娱乐圈的蓝天何在？——就范冰冰“阴阳合同”之观察

(华东政法大学 上海 200000)

一、就范冰冰“阴阳合同”等偷逃税问题之回顾

(一)阴阳合同被爆出

2018年5月28日，崔永元通过微博曝光了几张演艺合同照片：“合同约定片酬为税后1000万元”，合同中还出现了范冰冰的名字。29日，崔永元进一步曝光：“另行约定片酬5000万元。”“两合同共拿走片酬6000万元，这哥们儿只在片场演出4天。”随后，范冰冰紧急发布“严正声明”，称崔永元侵犯合法权益，散布谣言构成诽谤但是无果。

国家税务总局于6月3日发文称，针对近日网上反映有关影视从业人员签订“阴阳合同”中的涉税问题，国家税务总局高度重视，已责成江苏等地税务机关依法开展调查核实。

(二)剧情反转

6月3日当晚，崔永元表示“4天6000万片酬合同”涉事明星并非范冰冰，并向范冰冰致歉。涉案人另有其人，且金额远超目前曝光金额的十倍以上。崔永元于次日再次媒体确认：大小合同不是说范冰冰。不过他还说：“我也不是澄清。我再重复一遍，我有一抽屉合同！影视圈这些事，国家是可以管管了！”

(三)最终结果浮出水面

10月3日，据新华社报道，范冰冰在电影《大轰炸》剧组实际取得片酬3000万元，其中2000万元以拆分合同方式偷逃个人所得税618万元，少缴营业税及附加112万元，合计730万元。此外，范冰冰及其担任法定代表人的企业少缴税款2.48亿元，偷逃税款1.34亿元。税务机关将追缴所有偷逃税款，并开出罚单。针对范冰冰拆分合同的行为开出的4倍罚款达到2.4亿元。范冰冰因为初次漏税依法不予追究刑事责任，但是必须补缴税款、滞纳金及罚金共计8.83亿人民币。至此，范冰冰“阴阳合同”事件告一段落。

二、“阴阳合同”——娱乐圈的水太深？

此次范冰冰“阴阳合同”事件从发酵到最终结果的确定，从始自终备受争议和关注。人们在关注事情发展动态的同时，更加对娱乐圈感到胆战心惊。不难猜想，范冰冰此次的偷逃税数额以及罚金共计的8.83亿可能仅仅是娱乐圈中的“凤毛麟角”，但背后的其他人呢？其他明星就没有偷逃税款吗？范冰冰之前的“宏伟事业”就如同表面看起来的真正的一干二净吗？每个人心中都有自己的答案。范冰冰的“阴阳合同”，除之自身不可褪去的污点，亦对中国法治建设敲响了警钟。

(一)为什么范冰冰免受牢狱之灾？

范冰冰此次“阴阳合同”风波不仅令其自身难保，且让娱乐圈众人胆战心惊之外不可避免的牵扯出了昔日一线女演员——刘晓庆。2002年6月20日，刘晓庆本人因偷税漏税问题被刑事拘留，2003年8月16日被取保候审，其在看守所被羁押的时间长达一年多，其妹夫担任晓庆文化总经理的职务，以偷漏税被判了三年有期徒刑。由于刘晓庆案发于2002年，适用1997年《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而范冰冰案发于2018年，适用2015年《刑法修正案(九)》。在我国刑法修正案七中对逃税罪中偷税改为了逃税，在名词意义上改变了罪状表述，对于逃税也有了新的规定，纳税人采取欺骗、隐瞒手段进行虚假纳税申报或者不申报，逃避缴纳税款数额较大并且占应纳税额10%以上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并处罚金；数额巨大并且占应纳税额30%以上的，处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并处罚金。因而范冰冰可以免于刑事处罚。

(二)反映之法律与政策导向

《刑法修正案(七)》以前的偷税罪，当时没有首次违法免罪之规定。这就从根本上导致了两个案件所使用的法律依据不同，是故两个案件的判决有所不同也是不可避免的。因此，范冰冰属于首次被税务机关按偷税予以行政处罚，且此前未因逃避缴纳税款受过刑事处罚，因而依法不予追究刑事责任。范冰冰“阴阳合同”案件的处理办法符合罪刑法定原则，但是这样的处罚真的合理么？本次范冰冰偷逃税款的案件处理究竟反映了什么？

刑法这样规定的目的，就是要以国家强制力保障国家税收安全。鼓励及时追缴税款，督促纳税人依法纳税。税务部门依法作出的处罚，有利于在维护我国税法的权威性、严肃性的同时，促进影视行业持续健康发展与社会经济的平稳运行。

范冰冰的受罚不仅是在警示教育，而是吹响了依法整治行业乱象的号角。税务部门对于范冰冰拆分合同的处罚较为严厉，体现了刑罚相当的基本原则；国家未追究范冰冰的刑事责任，反映了宽严相济的社会导向。此外，国家税务总局即将开展专项行动，规范影视行业税收秩序，对在2018年12月31日前自查自纠并到主管税务机关补缴税款的影视企业及相关从业人员，免予行政处罚且不予罚款；对个别拒不纠正的依法严肃处理①。范冰冰被处罚4倍罚款，而国家税务总局开展的专项行动规定自查自纠者免于罚款，究其原因在于其政策导向之影响远大于罚金处罚之利益。推动有关人员部门自查自纠，在我国现阶段将更有利于实现社会经济的良性发展。

(三)娱乐圈暗藏玄机之谜

明星及其企业最突出特点就是收入和成本严重不匹配。如果单纯的按照盈利多寡与税收金额相挂钩，这即为较为公平的税收征管方式。然而，税收征管制度存在一个不可忽视的漏洞——核定征收制度②。明星与明星企业正是利用税收征管中这个“核定征收”的办法来达到逃税目的：明星们使用自然人开办的个人独资企业或者合伙企业的工作室，通过采用“核定征收”办法，通过各种手段让税务部门把核定征收税率降得极低，从而达到少缴税目的，其实就是钻了税收征管的漏洞。娱乐圈黑暗的本质，与娱乐圈本人侥幸心理以及税务征管有关制度的漏洞有关。

在国内，在大多数影视节目的创作目的、制作技术、宣传水平都无太多差距的情况下，启用流量明星无疑是最大的卖点，也是风险最小、性价比最高的选择。只有选择“流量小花”“流量小生”，利用自身的高热度、高流量才能刺激影迷的消费以达到营利的目的。因此，斥巨资的投资方、电视台、制作方乃至视频平台，为了规避风险只能把所有的筹码都押注于当前正红的艺人身上。而最终的结果就是，在流量明星收入畸形化增长的同时，我国娱乐行业和影视发展止步不前。这在一定程度上亦成为当红明星知法犯法、逃税漏税的催化剂。

三、法治深入——让“光明”进入娱乐圈

此次范冰冰“阴阳合同”事件，在引起广泛关注的同时也引发税务部门高度重视，但不可否认，如果没有范冰冰自身的热度以及网络上持续性大范围地议论与声讨，类似的事件很有可能不了了之。究其重要原因：我国对娱乐圈影视业内部的法律监督还不够到位，惩处力度还不够有力。

10月2日，国家税务总局下发通知，部署开展规范影视行业税收秩序工作。在规范影视行业税收秩序工作中，对发现税务机关和税务人员违法违纪问题，以及出现大范围偷逃税行为且未依法履职的，要依规依纪严肃查处。依据《中国共产党问责条例》、《行政机关公务员处分条例》和《税收违法违纪行为处分规定》，国家税务总局责成江苏省税务局对在范冰冰偷逃税案件中，因管理不力、负有领导责任的相关单位和人员，依规依纪进行了问责③。

因此，针对娱乐圈内部“水太深”的局面：

(1)立法层面继续完善，有针对性地解决娱乐事业现存问题，减少娱乐圈违法犯罪隐患。法律面前人人平等，任何人都不得有超阶级的特权，只要是中华人民共和国公民，都必须坚决遵守宪法和法律，依法行使合法权利，自觉履行义务。当然，由于法律是基于当代中国基本国情的基础上所制定的具有国家强制性的社会规范，不可避免的具有其局限性。而作为法律的局限性的显著特征，即法律滞后于现代社会的发展。如今社会的发展节奏愈加迅速，瞬息万变的社会面貌给予不法分子可乘之机、违法犯罪之途径层出不穷。因此，我国应加快关于娱乐影视业整治的立法，完善相关税收制度，细化有关税收规定,在充分调查的基础上基于娱乐圈现存重点问题逐个突破，让娱乐影视业内部违法犯罪行为的处罚有法可依。

(2)国家税务总局应当完善问责程序，追究税务机关相关人员之未依法履行之责任，规制有关部门不作为问题。从执法者内部，加大我国执法部门对影视业偷逃税的执法力度。娱乐圈影视业偷逃税存在大量漏网之鱼，在表明娱乐人员本身存在侥幸心理，内部勾结的恶劣现状下，亦反映了我国税务部门“缺位、错位”的现象。对影视业偷逃税问题采用放任态度，只会让更多内部人员有机可乘，让更多蛀虫腐蚀我国未来发展之根基。因此，国家税务总局必须完善对各级税务机关的问责，督促并监督我国有关部门落实自身应尽之职责，大力打击娱乐影视业的违法行为。

(3)加大对娱乐影视业公众人物的监督与教育，促使公众人物自发地抵制偷漏税行为。

娱乐圈的明星外表光鲜亮丽，是表里如一，或是内心丑陋不堪？由于当代文化发展以及全球化的冲击，高度的传媒让很多明星以巨大的曝光量展示在人民群众面前。公众人物如果对法律没有基本的认识甚至知法犯法，其影响将会以指数型的消极影响对整个社会造成冲击。因此，只有有关部门强化对娱乐影视工作组成人员加以严厉地培训与监督，才能推动公众人物的发展与社会公众的道德教化并进。

正如《人民日报》对此次事件的评论：“范冰冰偷逃税款案水落石出，8亿多的追缴及“罚单”震动舆论。天价片酬、阴阳合同等久为诟病，涉税大案揭开了盖子，整饬影视业偷逃税问题迫在眉睫。这是一场全民法治课：法律面前没有特殊公民，越是公众人物，越须洁身自好。依法纳税是义务，如果仍有人哀之而不鉴之，结果也是凉冰冰。”希望范冰冰真的能如道歉信中所说“我对自己的过错深感惶恐不安”“经过这次整顿，我会讲规矩、遵秩序、重责任”，也希望中国娱乐圈的深水不要再令人恐惧与战栗。

【注释】

①摘录自新华社

②核定征收，指的是由税务机关根据纳税人情况，在正常生产经营条件下，对其生产的应税产品查实核定产量和销售额，然后依照税法规定的税率征收税款的征收方式。

③引用自新华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