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不再依旧,故人无处可寻
——评《山河故人》的创伤美学

2019-03-22 05:39:02何晓东河南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
传播力研究 2019年35期

何晓东 河南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

不管其他第六代导演在时代的洪流中怎样变换着自己,或是有违初衷,或是走向商业大片的“坦途”,贾樟柯都依旧在自己的国度,抱着赤诚,怀着执念,驰骋在人文关怀的世界里,踽踽独行,不忘初心。而《山河故人》也坚持体现着“贾樟柯电影”的特色,将那种时代洪荒下山河流转、故人不再的创伤真实地呈现出来,直击人们心灵深处,叩问着时代留给了社会什么。

一、历史的创伤:过去早已是断壁残垣,了无痕迹

贾樟柯坚持着他的“纪录”风格,关注着中国社会历史的变迁,用持久而肃穆的镜头,聚焦在一个个敦厚而伤怀的小故事上,无形中便把中国社会在高速发展过程中所带给历史的创伤展现了出来。特别是山西汾阳这样的小县城,在从农村向大城市过渡的夹缝中生存,既淡去了农村的淳朴自然,也没有大城市的喧嚣繁荣,有的只是在经历历史变迁时遗留的时代创伤。无论是随着现代化进程的加快拔地而起的越来越多的高楼,还是为了与逝去的历史做义无反顾的永诀而炸开的汤汤冰河,都在抒写着那些反复出现的颓败的城墙的默默叹息。就算是看似亘古不变的文峰塔,也在时代变迁下增加了许多社会的附庸品,从而显得破败不堪。

除此之外,叙事空间的变化也在无言而又强烈地诉说着时代的巨变、历史的变迁。从多彩而又略显灰暗的20世纪90年代的汾阳到2025年干净整洁而又空旷寂寥的汾阳镜像,无疑讲述着因中国巨变而承载的现代宏大叙事中处于上升性叙事的创伤体验。而作为叙事空间变化起点的汾阳,叙事空间变化只是其表象所在,对观者来说,实则是阶级分化、故乡沦落的社会历史创伤。然而,在中国历史创伤的大背景下,映射的又何尝不是社会边缘小人物内心的创伤呢?

二、内心的创伤:社会边缘人“寻根”的迷茫,无所适从

《山河故人》向观者展现的每一个人物,似乎都在时代的洪流中迷失自我,无所适从。他们在历史的洪荒中默默前行,却最终不得初衷。迷茫、恐惧充斥着他们渴望归乡却惶惶不可终日的内心,故乡的沦落,最终带来的是内心的无处皈依。“涛”似乎是那个孤独的坚守者,坚守着内心的乡音,坚守着故乡贫瘠的“沃土”,坚守着故人依旧美好的愿望,但时代的洪流却无情地冲散了她内心仅剩的美好。曾经美好的“梁子”终虽归来,却早已是风烛残年;始终挚爱的儿子“到乐”的归来竟是遥遥无期。亲人的离世,友人的病重,以及儿子的远在他乡,无不像吸血虫一样一点一点蛀蚀着“涛”灼热的心。

而“到乐”更像那个“寻根”者,由于从小母亲角色的缺失导致的“忘年恋”,谁说不是种对母爱的寻找呢?把归家的钥匙当成至珍之物放在最接近心脏的位置,谁说不是种对故乡的追寻呢?种种辛酸,谁说不是时代变迁带给小人物内心的创伤呢?

三、导演的创伤:不忘初心的踽踽独行者,坚守如一

或许像张艺谋执导的《归来》一样,亲情的归来,爱情的归来,最终都逃不过张艺谋自己的归来。而贾樟柯的电影,从《小武》《站台》《任逍遥》,到《三峡好人》《天注定》《山河故人》,每一部都充斥着浓浓的人文关怀。贾樟柯的电影之所以被称为“贾樟柯电影”,大概也是因为他走的每一步都充满着对社会、对小人物的悯怀之情。

近几年来,怀旧美学、创伤美学迅速占领影视界,并迎合了部分观众的审美口味,而贾樟柯却从一开始就一直在践行着怀旧创伤美学,只是他眼中的怀旧创伤美学与大众文化语境中所认为的怀旧创伤美学不同,他更注重的是被时代裹挟着的小人物的生存状态,说到底,是一种人文关怀。或许是对山西汾阳存在着一种“情有独钟”的偏爱,贾樟柯总是愿意用不经意的长镜头,向世人展示着汾阳的一切。即使是破落不堪的汾阳城墙,即使是小偷、矿工、煤矿老板,也都是不可批判的,因为在他们身上散发的浓浓乡愁,正是贾樟柯对于故乡的拳拳怀念。

《山河故人》里的每一帧镜头、每一种声音、每一个人物,都有创伤美学的影子。无论是时代洪荒下的历史变迁,还是小人物无可皈依的状态,都流露着一种发自内心的伤感,以及站在云端俯瞰社会边缘小人物的悲悯之心和深深的无力感。这是一种时代发展下的伤痕,是一种直击观者内心的力量和洞察社会的柔情,更是贾樟柯不忘初心的踽踽独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