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春生 孙雪华
(重庆师范大学历史与社会学院,重庆 401331)
曾雄生先生认为,畲田的历史悠久,商周时代即已有之。此后沉寂了数千年,唐宋时“又重新出现在人们的视野之中”[1]。这一说法容易产生商周过后至唐宋之前无畲田的误解。事实上,畲田自商周以后一直存在。三国时曹魏某名臣奏曰:“执金吾庞延奏其山居林泽,有火耕畲种。”[2]卷五十六,第893册,599西南地区的畲田,从文献记载看,最早见于晋常璩所撰的《华阳国志》,文载西汉时的牂柯郡“畲山为田”[3]260。学界研究唐宋时期三峡地区畲耕的研究成果,蓝勇先生肯定这一耕作方式的经济效益,也指出其对当时的环境没有造成大的破坏[4]。任桂园先生认为,唐宋时峡江地区“击鼓焚山”,是为了烧龙祈雨以禳除旱灾,“烧畲下种”中的“占卜伺雨”的仪式与之既相区别又有一定的联系[5]。曾雄生先生认为三峡地区的畲田最具典型性[1]。笔者拟就西起重庆江津,东至湖北宜昌的三峡库区宋时的畲耕农业再作一研究。
吴存浩《中国农业史》以为夏商周时代的农业生产中,火耕的盛行,与其时尚无铁制农具有关,“有了铁农具,尤其当铁犁问世,牛耕与铁犁结合之后,人类对付盘根错节而又复苏力极强的野草的能力便最后具备了,只有这时,火耕方式才有可能被农耕生活中的人们所放弃。”他也承认即便是有了铁制农具与牛耕以后,火耕也没绝迹[6]。
三峡地区水牛耕田种植的历史悠久。考古工作者在万州中坝子遗址发现了夏商时期的最早农业遗迹,清理出了凹凸不平的水田耕作面、排水口、犁沟痕、人脚印、牛蹄印和水稻植株痕迹[7]。在唐代,夔州地区已有了双牛耕水田[8]。在云阳,宋时也发现有黄牛、水牛进行农耕[9]。但是,刀耕火种依然存在。唐宋时代的史志文献对巴蜀与三峡地区的畲田多有记载。《元和郡县志》卷30载黔州下辖的珍州畲田[10]744,《旧唐书》也称黔州东谢蛮畲田[11]卷一九七《南蛮西南蛮传》5274。宋代地理志《方舆胜览》载施州“伐木烧畲”[12]卷六十1051,《舆地纪胜》也说涪州“刀耕火种”(畲田)[13]卷一七四4526。更为丰富的资料见诸唐宋文人的诗文中。
火种的用火,一年四季都可进行,但一般选择在秋后春前[14]228-229。陆游说夔州“岁穷畲火照关头”[15]卷二178,这是冬天畲田,实为来年春天的农事做准备。但以初春时节最为常见。范成大说峡中地区“春初斫山”[16]217,阳枋也云“春归野烧雪初融”[17]36104。初春畲田,“土暖而苗易发作,寒泉虽冽不能害”[18]24,可起到保暖防寒的作用。刀耕火种最为主要的便利,是可以减少害虫害菌杂草,草木灰也可作钾质肥料[14]229,提高土壤的肥力。
梁家勉先生认为土地的利用可分为刀耕、锄耕、犁耕三个阶段,其中刀耕农业的主要标志是使用刀斧,烧光砍伐林木后,不再翻土。锄耕农业是使用像锄、耜、铲之类的工具翻土,对土地进行加工[19]。刀耕农业与锄耕农业界线分明。国外学者埃斯特·博塞普拉则提出了森林休耕(20~25年)、灌木休耕(6~10年)、短期休耕、一年一茬、多茬复种的土地利用变迁的规律[20]5-6,其中森林休耕、灌木休耕即所谓的刀耕火种[20]《导读》1,也就是畲田。森林休耕,可不用锄头类的工具,灌木休耕则须借助它们[20]14-15。
唐宋时三峡及其周边地区存在易地撂荒的耕作制。唐代珍州地区,“随所畲种田处,移转不常”[10]卷三十744。宋人刘仪凤《自归州陆行至夔州》:“烧痕移窟穴……瘠土常饥色,层坡被恶名。”[21]“移”字表明,今年于此处畲耕,明年则移往彼处。三峡地区畲田的主要工具是刀具,正如唐人刘禹锡《竹枝词》(其九)所说:“长刀短笠去烧畲。”[22]卷二十七853宋代畲耕也用刀具。宋仁宗天圣八年(1030)三月,出于对政局与社会稳定的考虑,诏令川峡路不得制造袴刀。这种刀具如安装短木柄便是畲刀,利州路转运使陈贯认为:“畲刀是民间日用之器,川峡山险,全用此刀开山种田,谓之刀耕火种。今若一例禁断,有妨农务,兼恐禁止不得,民犯者众。请自今着袴刀为兵器者禁断,为农器者放行。”其建议得到了朝廷的采纳[23]兵二十六9174。由此可见畲刀在山地农业中的作用。至于畲田是否使用锄头,唐宋时的文献记载不一。白居易诗说巴蜀地区“米涩畲田不解锄”[24]卷十五923,似乎三峡地区畲田是不用锄头的。不过,其他地方畲田用锄头的记载却并不少见。白居易《和微之诗二十三首•和三月三十日四十韵》说到了浙东地区“畲粟灰难锄”[24]卷二十二1472。至宋代,陆游在闽浙一带见过“山畲一老锄”[15]卷一37的情景,浙江临安僧人释文珦也说“新畲趁雨锄”[17]39593。这些都清楚地表明畲田并不排斥锄头的使用。三峡地区在森林茂密时进行畲耕,杂草少,不用锄头问题不大。随着土地的长期畲耕,森林变得稀疏或成灌木丛时,此时再在这样的土地上畲耕,火烧难以清除草根,越经常被火烧的土地越容易长草,埃斯特•博塞拉普认为此时就得借助锄头来除草[20]21。日本学者大泽正昭认为由于畲田时没有耕地、整地,焚烧播种后再进行覆土作业就得使用锄头[25]。基于上述所说,三峡地区的畲田是完全有可能使用锄头的。郭印也说到了巴峡地区下雨过后地方官员的劝农,有云:“荷锄执耒举家出,原野处处催深耕……当时惰游今力穑,肯播肯菑勤子父。”[17]18662菑的含义,就是用刀“灾杀草莽开垦田地”[14]228,因此,这里的“荷锄”应是用来“肯菑”的,也就是服务于畲耕的。
《旧唐书》载黔州东谢蛮畲田“不以牛耕”,《方舆胜览》载宋时的施州“伐木烧畲”,原因在于这些地方“山岗砂石,不通牛耕”[12]卷一九七5274,看来畲田是不用犁耕的。不过唐时元稹出知通州(今达州境),他描述的巴人畲田是“田仰畲刀少用牛”[26]卷四一六4604,说少用牛,并不是完全不用牛。三峡地区与通州的自然环境一样,都是山区,也不排除牛耕的可能。宋人李流谦《过东州境见耕》:“驱牛耕侧坡,牛困人奈何。”[17]23973东州,当作东川,在今四川三台县境内,牛耕的“侧坡”有可能是畲田。当然,在森林休耕阶段是无须使用牛耕的,在灌木休耕阶段,山坡地的荆棘、杂草有可能先行火烧,再辅以牛耕则可较为干净地加以清除。
作物种植的选择,得看气候、水源、土壤等条件,其中土壤的因素尤为重要。宋人对各色田土的因地制宜地种植粮食作物,很有心得。真德秀在对泉州百姓的劝农文中说:“燥处宜麦,湿处宜禾,田硬宜豆,山畲宜粟。随地所宜,无不栽种,此便是因地之利。”[27]第313册,38此说也适用于三峡地区,地势平坦且多水源之田地有过稻作农业,那些山地则宜于旱作农业。重庆地区尤其是三峡地区的气候,冬季少雨而夏季多雨,初夏多雨而盛夏多旱[28]。两宋时期的1039至1271年间,今重庆地区共发生干旱高温灾害33次,平均每7年就发生1次大的干旱,其中最为严重的是孝宗淳熙八年(1181),自七月不雨直至十一月[29]。因此,三峡山地只能主要发展旱作农业,更何况麦、粟、豆是“欹斜坡陁”之地理想的种植作物[18]17。
(一)粟(黍、稷)。粟耐旱性强,喜高温,在刀耕火种的南方山区,粟的种植较为普遍。如:唐人白居易诗写九江的农业:“泥秧水畦稻,灰种畲田粟。”[24]561宋代陈舜俞《野烧》说浙江的山民:“烧草得地美,欲种来岁粟。”[17]4948贡师泰《过仙霞岭》载福建的农业:“水耕杂秔稌,火种饶黍稷(粟)。”[30]第40册,246唐宋时期三峡地区也多种粟。在唐代,粟应是三峡地区的主食。白居易诗说:“仓粟餧家人,黄缣裹妻子。”自注:“忠州,刺史以下,悉以畲田粟给禄。”[24]卷十一587刺史以下的俸禄是粟。直至元时,今重庆地区仍然较大面积地种植粟。元仁宗延祐五年(1318),赵世延出任四川行省平章政事,他“物色江津、巴县闲田七百八十三顷,摘军千二百人垦之,岁得粟万一千七百石”[31]卷一八〇4165。粟这种作物之所以较为广泛地种于畲田,一是“损地力”,二是粟米品质好,“粒细香美”,不足之处是“收获少”[32]卷二十。
(二)麦子。三峡及周边地区大小麦均可种植。阳枋有诗称绍庆府(即黔州)“至和委来牟,两岐分艺圃”[17]36096,来即小麦,牟即大麦。三峡地区畲田种植麦子可分两类:
(1)冬麦。三峡地区气候温暖,适宜播种冬麦。唐人武元衡说:“巴童指点笑吟诗,畲余宿麦黄山腹。”[26]卷三一七3562所谓宿麦,即秋种春收的冬麦。南宋汪应辰说四川地区(包括今重庆)即使遇到“气候颇旱”的恶劣天气,“大麦约三月半间收获,小麦须至四月初间方熟”[27]第214册,369。这里的大小麦当然是指冬天种植的冬麦。
(2)春麦。苏辙秋天过境巫山,想象“山上麦熟可作醪”[33]8,显然是春种秋收的春麦。范成大《劳畲耕并序》称峡中“春种麦豆”[16]217,阳枋《谒赵漕》:“山头云麦杂烧畲,桃李层层山半家。”[17]36126这里的麦是指春麦。山势较高的畲地,气温相对较低,麦子长势并不好,范成大称南宋孝宗淳熙二年(1175)春天见到秭归“高畲麦秀迟”[16]217。
(三)豆类作物。宋时,豆与禾、麦已被人们视为三宝[34]卷三167。三峡地区的豆类种植,范成大诗文中多有反映。经行三峡时,见归州、峡州交界的大丫隘:“麦苗疏瘦豆苗稀”[16]208。他又作有《夔州竹枝歌九首》(其六):“百衲畲山青间红,粟茎成穗豆成丛。”[16]213《恭州夜泊》:“萆山硗确强田畴,村落熙然粟豆秋。”[16]268
(四)芋头。秦汉时期,巴蜀地区即种植芋头[35]。晋郭义恭《广志》载蜀地的芋头达十四种之多,且产量较高,像百果芋“亩收百斛”[36]2837。唐宋时期,巴蜀地区的芋头种植,据宋祁《益部方物略记》说品种较多,中有一种“蛮芋”,“山中人多食之”[36]3127。《太平寰宇记》也载夔州产芋[37]卷一四八。白居易说自己愿退隐山野,“结茅栽芋种畲田”[24]卷十六1005。唐代三峡地区的山地用来种芋头,很有可能也是畲田种的。寄居夔州的杜甫作诗说:“紫收岷岭芋”[38]2068,岷岭借指夔州的山岭。南宋时的王十朋在从鄂州至夔州途中,也见三峡地区“山家收芋栗”[39]。芋头对巴蜀地区的赈荒有过贡献。大中祥符五年(1012)正月,四川百姓“或小歉,则有以蔬芋充食”[40]1751。熙宁三年(1070)八月,知成都府陆诜言:“川峡四路与内地不同,刀耕火种,民食常不足,至种芋充饥。”[40]5221南宋陆游说其“在蜀几十年”,因为蜀地广种蹲鸱,“未尝逢岁歉”[15]卷十四1122。芋头适宜于山地生长,可以在任何时候种植,不需要投入较多的劳力去照看,且成熟期也很短[41]203,畲田所种作物不一,既是出于轮作的需要,同时也可避免不至于因为品种单一而带来的作物歉收,还可以因食物的多元而改善人们的营养结构。
据国外学者研究,种植大麦、粟这样的作物,其劳动力密集程度属中到高等级[41]203。山林地区,地旷人稀,要完成畲耕并不容易,团结协助就显得很有必要。王禹偁《畲田词并序》里写到了上雒地区“某家某日,有事于畲田,虽数百里如期而至,锄斧随焉”。诗称:“北山种了种南山,相助刀耕岂有偏。”[17]717曾慥也作诗说到了巴蜀地区畲田需人相助的情景:“承平桑者自门闲,巴俗烧畲满四山。招集宾僚来野次,追呼父老到田间。”[42]卷二十一,第591册,258
一般认为畲田是粗放的农业生产方式,对生态环境的负面影响较大。宋人对此已有所认识。南岳玄㤗禅师,“尝以衡山多被山民斩伐烧畲,为害滋甚”,作《畲山谣》诗曰:“畲山儿,畲山儿,无所知,年年斫断青山嵋。就中最好衡岳色,杉松利斧摧贞枝,灵禽野鹤无因依。白云回避青烟飞,猿猱路绝岩崖出。芝术失根茆草肥,年年斫罢仍再鉏,千秋终是难复初。又道今年种不多,来年更斫当阳坡。国家寿岳尚如此,不知此理如之何!”此诗流传甚广,最终朝廷下诏禁止畲耕[34]卷六314。陈舜俞《野烧》:“急烧山上草,莫顾山下木。烧草得地美,欲种来岁粟。乘风纵巨燎,烈烈遍岩谷。既不问玉石,何暇爱麛鹿。寄谢种粟翁,乘时择嘉谷。无俾粮莠俱,还见故草绿。栋材已灰烬,着意规饱腹。”[17]4948陈氏的心态就复杂得多,内心充满了矛盾:环保与种粟难两全。在生态保护上,朝廷发布过一些政令,但对畲田是持保留态度的。真宗大中祥符四年(1011),诏曰:“火田之禁,著在《礼经》,山林之间,合顺时令。其或昆虫未蛰,草木犹蕃,辄纵燎原,则伤生类。诸州县人畲田,并如乡土旧例。自余焚烧野草,须十月后方得纵火。其行路野宿人,所在检察,毋使延燔。”[43]真宗的诏令尊重了各地的畲田习俗,农用畲刀并不在禁令的范围之内。
唐宋时期,三峡地区多高山,在当时生产力水平较低的状况下,较多地采用畲田这种生产方式,也是人们的无奈之举,也收到了一定的经济效益。在政府低税的优待、收成尚可的情况下,甚至能基本满足人们的食用需求。范成大《劳畲耕并序》称:巫山民“以收粟三百斛为率,财用三四斛了二税,食三物(麦、豆、粟)以终年,虽平生不识秔稻,而未尝苦饥”。赋税繁重的吴地农民,还“不如峡农饱”[16]217-218。如果因为对生态有所伤害,简单粗暴地否定畲田,等于否定山民的“道义经济”——基本的生存权。
唐宋时期,三峡地区人们的畲田还谈不上对生态环境的破坏。三峡地区,土旷人稀,人类对自然的改造远没到过度的状态。正因为如此,一些地方官员主张移民开垦那些僻远的山区。真宗时,夔州路转运使薛颜“募民垦施、黔等州荒田”。景德二年(1005)九月,薛颜向朝廷报告该年通过畲耕“获粟万余石”[40]1368。移民们的畲耕在发挥开发山区作用的同时,还有利于宋政府对少族民族地区的统治。熙宁八年(1075)十一月,熊本说新近“开拓皆膏腴地,至林箐深密处,皆可募民开畲佃种”,并宜废南川县于此置军[40]6629。
三峡地区从事畲耕的人们,还从事捕鱼、打猎等活动,这是畲耕农业经济的重要补充。三峡地区有着丰富的渔业资源。在涪州,渔业是“凶年不忧”的原因之一[12]卷一七四4525-4526。生活在长江两岸以鱼为主食的渔民甚至想改换口味:“持之易斗粟,朝饭厌鱼羮。”[33]4李流谦描述三峡附近是“溪鱼肥入罾”[17]23879。汪元量《竹枝歌》也说:“白头渔父白头妻,网得鱼多夜不归。”[30]第12册,72考古发掘也凸现了唐宋时期渔业在三峡地区经济生活中的重要作用。比如丰都,石地坝遗址中发现了唐时的陶网坠2件[44]1625,铺子河遗址第三期宋代文化遗存里也出土了3件纺锤形网坠[44]1750。在万州塘坊坪遗址唐宋时期遗存中,同样也发现了网坠[45]581。捕鱼作业,或多或少会减少长江两岸附近的人们对山地农业的依赖,起到保护生态的作用。
就动物的生存状况来看,畲耕对它们的影响并不大。苏辙《竹枝歌》称忠州百姓“耕田种麦畏狼虎”[33]5,出没的虎狼多到威胁着人们的农业生产。南宋孝宗乾道年间,陆游说:“峡中山多甲天下,万嶂千峰通一罅。峒民无地习耕稼,射麋捕虎连昼夜。”[15]卷二209即使人们捕杀老虎,淳熙四年(1177)四月,四川安抚制置使胡元质仍说夔州地区“虎狼之迹,交于中途”[23]方域十一之二八9504。一些珍稀动物,也得到了地方政府的保护。释宝昙《忠州吴评事墓志》:“山有麝香鹿耳之属,四方多徙归之。”[27]第241册,190其中自然出现了捕杀麝香鹿耳并将其作为商品的交易行为。乾道中,王伯庠知夔州时“首禁科买狨麝之类”,并在山谷间遍立禁购的公文[27]第265册,209。
唐宋时,三峡地区已出现了梯田,梯田能起到水土的保持作用,也能避免畲耕面积的进一步扩大。梯田的形成与畲田密不可分。刘禹锡《畲田作》:“何处好畲田,团团缦山腹。”[22]卷二十二839梁家勉先生对此有一形象的解释:“这种团团横绕山腹的田,必然是呈梯层状的。”他认为梯田在开垦阶段,必然经历过刀耕火种,然后再通过成形、筑埂、起沟、耕耘等方式加以整治始最终形成;为解决水源问题,有些梯田作业还修建了一些水利设施[14]226-232。在土地资源的开发利用上,宋代巴蜀地区已较多地利用山地开筑梯田。梯田又称雷鸣田。叶廷珪《海录碎事》说:“合州等处无平田,农人于山陇起伏间为防,潴雨水,用植稉稬稻,谓之㤗田,俗名雷鸣田,盖言待雷而后有水也。”[46]度正也称其家乡巴川(今重庆铜梁区)有“雷鸣田”[27]第301册,167。范成大《垫江县》:“旧雨云招新雨至,高田水入下田鸣。”[16]224说的也是当时出现的梯田。这表明三峡地区开始由旱作农业向灌溉农业转变,避免了土壤遭雨水侵蚀的可能。“在修建梯田以后,只要有可靠的泉水或小溪,灌溉水稻就可以在相对较高和比较陡峭的地方生长。”[41]234梯田就成了可种植水稻的水田。据尹绍亭先生研究:“山地民族只要每人具有1亩水田,便可以少耕种10亩刀耕火种地,而如果每人拥有2亩水田的话,那么基本上便可以使刀斧入库,山火熄灭,不必再从事刀耕火种了。”[47]梯田同样可种植粟、稻、豆、麦之类的作物,杜甫就称山田(即梯田)“麦无陇”[38]1961。我们今天从唐宋文人的诗文中所见的三峡地区种植的粟、麦、豆未必全是畲田种的,有不少应是梯田种植的。因此,畲田对生态的影响,也未必如我们所想象的那么大。不过,由于山高坡陡,滑坡、泥石流等自然灾害频发,水利设施修建投入大,唐宋时代星居的三峡地区的山民很难克服那么多困难,因而山地改造成可灌溉的梯田,难度可想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