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业导向与企业绩效的关系研究——差错学习的中介作用

薛宪方，吕晓颖，孟 芊，郭晗

(浙江理工大学，杭州 310018)

1 引言

20世纪70年代，创业领域兴起对创业导向的研究以来，创业导向便备受学者们的关注，创业导向与企业绩效的关系也是众多学者研究的焦点之一。纵观此类文献，早期的研究主要探讨两者的直接关系，论证创业导向会促进组织绩效增长；随后逐渐引入调节变量，论证创业导向对绩效的影响在不同情境下是不同的；近年来，研究的焦点已由企业能否从创业导向中受益转向了通过何种方式受益。这一研究的变化主要体现在中介变量的引入，学者们试图挖掘黑箱内部的作用机制，分析创业导向到绩效的转化路径[1]。Lumpkin和Dess[2]认为组织中有效的整合活动是促进创业成功的重要因素之一，是创业导向能否有效转化为企业绩效的中介变量。基于此概念框架，学者们探讨了资源拼凑[3]、创新模式[1]、组织学习[4]、探索性学习/利用性学习[5]等作为中介变量在创业导向和绩效之间发挥的中介作用。

在市场环境日益复杂多变的背景下，有效的学习活动是提高核心竞争力或绩效水平的关键。李璟琰、焦豪[4]基于“创业导向—组织学习—组织绩效”的理论框架，证实了组织学习的中介作用，并提出企业可通过加强组织学习来提升绩效水平。除了组织的整体学习能力，创业者个人的学习能力对于企业的发展也至关重要。但在企业经营的各个阶段都有可能产生差错，而这些差错又是难以避免的[6]，创业者如何正确认识差错，并从差错中吸取经验教训，从而使企业绩效得到提升是值得探索的课题。

以往研究多聚焦于组织学习对于创业导向和企业绩效关系的中介作用，鲜有学者对差错学习的中介机制进行探讨。因此，本研究在前人研究的基础上，按照“战略导向—行为过程—绩效结果”的理论范式，探索性地构建了以差错学习为中介变量的概念模型，以实证研究的方法，探讨创业导向与企业绩效的关系，以及差错学习在两者之间是否存在中介机制。研究结果为创业导向、差错学习、企业绩效间的相互关系提供了理论依据，旨在为实施创业导向提供新视角和理论借鉴。

2 文献回顾与理论假设

2.1 创业导向对企业绩效的影响

公司创业的概念由Miller在1983年首次提出，他认为创业导向是企业参与产品市场创新、承担一定程度的风险、进行有超前性的创新，以此打击竞争者的过程。创业导向作为一种企业战略，指导企业的决策风格、实践和行为[7]。采取创业导向战略的企业会持续追求创新性活动，并采取先动性的积极行为参与市场竞争，敢于承担风险，这对于改善组织绩效均有正面影响[8]。大部分学者通过研究均证实了创业导向能够促进企业绩效提升这一观点。外国学者Jantunen等[9]对217家制造型和服务型企业调查研究后发现，创业导向以及动态能力均有利于提高企业的国际化绩效水平。Linton等人[10]对67家科技型小微企业进行定性比较分析，实证支持了企业开展创新活动、先于竞争对手主动出击和承担风险能获得更大的收益。国内学者郭雯等[11]以我国工业服务业为例，证实了创业导向对于提高利润、投资回报率以及市场占有率具有促进作用。安舜禹等[12]研究表明，在中国转型经济背景下，新企业实施创业导向能促进绩效增长。

学者们不仅研究了创业导向总体对企业绩效的影响，还探讨了创业导向的不同维度与企业绩效的关系。其中创新性反映了创新的思维方式，代表企业有能力向市场推出新技术、新产品、新服务[13]，是衡量创业导向程度的关键指标。创新驱动企业经济增长，是经济发展的源泉。企业的创新意识或能力越强，就更有可能研发出新产品或新技术，使企业率先获得发展机会从而获取超额利润。风险承担是指企业在无法捕捉未来的情况下抓住机遇、采取大胆行动的意愿[14]，企业承担各种风险的态度有利于其制定更有效的投资战略和行动战略[2]，且带来更大的绩效变化。同时，企业敢于抓住风险机遇，在不确定性高的项目中投入资源，往往会带来更高的绩效水平[4]。超前行动指企业预期未来市场需求变化可能带来的机会先于竞争者采取行动的意愿，代表企业具有追求新机遇以及前瞻性的战略视角[13]，先动性企业善于充分利用显现的机会，率先进入新领域[15]，或者策略性地退出衰退阶段的行业，这对于企业获取和保持竞争力至关重要。本研究认为具备创新、风险承担、超前行动的创业导向会给企业带来更大的收益。因此，本文提出如下假设：

H1：创业导向正向影响企业绩效。

H1a：创业导向创新性正向影响企业绩效。

H1b：创业导向风险承担正向影响企业绩效。

H1c：创业导向超前行动正向影响企业绩效。

2.2 创业导向对差错学习的影响

Zahra[16]基于学习理论和行为科学理论探讨了创业导向对组织学习影响的内在过程，他认为组织具备创新性、风险承担、超前行动等特征有利于组织成员去除思想包袱，促进内部交流以及信息、知识等的流通。创业导向型企业具备较强的组织柔性，允许团队及个体发挥主观能动性，提出创新性观点，有助于创新型学习氛围的形成，这为组织及个人学习提供了不竭的动力[5]。魏江等[17]学者在现有研究的基础上，论述创业导向与组织学习的关系，提出了创业导向水平高的企业学习水平也较高这一设想。差错学习作为组织学习中的一部分，是指个体采取主动学习的态度总结错误中的经验，避免日后出现同样错误的过程[18]。差错有助于打破常规、激发探索性和创新性行为，差错学习则会促进个体在差错发生后快速矫正，并进行学习，是处理和防范差错事件的重要前提[19]。

创业导向中的创新性反映了企业支持新观点新思想的倾向，促使企业从现有的技术或实践中脱离出来，体现了探索性学习的特征。创新是一个不断试错的过程，创新过程中差错难以避免[20]，善于推陈出新的企业在引入新产品、新技术、新服务上具有优势，同时也会促使创业者在总结差错、追求新知识的过程中更具主动性。愿意承担风险并在不确定情境下投入资源执行项目，擅长先于竞争者进入新领域的企业，在探索新事物、新知识方面往往更具有先动性，个体对于差错的利用度也更高。创业导向型企业所特有的开放创新、容忍风险、敢于行动的氛围，有利于个体在出现差错时及时分析处理并进行总结，从而使得重复犯错的概率降低。这是获得知识、阅历的过程，也是整合经验、提升自我的过程。本研究认为以创新性、风险承担、超前行动为特征的创业导向能促进创业者在错误中学习总结。因此，本文提出如下假设：

H2：创业导向正向影响差错学习。

H2a：创业导向创新性正向影响差错学习。

H2b：创业导向风险承担正向影响差错学习。

H2c：创业导向超前行动正向影响差错学习。

2.3 差错学习对企业绩效的影响

差错是一种普遍的现象，其无处不在，很难完全杜绝，工作中产生差错可能导致产品质量问题，甚至导致事故发生[21]。尽管差错会带来负面结果，但也给员工提供了学习机会，能使员工打破常规，激发其动机进行创造性思维或行动。有效利用差错所带来的积极影响是提升企业创造性及绩效水平的途径之一，其中必不可少的就是进行差错学习，即个体从错误中反思、分析并形成新的知识，以防类似错误再次出现的过程[22]。虽然差错学习会消耗部分组织资源，但如果差错能得到合理利用，将促使创业者通过从中学习来提升企业未来收益。差错学习能将个体在错误中的隐性知识进行整理挖掘，提升成为组织经验，在组织的实践中实现创新[23]。

大多学者通过研究表明积极的差错学习取向能促进个体或组织达成绩效目标。差错管理气氛建设，有助于组织成员探讨差错、分析处理方法[24]，并从已经发生的错误中总结学习，这能有效预防未来差错的出现，有利于企业形成独特的竞争优势[25]。朱颖俊等[26]认为提倡差错学习的组织会包容个体因尝试新想法而犯的错误，同时在差错发生的时候会鼓励其从中总结经验，这既有利于避免再次犯错，也有利于激发创造力。由此可见，差错学习能有效降低差错的负面影响而提升差错的正面影响，通过扩大差错的积极作用，可提高整个组织的盈利能力[7]。从企业的长期发展来看，处理差错方法得当的企业拥有更高的绩效水平，这是因为他们乐于探索，且善于从错误中学习。本研究认为善于从错误中学习的创业者能创造更高的绩效水平。因此，本文提出如下假设：

H3：差错学习正向影响企业绩效。

2.4 差错学习的中介作用

Zahra构建了创业导向、组织学习和组织发展的循环模型，并且认为创业导向能促进知识交流、传播与扩散，从而推动企业进行获得式学习和体验式学习。在现实中企业面临的外部环境是复杂多变的，这为企业获取和传播信息提供了良好的情境，企业越主动地进行环境扫描就越容易获取知识，创业导向型企业具有的创新能力及风险容忍力也为企业进行内部探索和学习提供了条件。Wang[27]以英国企业为样本，研究发现创业导向通过学习导向来提升绩效水平。胡望斌[28]等以中国新创企业为样本，研究表明创业导向对组织绩效的正向作用通过组织学习能力的中间路径转化得以实现。

有效的学习活动是企业发展中的重要环节，这对于降低不确定性、发现市场机会、学习知识和技术以及提升竞争力具有促进作用。但对于各个组织而言，在生产、服务、管理的各个过程中差错是很难避免的[20]。差错可能产生一系列消极的结果，对组织发展产生不利影响，但是任何事物都具有两面性，差错也存在一定的积极作用[22]。创业者如何正确地认识差错的消极作用，合理利用积极作用至关重要。差错学习是有效利用差错的积极影响、避免消极影响的途径之一[22]。

创业导向型企业中开放的环境对错误持包容的态度，为组织成员提供了学习的机会[29]，组织成员更倾向于对差错进行分析、思考、交流，并从中总结经验，这能有效减少差错、降低差错带来的不利影响。具备差错学习能力的个体能有效识别差错、反思差错，并且会将从中收获的知识和经验进行转化和实践，从而提高组织的盈利能力，对企业目标的实现有促进作用[6]。王重鸣等[24]研究表明个体积极从差错中学习，有利于企业创造核心竞争力，形成竞争优势，实现战略目标。本研究认为创业导向型企业将通过促进创业者进行差错学习来带动企业绩效的增长。因此，本文提出如下假设：

H4：差错学习在创业导向与企业绩效之间起中介作用。

H4a：差错学习在创业导向创新性与企业绩效之间起中介作用。

H4b：差错学习在创业导向风险承担与企业绩效之间起中介作用。

H4c：差错学习在创业导向超前行动与企业绩效之间起中介作用。

综上，本文研究框架如图1所示：

图1 研究框架

3 方法

3.1 数据收集

调研集中选取长三角地区的企业为样本，在2018年9-11月期间，共发放问卷300份，实际回收258份，剔除无效问卷后获得205份有效问卷，有效回收率为68.33%。调查样本特征描述如表1所示。

表1样本特征分布情况

3.2 变量测量

3.2.1 创业导向

创业导向测量参考Covin和Slevin[30]开发的量表，对创业导向的测量包括创新性、风险承担、超前行动三个方面，并遵循简化可行的原则，选取因子荷载较高的问题条目，在本研究的前测调研中由原来的9个条目减少到了6个条目。问卷采用Likert7点计分，每个题项用两种截然相反的方式描述，让被试者打分。

3.2.2 差错学习

差错学习测量参考Rybowiak[31]设计的差错取向问卷，其中差错学习量表包含4个题项，采用Likert5点计分，被试从“1”(完全不同意)到“5”(完全同意)进行选择。

3.2.3 企业绩效

企业绩效测量采用对客观绩效进行主观评价的方法，并参考Krauss[32]的问卷测量，要求创业者根据所在企业情况，比较与主要竞争者间的差距，比较内容包括销售增长、收入增长、员工增长、净利润。问卷共包含4个题项，采用Likert5点计分，被试从“1”(差很多)到“5”(好很多)进行选择。

3.2.4 控制变量

将创业者创业经验、企业年龄、企业所处行业作为控制变量。

4 结果

4.1 共同方法偏差检验

在问卷调查过程中，每份问卷均由同一人填写，容易出现同源偏差(CMV)。Podsakoff建议采用程序控制和统计方法来规避和检验共同方法偏差问题。在程序控制上提前告知被试者问卷填写均采用匿名的方式，不涉及个人和企业隐私，同时告知被试者本次调研目的仅是学术研究而非其他用途以减少对调查目的的猜度。统计上采取Harman单因子检测方法，对问卷的所有测量条目一起做因子分析，结果显示未旋转时得到的第一个主成分所占载荷量为31.1%，小于临界标准40%，表明本问卷不存在明显的同源偏差。

4.2 信度与效度检验

本研究运用SPSS24.0统计软件来检验各变量的信度，创新性、风险承担、超前行动、差错学习、企业绩效的Cronbach's α系数分别为0.779、0.710、0.832、0.845、0.898，均大于0.7，结果显示量表整体具有较好的可靠性和稳定性。本研究参考了国外的成熟量表，因此问卷具有较好的内容效度，并运用AMOS24.0进行验证性因素分析，验证性因子分析结果见表2，结果表明模型整体拟合效度较好。

表2 验证性因子分析结果

4.3 相关性分析

各变量的描述性统计及简单的相关系数见表3。

表3 各变量描述性统计及相关系数

注：N=205；*P<0.05；**P<0.01；***P<0.001。

由表1可知，创业导向的创新性、风险承担、超前行动以及差错学习与企业绩效的相关系数分别为0.226、0.211、0.240、0.216，且显著性概率均小于0.05，都表现出对企业绩效呈现典型的正相关关系，由此可见，创业导向型企业以及创业者的差错学习行为能给企业带来正向的绩效。

4.4 回归分析

回归分析及假设检验结果如表4所示。首先检验自变量对因变量的主效应。由M2、M3、M4可知，创业导向创新性(β=0.182，P<0.01)、风险承担(β=0.198，P<0.01)、超前行动(β=0.226，P<0.01)对企业绩效均具有显著的正向影响，H1、H1a、H1b、H1c得到验证。

第二步检验自变量与中介变量的关系。由M5、M6、M7可知，创业导向创新性(β=0.204，P<0.01)、风险承担(β=0.203，P<0.01)、超前行动(β=0.224，P<0.01)对差错学习有显著的正向影响，H2、H2a、H2b、H2c得到验证。

第三步检验中介变量与因变量的关系。由M8可知，差错学习对企业绩效具有显著正向影响(β=0.204，P<0.01)，H3得到验证。

第四步检验中介效应。在引入自变量的基础上，将中介变量放入回归方程中，由M9可知，创新性的回归系数值从0.182(β=0.182，P<0.01)下降到0.146(β=0.146，P<0.05)，仍具有显著性，同时，差错学习仍对企业绩效有显著的正向影响(β=0.176，P<0.05)，说明差错学习部分中介创新性与企业绩效之间的关系，H4a得到验证；由M10可知，风险承担的回归系数值从0.198(β=0.198，P<0.01)下降到0.163(β=0.163，P<0.05)，仍具有显著性，同时，差错学习仍对企业绩效有显著的正向影响(β=0.171，P<0.01)，说明差错学习部分中介风险承担与企业绩效之间的关系，H4b得到验证；由M11可知，超前行动的回归系数值从0.226(β=0.226，P<0.01)下降到0.189(β=0.189，P<0.01)，仍具有显著性，同时，差错学习仍对企业绩效有显著的正向影响(β=0.162，P<0.05)，说明差错学习部分中介超前行动与企业绩效之间的关系，H4c得到验证；综上，H4得到验证。

表4 多元回归结果

续表4

注：N=205；*P<0.05；**P<0.01；***P<0.001。

5 讨论

本研究以205个样本数据对创业导向、差错学习与组织绩效之间的相互关系进行实证研究发现：①创业导向对企业绩效产生了积极的影响。表明创业导向型企业的绩效水平更佳，这一结论也进一步证实了Zahra、Lumpkin等学者的观点。说明具有创新思维、创新能力，善于抓住风险机遇采取大胆行动，能够先于竞争者进入新领域的企业，在发展中往往会带来更高的绩效水平[33]。②创业导向对差错学习产生了积极的影响。表明创业导向型企业能促进创业者从过去的失败中总结学习。以创新性、风险承担性、行动领先性为特征的创业导向有利于创业者对于错误的理解、学习和交流，从而促使创业者的学习与反省能力得到提升[4]。③差错学习对企业绩效具有促进作用。表明创业者善于从错误中总结经验教训有利于企业绩效的提升。这一结论也进一步证实了王重鸣等[24]的研究结论，创业者有效利用差错的积极影响，能对绩效目标的实现产生积极的意义。④差错学习在创业导向与企业绩效的关系间起到了部分中介作用。结果证实了差错学习是创业导向创新性、风险承担、超前行动与企业绩效间关系的中介变量，在创业导向的战略指导下，创业者通过从错误中吸取经验教训来提高绩效水平是可行的方式之一。

本研究的理论贡献主要体现在创业导向与企业绩效间中介作用机制的探索。目前大部分学者侧重于探讨组织学习在创业导向与绩效间的中介作用，由此可见学习导向对企业发展的重要性。与李璟琰[4]、诸葛衍昆[34]等学者探讨的组织学习中介了创业导向与绩效关系的研究角度不同，本文引入差错学习，研究了创业导向通过差错学习影响企业绩效的过程。一方面，创业导向型企业能促进创业者正视错误并从中总结经验，另一方面，创业导向型企业能促使创业者通过从错误中学习来提升企业的整体绩效水平。

本研究的局限性和未来研究方向如下：①本研究的样本主要集中在长三角地区的企业，且样本数量较少，可能导致研究结论存在一定的局限性，未来研究可通过扩大样本以及调查范围来提高研究准确性。②本研究只选取了创新性、风险承担、超前行动作为创业导向的代表维度进行分析，未来研究可加入自主性、积极竞争等维度，使研究更加全面。③本研究的变量测量主要采用了国外成熟的量表，虽然有较好的稳定性，但由于中西方文化的差异性，我国企业存在独有的现象。后续研究可结合我国的文化背景，对创业导向、差错学习、企业绩效量表进行修订，并在此基础上开展中国情境下的创业导向与企业绩效关系研究。

6 结论

研究结果表明：①创业导向(创新性、风险承担、超前行动)对企业绩效具有促进作用；②创业导向(创新性、风险承担、超前行动)对差错学习具有促进作用；③差错学习对企业绩效具有促进作用；④创业导向(创新性、风险承担、超前行动)可通过差错学习来促进企业绩效水平提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