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元江淮地区自然灾害的时空分布特征与基本规律

2019-03-26 01:16王丽歌
安徽史学 2019年2期
关键词:蝗灾旱灾宋元

王丽歌

(河南大学 历史文化学院,河南 开封 475001)

十余年前的学术界,对于“江淮”的地理意义还是一个颇多争议的问题,但随着历史学、地理学、民俗学等多学科研究的深入以及大量研究成果的出现,“江淮”的地域范围也逐渐清晰和明朗。尤其是2006年张崇旺《明清时期江淮地区的自然灾害与社会经济》一书的出版,不仅科学而又客观的对江淮地区的地理范围给予界定,并且开启了该区域自然灾害与社会经济研究的热潮。江淮地区,西起桐柏山——大别山麓,东濒黄海,北界淮河,南临长江(主要包括今天安徽、江苏、河南及湖北东北部的长江以北、淮河以南地区)。[注]张崇旺:《明清时期江淮地区的自然灾害与社会经济》,福建人民出版社2006年版,第12—13页。因为秦岭——淮河一线是中国南北方的分界线,也是暖温带与亚热带分界线,还是古代旱作农区与稻作农区的分界线,所以该区域就成了我国南方与北方的过渡地带,不仅地理形势多样,而且自然环境复杂。

目前关于江淮地区灾害史的研究,成果丰硕,除了对灾害史料的搜集整理外[注]参见《中国地震历史资料汇编》,农业出版社1988年版;宋正涛:《中国古代重大自然灾害和异常年表总集》,广东教育出版社1992年版;《中国农业自然灾害史料集》,陕西科学技术出版社1994年版;《安徽地区蝗灾历史记载初步整理》《安徽地区地震历史记载初步整理》《安徽地区水灾历史记载的初步整理》《安徽地区风雹雪霜灾害记载初步整理》,分别载于《安徽史学》1959年第2期(前两篇)、1959年增刊、1960年第1期,等。,还有针对灾害成因、具体灾情、灾害影响、抗灾救灾措施、禳弭信仰等问题的考察。[注]卞利:《论清初淮河流域的自然灾害及其治理对策》,《安徽史学》2001年第1期。但现有研究成果,也凸显了一些问题,如出于资料和黄河南泛影响的考虑,绝大多数成果的研究时段集中在明清时期,或者明清以降,相比之下,明清以前江淮地区灾害与社会发展等情况的研究成果较少。已有宋元时期江淮灾害史的研究成果[注]邱云飞:《中国灾害通史·宋代卷》,郑州大学出版社2008年版;和付强:《中国灾害通史·元代卷》,郑州大学出版社2009年版;王鑫义:《淮河流域经济开发史》,黄山书社2001年版;李华瑞:《宋代救荒史稿》,天津古籍出版社2014年版。,不仅对宋代或者元代各种灾害类型、时空分布做了较为全面的梳理与统计,还对灾害成因、政府的救灾职能及措施、灾害对淮河流域开发的影响等进行了相应分析,为后来的研究奠定了较为坚实基础。但这些专著或论文的着眼点有的是宋朝或者元朝整个疆域,有的是河南江北行省,专门针对宋元400余年间江淮地域范围内灾害发生的时空分布规律、特点等把握不够。

宋元时期,江淮地区正经历着重要转折,无论是生态环境上,还是社会经济上,由隋唐盛世,“天下以江淮为国命”[注]杜牧:《上宰相求杭州启》,《全唐文》卷753,中华书局1975年版,第7806页。的繁荣,变成硝烟不断、地广人稀的边陲,同时受黄河夺淮影响,灾害频发,经济衰落成了常态。元代又疏于对水利的治理,导致灾害发生频次进一步增加,生态环境愈加恶化,为明清时期此地区长时段的衰落埋下了隐患。因此根据宋元文献资料,考察江淮地区自然灾害的发生及时空分布状况、特征等,对于更为科学地认知该区域的历史环境、气侯变化及社会经济发展状况有重要帮助和现实意义。

一、灾害发生种类及时空分布特征

北宋时期,江淮分属淮南东路、淮南西路和京西北路信阳军,即扬州、楚州、泰州、通州、高邮军、真州、滁州、和州、庐州、濠州、蕲州、黄州、光州、舒州、无为军的全部和泗州、寿州、信阳军淮河以南部分。南宋在此基础上将舒州升为安庆府、寿州升为安丰军、淮河以南的泗州改为盱眙军。元朝在建置名称上又做了调整,主要包括淮安路、安丰路、汝宁府的淮河以南部分和扬州路、高邮府、庐州路、安庆路、蕲州路、黄州路的全部。通过对相关史料的梳理,可见宋元时期江淮地区出现的灾害种类包括水灾、旱灾、蝗灾、风灾、地震、鼠灾、螟灾、冰雹、霜冻和疾疫等10种。

(一)水灾

江淮地区特殊的地理位置注定了水灾是该区域的常见灾害之一。就目前所掌握的资料看,宋元时期(960—1368年)409年中,该区域共有77个年份出现过河泛、霖雨、海潮等洪涝灾害。北宋九朝,出现了22个水灾年份,几乎历朝皇帝执政时期,都出现过水灾,且尤以前三朝最频繁,可参见图3。从建隆二年至天禧五年(961—1021年)60年间有13年发生水灾,约占北宋水灾发生总数的59%。仅961—972年,就出现了7个水灾年。神宗熙宁年间(1068—1077年)大兴水利,淮南西路建有水利工程1761处,淮南东路虽有部分州军在淮河以北,但水利工程项目也有533处之多。[注]徐松辑,刘琳、刁忠民等点校:《宋会要辑稿》食货六一之六八,上海古籍出版社2014年版,第7475页。水利设施的修建很大程度上提高了江淮地区的分洪减灾能力,所以熙宁以后,水灾发生率明显减少,60年中只出现了4个灾年。南宋出现了23个水灾年记载,孝宗执政时期,水灾最多,共发生了9次,但光宗朝水灾发生率最高,执政5年,绍熙三年、四年、五年连续遭灾。元朝共有32个水灾年份,中期和后期是水灾高峰期,特别是延佑六年到元统二年(1319—1334年),16年中有14个年份都出现了水灾。

结合江淮地区所处的地理位置、地形地势,以及相应的水灾史料记载,该区域水灾大致呈四种类型,除霖雨、江河湖泊决溢和山洪外,本文将海潮侵袭也算作水灾之内。从受灾地域上看,因为江淮地区东面临海,南面依江,所以东部和南部极易遭受江海涨潮或者满溢的侵扰,宋元时期这种类型的灾害有20次之多。仅泰州路,就出现了8次。如建隆二年(961年)七月,泰州“潮水涨,坏民居庐舍数百,溺牛甚重。”[注]陆人骥:《中国历代灾害性海潮史料》,范宝俊主编:《灾害管理文库》第2卷,当代中国出版社1999年版,第1241页。元朝至正元年(1341年)六月,“扬州路崇明、通、泰等州,海潮涌溢,溺死一千六百余人”[注]《元史》卷40《顺帝纪三》,中华书局1977年版,第861页。,这次应该属于特大型水灾,是溺死人数最多的一次。大德元年(1297年)六月,“和州历阳县江涨,漂没庐舍万八千五百余家。”[注]《元史》卷19《成宗纪二》,第412页。

相关史料明确记载的由降雨或者黄河决口造成庄稼减产绝收或者河流决溢的灾害约有35次,其中12次是淮河决溢,北部沿淮地区是这类灾害的主要发生地。如南宋绍兴三十二年(1162年)四月,“大雨,淮水溢数百里,漂溺庐舍,人畜死者甚重。”[注]李心传:《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199,绍兴三十二年夏四月,中华书局1985年版,第3367页。淳熙十五年(1188年)五月,“淮甸大雨水,淮水溢,庐、濠、楚州,无为、安丰、高邮、盱眙军皆漂庐舍、田稼,庐州城圮。”[注]《宋史》卷61《五行志一上》,中华书局1977年版,第1333、1328页。元延佑七年(1320年)四月,“安丰、庐州淮水溢,损禾麦一万顷。”[注]《元史》卷50《五行志一》,第1055页。水灾对人民生命财产造成的威胁不仅直接可见,而且破坏力也非常大。

宋元时期江淮山区或者丘陵地带还出现了3次关于山洪的记载,对人口、牲畜和庐舍都造成了很大的破坏。前两次都发生在北宋时期,乾德二年(964年)七月,“泰州山水暴涨,坏居民庐舍数百区,牛畜死者甚重”[注]马端临:《文献通考》卷296《物异考二》,中华书局2006年版,第8077页。;元丰元年(1078年),“舒州山水暴涨,浸官私庐舍,损田稼,溺民居”。[注]《宋史》卷61《五行志一上》,中华书局1977年版,第1333、1328页。元至正十一年(1351年),舒州又发生了一次山洪,“安庆桐城县雨水泛涨,花崖、龙源二山崩,冲决县东大河,漂民居四百余家。”[注]《元史》卷51《五行志二》,第1095页。

(二)旱灾

江淮地区也是降雨从南向北递减的过渡地带,所以除了洪涝灾害频发以外,干旱也是该区域的一种易发灾害。宋元时期该区域共有62个年份出现了旱灾记载。北宋相对较少,出现了14个旱灾年份,以宋徽宗执政时期最集中,共有6个旱灾年。徽宗大观三年(1109年),干旱持续时间最长,灾情最严重,“江淮大旱,自六月不雨,至于十月”[注]汪圣铎点校:《宋史全文》卷14,中华书局2016年版,第943页。,全无秋收。南宋时期,江淮地区有26个年份出现旱灾,主要发生在孝宗、光宗和宁宗朝,孝宗在位27年,发生旱灾次数最多,有12次,约占南宋旱灾总数的46%。光宗在位5年,每年都出现旱情,甚至绍熙三年至五年,水旱灾害连年并发。如绍熙四年(1193年)五月,淮西郡县自丙子至戊寅连日大雨,安丰军发水受灾,淮东郡县从六月至八月,少雨干旱,到了冬天至翌年夏秋,庐州、和州、濠州与淮西路楚州又雨水稀少,持续干旱,淮东泰州于绍熙五年却大雨受灾。[注]《宋史》卷65《五行志三》,第1425页;卷61《五行志一上》,第1334、1335页;卷66《五行志四》,第1444页。

元代共有22个年份出现旱灾,根据图3,灾年数量最多的时段是1300—1339年。具体来说,又可分为两个灾害集中期,第一个是元成宗时期,从元贞元年至大德五年(1295—1301年),连续7年干旱。第二个是延佑七年到泰定四年(1320—1327年),八年六旱。旱灾发生的时间,以梅雨之后的夏秋季节最多见。

通过对旱灾史料的整理,北宋时期的受灾记载比较笼统,没有具体到州县,而南宋时期的资料显示,长江北岸的和州与江淮东部的楚州是旱灾频发地,分别出现了9次和7次灾害记载。如淳熙八年(1181年)“七月,不雨,至于十一月,临安、镇江、建康、江陵、德安府,越、婺、衢、严、湖、常、饶、信、徽、楚、鄂、复、昌州,江阴、南康、广德、兴国、汉阳、信阳、荆门、长宁军及京西、淮郡皆旱。”[注]《宋史》卷66《五行志四》,第1443—1444、1444、1443页。绍熙五年(1194年),“镇江府,常、秀州,江阴军大旱,庐、和、濠、楚州为甚。”[注]《宋史》卷66《五行志四》,第1443—1444、1444、1443页。扬州旱灾发生次数也比较多,明确记载的有4次。如淳熙二年(1175年)秋,“江、淮、浙皆旱,绍兴、镇江、宁国、建康府,常、和、滁、真、扬州,盱眙、广德军为甚。”[注]《宋史》卷66《五行志四》,第1443—1444、1444、1443页。

元代旱灾的受灾地出现了一些变化,西南部大别山区(黄州路、蕲州路)旱灾记载增多。像黄州、光州,在两宋均未见旱灾记录,但元时黄州旱灾多达6次,成了高发地之一,蕲州也有5次之多。扬州也是旱灾高发地,次数与黄州相等,从大德元年(1297年)至大德四年(1300年),连年受灾。处于丘陵地带的庐州路、安丰路的下辖部分州县,如历阳县、庐州府、霍丘县、安丰县、濠州等地旱灾次数也不少。大德元年(1297年),“历阳、合肥、梁县及安丰之蒙城、霍丘,自春及秋不雨”[注]《元史》卷19《成宗纪二》,第414页。,旱情非常严重。泰定元年到天历二年(1324—1329年),庐州六年四旱。就连芍陂屯田处,也于元英宗至治元年(1321年)、二年(1322年),连发旱灾。[注]《元史》卷28《英宗纪二》,第621、627页。

(三)蝗灾

蝗虫作为农业害虫,主要以小麦、水稻、玉米等为食物,对庄稼破坏力巨大。徐光启在《农政全书》中指出,淮河流域是飞蝗的发生地之一,“必也聚盈聚涸之处,如幽涿以南,长淮以北,青兖以西,梁宋以东,诸郡之地,湖巢广衍,旱溢无常,谓之涸泽,蝗则生之。”[注]徐光启撰、石声汉校注:《农政全书校注》卷44《荒政》,上海古籍出版社1979年版,第1300页。宋元时期江淮地区总共有48个年份出现过蝗灾。北宋有13个年份记载,以神宗执政时期发生次数最多,并且熙宁八年(1075年)、九年连年有蝗。熙宁九年的蝗灾尤为严重,“六月壬子,淮甸、两浙、江东西、湖南北州县,仍岁旱蝗,陂泽竭涸,野无青草,人户流散,穷荒极敝。”[注]李焘:《续资治通鉴长编》卷276,神宗熙宁九年六月壬子,中华书局2004年版,第6758页。徽宗执政时期,崇宁二年(1103年)、三年也是连续有蝗。

南宋有16个年份出现蝗灾,前期高宗朝最多,有10个年份记载,尤以绍兴二十六年(1156年)对农业破坏最大,“淮宋之地,将秋收。粟稼如云,而蝗虫大起,翾飞蔽天,所过田亩,一扫而尽。”[注]洪迈:《夷坚志·支甲》卷1《护国大将军》,中华书局1981年版,第719页。孝宗执政27年未见蝗灾记录,但淳熙二年(1175年)秋,浙江、淮南郡县却发生了蝗虫灾害。[注]《文献通考》卷314《物异考二十》,第8510页。南宋中后期,光宗、宁宗、理宗朝也都有蝗灾出现,且以宁宗嘉定八年(1215年)受灾最重,“四月,飞蝗越淮而南,江淮郡蝗,食禾苗、山林草木皆尽。”[注]《宋史》卷62《五行一下》,第1358页。蝗灾出现的具体时间相对集中,一般多在6—8月份,分夏蝗和秋蝗两类。

元代蝗灾的次数和频率比宋代有所增加,19个年份出现灾情,成宗元贞二年到大德十年(1296—1306年),11年间有6个年份出现蝗害,约占蝗灾总数的33%。其后,武宗执政,共在位4年,3年连续蝗灾。至大元年(1308年)八月,“扬州、淮安蝗”。[注]《元史》卷22《武宗纪一》,第502页。至大二年(1309年)四月,“益都、东平、东昌、济宁、河间、顺德、广平、大名、汴梁、卫辉、泰安、高唐、曹、濮、德、扬、滁、高邮等处蝗。”[注]《元史》卷23《武宗纪二》,第511、524页。至大三年(1310年)五月,“合肥、舒城、历阳、蒙城、霍丘、怀宁等县蝗。”[注]《元史》卷23《武宗纪二》,第511、524页。

马世骏对我国东部飞蝗区进行过全面系统的研究,认为洪泽湖和沿淮地带,是东亚飞蝗的蝗区。[注]马世骏:《中国东亚飞蝗蝗区的研究》,科学出版社1965年版。北部沿淮一带,蝗灾发生频率较高。如楚州,在宋代出现了5次蝗灾,到了元朝,隶属于淮安路,又出现了9次蝗灾记录。一方面受淮河水位不定,流域旱涝无常的环境影响,经常出现大片常年或季节性荒芜的土地,导致蝗虫孳生和繁殖;另一方面黄淮平原作为飞蝗的又一个发生地,受迁飞习性的驱使,在风和气流引导下,蝗虫很容易越淮南下。如大中祥符九年(1016年)六月,“京畿、京东西、河北路蝗蝻继生,弥覆郊野,食民田殆尽,入公私庐舍。七月过京师,群飞蔽空,延至江淮南,趣(趋)河东,及霜寒始尽。”[注]《续资治通鉴长编》卷88,大中祥符九年是岁六月,第2020—2021页。嘉定八年四月,“飞蝗越淮而南,江淮郡蝗,食禾苗、山林草木皆尽。”[注]《宋史》卷62《五行一下》,第1358页。宋元时期,江北的和州、扬州、泰州一带,也是蝗灾的高发地。宋代这些地区一共出现了7次灾害记载,到了元朝,灾害发生数量增加到17次之多。如大德四年到六年(1300—1302年),扬州连年闹蝗灾。泰定三年至天历二年(1326—1329年),庐州四年三灾。至正十九年(1359年)七月,“淮安清河县飞蝗蔽天,自西北来,凡经七日,禾稼俱尽。”[注]《元史》卷51《五行志二》,第1198页。这是目前所见元代对蝗灾记载最详细的一次,估计也是最严重的一次。根据蝗虫的啃食习性,江淮由北向南的中间过渡地带,如高邮军、盱眙军、滁州、濠州、真州等地,也都有蝗灾发生。

(四)地震

根据地质专家的研究,我国地震活动主要分布在五个地区的23条地震带上。[注]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土资源部http://www.mlr.gov.cn/wskt/zykx/201004/t20100415_145225.htm从地震带分布图上看,江淮地区虽算不上是地质运动频繁区域,但今安徽东北部,也就是宋代泗州、楚州、滁州,元代的淮安路西部,处于郯城——营口地震带上。北宋时期,江淮区域一共发生了2次地震,震发时间都是九月。真宗咸平二年(999年)九月至翌年三月,淮南地震,江南地震尤甚[注]《续资治通鉴长编》卷46,咸平三年九月,第1004页。;哲宗绍圣三年(1096年)“九月己酉(二十三日),滁州、沂州地震”。[注]《宋史》卷67《五行志五》,第1485页。据李华瑞的研究,北宋前期的真宗朝是地震高发期,这两次地震正应和了当时地质运动的规律。

元代也有2次地震记载,第一次是天历二年(1329年),“庐州路合肥县地震”。[注]《元史》卷33《文宗纪二》,第730页。第二次是至元元年(1335年)十二月,“丙子,安庆路地震,所属宿松、太湖、潜山三县同时俱震。庐州、蕲州、黄州亦如之。”[注]《元史》卷51《五行志二》,第1112页。这次的受灾面积要远远大于上次。但由于史料中未见到关于这些地震的过多记载,笔者推断,震级可能不是太高。

(五)风灾

宋元时期,江淮地区共有9次暴风(雨)记录,其中宋代5次,北宋太祖朝2次,真宗朝1次,南宋2次。宋代尤以真宗大中祥符二年(1009年)无为军的暴风雨破坏力最大,“九月,无为军城北暴风雨,昼晦不可辨,拔木,坏城门、营垒、民舍,压死千余人。遣内侍张景宣驰驿恤视,坏屋者无出来年夏租,压死者家赐米一斛,无主者官瘗之。”[注]《文献通考》卷306《物异考十二》,第8307页。

元代共有4次大风记载,时间发生在七八月份,据史料判断,应该都是台风天气,因为同时伴生着暴雨和江海泛溢,灾害程度明显要高于宋朝。其中,大德五年(1301年)七月的风灾最猛烈,受灾面积最广,造成生命财产损失最严重,“戊戌朔,昼晦,暴风起东北,雨雹兼发,江湖泛溢,东起通、泰、崇明,西尽真州,民被灾死者不可胜计。”[注]《元史》卷20《成宗纪三》,第435页。

从史料上看,江淮地区的风灾主要出现在东部沿海和南面临江地区,如扬州、泰州、无为军等,与它依海临江的地理位置有关。北宋时,扬州曾连续两年出现暴风天气,破坏力度都很强大,乾德二年(964年)五月,“扬州暴风,坏军营舍仅(近)百区”;乾德三年(965年)六月,“扬州暴风,坏军营及城上敌棚”。[注]《宋史》卷67《五行志五》,第1467页。元朝时,扬州路范围扩大了很多,除扬州外,还包括通州、泰州、真州和滁州,3次风灾都集中出现在这片地域,尤其是通州的崇明岛。如皇庆二年(1313年)八月,“扬州路崇明州大风,海潮泛滥,漂没民居”[注]《元史》卷24《仁宗纪一》,第558页。;泰定三年(1326年)八月,“扬州崇明州大风雨,海水溢,溺死者给棺敛之”[注]《元史》卷30《泰定帝纪二》,第673、684页。;泰定四年(1327年),“扬州路通州、崇明州大风,海溢”。[注]《元史》卷30《泰定帝纪二》,第673、684页。

(六)其他灾害

除以上五种灾害外,宋元时期江淮地区还有鼠灾、螟灾、冰雹、霜冻等灾害,疫灾作为一种伴生灾害,也间有出现。

南宋时期,江淮地区有2个年份出现了鼠害,都集中发生在孝宗时期。乾道六年(1170年)秋,光州、高邮军、楚州遭遇黑鼠啃食庄稼,导致粮食严重减产,居民大饥。第二年,光州观察使、高邮军驻扎御前五锋军都统制兼知楚州陈敏言:“本州去年因黑鼠伤稼,兼秋间水旱,农民饥馑。……本州户口既繁,食用日广,赈糶官米今已不多,欲望再拨米一万硕付本州赈糶”,不得不重新请示朝廷,出米赈糶。[注]《宋会要辑稿》食货六八之六九,第7988页。时隔八年,鼠灾又起,淳熙五年(1178年)八月,“淮东通、泰、楚、高邮黑鼠食木,田无遗穗,淮民大饥。时江陵府十五里外,群鼠以千万计,闭塞通逵,其色黑白青黄相杂,与人并行,为车马所践死者不可胜计,凡三月乃息。”[注]《文献通考》卷314《物异考二十》,第8513、8510页。元代有1次鼠灾记载,发生在惠宗至正二十六年(1366年),“泗州濒淮两岸,有灰黑色鼠,暮夜出穴,成群覆地食禾。”[注]《元史》卷51《五行志二》,第1105、1097页。

螟虫以啃食水稻为主,亦泛指食禾昆虫,是中国南方地区的主要害虫之一。宋元时期江淮地区出现了1次螟虫灾害,是在南宋孝宗淳熙二年(1175年),“秋,浙江、淮郡县间有螟害”。[注]《文献通考》卷314《物异考二十》,第8513、8510页。

南宋和元代江淮地区还分别出现了2次霜冻和2次冰雹。如淳熙十二年(1185年)至翌年正月,气侯异常严寒,“淮水冰,断流。是冬,大雪。自十二月至明年正月,或雪、或霰、或雹、或雨,冰冱尺余,连日不解。”[注]《宋史》卷62《五行志一下》,第1343、1345、1371、1371页。这是目前笔者所见的唯一一条反映宋元时期江淮地区天气寒冷的史料。绍熙三年(1192年)九月,江北和州还出现了霜灾,“丁未,和州陨霜连三日,杀稼。是月,淮西郡国稼皆伤”[注]《宋史》卷62《五行志一下》,第1343、1345、1371、1371页。,给当地民众生产生活造成了不利的影响。元代两次雹灾,第一次是元成宗大德五年(1301年)七月,江淮东北部暴风骤起,雨雹兼发,导致江湖泛溢,从通州、泰州到真州,一片汪洋,居民死伤无数。[注]《元史》卷20《成宗纪三》,第435页。第二次发生在元惠宗至元二年(1336年)八月,“甲戌朔,高邮、宝应县大雨雹。是时,淮、浙皆旱,唯本县濒河,田禾可刈,悉为雹所害,凡田之旱者无一雹及之。”[注]《元史》卷51《五行志二》,第1105、1097页。

瘟疫常常作为一种衍生灾害,发生在水、旱灾之后,由饥荒、公共卫生差或者灾后防疫不到位引发。宋元时期,疾疫发生较为频繁,据李华瑞统计,两宋就发生了76次。[注]李华瑞:《宋代救荒史稿》上册,天津古籍出版社2014年版,第240—242页。宋代江淮地区大约爆发了7次疾疫,主要发生在灾后的春夏之间。北宋有明确记载的是庆历四年(1044年)三月,“乙丑,江、淮以南,今春大旱,至有井泉枯竭、牛畜瘴死。鸡犬不存之处,九农失业,民庶嗷嗷。”[注]《续资治通鉴长编》卷147,庆历四年三月乙丑,第3554页。还有1次是根据仁宗明道元年、二年,江淮之地连续大旱,“虫螟水旱,几遍天下。始之以饥馑,继之以疾疫,民之流转死亡,不可胜数”[注]《宋史》卷294《苏绅传》,第9812页。推断的。南宋时期,该区域的瘟疫记载都很明确,共发生了6次,集中在孝宗、光宗、宁宗三朝。其中,绍熙四年(1193年)和庆元元年(1195年)是牛疫,其余4次主要疫人。如孝宗隆兴二年(1164年),因金兵南下,逃移江南的两淮民众长期风餐露宿,暴露冻馁之下发生了疾疫,并在江南地区广为流行。南下的淮民大半死于江南,仅余少量幸存人口也死在了返乡途中。为了挽救淮民,十二月二十六日,孝宗特“令和剂局疾速品搭修合合用药四万帖,赴淮东西总领所交割。”[注]《宋会要辑稿》食货五九之四一,第7401页。淳熙四年(1177年),真州又爆发了大瘟疫。[注]《宋史》卷62《五行志一下》,第1343、1345、1371、1371页。宁宗时期,庆元三年(1197年)和嘉定元年(1208年)发生了两次疾疫。为躲避灾难,淮民纷纷向江南迁徙,但嘉定二年,江南一带由于饥荒和炎热,也出现了疫情,许多淮民又疫死他乡。[注]《宋史》卷62《五行志一下》,第1343、1345、1371、1371页。这4次瘟疫是导致淮南东、西两路人口数量难以恢复的一个主要原因。元代江淮地区关于瘟疫的记载有2次,都集中在惠宗朝。至正三年(1343年),“(濠州)旱蝗大饥疫,太祖时年十七,父母相继殁。”[注]《明史》卷1《太祖纪一》,第1页。史书中将至正三年误认为是至元四年。至正十三年,“黄州、饶州大疫”。[注]《元史》卷51《五行志二》,第1111页。

图2宋元江淮地区灾害种类与灾年数量比较

二、自然灾害发生的规律与时空分布特点

通过以上分析,宋元江淮地区各种自然灾害的发生都有各自的时空分布特点,综合起来观察,还呈现出这样的一般规律与特征:

第一,从灾年数量与灾害频率上看,南宋灾年数量最多,元代受灾频率最高,并且由宋至元,灾害间隔的时间越来越短。两宋时期,共有灾年101个,其中北宋最少,灾年数量47个,南宋54个。但元代仅仅立国98年,就出现了48个灾年、83次灾害,几乎每两年就有1年是灾年;两宋319年,共出现了135次灾害,受灾频率约为0.42。根据图3,若以每20年为一个时段,对江淮地区水、旱、蝗灾发生、变化情况进行考察,我们便可一眼直观,由宋至元,水、旱、蝗灾的发生是呈曲折上升态势,并且1180—1199年、1320—1339年两个时间段,是水旱灾害发生的高峰期。

第二,从灾害种类与发生频次上看,水灾是江淮地区最常见的灾害,其次是旱灾和蝗灾,参见图1、图2。宋元409年间,江淮地区水灾年份共有77个,比重约占本区全部灾年总量的52%。元朝立国不足百年,就有32个年份是水灾。旱灾有62个灾年,约占该地区所有灾年比重的42%。尤其是南宋时期,旱灾灾年数量甚至超过水灾,发生频率为0.16。旱灾发生频率最高的是元代,约为0.22。宋元江淮地区一共出现了48个蝗灾灾年,约占全部灾年比重的32%,并且由北宋到元代,蝗灾数量在不断增加。南宋时期,江淮地区还发生了6次瘟疫,是北宋或元代瘟疫数量的3倍,这与当时江淮政治局势不稳定、战争频发、人口迁移流动频繁有很大关系。

第三,从灾害的空间分布看,江淮北部、中部和东部是灾害高发地。根据152次有明确灾发地记载的资料,制作灾害分布统计图4,北部的楚州、盱眙军、安丰军,东部沿海的泰州与沿江的扬州,中部的庐州、和州灾害发生次数明显高于其他州军,这些地方两宋时期共发生水、旱、蝗灾达85次之多。例如楚州,共出现了17次水、旱、蝗灾害记录,包括7次水灾,5次旱灾,5次蝗灾;盱眙军发生了12次水、旱、蝗灾害;泰州出现了13次灾害。和州共有17次水、旱、蝗灾害,发生率与楚州相当,仅旱灾就出现了9次,是所有州军中最多的。之所以经常遭旱灾,除了天气异常,干旱少雨外,可能还与此州少河泽有关。从《中国历史地图集》可以清晰看到,和州虽南临长江,但境内除了一条横江渠以外,别无其他河流,农业灌溉极为不便。元代的江淮地区虽然行政区划不同于宋朝,但灾害高发地依然集中在江淮北部、中部和东部地区。图5可见,灾害发生次数排在前三的是扬州路、庐州路和安丰路,其次是高邮府、淮安路。扬州路共出现40次灾害记载,其中水灾最多,有24次,旱灾6次,蝗灾10次。与之相邻的庐州路,是第二灾害高发区,在31次灾害记录中,15次水灾,6次旱灾,10次蝗灾。安丰路共有21次灾害记载,旱灾的发生率全区域最高,有10次之多。高邮府的15次灾害中,水灾占了10次。江淮西部的黄州路、蕲州路和信阳州、光州,以及南部的安庆路,相对灾害出现较少。如蕲州路,除水灾、旱灾外,未见蝗灾记载。安庆路共出现了3次灾害,2次水灾,1次地震。虽然资料显示宋元时期江淮西部和南部山区灾害较少,但这也不一定完全符合实际状况,与它地处山区,交通不便、信息传递困难有很大关系。

图5元代江淮地区主要灾害分布图

第四,连发性、衍生性灾害常见。江淮地域面积广大,尤其是东西横跨近8个经度,如此宽广的地域,无论是自然地理条件,还是气候环境,都存在很大差异,因此相邻年份连续出现相同或者不同灾害,或者同一年份可能会出现多种自然灾害。据统计,宋元时期连续2年以上受灾的情况一共有26组,其中南宋淳熙二年至淳熙十二年(1175—1185年)、淳熙十四年至庆元元年(1187—1195年)、元贞元年至大德七年(1295—1303年)、泰定元年到至元四年(1324—1338年)都是连续出现9个灾年以上,尤其是元朝中后期,江淮地区连续15年受灾。另外,有49个年份是出现两种或两种以上灾害,约占灾害发生总年数的1/3。如淳熙十五年(1188年)五月,“淮甸大雨水,淮水溢,庐、濠、楚州,无为、安丰、高邮、盱眙军皆漂庐舍、田稼,庐州城圮”,此月舒州却是大旱。[注]《宋史》卷61《五行志一上》,第1333页;卷66《五行志四》,第1444页。三种灾害同年发生的有11个年份,以水、旱、蝗灾最多。如绍熙五年(1194年)“春,浙东、西自去冬不雨,至于夏秋,镇江府,常、秀州,江阴军大旱,庐、和、濠、楚州为甚”,“是月(五月),泰州大水”,“八月,楚、和州蝗”。[注]《宋史》卷66《五行志四》,第1444页;卷61《五行志一上》,第1335页;卷62《五行志一下》,第1358页。元泰定三年(1326年)、天历二年(1329年)和元大德五年(1301年),还出现了四种灾害同年发生的状况,除水、旱、蝗外,分别还出现了大风、地震、冰雹。

又由于灾害的发生常具有一定的衍生性,形成灾害链,所以同一州县连续发生多种灾害的情况也有,并且数量不低于20次。水灾、旱灾过后,往往接踵而至的是疾疫。如北宋庆历四年(1044年),由春季大旱引发了非常严重的牛畜瘟疫。[注]《续资治通鉴长编》卷147,庆历四年三月乙丑,第3554页。南宋隆兴二年(1164年)七月,江淮大水,人口多溺死,为躲避灾害,流离者甚多。到了冬季,饥寒交迫下,淮南、江南地区发生了大规模的瘟疫,多半人口死于疫疠。[注]《宋史》卷61《五行志一上》,第1330页。此外,马世骏通过分析淮河流域近1000年间徐州、盱眙等8个代表地区历年蝗灾与旱涝灾关系,认为“干旱与飞蝗同年发生机率最大”。[注]马世骏:《东亚飞蝗在中国的发生动态》,《昆虫学报》1958年第1期。水文作为蝗区形成过程中的关键因素,降水过多或者过少,雨季高峰期提前或者延迟,都会影响蝗虫的繁殖轨迹。特别是在旱年,江淮地区的高温极易造成蝗虫的大面积孳生,水旱灾害的交替出现,也为飞蝗猖獗繁殖提供了自然地理条件,导致飞蝗成灾。如熙宁八年(1075年)九月丙寅,御史蔡承禧言:“今岁江、淮大旱,畿甸蝗蝻,苗谷不登。”[注]《续资治通鉴长编》卷268,熙宁八年九月丙寅,第6561—6562页。至元二年(1336年),黄州大旱之后又发生了蝗灾。[注]《元史》卷39《顺帝纪二》,第837页。

第五,灾害季节性鲜明,夏秋两季是江淮地区灾害高发期。图6是对有确切月份记载的252条灾害史料进行统计,可见,4—9月份也就是夏秋两季,共出现了217次灾害记录,约占灾害发生数量的86.1%。尤其是7月份,是灾害高发月,共有62条记载,占灾害发生比例的24.6%。水灾多集中发生在5—7月份,其中淮河泛溢造成的水灾多出现在5月,而海潮侵袭和淫雨、暴雨致灾大多出现在6月和7月。旱灾的记载,春、夏、秋季都有,且尤以5月、9月出现频率最高,这正是庄稼生长和结果的季节,对农业生产是非常不利的。江淮流域的蝗灾,虽然宋元时期都集中发生在4—8月,但具体发生月份还是有差别的。宋代以6月、7月、8月份最集中,分别出现了8、10、6次;元代以4月、5月、7月、8月出现较多,分别是10、7、13、5次,而6月仅有1次记载,但7月却是两个朝代蝗灾都呈现峰值的月份,也即秋蝗的发生率最高。宋元时期有确切月份记载的风灾有8条史料,其中4次出现在8月份。元代所出现的1次雹灾,也是发生在8月份。宋代江淮地区的2次地震都发生在9月份。

余 论

江淮地区历来都是一个非常敏感和特殊的区域,无论是于自然地理方面,还是于国家政权层面。考究宋元时期江淮地区的自然灾害,也是对历史时期该区域人地关系的进一步认识。通过对灾害时空分布特点的分析,可见宋元时期江淮地区不仅灾害种类多样,发生频率逐渐增加,危害程度增大,并且连发次数和年限、伴生灾害数量等也在渐渐增多,这些现象和特点除了说明元代气象活动异常、频繁以外,也体现了由宋至元,江淮地区生态环境正在逐渐恶化,人地关系日渐失调的趋势。

灾害过后,往往是饥荒。据笔者统计,北宋时期江淮地区发生饥荒33次,南宋31次,元代32次。[注]两宋饥荒数据来自李华瑞:《宋代救荒史稿》之“四、宋代饥荒简表”,第271—297页;元代饥荒数据来自和付强:《中国灾害通史·元代卷》之附录“元代灾害年表”,第249—675页。如建隆三年(962年)春正月己巳,“淮南饥,扬、泗饥民多死郡中”[注]《宋史》卷1《太祖纪一》,第10页。;重和元年(1118年)十二月十九日:“淮南被水,楚州山阳、盐城二县下户饥殍,三万二千余人无业可归”[注]《宋会要辑稿》食货六八之五三,第7973页。;至正十三年(1353年),“(淮东)春夏大饥,人相食”。[注]《元史》卷143《余阙传》,第3427页。频繁的水旱灾害与饥馑,使江淮民众处于水深火热之中,正如南宋高邮进士陈造所言:“某淮人也,淮乡之民情利害,知之甚熟。十余年来,若水、若旱、若鼠与蟹之为灾,率无丰岁,间亦小熟矣,然收不饱饥,重以今岁之旱,赤地千里,闻之故老,六七十年无此恶岁。淮乡土旷人稀,虽荒岁穷窘,其民食草根、木皮,犹无饿死者。今草根、木皮亦复无余,去麦尚半年,而麦之熟否,特未可知。民之僵仆,可立而待。而监司、郡守钱粒不余,长号大唶,束手无措,目今所谓赈济,不及千百之一,民情嗷嗷,如鱼游铛釡之中,望执爨者之撤其薪,而济以杯勺之水,可谓迫矣。”[注]陈造:《江湖长翁文集》卷24《与奉使袁大著论救荒书》,《景印文渊阁四库全书》第1166册,台湾商务印书馆1986年版,第302页。饥荒不仅使灾害的破坏力度进一步加重,还引发了淮民的频繁迁徙和流动,甚至加剧了政府与民众之间的矛盾,增加了社会的不稳定因素,这些都严重影响了江淮地区的农业生产。

至于淮河流域为何在宋元之际走向衰败与没落,前有学者从地理学、气象学、灾害学、生物学等领域对流域的地形、气候和水系、土壤、植被等自然因素的变化进行了研究,认为淮河流域是气候变化的过渡带,而宋元时期恰好是近两千年中国气候环境恶化的一个关键期,外加黄河南泛的侵扰[注]参见徐海亮:《历代中州森林变迁》,《中国农史》1988年第4期;满志敏:《黄淮海平原北宋至元中叶的气候冷暖状况》,《历史地理》第11辑,上海人民出版社1993年版;邹逸麟:《黄淮海平原历史地理》,安徽教育出版社1997年版;韩昭庆:《黄淮关系及其演变过程研究》,复旦大学出版社1999年版,等。;还有学者从经济史、社会史、环境史等视角,对宋元时期该区域纷乱的政治局势、经济发展的桎梏因素、生态环境的恶化进行了分析。[注]参见王鑫义主编:《淮河流域经济开发史》,黄山书社2001年版;张崇旺:《淮河流域水生态环境变迁与水事纠纷研究(1127—1949年)》,天津古籍出版社2015年版;吴海涛:《淮河流域环境变迁史》,黄山书社2017年版,等。综合已有成果,在宋元时期淮河流域政治和社会环境的特殊性、自然环境的特定性双重作用下,中央政权丧失了有效防制和治理灾害的职能,导致任何自然因素的微妙变化都有可能成为阻碍该流域经济社会发展的致命灾害。而灾害——饥荒——人口流动——农田水利废弛——生态生产环境恶化——社会发展失衡,这条灰色的关系链,不断重复、循环下去,既造成了宋元时期江淮地区社会经济的日渐凋敝,也成为明清以来该区域长时段衰败、没落的一个根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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