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晔晔
(吉林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吉林 长春 130012)
1922年春,由上海爆发的“非基督运动”逐渐向北京、长沙、广州等地蔓延,反教与否成为当时思想界、新闻界、教育界争论的热点话题,在中国的思想文化领域呈现出一番极为热烈的场面。具体到湖南地区而言,当地的反基督教运动在此风潮激荡下有很大发展。1924年下半年,湖南地区学生即已组织“非基督教同盟”。1924年11月、12月,湖南益阳教会学校信义中学、长沙教会学校雅礼中学相继发生大批学生退学事件。此后,醴陵、湘潭等地也相继爆发类似事件,引发湖南地区剧烈的“反教运动”。中国共产党湖南地方组织在其中发挥了很大作用:“一是发动教育界组织‘最高主权维持会’,帮助安排退学学生转学;二是原来学联议决拒绝教会学校参加全省运动会,后来改为准许教会学校学生以个人名义参加,使教会学校学生不致产生误会和对立。”[1]1926年6月北伐开始后,湖南地区的基督教会受到严重冲击,“反教是国民党全面推行反帝国主义运动所衍伸出来的支流。”[2]在汹涌澎湃的革命浪潮中,基督教会不断改变自身的定位,努力褪去自身“侵略”的属性,将基督教还原为宗教的本来面目,但长久以来的固定形象是难以短时期扭转的。本文以北伐视阈中的基督教为研究对象,考察在革命风潮下国民党党政双方对基督教的不同态度及基督教会的应对。
1924年第一次国共合作建立之后国民党日益表现出激进的反帝立场,国民政府之外交“主张在取消不平等条约,而从根本上恢复平等与互惠之原则,重订新约,再对付外国之办法。将与各国分别单独交际,不承认所谓公使团与领事团等,外国贸易,仍当提倡,以舒税收。”[3]1925年6月23日、28日,国民党中央两次发表废除不平等条约宣言,声称:“对于不平等条约,应宣布废除,不应以请求修改为搪塞之具。”[4]同时,国民党各省、市党部为彰显革命,也对废除不平等条约极为热心,呈现出一片热闹景象。北伐时期反帝浪潮得以大规模扩展,基督教也受到冲击。“我们很知道反基督教运动是什么一回事,它不是由几个煽动家手中创造出来,像帝国主义者所说的,而是中国劳苦群众与国际帝国主义者冲突的表现。”[5]
北伐的讨伐对象——北洋军阀并不认可基督教与帝国主义的逻辑关联:“浙闽苏皖赣联军总司令孙传芳近以反教运动甚嚣尘上,昨特发出布告十张,寄与交涉公署。嘱即转知领团查照。”“查今日非教运动往往逾越轨范,肆意攻击,甚或威逼群众,伤人毁物,迹近暴动。显有奸人暗中主使,藉此为名。意图破坏国际信用,扰乱安宁秩序。本总司令惟有执法以绳,断难宽容。为此布告军民人等一体知悉。勿轻听流言,任意盲从,自干刑法,中外传教人等,并宜安居乐业,切勿张皇自扰。”[6]甚至对“非教运动”进行过干涉,“南京非基督教大同盟会开会,并散布反对基督教之印刷品,查鼓吹仇教有背条约,自应设法防止,以免酿成事端。”[7]
在北伐开始前,国民党对“非教运动”也采取不干涉的立场。“广州学生界进举反基督运动……反基督与基督徒遂成对峙之势,政治委员会以此问题关系各校学生青年甚大,乃特于昨日会议提出讨论,会以吾党对于宗教问题,取信仰自由之义,对于此次反基督亦当本此态度处之。反对与赞成两方,可自由讨论,任其各个发表意见。但两方皆不得为骚扰及压迫之行为。”[8]
“非教运动”在北伐时期的革命语境中已经完全政治化,成为在反对帝国主义旗帜下进行的政治活动,属于民众运动的范畴,具有特定的政治意义。湖南地区的“非教运动”以反文化侵略最为突出。1926年12月14日,国民党湖南省党部青年部、国民党长沙市党部青年部、全国学联会、长沙县学联会、雪耻会、青年妇女学艺社等共同发起成立了“反文化侵略大同盟”。在成立大会上,国民党湖南省党部青年部部长周以栗提出:“文化侵略,是帝国主义一种杀人不见血,最阴狠的侵略政策。”“基督教现在毫无存在的价值,从事实方面证明基督教为帝国主义侵略中国之急先锋……中国之沦为殖民地,全为基督教之恩赐。至于基督教会学校之专制守旧,禁止爱国运动,亦应急于反对。”[9]并表示要援助基督教会学校学生的自由斗争。在国民党湖南省党部的直接支持下,湖南地区针对基督教的反文化侵略活动日趋激烈。
北伐时期湖南地区的反文化侵略活动在1926年12月25日前后达到一个高潮。“本月二十五日,为耶稣诞日,湖南反文化侵略大同盟,定于是日作大规模之反对宣传,昨下午三时在第一中学大礼堂,召集各校代表大会。”作出决议如下:“(一)定于二十五日上午在幻灯场举行演讲大会,痛述耶稣为帝国主义之工具,下午一时在教育会举行游艺大会,表演耶稣与教会之黑幕;(二)推定游艺员、布置员、纠察员、募捐员。”[10]湖南“反文化侵略大同盟”的口号颇能反映人们对基督教与文化侵略关系的认识:“一、反对文化侵略;二、反对帝国主义侵略殖民地的急先锋基督教;三、援助教会群众自由奋斗;四、赞助中国教徒收回教会;五、革新教会教育;六、政府从速颁布教会学校立案条例;七、严禁教会学校强迫学生读圣经、做礼拜;八、教会群众加入革命战线;九、中国教室归中国人自办;十、反对麻醉中国人的基督教,中国不平等条约是基督教闹起来的。”[11]在基督教重大节日圣诞节进行反教活动不是北伐时期的创举,1924年湖南长沙地区就已经有过先例,当时提出的口号是:“(一)打倒基督教;(二)根本取消教会学校;(三)反对文化侵略;(四)谨防基督教之麻醉毒。”[12]只不过规模没有此次大,影响也差之甚远。
除了省会长沙外,湖南其他地区也大多发生涉及教会事件。“宝庆、浏阳等县,近因民众运动,发生涉及教会事件。”[13]比较激烈的如新化地区对基督教福音堂的抵制:“反基督运动大同盟会,以耶稣诞期,福音堂例应举行庆祝,特组织宣传、纠察各队,严厉制止平民参加,总务主任为吴兴周,总指挥为曾宅三,自二十四日晚起督率各校纠察队,在福音堂附近巡逻,宣传队则常驻福音堂门首轮流演讲,以期唤醒民众。”[14]湘潭地区举行了大规模的反文化侵略示威大会:“本月二十五日,湘潭县区党部,工农商学军警政报各界人士,举行反文化侵略示威运动大游行,计划团体一百余个,民众七万余人,民情激昂,秩序井然。”[15]其目的在于“促进民众之同情,而使各教会与信徒之觉悟。”[16]显然,基督教是帝国主义对中国的文化侵略这一看法已经得到湖南地区很多民众的认可。有鉴于此,湖南省基督教协进会向湖南省地方当局求援。湖南省政府认为此类事件“在民众心理,无非欲急谋解放,然因充分表现之结果,或不免遇事热烈,在此形势之下,欲减少纠纷,端赖双方之谅解。”[17]遂命令县政府“嗣后对于此种事件,务须注意相机疏解。”[18]
从反对文化侵略来看,北伐时期的“反教运动”并非以“非科学性”这一角度来推进,更多的是关注基督教会“侵略”属性。显然,在革命视阈下仍与西方列强有着相当关联的基督教往往成为革命过程中显而易见的目标,而且反对基督教一般不会激起社会阶层大的分裂。有论者在“反教运动”高涨之时就曾指出基督教会“无文化侵略之心,而实蒙文化侵略之害。”[19]国民党党政双方的着力点是截然不同的:国民党湖南省党部极力推动反教的民众运动,湖南省政府则力图控制民众运动的规模,维护社会秩序的稳定。
从宏观上说,教育主权的收回属于反文化侵略的范畴。在教育主权收回过程中,国民党党政双方配合相得益彰。
基督教教会学校在几十年的发展过程中,逐渐形成了较为完整的教学体系,打破了中国教育的固有传统,提供了一套崭新的教育制度,同时也为教育机构提供了师资力量及其他管理人才,中国自办的一些高等院校往往以教会大学为样板。但不容否认的是,教会学校还是培养大量福音传播者的基地。这二重身份不断撕扯教会学校在中国社会的定位及地位,使其在革命视野中成为一种反面的存在。“基督教在中国的势力渐渐扩张,他的罪恶也随之增大。他们办学校的目的,是想麻醉中国的民族解放运动唯一依赖的青年,所以他们训练的学生,只在做帝国主义的顺民。”[20]“只有文化侵略可以有软化驯服弱小民族的秒用,使弱小民族以受大国‘怀’、‘柔’之统治为莫大的光荣。”[21]
湖南长沙雅礼中学学生风潮是湖南地区收回教育主权过程中的一个典型事例。雅礼中学学生会以校方宣传基督教为宗旨、实行文化侵略为由,提出关于改良校务的二十六条意见,而雅礼中学校方一直拖延推诿。从1926年12月4日开始,学生一致罢课,罢课风潮很快蔓延至湖南其他各教会学校。12月9日,雅礼中学学生会召集长沙其他教会学校学生开联席会议,决定“教会学校学生此后,采取一致行动,以谋解放;拟组织教会学校学生联合会,共同奋斗。”[22]很快,湖南长沙境内的“雅礼、成智、雅各等校相继罢课”,湖南学生联合会召开会议予以积极援助,“呈请政府颁行国民政府限制教会学校条例;必要时举行教会学校示威大运动。”[23]雅礼校方一直寸步不让,认为学生行为“轨外行动,绝对不能同情”,如果学生再坚持罢课,“本校惟有提前放假。”学生方面坚持己见,“再赴教育厅、省党部、市党部、总工会、市教联会等处请求援助,并督解决。”而学生家长站在学生一边,“各家长均以此次改良教务运动为正当,勉励该生等坚持到底。”[24]
湖南省政府教育厅对此次风潮也极为重视,“除将国民政府取缔私校规程,通知各教会学校一律遵办外,并派省视学于愈众、姚孟宗、王惕三君前往雅礼,及其他教会学校视察情形,持平处理。”[24]针对雅礼罢课风潮,国民党湖南省党部同样持支持态度,“查基督教会在华设立学校,自应尊重我国教育主权,乃查其课程编制,及一切设施,全不合我国教育规程,纯为藉名设校,实行文化侵略,在此革命区域之下,亟应从严取缔,以免麻痹革命青年,消除民族革命意志。此次该校学生向校中当局所提出条件,俱系正当要求,且湘省各校多有实行者,唯独该校当局,一味压迫狡诈,不予答复。近复提倡提前放假,不惜牺牲数百青年光阴,殊属藐玩。”国民党湖南省党部要求湖南省政府迅速饬令“该校容纳学生要求,不得无故提前放假,荒废青年学业,使该校风潮早日解决,并颁布教育会学校立案暂行条例,通令各教会学校,一律照章立案,以防文化侵略,而图教育主权之收回。”[25]
但雅礼罢课风潮仍在发酵,校方立场并不因为国民党湖南省党部、省政府对学生的支持而有所变化,仍然“停火食”、提前放假。雅礼中学学生会立即推举代表“往教育厅陈明学校反抗命令,藐视政府,公然提前放假,请将学校关闭。”湖南省教育厅认为“该校既无故停办,自应厚以处分。”[26]在政治压力下,雅礼中学向国民政府立案,收回教育主权达到一定成效。
基督教会人士对此极力反对:“国家无直接教育权,教育儿童亦无专权设学校之名分,不有其权而收回,乃一滑稽之语言。”[27]但是学生的罢课风潮及随之而来的收回教育权在社会上得到普遍支持。“近来反基督运动的潮流益漫溢全国,许多教会学校学生罢课的风潮连续不断,我们视此种运动应为反帝国主义运动形式中之一种。”[28]在教育主权的收回方面,湖南地区的湖南省政府、国民党党部态度一致予以支持。反帝旗帜下收回教育主权既能显示政府的执政合法性,又能进一步推动民众运动。
在维持、发展国民革命这一过程中,国民党党政双方的功能是不同的:国民党党部主要负责民众运动的推广和发动,政府主要负责社会秩序的维系。国民党湖南省党部在1926年8月一度向广大民众指出:“教会为帝国主义的先锋”[29],强调基督教与帝国主义之间的紧密关联,明确表达了反教的立场。湖南省政府则不然,甚至致函湖南省国民党党部,要求允许基督徒加入国民党:“湖南省政府于昨函至省党部,请准基督教徒加入党部……查基督教徒,自愿接受本党党纲,请求加入本党似无拒绝之必要。”[30]更呈现出国民党党部和政府二者之间态度的不同。
在“非教运动”开始之际,不少基督教信教人士就发出质疑:“所谓非宗教者,将一切宗教而非之乎?”[31]“自民国以来,约法上又有信教自由的规定,请问他们反对什么?是反对信教啊?是反对国法?”[32]北伐期间对基督教的冲击是在反对帝国主义的旗帜下进行的。基督教会要改变这种状况,必须与帝国主义彻底剥离:一方面是组织上摆脱外国控制、自立教会;一方面是在行动、宣传上明确表态支持国民革命,反对帝国主义,声称“天主教与帝国主义立于反对之地位,天主教传教士非帝国主义的先锋队。”[33]“爱国为圣经之明训,圣教会亦命人爱慕国家。”[34]
面对复杂环境,湖南省基督教协进会一直在积极思索对策,在1926年9月29日、30日召开第二次年会,通过决议案,声称“本会根据基督真理,向各缔约国要求从速废除不平等条约;此后,凡关于中国教会一切交涉事件,请各教会直接与地方官厅办理。”[35]试图将基督教与原来的形象剥离,撇清与帝国主义的关系。同时致力于禁毒工作,“中华全国基督教协进会拒毒委员会昨致各省区城市基督教协进会联合会函:近年国内军阀横行无忌,以毒物为饷源,国外强徒,利己损人,使中华为欲壑,遂使烟气弥漫。本会为中华国民拒毒会组织体之法定发起人,志在联合全国同道,誓拒烟毒,再接再厉,不达不休。”[36]并将10月3日至9日设为拒毒周,要求各地教会注重文字宣传和讲道,并联合社会各界推动拒毒运动的发展。
身处湘潭的美国传教士甚至公开发表宣言主张废除不平等条约:“一、我们主张美国政府于最近的时间废除在中国所享受的治外法权;二、我们主张美国政府于最近的期间同中国政府修改一切中美的条约,根据平等的原则,以中国主权为前提重新定约;三、我们主张在重订条约时,凡属于保护外国传教士及基督教工作之传教条约应一律废除,因此项传教条约实与基督教教义相违背,且阻碍教诲的进步;四、我们主张在中美邦交上应互相承认信教自由的原则,即美国政府对于在美国的中国人应保护其生命财产,并许其信仰自由,同时,中国政府对于在中国的美国人应保护其生命财产,并许其信仰自由;五、我们虽是美国的国民,但在中国为侨居者,故甚愿受中国政府的保护,但我们希望从中国政府所得的权利,与中国国民在美国所享受的权利一样。”[37]湖南地区的基督教会通过这些举动,积极去除“侵略”属性,试图重新在革命时代的中国社会中获得新的位置。
但是,基督教会的这种做法没有得到社会各界的普遍认可。“在最近两三月内,基督教徒们有两件差强人意的表示,其一是这般教徒们在十月初旬大做其拒毒运动……其二,全国基督教协进会最近发表宣言,主张取消中国与列强所缔结条约之关于教会及差会的特殊权利,而且主张把中国与列强所缔结的一切条约根据平等的原则多少修改,这并不是表示基督教之本身的觉悟而是客观革命空气和反基督教空气的压迫着基督教徒,使他们不得不作如此最低限度的表示以见好与民众而缓和反对的空气。”[38]
在北伐军进驻湖南之初,军令明确规定不许擅自驻扎在学校:“总指挥部指令,准通令各军队不准擅驻学校……倘再有上项事情发生,准令迁移。”[39]对于教堂,受到革命思潮影响的北伐军官兵认为基督教乃是帝国主义在华推行侵略的工具,“党军所到的地方,圣堂多被占据,圣堂里的祭台圣像等多被捣毁。”[40]甚至很多教堂被作为驻军之所,教士及教徒被赶出,教会事务停顿。驻湖南美国领事曾为此事联络唐生智,要求对教堂予以保护。唐生智也曾发布保护教堂的公告:“惟广东军队,间有不服从该项布告者,似此情形,亟应请蒋总司令颁发布告,严禁军队驻扎教堂,防害教会工作。”国民革命军总司令蒋介石在此情况下发出布告,要求各军队保护教堂:“我军为救国救民而用兵,原非得已,打倒帝国主义,并不仇视外人,故凡外人侨居中国之教会及学校,苟非防害革命运动机关,我军均应加以保护。”认为教会工作“纯为众生造福,核其性质,实为慈善。与现在政潮无关。”训令各军长官“迅饬所属,毋得驻扎教会或学校,其有特别情形暂行驻扎者,亦应克日搬迁。”[41]
对基督教教会及牧师,国民党湖南地方党部并不是一律加以打击,甚至在遇到困难时会予以协助。“美牧师宝翰臣等男女六人,于前月念间,行至沅陵县属茅湾地方,被匪携去”。“昨交涉署电令桃源县长,令其加紧营救:此事领团甚为注意,仰速商承驻军长,会同临地各县县长,加紧设法营救,务达安全出险目的,仍将办理情形,随时详细呈报为要。”[42]神父王维举被土匪捉去,也得到北伐军的营救,顺利脱险,认为“神父传教,志在救人,人皆得以救之,匪盗行为害人,人皆得以诛之。”[43]
北伐过程中国民党当局刻意避免与帝国主义列强发生直接摩擦,甚至向列强发出这样的信号:打倒军阀,并不是要彻底取消列强在华的利益。“无论何国人士,能不妨碍国民革命之行动及作战者,一切生命财产,中正皆负完全保护之责,若有利用不平等条约,援助军阀害我国民,斯为中外人民所不容,中正纵欲保其友谊,亦恐碍于正义。”[44]1926年10月6日、12月23日,蒋介石先后两次申明禁止枪击外船:“为避免国际纠纷起见,令饬所部对于外舰行使汉口上下游时,如非违反戒严条例,不得自由放枪射击,以免惹起外交上之纠纷。”[45]“沿江驻防部队,嗣后外轮经过,毋许开枪射击,以重邦交。”[46]其目的和保护教堂一样,防止列强干涉北伐。1927年5月20日,国民党中央再次颁发命令:“允许外商在合理条件之下,自由营业;对于外人生命财产自由一律保障;对于外国教堂,不得强占或捣毁,凡教堂、学校、医院及私人住宅等一律维护其安全。”[47]
国民党内部存在着“护教”与“反教”两种截然不同的立场,之所以在北伐期间一度站在“反教”的阵营中,是为了表现坚定的反对帝国主义态度,最大可能地争取民众对国民党的支持。
一般而言,西方色彩浓厚的租界、基督教会大都具有二重属性:一方面是西方列强殖民侵略的后果,是中国近代落后的象征;另一方面,从现代化角度考量,是中国社会接触西方文明的媒介。在革命视阈下,人们对后一种属性往往视而不见或有意忽视。在近代中国社会新陈代谢的剧烈变动中,基督教会若仍然与西方列强捆绑在一起,显而易见会成为革命攻击目标,必须作出改变。
鸦片战争以来西方列强的欺凌使中国社会压抑良久,这为反对帝国主义提供了深厚的土壤。北伐时期,基督教与帝国主义之间所谓的“不言自明”的关系首当其冲地遭到攻击。在此期间,国民党当局在冲击基督教教会的同时保护教会人身财产安全,防范列强以种种借口来干涉中国革命;另一方面国民党内对基督教的态度并不一致,秉持民众运动理念的国民党党部往往更为激进,更彻底地反对一切与帝国主义相关的事物,而国民党政府更在乎社会秩序的维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