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文学中的物哀探究

2019-04-01 06:20谭培培
北方文学 2019年6期
关键词:物哀文学日本

谭培培

摘要:“物哀”是日本文化中十分突出的美学思想,在日本文学领域更是有着深远的影响。想要对“物哀”进行深入理解,除了要加强概念层面的认知以外,深入到其形成的环境中进行探知,同样是不容忽视的必要功课。文章首先从“物哀”这一概念出发,指出对于这一概念的理解偏差,始于翻译。而后进一步考察其内涵以及产生的环境,深入对“物哀”思想展开辨析,对于加强对这一思想的认知有着一定的积极意义。

关键词:物哀;日本;文学

“物哀”是贯穿于日本传统文学以及美学中的一个重要思想,其在日本文学体系中,可以追溯到《古事记》,并且在对于日本文学有着非常重要意义的《源氏物语》中,“物哀”一词同样有着极高的出现频率。而在《源氏物语》之后,日本的文学大多都受到其影响,也因此进一步带动“物哀”不断深入人心。

“物哀”曾经在日本诸多文学作品中出现,但是中国对这一思想的理解,却并无一帆风顺。“物哀”的思想,对于中国而言,首先是一个外来词,即其翻译文“物哀”本身,并不对应于中国文化中的任何一个词,因此造成了对于这一思想理解偏差的出现。“物哀”在日语中被表示为「もののあわれ」,在这之中「もの」翻译成汉语就是“物”,同时「あわれ」翻译成汉语就是“哀”,这种直接翻译固然在一定层面是有效的,但是也会带来理解领域的问题,很多人都会将这个思想理解成为关于“物”的“哀”。但是如果深入到日本文学环境中,就会发现“物哀”的思想远远不至于表面的理解。例如川端康成,曾经对于“物哀”的概念做出过明确的解释,即“物哀中的‘物指的是人类本身的外部世界,是客观存在的各种事物,而‘物哀中的‘哀指的则是对于外部世界人类自身的一种主观情感表达,不仅限于哀伤的情感,更是一种对世界万物独特的审美”。并且日本作家本居宣长在对《源氏物语》的注释书中也对“物哀”的内涵进行了细致的解释,他认为“物哀”的思想更加注重在变化的世界中,自然流露的情感表达,而不是对于某个物体对象的机械性的情感主张。这种对于“物哀”的表达,有点与中国文化中,所谓的情景交融的思想类似。

进一步深入研究“物哀”思想,虽然从字面的直接翻译,会导致理解的失败,但是仍然可以从“物”和“哀”两个角度对其进行剖析。首先,“物哀”的“物”不能单纯理解成为物品或者物体,而是除却人类以外的所有的物,归根结底,是人所处的这个世界,是客观存在的各种事物。在这个环境中,不单纯有客观存在的事物,还包括所有发生在这个环境中的一切事件,尤其是那些人类所无法左右的实践。从这个角度看,“物哀”思想多少与日本传统的,对于自然万物的崇拜有一些吻合,那种朴素的对于人类无法控制的力量的尊敬,在一定程度上,成为“物哀”的“物”的源泉。而“哀”同样需要更为深入的认识。如果单纯将“哀”理解成为悲哀或者伤感,那么就偏离了“物哀”的本质方向,“哀”在日本文化中,更多是一种人类情感的概括,其中自然是包括哀伤和優思,但同时也包括赞叹、崇拜、欣赏等多种情感。例如在村上春树的作品《神的孩子全跳舞》中,对于地震过后的描述,在作品开头就已经确定了其感情基调,“那太过分,太残酷了”。这个时候如果单纯将这种“残酷”确定为人类对于地震发生的哀思,怨恨,就背离了“物哀”的思想。这种“过分”与“残酷”的描述,同样也包含着无奈、失落,愤恨以及抱怨。众多感情融合在一起,成为“哀”所要表达的感情。虽然在这一个例子中,“哀”包含了众多负面因素,但是却不能被这个例子所误导,在日本文学作品中,仍然有着更多例子夹杂了更多复杂情感,其中同样包括一些积极的以及平和的态度。

想要对“物哀”这种复杂思想更更为深入一步的了解,还需要从其产生原因的角度展开分析。对于“物哀”的形成,很多学者都坚持认为其源于日本特殊的地理特征。相对而言狭小的国土,以及四面环水的环境,造就了日本的岛国特征,不管是地震还是海啸,对于日本而言,发生的机会都远高于其他陆地。这种背景之下,日本的文化必然呈现出更为顽强、坚韧的特征,同时他们更为注重团体,也更明白个体的渺小。因此在思想上,对美的观察和判断,都更加趋向于微观,更多崇尚细腻柔和之美。例如在《阴翳礼赞》中,作者谷崎润一郎认为金色的物品放在黑暗之中,才会更好地发光,比放在白天能够更多展示它自己,因此黑暗便有了这种独特的美,是黑暗的这种美的参与,才让金色的物品更具魅力。但是笔者却认为,虽然日本人思维细腻,审美微观并且温和,固然可以更多关注周围的“物”,发现“物”本身的美感并且加以歌颂,创作出基于“物”的不朽篇章,但是这只能成为“物哀”的个必然基础,想要形成“物哀”思想,还必须有人的主动参与,完成“哀”这种情感的表达。

频发的自然灾害,带给日本国居民很大的困扰,也因此激发了最为朴实的,对于自然环境中,人类无法抗拒的众多力量的崇拜和敬畏。如果说对于自然环境的无可奈何,造就了他们珍惜生活,关注细节的“物”的存在,那么这种对于自然力量的敬畏,则不仅仅形成了质朴的崇拜,同时也形成了“哀”的源泉。对于生活的这个环境,日本人从其中攫取衣食住行所需要的各种资源,从事耕种和其他生产劳动,创造自己生活所需要的一切。但是同时,不可避免的自然灾害,也带来无尽破坏,带给日本人以惊恐,甚至于绝望。日本照叶林文化中,曾经将南亚地区的某些国家割裂出去,认为越南以及中国南部区域只形成了农耕文化,而没有形成照叶林文化。对于这两种文化的区分,则在于农耕文化对于自然界只是利用,而照叶林文化则是与自然界的一种和谐共处,甚至于尊敬。由此可见,对自然环境的缺乏控制,是日本传统文化的一个重要影响,也正因为如此,他们对于“物”的态度,是一种谨慎的,平等的尊敬,而非控制和驾驭。这才是“哀”的本质由来。

“物哀”的思想,除了扎根于日本的自然环境,以及历史之中以外,也在很大程度上受到了来源于中国古代文化的影响。如果想要深入了解“物哀”而抛开中国文化的影响,那必然是无法得到全面而深刻的结果。自古以来,中日两国的文化交流都未曾完全中断过,尤其是盛唐时期,鉴真东渡和遣唐使给日本送去了大量先进的工艺和文化,也因此在日本文化中留下了深刻的烙印。鲁迅先生赴日本留学期间,同样曾经感慨中国唐文化对于日本文化的深刻影响。对于这一点,日本文学界同样有着深刻的认识,对应的例证更是不胜枚举。例如《源氏物语》中有大量对于唐代诗词的引用,其中引用《长恨歌》的地方有:“归来池苑皆依旧,太液芙蓉未央柳”以及“在天愿做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等。除了直接的引用,某些情节同样与我国汉唐文化保持高度一致。自然,白居易的诗词能够直接进入《源氏物语》,确实有一定的道理,当时的唐朝已经开始出现没落之态,白居易的作品中也因此常常会流露出悲凉的情绪,而这种情绪,刚好符合了日本“物哀”的思想。虽然“物哀”的“哀”并不是完全的负面情绪,但是不可否认的一点在于,日本的“物哀”思想,是面对“物”的一种崇敬和惋惜,可以平和,但是相对而言积极情绪仍然比较少。这就与唐朝下行时期的文化特征不谋而合,也因此,中国那个时期的文学作品,才会在流入日本之后深的日本国人的喜爱。从这个角度看,甚至可以说,中国的唐文化,在一定程度上曾为了促进“物哀”美学产生的助力。

“物哀”美学是基于日本特有的自然环境和历史环境形成的具有独特魅力的一种美学思想,是日本文学乃至日本精神中非常重要的一种审美观念。一直以来,很多人对于“物哀”思想的理解都较为片面,唯有深入思考,才能不断澄清,把握本质。

参考文献:

[1]叶伟渠,唐月梅.“物哀”与幽玄[M].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2.

[2]李远喜,风骨与“物哀”[J].日本问题研究,200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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