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从叙事学的角度来看,军旅作家卢一萍的长篇小说《白山》运用了英雄叙事手法,叙述了故事主人公凌五斗看似荒诞却又令人啼笑皆非、五味杂陈的当兵“旅程”。在这部作品中,叙事者将世界屋脊纳入叙事,开拓了中国叙事作品的叙事背景;更在地理空间、记忆空间、想象空间三重叙事空间的交织转换中,让我们感受到叙事主人公的人格魅力。此外,在叙事细节上,该小说的叙事者也独具匠心,运用了隐喻的修辞手法,对叙事作品中部分人物的姓名进行叙事限定,进而达到评论干预的叙事效果。
2017年9月,上海文艺出版社出版了军旅作家卢一萍的长篇小说《白山》,这部“历时十年,七易其稿”①的呕心力作,第一次将世界屋脊作为叙事背景搬上了文学舞台,小说中运用的现实主义、荒诞、黑色幽默等手法,更是将读者带入一个虚幻与现实交织的文学境地之中。虽然作者卢一萍并不主张叙事技巧对小说的决定性作用,比如他曾经表示:“当下的汉语作家倾心于变着花样讲故事,反而放弃了塑造人物……塑造难忘的人物是我心目中好作品的第一尺度”②,但他并没有矫枉过正,笔者以为,他在对《白山》写作过程中不自觉地运用到一些叙事学的写作手法,为这篇长篇小说的叙事艺术增色不少。
卢一萍的长篇小说《白山》封面
战斗英雄凌老四在解放西藏阿里的战斗中英勇牺牲,却被误判成“反革命”,一家老小受其牵连,尤其是儿子凌五斗在批斗中摔坏了脑袋。后来,凌老四被平反,政府安排凌五斗参军,前往父亲生前驻守过的哨所。不可思议的是,到了海拔4700米以上的高原,凌五斗非但没有高原反应,反而拥有了过目不忘的超能力,并患上了说谎就会喉咙痒的滑稽“怪病”。他好像是专为了这片高原而生似的,和这片雪域高原一样的纯洁、不容杂质。在世界屋脊的极限环境里,像凌五斗这样一位自愿独揽清扫积雪任务、独自守过孤哨的战士,一位担任过通信员、哨长、炊事班班长、饲养班班长,一步步被叙事建构成典型模范的故事主人公,不得不令人印象深刻,一次意外更是让他体内的血红蛋白发生了变异,使他成为了故事中人们口耳相传、惊诧不已的“外星战士”。
正如克里斯托弗·沃格勒在《作家之旅——源自神话的写作要义》一书中所提到的:“牺牲才是英雄真正的标志”③,《白山》的叙事者在叙事过程中设置了叙事主人公一系列的牺牲情节,一步步地在叙事中建构起凌五斗的英雄形象。总结凌五斗的“探险旅程”,我们不难对他的人生履历做出如下描述:
除此以外,一些凌五斗间接参与的事件,也为树立凌五斗这个先进典型添砖加瓦,例如为了配合宣传,他参与过的“陈向东训练法”被改名为“凌五斗训练法”在全军推广,何卫文撰文《凌五斗训练法和他的钢铁意志》对其进行专门宣传;他自己的流水日记经记者何卫文润色成了凌五斗先进模范的有力佐证。更为荒谬的是,由于血液内血红蛋白变异,凌五斗的皮肤变蓝,被封为“外星战士”,这个称号更是掀起了全国范围内对凌五斗进行宣传的高潮,这一切成了对他先前“牺牲”叙事的集中“奖赏”:
表1 叙事中凌五斗的“牺牲”及其获得的荣誉
从上述表格罗列的宣传内容来看,一个普通士兵是如何通过踏实做事、老实做人而闻名诸野,又是怎样通过“忍让牺牲”而一步步被树立成全军和全国的先进模范。毋庸置疑,凌五斗自我牺牲的先进事迹固然是铁打的事实,然而,小说中围绕他的一系列宣传报道却让读者感到啼笑皆非。究其原因,大概在于无论怎样稀松平常的事情,放在凌五斗的身上都会被叙事者无限夸大成英雄行径:凌五斗的诚实被常人当做是傻,凌五斗却“傻人有傻福”似的意外地获得了一系列荣誉,让人大跌眼镜、心中五味杂陈。直至最后,“凌五斗先进事迹报告团”要进行全国巡讲,由于凌五斗患有一说谎就咳嗽的毛病,不能在宣讲报告会上为自己“镀金”,迫不得已,军区秘密找了一个和凌五斗外形极为相似的人前往,凌五斗被秘密保护至宣讲结束。一言以蔽之,通过叙事,叙述者不仅让我们看到了一位牺牲自我、勇于与各种极限自然环境和荒谬环境进行顽强抗争的雪域英雄如何成长为人民英雄,更让我们看到这样一位士兵英雄是如何通过媒体宣传、叙事包装摇身一变为一位公共英雄的。
表2 叙事中对凌五斗的“牺牲”所进行的集中宣传叙事
凯斯特纳认为,“小说是时间第一性、空间第二性的艺术”。④参军之前,凌五斗一直生活在故乡——道城;参军之后,雪域高原就成了凌五斗的第二故乡。无论身处何地,现实中的白山(世界屋脊)、千里之外的故乡,借由梦境、幻觉与真实记忆,在凌五斗的意识中交替出现,卢一萍正是通过这样的空间叙事建构出小说《白山》中的叙事空间。
卢一萍的这部《白山》,可以说,罕见地将世界屋脊作为叙事背景搬上了当代文学的叙事舞台,小说中的地理空间集中体现在雪域高原和故乡道城这两个地点上。
正如这部长篇小说的命名一般,白山作为背景一次次出现在小说的行文叙事中。白山既是西藏阿里天堂湾边防连所处的地理位置的形象概括,也是故事主人公凌五斗的参军地点,更是凌五斗朴实无华第二人格的空间投射。
西藏阿里,在地理空间上与世隔绝。在此绝境之中,任何人类社会的发明似乎都难以抵挡这里的寒冷和孤寂,人在自然面前显得尤其渺小。比如,天堂湾的两头猪“黑白猴子”在凌五斗照料下得以在高原存活,这一事实帮助凌五斗创造了雪域养猪的神话,“黑白猴子”在死后更是化为天使守护着凌五斗。再比如,凌五斗孤身一人守孤哨,在冰天雪地里和险峻的自然环境做斗争,与孤独感做斗争,与被上级告知孤哨被取消、自己的工作变得毫无意义的心魔做激烈的思想斗争。再比如,大雪封山,为了将英雄的遗体早日送回营地,凌五斗决定扫雪开路,旁人都认为他是痴人说梦,凌五斗却勇敢地与极限的生存空间做种种抗争,“惊异”地靠着自己对战友的关爱和顽强的意志,独自一人扫雪十余天,为山下的部队上山开辟了道路。“白山”,一次次地阻碍着凌五斗,又一次次地磨砺着凌五斗,通过一系列发生在白山之上的叙事细节的铺垫,“白山”对主人公而言,从最初的父亲战斗过的神山圣域变成其朝夕生活的地方,从烦恼肇始之地变成其信念加持的空间象征和精神支柱。
雪山圣域,地灵人杰。在“白山”上,凌五斗不但没有任何高原反应,反而拥有过目不忘的本领,然而,一旦下到海拔4700米之下,凌五斗的这项特异功能就会神奇消失,如醉氧一般,甚至会出现短暂的记忆空白,忘记自己曾经倒背如流的篇章。更为荒谬的是,在“白山”上,只要撒谎,凌五斗就会出现喉咙发痒、干咳不止的症状。从某种意义上而言,叙述者想要传达的,似乎正是“白山”在护佑着凌五斗遵从本心,不做违心之论,不发悖谬之言。也因此,“白山”不仅是凌五斗的安身立命之所,更是其灵魂安放之地。
故乡道城,在凌五斗参军之前是其生活空间,在他参军之后也时常出现在他的记忆里。凌五斗每每回忆起道城,总是自觉不自觉地将其与他所遭遇的一家老小受批斗、以及他与袁小莲名存实亡的婚姻生活的记忆结合在一起。
凌五斗的父亲在解放阿里的战斗中壮烈牺牲,在特殊时期非但没有受到英雄的待遇,反而被误判成反革命。这一罪名株连到一家老小都被批判,凌五斗在一次次的被批斗中,头部受伤,智力受损,很少有说谎的可能,后来经历了白山上的生活后,更是患上了一说谎便会嗓子痒的怪病。凌老四被平反后,道城乡支部书记、公社革委会主席吴昌德便将凌五斗的年龄改小、隐藏其作为战斗英雄遗孤却被错误接受批斗的经历,将凌五斗送进了军营。后来,即便“批斗运动”结束了,但这段特殊经历却在凌五斗的脑海里烙下了深刻的印迹,甚至会使其每每在被关注时,便不自觉与这段痛苦的记忆间建立巧妙关联:每当人们称赞或批评他时,他都会煞风景、无厘头地提及自己在故乡受批斗的遭遇,让后来真心称赞他的人们感到一头雾水。叙述者对这样无厘头情节的叙事着力不少,比如,在前往西藏阿里参军、途径北京之时,他率先起立为伟大领袖欢呼;当记者何卫文想要采访他并追溯他的英雄事迹时,他令人始料不及地先提及自己的家乡道城,接着更“风马牛不相及”地提到了自己一家老小接受批斗的过往遭遇;比如,凌五斗初入新兵团,作为一个初来乍到的新兵,当他没有办法很快适应训练节奏被批评时,面对班长的责难,他也突如其来提到自己在家乡接受批斗的遭遇,力图为自己训练总是慢半拍做托词;再比如,当凌五斗为自己的流水日记“不知何故”要被记者何卫文包装成政治学习材料而感到困惑,却被何卫文教育这项政治任务完不成会经受惩罚时,他更条件反射般地硬是要把即将到来的“惩罚”与在家乡遭遇批斗的经历“匪夷所思”地连接到一起。可见,家乡道城不仅是他过去的生存空间,更是他意识中各种批斗、惩罚产生之地。
除了批斗会,道城还留给凌五斗许多有关爱情幻想的烙印。袁小莲,名义上是道城地主袁崇礼之女,实则是其母亲八姨太和乡支部书记、公社革委会主席吴昌德的私生女。这位体态姣好的女子和知青柳文东相恋后却被无情抛弃,发现自己怀有身孕后不得不“下嫁”于根正苗红的“傻子”凌五斗。婚后不久,凌五斗便参了军,这段没有“婚姻事实”的婚姻,在日后凌五斗的叙述中,便被旁人理所当然地想成了他“癞蛤蟆想吃天儿肉”的臆想,更成了后来部队主张将其树立成英模典型时“碍眼”的叙述阻力。部队为了完成对他的“英雄”叙事的包装,不得不派人秘密来到道城,强制解除这段荒谬的婚姻。
通过叙事者的叙事安排,凌五斗回忆中那个总是与苦难和欺瞒相联的空间,与当下经验中总带给他宁静与荣誉的“白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前者是噩梦产生的地域,后者则是带给他宁静的精神之源。
记得赵毅衡在《广义叙事学》一书中,曾将梦境空间的叙事也纳入到了叙事空间之中。在《白山》一书中,白山、红马、父亲,这些影像不止一次地出现在凌五斗的幻梦之中。巧合的是,那些发生在凌五斗梦境中的事情,随后也会部分地“变为现实”。通过这样的叙述,《白山》中梦境与现实间的界限变得模糊,难怪有人评价《白山》一书娴熟运用了魔幻现实主义写作手法。
凌老四是个参与过解放西藏阿里战斗的革命英雄,这是凌五斗英雄事迹的起点。在平反之前,凌老四是以反革命的形象参与并影响着凌五斗的生活。因为被误认为是反革命的后代,凌五斗在家乡道城被百般批斗,自然想要对父亲的真实身份做更准确深入的了解。可是通过叙述者的叙事,我们发现置身荒诞环境、身患脑疾的现实使其无法接近真相,凌五斗只能在梦境中一次次地看见白山、红马以及父亲怎么看也看不清的身影。这些幻梦在当下是凌五斗思父情切的情感投射,更为下文叙事中凌五斗远走家乡、登上雪山,选择雪域生活埋下了伏笔。
到达西藏天堂湾边防连后,叙述者通过凌老四战友白炳武的叙事,使得凌五斗知道,他眼前的“白山”就是幻梦中他父亲曾经捍卫过的雪域。身处其间,于别人而言的苦寒极地于凌五斗而言,则更像是一种感怀父亲的精神寄托,在日感困惑与焦灼的雪域生活之中,抚慰着他备受孤独和寒冷折磨的身心。孤身一人守卫孤哨之时,孤独和无意义感吞噬着凌五斗,这些体验使他前所未有地与其记忆中有关父亲的经历产生了共鸣:同是登上雪山的小战士,同是捍卫疆土的无名“英雄”,这个时候,似乎只有幻境中的父亲才是与凌五斗心灵相通的人。通过叙述者凌五斗一次次梦见父亲与“白山”的叙事,凌五斗活在其父无时不在的影响之下,他不仅不自觉地复制着父亲过去的遭遇,而且似乎也会在未来模拟父亲一度苦苦追求的个人荣誉。小说中,发生在凌五斗身上的这种“时势造英雄”的叙事建构以及通过这种建构传达出的个人很难逃离历史宏大叙事的现实无力感,无一不体现在叙事者苦心营造的想象空间的叙事之中。
《白山》中有关雪域高原极寒苦地的地理空间、有关家乡道城与苦痛相连的的记忆空间、以及始终纠缠于凌五斗幻梦之中的想象空间,通过叙述者的交错叙事共同构成了《白山》的叙事空间。通过叙述者的叙述,这些空间在小说中不再是简单的物理空间的呈现,而是叙述者独具匠心的选择。“英雄”的建构与荣誉的消解仿佛也在虚实叙事的自如切换中悄然消解,看似荒诞,实则引人深思。
卢一萍的长篇小说《白山》,集中塑造了凌五斗这么一个甘于奉献的部队“英雄”,叙事中也可以看见地方和部队两组人物群像,而对这些人物的叙事命名似乎也饱含着叙述者的叙事安排,可谓为《白山》的叙事丰富了不少内容。
从凌五斗在故乡道城的社会关系命名上可知,凌五斗和凌四斗的姓名比较中性,简单明了地勾勒出了二人的父子关系,也预示出凌五斗子承父业——当兵入伍的叙事情节。
袁小莲名义上是地主袁崇礼之女,“崇礼”一名体现了地主阶级对儒家的“仁义礼智信”思想的推崇,而其生父——道城乡支部书记、公社革委会主任吴德昌,其名字中的“德”字所体现出的道德判断无疑是对这位道貌岸然的地方领导莫大的讽刺。
此外,几位地方人物的名字中都带有植物之意,也使人物性格具有与命名含义相近的类型化倾向。例如凌五斗的母亲黎翠香,“翠”和“香”二字分别从视觉和嗅觉上肯定了凌五斗母亲任劳任怨的贤惠农家妇女形象;再如凌五斗名义上的妻子袁小莲,一个“莲”字既体现了叙事者对袁小莲外貌的肯定,也表现出其不可告人的身世背景以及叙述者对袁小莲被知青柳文东无情抛弃遭遇的怜惜之情。同中国古典小说《牡丹亭》的叙事一样,叙事者以“柳”字贯以书生之姓,一则突出了柳文东文质彬彬的书生之气,二则以柳树随风摇摆、少有定性的形态为特征,将“柳”姓冠予对袁小莲始乱终弃的书生,又不免带有一定的批判之意。
这些人名从人文、自然两方面共同建构起《白山》一书地方人物的姓名叙事,表达出叙事者在故事情节建构以及人物性格设置方面朴素的道德追求。
部队是意识形态国家机器,历来和崇高叙事联系在一起,所以在人物命名上,叙述者有意选择了带有褒义或者褒义特征的词汇。
如凌老四的战友白炳武,“白”自带磊落之感,“炳”自带光明之意,“武”更是直接点明他的武人身份;如参与凌五斗英雄形象建构的记者何卫文,“卫文”二字既点名了他生活的革命年代,又点名了他舞文弄墨的记者身份;如天堂湾边防连连长陈向东、天堂湾边防连战士冯卫东、天堂湾的炊事班班长孙南下名字中的“卫东”和“南下”,既体现了人物生活的革命背景,也反映出军人保家卫国、维护政权的时代重任;如某省军区政委女儿、对凌五斗一见钟情的护士尚海燕,其名字中的“海燕”更是和前苏联作家高尔基的同名作中的海燕一样,性格活泼,带有昂扬向上的革命勇气,也反映出特殊时期部分人群过分狂热、矫枉过正的革命激情。
简明的颜色、活泼的动物、独具特点的植物与人物性格及命运间的相互对应,不仅点明了部分人物的职业身份,更点明了部分人物的性格命运,足见叙事者在人物命名上的煞费苦心,这些人名叙事构成一个庞大有机的隐喻系统,共同建构起《白山》一书的姓名叙事。
综上可知,通过叙事者的叙事安排,长篇小说《白山》塑造了一位甘于牺牲小我、成全超我的战斗“英雄”凌五斗。笔者观察到,虽然他所做的都是平凡之事,但叙事者通过一系列的英雄形象建构,将这么一位平凡的戍边战士树立成了“公共英雄”,是对这位“英雄”所做之事的肯定,更在一定程度上质疑了“公共英雄”产生的社会体系,显示出叙述者隐藏在叙事背后的批判力量。在塑造凌五斗这么一位由极限空间——世界屋脊和极限时间——特殊革命年代共同建构起来的“公共英雄”叙事中,叙述者将地理空间、记忆空间、想象空间三种空间叙事交织在一起的安排,无疑为“英雄”形象的塑造提供了更为广阔而深厚的空间背景。而叙述者的姓名叙事,在点明部分人物的职业身份之外,更是将客观自然之物与人物的性格、命运的相似之处巧妙地连接在了一起,将叙述者的道德批判隐藏在隐喻系统之后,更体现出叙事真相的的万钧之力。笔者认为,小说主人公凌五斗那朴实无华的精神就像一座遥远而宁静的“白山”,不断吸引着人们去“攀爬”和思索;《白山》一书的叙事技巧也如“白山”一样,看似“不施粉黛”,实则耐人寻味。
注释:
①蒋蓝:《卢一萍:一直站在表达的中心》《成都日报》2007年11月26日,第5版。
②蒋蓝:《卢一萍:一直站在表达的中心》《成都日报》2007年11月26日,第5版。
③克里斯托弗·沃格勒:《作家之旅——源自神话的写作要义》电子工业出版社,2011年11月第1版,第29页。
④龙迪勇:《空间叙事学》上海大学出版社,2009年版,第10页;转见王琦:《汤显祖戏曲文本叙事研究》江西师范大学,2013年,第13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