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去重庆,在几千米的高空,读作家刘亚荣的散文《虫鸣三章》,作家写了三个普通的小动物,其背后深藏的不仅是一个故事,而是文化的叙事,这是里尔克说的“根”。诗人深刻地指出:“只有一个唯一的方法:请你走向内心。探索那叫你写的缘由。考察它的根是不是盘在你心的深处;你要坦白承认,万一你写不出来,是不是必得因此而死去。”诗人说的根是动脉粗壮的精神,盘在人的心灵中,创作不断吸引的营养。这一个根字,没有任何的形容词,准确地说出重大的道理。
有了精神的支撑,才能有远大的格局,不会囿于鼠目寸光,低头得意眼前的一亩三分自留地。散文的创作,不能凭诀窍写作,浮光掠影的记录生活,靠着读几本杂乱的书,挤出一点虚假的热情,在电脑前,面对键盘一阵胡敲的奋发,写出一堆垃圾般变馊的文字。或者偷梁换柱,抄袭自己,夸大自己。在这样的文字中,读不到激昂的情绪与先锋的精神,只是玩弄技巧,注水的行文代替。这不是生命激情的创作,如里尔克所说的“必得因此而死去”,创作此时早已不见,成为工厂流水线上的制造。
刘亚荣将情感接通心灵深处的根,面对纷杂的社会,守住自己的品质,抵挡尘俗的雾霾。她回味过去的生活,在这些小生灵的身上,有着独特的感受。“阳光透过窗棂照在炕上,屋外北风呼啸,小炉子上烤着山药,在弥漫的山药香里,炕头传出驴驹的欢唱,这个冬天就有了别样的乐趣。有时候,驴驹的叫声从弟弟的怀里传出来,我们吃着饼子熬菜,听着驴驹的自拉自唱。经年的驴驹葫芦,被人的肌肤盘染成酱黄色,泛着时光的况味,驴驹在此吟唱着田野的歌,让人对春天有了新的憧憬。”作家的描写,没有卖弄警句,一味浮夸。作家不是临摹者与工匠,有独特的感觉,小生灵的特征,在特定的环境下,给她一个刺激,留下特殊的印象。
评论家王兆胜指出:“散文一定要有‘我在,要有作家的‘情在,更要有‘深情在,否则再好的思想也无法产生震撼人心的力量。”评论家关注“我”在散文中的位置,“情”字是潜伏河水中的暗流,“深情”是沉在河底的金砂,它们组合成一条壮阔大美的河流。散文中有了这些重要的元素,就有了庞大结构的基础,不可以随风飘摇,东倒西歪。
当一个作家,拒绝加入合唱的队伍,挺胸抬头,目视前方,阔步向前,宁愿孤独的行走,奔向自己理想的地方。这时内心燃烧的一团光,产生巨大的激情,有了不尽的力量。孤独中的人最真实,只有真实才是美的。寂寞不是任何人能忍受,需要坚强的信心,执著地追求和信仰。更是一座难以翻越的大山,脆弱的人无法承受,在此面前,快速地逃避。避开流行的形式,凸现自己的生活事物,这需要强大的力量,是一种勇气,也是精神品质的张扬。
每一个小生灵都有个性,生存的状态,它和人一样有情感,有审美,有自己的道德标准。在作家刘亚荣的文字中,朴素的原味厚重,而不是喧闹中的快闪。不是卖弄笔墨,耍一番花拳绣腿。她如同一棵树,根须深扎在大地上,吮吸泥土的营养。每一片叶子,清新翠绿,绝不披挂一点脏污。爱是动力,是文学创作的原动力,如果没有爱,一个作家不可能创作出好作品,这个爱不仅指个人的小爱,更重要的是大爱。
几千米的高空,读刘亚荣的作品,让我忍不住向舱外望去,想看到作家描写的情景。作家以女性特有和细腻和感受,抓住细节的刻画,写出典型的情景。“我把不多的三两个知了猴带到家里,放到绿色的窗纱上,看着它们蜕变。夜深人静的时候,知了猴的背上慢慢裂开一个口,它慢慢地伸出头,不等它的翅膀由淡绿色变成黄白色,我就困得倒头就睡。”作家的描写看似轻淡,写出生命与生命,对这个世界的独特感受。情感和思想在记忆中燃起大火,它为行走人指引光明。火不仅有温度,也有湿度,如同一滴墨,在宣纸上洇化开。
作家的文字以氣为主,清淡是境界。散文不是技术产物,练熟一种套路,把种种生活和题材投进去,包装出近亲的品种,可以行走天下。它是心灵的展现,一个人的精神品质和格局,决定作品的大小。
刘亚荣的《虫鸣三章》,是一篇交响组曲,几个具有相对独立性的篇章,在统一艺术构思下,排列和组合而成。对于每一个小生灵的爱,不仅是喜爱,而是平等对待。从它们的身上,发现特殊的情感,回味自己的生活经历。
作家的大量阅读,开掘出生活矿山的宝藏,使自己的内驱力加大,就有了忍耐和抗争的力量。一个人内涵多了,便勇敢地去迎接挑战。精神的支撑,使生命茁壮起来。
朴素的文字了不起,穿越时空经得起考验。文学是漫长的马拉松,一步步地跑下来,没有实力,对不起只好退出比赛,成为一名看客。散文写作残酷,有着严格的标准和道德规范,每个人需要勇气和能力。
刘亚荣的散文,高扬自己的性格,不刻意的雕饰,追求素朴,而自有风味。
高维生,著名散文家,出版散文集、诗集三十余种,主编“大散文”“独立文丛”等书系,现居山东滨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