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瓷
作者有话说:感情很多时候真的要讲缘分才行,永远嬉皮笑脸像是不会有烦心事的他,和表面端庄如花、内心叽叽喳喳的她,好像总是差一点点呀。去年在写《恰好春意正浓》的时候,我脑子里就一直在想本文里这一对的故事,因为种种,拖到现在才写。答应我,翻出2018年的7B回顾重温一下好吗!不得不说,2018年过得可真快。希望2019年我的头发不要再掉啦, 不然,叉妹就得给我买假发了!(叉叉:没钱!)
我知道我们不会一直走下去,但只要能一起走一段路就好。
01.
我想,人与人之间是真的有奇妙的磁场的。
不然,我在商场里随便一拐弯,就看到了顾孟。
他是S大出名的校草,作为他的校友,我自然有所耳闻。此时他正站在一台娃娃机前,腰部一圈儿挂满了大大小小、五颜六色的玩偶。我看得心痒,赶紧换了游戏币,也去抓。但我的运势显然跟他不太一样——最后啥也没抓到,钱包还被偷了。
我再一抬头,正好看到远处墙上贴着的提示语——小心扒手。
连番打击,猝不及防。下一刻,我就听到顾孟笑嘻嘻的声音满是惊喜:“贝萌?”
我没料到他会发现我,甚至主动同我打招呼,毕竟我们其实并没有正式接触过。可他明显是知道我的,就像我早就知道他一样。
顾孟笑着凑过来,看向我的眼神充满同情,想来他通过我的神色,已经猜到我的失利。毕竟机器窗口里满满当当的娃娃原封不动,仿佛是对我无声的嘲讽。
他右手微微握成拳,抵在鼻尖,难掩上扬的嘴角。不过,他这个人好歹还算有公德心,一听说我钱包丢了,立刻陪我去跟商场的工作人员交涉,调取监控。
“小姐,你怎么没看管好自己的财物呢,我们这贴了很多标语的。你太不小心了。”工作人员口吻敷衍,张口就是推卸责任的话。
我老实听着,可顾孟早换了一番神色,瞪眼装凶,朗声反诘。于是工作人员弱了下来,表示一定配合工作。顾孟偷偷朝我眨眼睛,下巴微微扬了一下。
我们跟附近的警员一起顺利地调取了监控,虽然在监控视频里确认有人从我口袋摸走了钱包,却无法清晰地看到那人的脸,只见一个穿着灰色连帽卫衣的男人得手后,迅速拐出了监控区。警察也无奈,表示只能等下次人赃并获抓到这人时,才能顺着对方的口供或赃物了结本案。
听起来是希望挺渺茫的样子,我留了联系方式,打算走时,又听警察安慰我说:“小姑娘别难过,我们近期会格外留心,一有消息就会通知你。”
我再次道了谢,出门来,顾孟狐疑地打量我,大概是我沉甸甸的表情让他生出什么错觉,他问我:“你钱包里有一个亿?”
“……差不多吧。”钱包里其实没多少钱,可夹层里有我收藏了挺久的东西,于我而言算得上有些意义,突然没了,难免有几分失落、遗憾。
顾孟又恢复到嬉皮笑脸的模样,表示他这样仗义地伸出援手,虽然暂时没取得什么进展,但我依旧应该感谢他。他索要感谢的方式也很独特,很突兀地表示要拉着我合照。
我们照的是一张全身照。我笑得勉强,站在他的身边,他则灿烂地欢笑,还比了一个剪刀手。
拍完照,他当即就发了朋友圈,还配上文字:今天有幸跟贝萌同学一起玩了抓娃娃,就是不知道她怎么有点不高兴。
我看完,忍不住笑了,他浑身挂满娃娃,我身上一穷二白,任谁在这样的场景解读下,都会猜测我是因为一无所获而摆着臭脸。评论里已有许多人在嘲讽他不解风情,真乃一代钢筋直男的代表,不然就是感叹“哇,出门能遇到校花,运气真好”,直到有谁评了一句“你这样不行的”,他便收了手机,不再刷评论。
回去时,我们坐了公交车,承蒙顾孟救济,替我投了币。车子正好停在校门口,他下车站在站牌处解下一串串的娃娃都塞给我,嘴上说着:“送你了。”
他说得很随意,转身走得干脆,只是几步后,维持着背朝我的姿势挥了挥手。我尚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嘴角不知怎么就先翘起来了。
02.
我第一次在S大见到顾孟,是大一那年。虽然已经过去几百天,但我依旧记得很清晰。
在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夏夜,学校天文社颇具特色地举办了一场观星活动。
因为对天体素来有些偏爱,我特意去凑了个热闹。
那次的活动定在校图书馆的顶楼天台举行,暗夜中撑起几盏柔光的落地灯,有高高的布艺小桌零星散布,桌面上是晶莹的高脚杯,杯子里盛着伪装成香槟的果味气泡水,甚至有舞蹈社的同学在场地中间伴着电子乐跳起华尔兹,再外围一些,便是架起的十架天文望远镜。
我在其他参与者的脸上看到了如我一般的新奇模样。许多风马牛不相及的元素在此刻碰撞,俨然交织出一场新颖的狂欢Party(聚会)。
在这一场夏夜怪调狂想曲中,我端着一杯气泡水,随着杯面潋滟的光,走到一架望远镜前,低头去看。仪器已经调试妥当,并不需要任何操作,便能在寻星镜中央看到被放大的小星球。耳边恰好有天文社的成员在向朋友介绍活动,说了句:“这都是我们社长的主意,是不是很酷?”那人说话时还抬手指了指。
我忍不住也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视线穿过人群,就看到笑得洒脱又随意的顾孟。他正和身旁的女生说着什么。天文社是S大今年新生申请并倡导建立的社團,这个看起来没正行的社长,显然有着很厉害的实践力和口才。
我感觉热线有些发热,几乎受什么牵引一般,朝他走了过去。走近一些,我正好能听到他和那女生说的话。
那女生正苦着脸,在劝说他什么:“你不要再把什么跟女朋友一起看星星奉为理想了,我快要被你折腾死了。你还没发现吗,今晚就来了四个女生,还一个报名加入的都没有,我劝你在S大这种理工院校就不要太浪漫了,女生根本不喜欢这些。”
顾孟挠挠头,依旧嬉皮笑脸的,回道:“我不管,这可是我创立本社的初衷。而且,你看,咱们社不是已经有你这么一个女生了吗,以后一定会越来越多的!”
嗯……很难想象,竟然有人创立天文社,是因为把跟女朋友一起看星星作为理想。
那女生还要再对顾孟陈述什么观点,一句“你以为我想加入吗”尚未说完,就被他打断,拉走了,他嘴上说着“不要辜负良宵,你就可怜可怜我这个除了好看以外,其他一无是处的男孩吧”,便拉着她走到舞池里,脚步凌乱地跳起了圆舞曲。
我忍不住笑了一下。
即便没找到什么合适的打招呼的机会,我却依旧对这个夜晚以好评。
若干月后,我倒是在礼堂后台跟顾孟说上过一次话,只是那时我穿着闪亮的演出裙,戴着蝴蝶面具,想来他是不可能认出我的。
因为一直有留意他,所以我早知道那次晚会有他的吉他弹唱。当看到某个老师的小孩抱着角落里的吉他拨动琴弦时,我望着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松的弦,挺身而出,难得凶了一次,将那小孩赶跑了。
因生怕顾孟一会儿直接拎着这样失了音准的吉他上台,影响演出,我赶忙将吉他抱在怀里,在后台的嘈杂中专注地分辨音色,帮他将音调准。
我太过入神,耳朵几乎要贴到琴弦上,完成后依旧在反复校验着,不愿出一点问题。直到下一刻,有人忽然伸手从我怀中夺走了吉他。我发蒙地抬头去看,就看到顾孟不大高兴的一张脸。
他总是笑嘻嘻的,我便以为他笑时最好看,此时突然冷下脸,我才知道原来这人竟然还能更好看。
他看了看自己的吉他,又瞥我一眼,淡淡地说:“我不喜欢别人碰我的吉他。”
“那个……我只是看你的弦松了,就帮忙调了调。”我试图解释,可他似乎并不愿听,只敷衍地哦了一声,便转身走了。
这事让我有些情绪低落,转出后台,却听到一点让我忍不住开心的事。
舞台侧面的一角,顾孟正在跟一个女生说话,还是上次观星活动时他身边的那个女生,我听他叫她秦臻。
秦臻一脸深受其苦地跟顾孟告假:“大哥,我求你了,你放我去编程好不好,我真的不想再看星星了。天文兴趣社团这样烧钱、烧装备的地方,活动大都选在别人更想用来打游戏或谈恋爱的晚上,实在是很难发展得特别壮大,社长,你醒醒吧。”
顾孟浮夸地竖着眉毛,一脸受伤:“当初是谁说帮我打下江山,帮我完成理想的?”
“可你的理想太难实现了,这都一年了,你连个女朋友都找不着,更别提跟女朋友一起看星星了。”秦臻抨击起他来,非常不留情面,看起来是真的对这个社团不感兴趣。
顾孟忽然煞有介事地靠近她:“你再坚持一下,我其实已经有目标了。校花贝萌,你知道不?她发表过很多天体方面的文章,感觉跟我志趣相投,我已经决定出击了。”
他说得很是认真,秦臻本来“我看你怎么忽悠”的表情很快变成基本相信。
顾孟看挽留有戏,继续补充着:“俗话说,妇女能顶半边天,我们社现在就你这么一个妇女,你要是走了,这半边天可就塌了。”
此言一说,势必挨揍。我看着顾孟在秦臻的拳脚下仓皇逃窜,嘴角咧出一个大大的弧度。
可以说,本目标人物非常期待后续了。
然而,很快又过了一年,这期间我什么都没等到,甚至忍不住怀疑上次偶尔听来的那句心意告白,是否纯属我期待太盛的幻听臆造。
直到大三这年,我才在娃娃机前,终于跟顾孟面对面地正式相识。
03.
因有了上次结识的契机,我同顾孟在校园里偶尔见到,也会打个招呼,但也仅此而已。
有次无意间撞见他在喂学校的流浪猫,我就也买了包猫粮,想着这或许可以成为我们增进关系的一点引线。但老天真的很不给面子,就像我看他一身娃娃,自己却抓不到娃娃一样,他喂猫后,在朋友圈晒的是萌宠亲昵合影,而我得到了一胳膊的抓痕。
两个人可以这么无缘的吗?我不信。我开始思考或许能有什么旁的法子靠近他,却也想不出个所以然。
而意外总是悄然而至,这天下课后,我一出教室,就看到等在门外的顾孟。
他一见我,笑容更盛,热情地挥手。
他竟然是在等我?我蒙蒙地走过去,大概是神志有些飘了,还没走到他的身边儿,就在半路摔了个跟头。
绊倒我的恰好是本班同学,她瞪着眼睛怪我踩脏了她的小白鞋。我捂着摔疼的膝盖,连忙道歉,心里想的都是:这下坏了,在顾孟面前丢人了。
被我踩到的同学平日里就事儿很多,此时更是发作起来,一边心疼地看着自己的鞋,一边喋喋不休地怪罪我。
我不是什么软弱之辈,但是,想到顾孟就在眼前,又有点不好意思骂回去。
大概是我跌在地上,揉着膝盖勉强起身的样子恰好击中了顾孟的心,下一瞬,他已经扶住我,一脸冷色地看着骂我的人,一言不发,却气场全开,气势凛冽。
这是……突然被保护起来了?我甚至来不及看那同学僵住的表情,只顾自己偎在他的身侧,咬着唇窃喜。
离开的一路,我一直不敢抬头看他,只听他担心地问:“你没事吧?”
“没……事。”
“你脸色不太对,要是摔疼了,就买点云南白药。”他扶我在教学楼外的长椅坐下,打量着我,似乎完全没察觉到我这不是摔疼了脸色不好,只是单纯的脸红。
见我点头,他又继续说:“你没事儿就好,但是,我有点事儿,需要你帮个忙。”
他说,他有个发小,不慎上了校论坛的热门帖子成了舆论红人,非常烦恼。他今天問到校论坛是我们班的鸿哥维护与掌管,便托我去求助删帖。
那一刻,我不知哪里来的预感,突然开口问他:“是秦臻吗?”
他愣了一下,连惯常的笑也忘了:“你也听说了?现在传得这么广了吗?”他说话间看起来很苦恼,我急着表现,赶忙给鸿哥拨了电话。
电话响了三五声,被对方接起,一听我要拜托删帖,鸿哥张口就答应下来。我开着免提,一旁的顾孟自然也听到了,开心地直朝我比大拇指。可等我说出要删的帖子就是那个女孩儿同恶狗搏斗救人的主题帖时,鸿哥又改口了,弱弱地表示:“哎呀,那个不能删。当事人托我置顶的,萌姐,你要不换个帖子?我帮你删几个别的。”
我学他,笑得眼睛弯弯,用玩笑的口吻说着差点真的以为他是在告白,也不忘调侃一句:“看不出我们顾社长这么伟大的,用这种方式撮合两位好友。”
顾孟故意做作地骄傲着,嘴里说着哪里哪里。
正巧他们天文社今晚社团活动后正在讨论下周去北郊小仓山观星露营的事,因知道我对天体行星也有些兴趣,便热情地对我发出了邀请,主动将我拉到活动群里,俨然把我当成了自己人。
05.
我上次玩“密室逃脱”还是几年前,同顾孟再体验时,才发现密室逃脱早已今非昔比,与时俱进了。
他平日里总有些吊儿郎当的风流做派,一旦认真起来,便格外迷人,头脑几乎灵活到不可思议。我们还算默契,彼此配合,很快便突破了第一重房间。
后面的房间是一个多层且带密室的大空间,明显逻辑线索更多、更杂,需要推理并整合出全部线索,才能推导出一个六位密码,打开保险箱获得开门的钥匙。
我们有些兴奋,期待能刷新公告板上的纪录,留下大名。单一想,我同他的名字列在一起,便忍不住亢奋起来。
他的手机,就是这时响起来的。来电人,秦臻。
他接完电话,面露急色,同我说秦臻家的一百多斤的大狗因误食鸡骨头伤了喉管,需要送去医院,她一人抱不动它,请他帮忙。虽然有些扫兴,但我还是努力做到善解人意,答应同他一道离开,去帮忙。
可谁想消费者要终止体验,跳出来反对的竟然是店家,他觉得我们不尊重他的游戏设定,完全违反开局前他苦口婆心讲的一堆规章守则。即便我们表示无须退钱,并夸赞了他的逻辑和场景布置,他依旧不领情,留下一句“想走就自己开保险箱拿钥匙”。
顾孟被他气到,眉毛都竖起来,我的安抚也听不下去。我赶忙去把保险箱打开,将钥匙塞到他的手里,拜托道:“好了,别计较了。印象中,还没听任何人提过你会有又气又急的时候。”
他愣了一下,眉毛竖得更厉害了,大睁着眼睛问我:“钥匙?你怎么拿出来的?”
“这个呢……”我搓搓手,“我把保险箱恢复出厂设置,初始密码六个零,就拿到了。一会店家要是骂我破坏现场,你帮我拦着点。”
顾孟扑哧一声笑出来,朝我抱拳:“厉害,厉害,佩服,佩服。”这一瞬,他的眼中似有揉碎的万顷波光嵌进去。那是他第一次这样朝我笑,或许,也是最后一次。
我们这样十万火急地赶过去找秦臻时,却发现扑了个空。早有骑士捷足先登。
顾孟打电话确认过之后,笑容变得有些勉强,同我解释:“路洵刚好碰上,已经送到宠物医院了。我们可能白白放弃那么棒的密室逃脫游戏了。Sorry(对不起)。”他耸着肩跟我抱歉。
我举着手机给他看:“也不能这么说,你看,警察催我去领钱包呢。我们今天注定档期会很满,跟密室逃脱无缘。”
他大概意识到我在宽慰他,嘴角的弧度格外温柔。
大概一个小时后,我已将失而复得的钱包捧在手里。顾孟嫌我凝视太久,将钱包夺过去打开,催我道:“别干盯着,你快看看,钱、卡、证件之类的东西少没少……欸,这人是?”
在我抢回钱包之前,他已经看到透明夹层里的一寸照片,那是稚气未脱的、十七岁的他,只是被雨水泡得颜色有些斑驳。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我,只差在脸上画一个硕大的问号。
他好像不记得那年第一次参加英语演讲比赛的他将我这个连年冠军打败了。彼时,我心理素质还不行,难过得眼眶藏不住泪,恨不得转身哭出一汪海,扭头跑的时候,还因为泪水模糊视线而摔在了地上。
他似乎并不把名次当回事,笑得没心没肺地过来跟我一起坐在地上,主动把脸凑到我眼前:“这点小事儿不值当。要不给你打一下解解气?”他说着便去拉我的手。
我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在手接触到他的脸颊的那一秒,我几乎是一下弹开,连哭也忘了,没命地跑。身后有他爽朗的笑,那笑声像是钻进了我的脑子,我怎么也忘不掉。我开始留意他的各种信息,也偶尔会去他们学校门口偷偷张望。
那年夏天有一场大台风,他们学校的宣传栏都被刮到了墙外,玻璃碎得不成样子。榜首贴着的第一张照片被雨冲得有些泛白,照片上的人勾着嘴角的模样却叫人心悸。我下意识伸手将这张一寸照扯下来,藏进口袋。
有些事有些人,你一旦收纳进心里,便很难再拿出去。
如今被他察觉有人将他的照片随身带了三四年,我那点儿暗恋的小心事,便再也藏不住了。
他送我批量的玩偶,将和我拍的照片发在朋友圈,为我还击骂我的同学,帮我引出并抓到偷钱包的小偷,请我吃东西,邀我一起去玩密室逃脱,一起露营观星……甚至还跟发小说过我是他的目标。这一切一切,好像太多了,多到完全像是一个回应。
可我表明心意的这一刻,迎着我期待的目光,他突然慌了,似是在完全状况外,随便找个理由就那么跑了。
我一个人晃悠悠地往学校走,只觉得耳根一片寂静,街头的万般喧嚣都与我无关。大概是这个时候,我终于后知后觉了什么。
06.
其实,顾孟那天的反应已足够说明问题,够我黯然神伤好一阵儿了。奈何被拉入的活动群里却在热火朝天地讨论着去北郊小仓山观星露营的事。许是因为我是里面唯一的女生,大家对我关怀备至,似是什么都有人帮我准备,我只需出个人即可。在这样的热情攻势下,我竟拉不下脸来说一句不去了。
那天就这样到来,我又见到了顾孟。
我尽量装得若无其事,跟同行的几人谈笑风生,只求熬过这一天一夜。可时间似乎慢之又慢,让我感到过得艰难。
大家早早搭好帐篷,野炊过一顿便要睡下,以便午夜后爬起来架天文镜观瞻星空。我却睡不着,大睁着眼睛,直到被顾孟叫出了帐子。
他领我穿过山风,走出好远,坐在背风坡的大石上,看过来的眼神带着些抱歉:“上次太突然,我吓到了,希望那个反应没有伤害到你……”他挠着头,努力把语言组织得体。
我突然笑了,直摆手,不许他再提。
我们都不说话,时间似凝滞一般,陷入阒静。
过了许久,他忽然说:“他们在一起了。”那声音似沉郁的叹息,若不是他勾着嘴角,我几乎以为他要落泪。他没有停顿,讲起了他跟秦臻的故事。
他讲,小时候秦臻不懂事,在他上台前拧了他的吉他弦,还很骄傲地表示:“你这个不够紧,我帮你弄得很紧了。”他在台上出了丑,下来后拖着凳子追了她一条走廊。
他讲,运动会闭幕那天,大家约好去庆祝,只有她一个人不知怎么哭了。他怕她被人笑,就拿摸过辣味零食的手揉眼睛,陪着她一起哭。
他还讲,她喜欢抓娃娃,却从来抓不到,他就耗尽资产埋头苦练,只为了每次能风轻云淡地将娃娃扔给她,又嘲笑又宠溺地说一个“笨”字。
直到她有一天忽然开了窍,喜欢上了他的朋友。他那个想跟她永远一起看星星的理想,至此宣告破产。他明明委屈得要命,每晚都要问一句“为什么不是我”,可面上依旧没心没肺地笑着,去做那些成人之美的事,为此,甚至连自己的假想情人都编造好。
秦臻依旧在嘲笑着他的所谓理想,或许永远不会知道,他在成全她的那一天,就已经回到社团撕下了关于自己理想的海报。于他而言,其实梦想已经完成了,只是跟他一起看满天星辰的那个人没成为他的女朋友。
他虽然一直故作洒脱,从不承认自己喜欢着一起长大的秦臻,可任谁看他这副模样,都是看得出的。
我失灵的第六感终于上线,从他的字里行间,将这场乌龙,大概补全。
他之所以说了我是他的心仪目标,却许久不联系我,只是因为那是情境之下随口的权宜之计。
他之所以拉着我拍合照发到朋友圈,只是为了给她和她的他看,当她真的信了,留下一句“你这样不行的”,他便放下手机,因为知道她看到了,其余什么人的评论也就不再重要了。
他送了她数不清的娃娃,以后却无法再送,所以,那天解下身上的一串串娃娃送给我时,看起来一点都不开心。
正是存有那种日积月累、数不尽的喜欢,他才会因为她的任何事反常地露出又气又急的模样。
那天,我以为的他所有的蹩脚借口,其实都是真的,他不喜欢欠我人情是真的,秦臻不能跟他一起去玩密室逃脱也是真的。
我闭上眼睛,不愿再想,只觉得自己好像一个可笑的戏精,把跑龙套脑补成女主角。
时间走得很快,转眼到了午夜,我们两个天涯沦落人起身往扎营的地方走,不愿被即将起床的校友察觉任何。
月黑风高,有风鼓起我的衣角。他就走在我的左手邊,我们几乎可以听到彼此的心跳。这一刻,我深呼一口气,好像释然许多。
我知道我们不会一直走下去,但只要能一起走一段路就好。当终点无法强求,甚至沿途的风光也尚未来得及欣赏,可至少某一段路我们同行过,就可以了。
以前,我会疑惑两个人可以这么无缘的吗?如今,我却不会再问了。
两个人可以这么无缘的。如我,如他。
临近扎营地时,开始听到一点窸窣声,他下意识拉着我的袖口加快了脚步。我顺着拉我的手,转头去看他,四目相对时,朝他笑了笑。他怔了一下,倏忽也笑了。
编辑/叉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