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瑞
摘要:石叠山房为明代陕西富平人李宗枢的室名。出于弘扬传统文化、传播文学思想、立言以存世不朽的目的,石叠山房刊刻了《汉隶分韵》《薛西原集》《从古正文》等古籍。这不仅挽救了部分行将亡佚的古籍,而且保存了一些珍贵的明代刻本,为此后相关古籍的刊刻和研究提供了参考和校勘纠谬的依据,具有较高的版本价值和文献价值。从相关资料分析,“西亭书院”是朱睦桴主持刊刻《李石叠集》的场所,为朱氏所有,并非李宗枢的室名。
关键词:李宗枢:石叠山房:西亭书院;刻书
中图分类号:1206.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CN61-1487-(2019)03-0017-05
李宗枢(1497-1544),字子西,号石叠,陕西富平人,嘉靖二年登进士第,官至都察院右佥都御史。李宗枢为明代中期关陇文人群体中的重要一员,他曾师从关中大儒马理和南大吉。嘉靖十七年夏五月,胡缵宗为马汝骥《西玄集》作序,其中对当时关陇文人群体的盛况有所描述:“明兴,先进文质彬彬,尚矣。弘治间,李按察梦阳谓诗必宗少陵,康殿撰海谓文必祖马迁,天下学士大夫多从之,士类靡然。而献吉、德涵因得罪世之君子矣,时则有若王太史九思、张民部凤翔、段翰检炅、马太卿理、吕宗伯柟、韩中丞邦奇、参伯邦靖、王翰检元正、南郡守大吉、刘宪使储秀、马太史汝骥、许中丞宗鲁、王佥宪讴、何中丞栋、张比部治道、李佥宪宗枢、王宫谕用宾、吕郡守颛、赵兵部时春、孙羽士一元,实兴李、康同趣,虽言人人殊,而其归则迁与甫也。”
明代刻书风气日盛,官刻、坊刻和私刻都得到了长足的发展。李宗枢作为“前七子”复古文学阵营中的一员干将,刊刻书籍也成为其宣传复古主张的一条重要渠道。李宗枢有室名石叠山房,其刊刻的书籍或在版心下方雕有“石叠山房”字样。兹将石叠山房所刻书籍加以梳理,以窥明代地方文人刻书之崖略。
一、石叠山房刻书概述
据《全明分省分县刻书考·陕西省卷》“富平县”条载:
《李石叠集》四卷,明李宗枢撰。明嘉靖二十九年陕西省富平县李宗枢刊本。
《汉隶分韵》七卷,明嘉靖九年陕西省富平县李宗枢刊本。
《薛西原集》二卷,明薛蕙撰。明嘉靖十四年陕西省富平县李宗枢刊本。
《从古正文》五卷、《字源释义》一卷,明黄谏撰。明嘉靖十九年陕西省富平县李宗枢刊本。
李氏《李石叠集》四卷《附录》一卷,明李宗枢撰。明万历陕西省富平县李氏刊本。
瞿冕良《中国古籍版刻辞典》中也对石叠山房的刻书情况作了介绍:
李宗枢(1497~1544),“字子西,嘉靖二年进士,任诸城县令,擢御史,累迁右佥都御史。嘉靖九年(1530)刻印过田汝耔《汉隶分韵》7卷(半页8行,行13字)。嘉靖十四年(1535)刻印过薛蕙《薛西原集》2卷(10行20字)。嘉靖十五年(1536)刻印过黄谏《从古正文》5卷《字原释义》1卷(7行无定字)。嘉靖二十九年(1550)其后嗣刻印过他自撰《李石叠集》4卷《附录》1卷(9行16字)。”
(一)明嘉靖九年庚寅(1530)刻印《汉隶分韵》七卷
《汉隶分韵》七卷,不著撰人名氏,亦无时代可考。据《中国古籍善本书目·经部.小学类》记载:“《汉隶分韵》七卷,明嘉靖九年李宗枢刻本。”《增订四库简明目录标注》[续录]云“明嘉靖九年刊本”[。是刻半页八行,行十三字。
清冯班《钝吟杂录》卷六:“《汉隶分韵》,以汉人石刻较之,多不合,不足据也,不如《汉隶字源》。《字源》犹士大天撰集,《分韵》乃出书坊所编,故多妄。其书无序文,即借用洪丞相《隶释序》为冠,后考《分韵》,亦昔人书。正德中,田汝耔刻之江西;嘉靖初,李石叠再刻之上谷。上谷本又不及远甚。”清许瀚《攀古小庐杂著》卷十二跋《汉隶分韵书后八则》:“《汉隶分韵》七卷,明嘉靖九年李子西临刊本。前后序俱不详撰人名氏,或补题宋汝南莫德显订,盖以其名氏无传,诡书之如亾是乌有之类,非其实也。余阅《宋史·艺文志》有马居易《汉隶分韵》七卷,在小学类,书名、卷数皆符,或者即其人欤?谨志于此,以俟博访。”
按,嘉靖八年己丑(1529)冬十二月,李宗枢奉命巡按上谷等地。《再葺上谷察院记》云:“嘉靖己丑秋八月,上谷察院寝序灾。冬十有二月,御史李宗枢来按,次于外。”卷三嘉靖九年庚寅(1530)春三月,李宗枢与刘源清商议重修上谷察院之事。《再葺上谷察院记》:“庚寅春三月,御史大夫刘公及李子会于院谋役焉。”卷三故《汉隶分韵》应为李宗枢巡按上谷时所刻,属于官刻本。
(二)明嘉靖十四年乙未(1535)刊刻《薛西原集》二卷
是年二月初一日,李宗枢为薛蕙《约言》作序。
杜泽逊《四库存目标注》载:“《约言》无卷数,明薛蕙撰。……南京图书馆藏明嘉靖刻本一卷,題‘西原薛蕙著。半页九行,行十九字,白口。半页一框,四周单边。前有嘉靖乙未李宗枢序,后有吕景蒙序。卷端有黄裳手跋,云为天一阁藏书。……《存目丛书》据以影印。天一阁文管所另藏是刻一部。”黄裳《来燕榭书跋》载:“《约言》,嘉靖刻。九行,十九字。白口单边。板心下题约言几。卷首大题次行署‘西原薛蕙著。前有嘉靖乙未岁中春朔富平李宗枢序。次目录,自《天道篇》迄《春秋篇》,凡九篇。后有象郡吕景蒙后序。”
同年二月初十日,李宗枢又为薛蕙《薛西原集》作序,并刻印之。是刻十行二十字,白口,四周单边,版心刻“薛西原集叙”“薛西原集目录”“薛西原集上”“薛西原集下”。卷首有奉议大夫河南按察司佥事秦中李宗枢叙,署日“皇明嘉靖十四载中春十日”。该集分上、下卷,所收均为诗歌,诗按年编次,自正德十年乙亥(1515)至嘉靖二年癸未(1523),凡九年。
傅增湘《藏园群书经眼录》卷十六《集部五·明别集类》:“《薛西原集》二卷,明薛蕙撰。即《薛蕙集》也。明嘉靖十四年李宗枢刊本,十行二十字。诗低一格只十九字。前有奉议大夫河南按察司佥事秦中李宗枢叙,题‘嘉靖十四载中春十日。诗以年为次,自乙亥至癸未,凡九年。”
《嘉业堂藏书志》卷四《集部·明别集类》:“《薛西原集》二卷,明刻本。此单行本。自乙亥至癸未,所著古今体诗。前有秦中李宗枢序。(缪稿)明薛蕙撰。嘉靖刻本。仅诗集,分上、下两卷。自乙亥至癸未,按年编录。前有目录。五古咀吮六朝,独抒性情,余体亦奄有三唐各家之长。竹坨谓‘敛北地之菁英,具信阳之雅藻,兼迪功之精诣,良非溢美。黄虞稷《千顷堂书目》亦录是集。《四库提要》则收《考功集》十卷。乃分体编辑,与此本当互有出入也。”
《中国古籍善本书目·集部》:“《薛西原集》二卷,明薛蕙撰。明嘉靖十四年李宗枢刻本。”
《香港中文大学图书馆古籍善本书录-集部·别集类》:“《薛西原集》二卷,明薛蕙撰。明嘉靖刻本,二册。匡高十九公分,宽十三点六公分。十行二十字。白口,无鱼尾,四周单边。前有嘉靖十四年李宗枢序。首页眉端有屈向邦抄录薛蕙小传;末页有金元功手录薛蕙小传。钤有‘金元功藏书记‘洞溪传生‘屈向邦印‘诵清芬室‘荫堂诸印。卷上载诗一百十一首,卷下一百二十九首,均为薛氏自正德十年至嘉靖二年所作古今诗。”
李宗枢与薛蕙于嘉靖二年相识,是年李宗枢举进士,薛蕙为会试同考官,《<薛西原集>序》:“今上御极之癸未,余举进士,先生同考之。”薛蕙为安徽亳州人,嘉靖三年因议大礼下诏狱,寻复职,未几罢归,屡荐不出,屏居西原。嘉靖十二年,李宗枢任颍州兵备佥事,直至嘉靖十四年升任河南布政司左参议,期间一直为官颍州。吕景蒙字希正,明代广西象州人,于嘉靖十二年八月壬午谪判颍州,成为李宗枢的僚属,谈迁《国榷》卷五十五载“壬午,南京给事中王希文免,御史吕景蒙谪判颍州,盖互纠也”。亳州与颍州相去不远,加上薛、李二人早已熟识,志趣相投,李、吕二人为政地方且雅好笔墨,故薛蕙《约言》《薛西原集》成书之后即请李宗枢、吕景蒙为之作序,由此可见薛、李二人交情之深,亦可知《薛西原集》为李宗枢任职颍州时所刊刻,属于官刻本。
(三)明嘉靖十五年丙申(1536)刻印《从古正文》五卷《字原释义》一卷
是年三月二十四日刻印《从古正文》五卷《字原释义》一卷。是刻七行无定字,且大小字不一,白口,左右双边,五册。版心刻“序”“后序”“凡例”“字原释义”“上平声”“下平声”“上声”“去声”“人声”,版心上方刻“从古正文”,版心下方刻“石叠山房”。卷首有《从古正文叙》,题日“赐进士及第前翰林院学士奉议大夫金城黄谏书”,次有《叙再刻从古正文》,题日“嘉靖丙申春莫廿又四日秦中石叠李宗枢序”。该刻本后经影印收入《四库全书存目丛书·经部》第189册。
《中国古籍善本书目·经部》载:‘《从古正文》五卷,《字原释义》一卷,明黃谏撰。明嘉靖十五年李宗枢石叠山房刻本。”
杜泽逊《四库存目标注》:“《从古正文》五卷,明黄谏撰。……辽宁省图书馆藏明嘉靖十五年李宗枢石叠山房刻本,半页七行,白口,左右双边。版心下刻“石叠山房”四字。正文五卷附《字原释义》一卷。钤‘钱尔复印‘继祖所藏善本等印记。《存目丛书》据以影印。”
李宗枢《再刻<从古正文>序》云:“昔余之适汲,得是书于高大夫苏门氏,乃吾乡前学士兰坡公之作之者。嘉乐敷求,刻也亡矣,是故再刻以存之。”卷三高大夫苏门氏即高叔嗣,字子业,号苏门山人,明河南开封府祥符县人,嘉靖二年进士。兰坡公即黄谏,字廷臣,别号兰坡,明代陕西庄浪卫(今甘肃省永登县)人,正统七年以一甲第三名进士及第,授翰林院编修,迁侍读学士。嘉靖七年,高叔嗣因病辞官还归故里,是后居家三年,于嘉靖九年十二月起复还朝,次年春至京师,而李宗枢于嘉靖七年三月选河南道理刑,九月实授监察御史,任期内应到过开封拜访同年友高叔嗣,并且从高叔嗣那里得到《从古正文》,因而于嘉靖十五年重刻之。李宗枢于嘉靖十四年九月迁河南布政司左参议,故《从古正文》《字原释义》应为其任职河南时所刊刻,属于官刻本。
二、“西亭书院”考
明嘉靖二十九年刻本《李石叠集》在框外左下方镌有“西亭书院雕”,显然“西亭书院”为《李石叠集》的刊刻场所,具体为何,自明朝至现代,未见有资料详细注释。今人瞿冕良《中国古籍版刻辞典》中将“西亭书院”释义为:“明嘉靖间人李宗枢的室名。所刻书见‘石叠山房条。”同书“石叠山房”条云:“明陕西富平人李宗枢(1497-1544)的室名。……嘉靖二十九年(1550)其后嗣刻印过他自撰《李石叠集》4卷《附录》1卷(9行16字)。”可见,编者认为“西亭书院”为李宗枢的室名,《李石叠集》为其后嗣所刊刻。《全明分省分县刻书考》也持“西亭书院”为李宗枢室名的观点,当系沿袭《中国古籍版刻辞典》然而,《中国古籍善本书目》《稿本中国古籍善本书目书名索引》《中国版刻综录》《明别集版本志》等书目却对“西亭书院”语焉不详。可见,关于“西亭书院”的详细释义,目前可资依赖的唯有《中国古籍版刻辞典》。但是,《中国古籍版刻辞典》中所言是否属实,还有待进一步查考。辨清这一刊刻场所,有助于使《李石叠集》的刊刻流传过程更为明晰。
据朱睦桴所撰《故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富平石叠李公行状》记载,李宗枢卒后,朱睦桴将其诗文遗稿进行整理,编为四卷,刊刻传世,“殁之日,睦桴收其遗藁,得诗文谏草四卷,皆精细言华,行将梓传于世云”附录。“行将梓传于世”表明《李石叠集》即将刊刻。后文又说:“中丞公集刻既告竣,予复以其状附载卷末,盖欲后之览者详知公之素履若此云。时庚戌夏四月十日睦桴又题。”庚戌即为嘉靖二十九年(1550),“中丞公集刻既告竣”证明《李石叠集》于此年刊刻完成。马理《明都察院右佥都御史石叠李君墓志铭》云:“君为诗取初唐,所赋如之,文宗秦汉,书法章草,人能品。其卒也,周镇国中尉西亭先生素以斯文友君,收其遗藁,得谏草诗文凡四卷,叙而刊之传世。又状其行理,述而志铭。”附录明确指出《李石叠集》系朱睦桴编叙刊刻行世。朱睦桴自述和马理所述均已说明了《李石叠集》的编纂和刊刻情况,且朱睦(木+挈)(1517-1586)字灌甫,号西亭,学者称为西亭先生,因而,“西亭书院”应为西亭先生朱睦(木+挈)主持刊刻《李石叠集》的刻书场所,而不应划归李宗枢名下。
此外,明田椿粹作有《西亭书院偕孙东蒙宴集》一诗,可作为西亭书院为朱睦桴所有的旁证。
不识王孙馆,倚然水竹乡。林堂秋黯淡,烟溆晚苍茫。雅会留孙绰,追陪愧子方。传杯散图史,余兴满沧浪。卷四百六十五
田汝棶,字深甫,号莘野,明河南祥符(今开封)人,田汝耔(1478-1533)之弟。正德十一年(1516)举人,十三试春官不第,乃谒选官,终兵部司务。游学于李梦阳之门,与左国玑齐名,人称田左。有《莘野集》。田汝生卒年不详,但可知其生年在公元1478年之后;又据《皇明词林人物考》卷十“田深甫”条:“田公名汝,字深甫,汴梁人也。南阳李蓑叙其集日:‘予初举进士,深甫适在京师,及滥竽史馆,深甫为兵部司务,以是得相往复赓和,未几,而深甫客死京邸矣。”按,李蓑举进士在嘉靖三十二年癸丑(1553),故田深甫卒年应在公元1553年后不久。所以,田深甫与朱睦(木+挈)(1517-1586)为同时代稍早的人,其所言可信度很高。
《西亭书院偕孙东蒙宴集》一诗,诗人既云“西亭书院”为“王孙馆”,则其主人必定不会是李宗枢,而只能是朱睦桴。因朱睦桴为周定王朱橚(朱元璋第五子)之裔,封镇国中尉,祖籍凤阳(今安徽凤阳),迁居河南开封。李宗枢亦有“王孙遥载酒,仙侣共停骖”(《西亭别业分韵得南字》)、“皇家帝子爱文章,别业遥开天汉傍”(《西亭先生别业留讌》)巷二的诗句,其中“王孙”“皇家帝子”均指朱睦(木+挈)而言。田深甫又为河南祥符(今开封)人,故而此诗应为其居祥符故里时所作。
李宗枢为官各地期间主持刊刻了不少书籍:嘉靖九年(1530)巡按上谷时,刊刻田汝耔《汉隶分韵》七卷(半页八行,行十三字);嘉靖十四年(1535)任颍州兵备佥事时,刊刻薛蕙《薛西原集》二卷(十行二十字);嘉靖十五年(1536)任河南布政司左参议时,刊刻黄谏《从古正文》五卷《字原释义》一卷(七行无定字),版心下刻“石叠山房”四字。上述诸书均系李宗枢生前所刊刻,亦有明文记载,毋庸置疑。所可疑者,一则李宗枢室名“石叠山房”,并无“西亭书院”;二则《李石叠集》系其卒后六年才刊刻行世,且由朱睦(木+挈)编纂整理,朱睦(木+挈)号西亭,因而“西亭书院”顺理成章应属朱睦(木+挈)所有,何以后世误将其划归李宗枢?盖因李宗枢喜刻书,又有自己的刻书场所,从而导致后人的错误判断。
概言之,“西亭书院”并非李宗枢的室名,而是朱睦桴主持刊刻《李石叠集》的场所,为朱睦桴所有;李宗枢后嗣可能参与了刊刻事宜,但不起主要作用。笔者于此,有必要纠正《中国古籍版刻辞典》之误,为“西亭书院”的主人正名。
三、石叠山房刻书的目的
石叠山房所刻书籍,均系李宗枢为官各地时主持刊刻,属于官刻本。李宗枢为政一方即主持刊刻一种书籍,这反映了一种自宋代以来就已经盛行的地方官府刻书的风气。曲德森在《中国印刷发展史图鉴》中说:“从北宋开始,就形成了一种官府刻书的现象,为官一任,总要刻印一两种书,既体现其风雅,又是一种政绩的表现。”李宗枢刻书自然不乏附庸风雅、增加政绩的目的,但更多的则是出于正统文人对文化的珍视与热爱。
(一)弘扬传统文化,教化民众
《汉隶分韵》为经部小学类字书,其著者和时代均失考。《刻<汉隶分韵>后序》:
书之有隶,自秦始也,有汉君子则之,詹乎其极也,是以后世宗焉。《汉隶分韵》刻矣,而传弗广,广之,斯刻之矣。李宗枢曰:“书,艺也;艺,道之文也;文,礼之著也。是故君子之学,艺以究文,文以止礼,而道几焉,惟艺也乎哉?夫是可以志学已。”
早在李宗枢之前已经有人刊刻过《汉隶分韵》,但是却没有得到广泛的传播,为了避免此书湮没不彰,李宗枢为政之暇再次刊刻以存之。嘉靖十五年刻印《从古正文》时也是出于此种目的,存亡以益今,《再刻<從古正文>序》云:
夫书,一而已矣;二之者,后世之失也。是故古书之文,一一斯正;俗书之文,二二斯。俗文尚则古文晦,古文晦则大义谬矣,是故君子正之。正之者,从古以复正也。彼习之不察者,或异焉,亦惑矣。呜呼!五帝之后,改易殊体;六国之世,文字异形。先王之教化浸微,六艺均之失传矣,岂惟书哉?呜呼!孔孟既远,群议日兴。畔圣人大中至正之道,而为同异之辩者,赜如也,岂惟艺哉?昔余之适汲,得是书于高大夫苏门氏,乃吾乡前学士兰坡公之作之者。嘉乐敷求,刻也亡矣,是故再刻以存之。君子察于此,盍亦审所从也夫?”
为政一方,即身兼治理一方和教化民众的重任,李宗枢以文官和文人的双重身份及独到眼光,为保存和弘扬传统文化、教化民众做出了应有的贡献。
(二)文学观念趋近,传播思想
薛蕙为明代正德、嘉靖之际的著名文人,“前七子”之一的王廷相曾称赞他“天下奇才,可继何、李”,由此可见,薛蕙早期的文学观接近何景明、李梦阳。《薛西原集》二卷收录的便是薛蕙早年所作诗歌,自正德十年乙亥(1515)至嘉靖二年癸未(1523),凡九年。薛蕙在离京前主张作诗学六朝初唐,陈田《明诗纪事》:
嘉靖初学初唐者,如薛君采、皇甫子安,七古诗便不能佳,无论余子。盖其调圆转流利,须择题而施。惟何大复《明月篇》最为杰出,以其才自度越寻常也。五律一体,人握隋珠,君采、子安兄弟、高苏门、袁永之、唐应德、陈约之辈,不可胜数。
作为嘉靖二年的会试同考官,薛蕙对李宗枢文学思想的形成产生了重要的影响。《薛西原集序》云:
昔我武宗皇帝庚辰之岁,余尝从瑞泉先生游于京师,获西原薛先生词赋数帙。尚则玄风,聿祛末习。漱群籍之芳润,撷百氏之英嘉。藻思鸿才,卓哉有斐!一时骚坛词囿操觚洒翰之徒,邈焉寡俦。先生方绾章铨署,欲晋焉请益,未之敢也。今上御极之癸未,余举进士,先生同考之。未几,振衣南州,余亦分符北海,思觌啐颜、聆玄论,未之能也。乃岁壬辰,余官中土,分按南畿,既见先生,乃舍彼旧学,栖迹丘园,游心理域,德音秩秩,昭然发曚,不我诬已。乃知大道靡穷,达人无我,瞻彼群什,道中一艺云尔。虽然,尼父定删,风雅并述,将以性情所感,斯道攸存,诗以理之,孰云徒作统之?畅湮欝之思,达神明之德,通万物之情,格两间之妙,诗之为用,大矣哉!夫道不远人,诗非离道,一以贯之,存乎其人。追念遐思,爰请旧作,以贻同志,并序厥学,庶有所稽焉。
《编初唐诗叙》:“南溟樊鹏曰:‘余嘉靖癸巳督储濠梁,得关中李子西相与评古今诗。李固豪杰士,识鉴精敏,动以初唐为称,适与余契,退而编成。”叙题曰“嘉靖十二年春”。《初唐诗》三卷,信阳樊鹏所编唐诗选本。樊鹏曾师从何景明,深受其师诗学思想的浸染,又与李宗枢诗学观念相契,故而二人过从颇密,相知甚深。马理所撰《明都察院右佥都御史石叠李君墓志铭》亦称“君为诗取初唐,所赋如之,文宗秦汉”,由此可见,李宗枢与薛蕙的文学主张相近,因而在任职期间刊刻《薛西原集》,以达到传播其思想的目的。
(三)人虽殁言可传,存世不朽
儒家把“立德”“立功”“立言”作为人生追求的最高境界,司马迁忍辱负重撰成《史记》,也是希望“成一家之言”,“藏诸名山,传之其人”,儒家的这种价值观念被历代文人学士奉为圭臬。李宗枢为政之暇刊刻书籍,既有追念先贤的深情,也饱含着对时贤的敬重,更为重要的是,存先贤和时贤之言以使之不朽。
四、石叠山房刻书的价值与影响
李宗枢石叠山房所刻之书,至今仍有留存,因而具有很高的价值和影响。具体而言,即存原以证今,存亡以益今。
明嘉靖十四年(1535)李宗枢刊本《薛西原集》二卷为薛蕙诗集的初刻本,系薛蕙生前亲自选录,保存了其早期诗作的原貌。嘉靖二十年正月初九日,薛蕙因疾而卒,是后《考功集》的纂辑避不开《薛西原集》的影响。初刻本保留了古籍的原貌,可作为校勘纠谬的依据,具有较高的文献价值。
在李宗枢之前,《汉隶分韵》《从古正文》已经得到刊刻,但流传不甚广泛。为了避免这些书籍湮没不彰,李宗枢为政之暇再次刊刻以存之。《刻<汉隶分韵>后序》:“《汉隶分韵》刻矣,而传弗广,广之,斯刻之矣。”《再刻<从古正文>序》:“昔余之适汲,得是书于高大夫苏门氏,乃吾乡前学士兰坡公之作之者。嘉乐敷求,刻也亡矣,是故再刻以存之。”可见,为了挽救这些即将亡佚的古籍,李宗枢尽心竭力、功不可没。
综上所述,或旨在弘扬传统文化,或出于传播文学思想的需要,或企图立言以存世不朽,石叠山房刊刻了不少古籍。石叠山房的刻书活动,不仅挽救了部分行将亡佚的古籍,而且保存了一些珍贵的明代刻本,为此后相关古籍的刊刻和研究提供了参考和校勘纠谬的依据,具有较高的版本价值和文献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