家里。由于之前有过见面交流,因此,张虎林开门见山地说:“你有啥问题,直接问吧。”
志向会随着环境而变化
1938年,张虎林出生在山西省左权县羊角乡盘垴村,他的父母都是老八路。张虎林说,八路军在左权时间最长,八路军的团部跟县委在一起。他住在县委驻地,在那里上小学。“我小的时候,他们经常要传递个信件,因为我是小孩,比较方便,就给他们送信件,和他们打交道多。那是40年代中后期,他们叫我小鬼、小八路。”
“我最初几年在农村上学,到了日本投降后才回到县里上学。”张虎林说。那时,他的父母都比较忙,就把他放到了农村的大伯大娘家。童年的时候,张虎林是县里、农村两头跑。起初,在农村上学时,放假就回县城,与父母呆在一起;到县城读书时,放假又回大伯大娘家,然后跟着大伯大娘下地,干农活。
1947年,张虎林的父亲随刘邓大军挺进大别山,辗转来到河南信阳。于是,一家人又跟随父亲来到信阳生活。这时,张虎林刚上初中。初一、初二,他在潢川中学,初三到信阳中学。
“我最初的理想是考航校,希望以后当个飞行员。然而,初中毕业考航校时,由于身体不合格,被刷下来了,只得继续读高中。高中是在信阳高中读的,这时,我开始住校了,但我的理想又发生了变化,希望将来搞机械制造,因为我的几何、物理成绩都不错,只是数学不是很好,属于中等偏上,因此,特别希望以后学工科。结果,高中毕业考大学时,中国人民大学提前招生,也就得提前考试,而且比一般统考要提前半个多月。”張虎林谈起那段经历,仿佛穿越了时光隧道,又回到了那个年代。
“那时候,中国人民大学没有工科,只有文科,比如法律、哲学、经济等。当时选择考中国人民大学,主要是想多个机会,算是先练练兵。考上了,欢喜;考不上,还有后面的统考。”张虎林说到这儿,停顿了一下,继续说:“学法律,我不喜欢;学哲学,也不是很喜欢;最后才决定学经济。经济里又分工业经济、农业经济。毕竟,我在农村生活过,对农业比较熟悉,就选择了农业经济系。”
非常幸运的是,张虎林最终被中国人民大学农业经济系提前录取了。
张虎林表示,人的志向不是固定的,是会变化的,会根据情况的不断发展而变化。
学业事业双丰收
“进入大学后,我们是一边在学校里读书,一边在下面参加劳动。”张虎林说,那时要求教学与生产劳动相结合。
直到1961年,张虎林本科毕业后,由于成绩优秀,经学校推荐,直接上了本校的研究生。
“研究生三年,是真正读书的三年,没有参加劳动。”张虎林说,那时候,读研究生,国家每月还给48块钱的工资。“日常生活开支有10块钱足够,剩余的钱,我就买衣服、书,但买书花的钱最多。”
由于对书的热爱,以致后来工作后,张虎林的工资很大一部分也是买了书。提到买书的事情,张虎林先生说:“逛书店、买书读,是一种乐趣,也是一种享受。”
1964年,张虎林研究生毕业留校任教,直到1965年1月重新分配到《红旗》杂志编辑部。在编辑部期间,他先从一般编辑做起,最后成为了党支部书记、编辑组组长。在《红旗》杂志工作10年后,1975年,张虎林从“五七”干校又被分配到北京市农村管理干部学院任教,直到1978年调入中央党校。
在中央党校,他先是在学员部搞组织和教学工作,后到马列研究所工作,同时担任校刊经济组主编。1990年担任省部班教学组长。之后,被任命为中央党校办公厅副主任,3年后又被任命为组织部部长。1998年,“中共中央党校‘三农问题研究中心”成立,任中心主任,直到2012年退出。
揭开中国“三农”问题研究的序幕
其实,张虎林是2003年从中央党校退休的,但退休后的他一直是退而不休,因为他的心里始终放不下“三农”问题。
“到中央党校以后,因为我是学农业经济的,便牵头成立了一个‘农村小组,专门研究农村问题,几个人在一块研究农村经济学,创建了‘农村经济学这个学科。”张虎林说,1985年,《中国农村经济学》一书由农业出版社正式出版。
1998年,张虎林创办“中共中央党校‘三农问题研究中心”。这是中国首次成立把“三农”问题作为课题进行系统研究的机构。1999年,“中共中央党校‘三农问题研究中心”在人民大会堂召开了为时三天的新闻发布会和论坛,从此揭开了中国“三农”问题研究的序幕。
率先提出取消农业税
张虎林认为,“三农”问题的主体是农民,必须围绕解决农民的问题来解决“三农”问题。当前,最关键的是农民收入低,引发了一系列问题,最需要解决的就是要增加农民收入,一方面对农民要免税,另一方面要增加农民的收入。
在农业税取消之前,农民的负担很重。2001年在中央农村工作会议上,张虎林就提出“去费免税”,认为中央可以拿出1500亿去补上这个缺口,但他的建议随后被反馈回来,说中央财政紧张,承担不了。
2003年1月份,“三农”问题地位提升,张虎林又提交了一个“去费免税”的书面报告,呼吁把农民的有形负担全部拿掉。
2004年“两会”上,中央决定五年内免掉农业税。张虎林再次呼吁,要免就抓紧免。最后的结果是,3年之内就全免了。
“我向中央提出的这些建议,都是经过细致的调研的,所以才有勇气正式提出来。再说了,没有调研就没有发言权。”张虎林如是说。
“三农”问题是一个整体
“一般人认为带‘农字的就是‘三农,不带‘农字的就不是‘三农,理解得太窄了。实际上,‘三农(农业、农村、农民)问题是我们国家所有重大问题中间最根本、最本质的问题,影响到国家的方方面面。对这一点,很多人认识不足。社会上的人认识不足还好说,如果是党政机关、领导干部认识不足,问题就严重了,因为认识不足就不可能有效地贯彻相关的政策。”张虎林说,“三农”是个整体,是不可分割的。农业是农民从事的主要产业,农村是农民从事生产和生活的主要地域。所以“三农”的主体是农民。我们为解决“三农”问题制定的政策,必须围绕农民这个主体来采取措施,中央制定和采取了很多政策和措施,都是为了解决这个问题。
张虎林表示,“三农”问題最集中的表现是城乡差距巨大。为了解决这个问题,中央很早就提出来统筹城乡经济社会发展,提出了工业要支持农业,城市要支持乡村的发展,但在实践中的效果不能令人满意,因为在人们的思想意识里面往往还是把城市看得重,把重点仍然放在发展城市方面,那样城乡的差距就会越来越大。后来,中央又提出来城乡一体化,就是要把发展的重点放在农村,想方设法加快农村的发展,这样才能够逐步地缩小城乡差距。
新农村建设好了就会使大量的农民稳定在本地,不会大批地跑到大城市去。由于大批农民工素质不高,又没有进行职业培训,所以到城市以后给城市也带来了很多问题。所以在城镇化的过程当中,政府要起主导作用,要把农民的流动纳入到规划里面,有组织地进行流动,它的基础就是要提高农民的素质,采取多种形式的培训,重点还是要建设好新农村,比如在基础设施、文化教育、卫生福利等等方面,要提高农村的水平,缩小和城市的差距。农民的生活水平提高了,经济发展了,社会就稳定了。农民是主体,政府是主导,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提高农民的幸福程度,包括经济上的、文化精神方面的,惠农、强农、富农都是这个意思。
最后,张虎林强调,推进城乡一体化是解决“三农”问题的途径。他说,城镇化建设必须围绕农民进行,政府所做的一切应该都是为了提高农民的幸福程度,包括经济和文化精神层面。同时,要明确思路,将城镇化看作经济发展的客观过程,有所为有所不为,传好接力棒,以长远观点代替短期行为。
同时,张虎林也表示,“三农”问题要解决起来仍然困难重重,主要是整个政策在贯彻执行中老是出问题,老是走偏。这个问题太严重,这与一些干部的素质、水平以及思想问题有关。所以,必须加强监督,完善考核,尤其要严格对干部的考察和任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