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林伦 河南师范大学文学院
著名戏剧理论家布莱希特曾提到“把一段普通的时间或者一个平凡的人物性格进行陌生化处理,首先意味着简单地剥去这一事件或人物性格中的理所当然的、已经被人们熟知的东西,从而制造出对它的陌生和新奇感。”[1]在中国电影市场迅速“膨胀”的时代大背景的影响下,人们已不再满足与那些类型化英雄人物的批量生产,因此要想赢得观众的口碑和市场,就必须摆脱固定的套路,不断追求艺术上的创新。陌生化的创作手法成为了一种最佳的选择。
影片采用了倒叙的手法,“霞妹”成为了第一个出场的人物,17:44 分警察局,霞妹被审问,随后画面出现钟表时间倒退至上午9 点左右“眼镜”和“大头”两人抢劫场景——头盔加身,脚踏摩托,一杆猎枪,一支香烟,在摇滚的音乐和节奏性剪辑的风格下悍匪形象跃然纸上。但在之后不论是通过两人的台词还是滑稽的动作和神态,悍匪无疑只是一个烟雾弹。先是抢劫完成后,两人过度紧张分不清油门和离合,使作为撤退工具的摩托车飞了出去挂在了路边的电线杆上,对于拥有现实生活常识的观众来讲,这或许有些魔幻色彩,但无疑是在提醒观众,他们的开始其实就是一场闹剧,在之后的逃亡过程中,他们遇见了2 号线人物马嘉祺——一个瘫痪的女人,也是通过马嘉祺这个身体带有残疾的弱势化群体更加衬托了“眼镜”与“大头”这两人虽身体健全却蠢笨不已的本质,从敷药到被一个“疯婆娘”拿捏住,拿枪却不敢开枪。两人在吃饭时一本正经的美好幻想和高谈阔论,在观众看来也是滑稽不已,仿佛他们对于这个世界都存在着一种认知的错误,看起来成年许久的人说出口的话却像孩子一般,也引发观众去思考到底是什么造成了这种现象?真的只是因为他们来自于农村吗?
《无名之辈》以荒唐的犯罪故事为题材,通过描写荒诞失控的情节来产生喜剧的效果,而在这些荒诞失控中也暗含了影片所要表达的主旨,即每一个无名之辈都有着自己想要的尊严。倔强不已的马先勇一定要抓到偷枪的人来证明自己拿回他曾经的尊严,来弥补因为自己的一时得意而毁掉全家幸福的愧疚,在他的身上可以清晰的看到中国传统父亲的影子。因为一心想要破案被当成嫖娼者抓进了警察局,而恰巧这一幕被依依看到,在警察局门口马先勇因为被依依打了一巴掌而被剥夺了父亲的尊严。马嘉祺,在车祸中变成了高位截瘫,一张利嘴把两个憨贼收拾的服服帖帖,当看到眼镜的枪时一个计划就在脑海中挥之不去,死是为了尊严,但当因为生理的原因她在眼镜和大头面前暴露出丑态时,之前的伶牙俐齿早已不复存在,尖利的话语变成了苦苦哀求,尊严被剥夺殆尽。眼镜一心想成为悍匪,扩展自己的“雄心霸业”可放着银行不抢抢了手机店,抢到的还是模型机,在电视新闻里看到网友的嘲笑,那一刻的愤怒其实是尊严被剥夺的羞愤。尊严在整部影片中成为了最大的寓言性质的符号,“观众的肯定性反应是构成一部作品的必要条件之一;接受者的观看使作品从僵死的物质材料中超脱出来,获得了活生生的现实存在和生命”[2],与观众拉开距离,引发观众更好的去思考。
而眼镜和大头的本名也是带有寓言性质的,眼镜的原名叫作胡广生,而大头的原名叫李海根,他们其实代表了中国最早一批留守儿童长大后的人生现状,缺少父母陪伴和早早辍学的他们对整个世界和社会都存在着一种强烈的认知差异,可以说他们的人生观、价值观和世界观都是畸形的,犯法可以,侮辱我不行。这也解释了在前文提到,他们说出来的话语为什么那么可笑和难以理解。
整部影片使用的都是西南方言,有两个方面的原因,首先从电影的拍摄地点来看就位于从属于西南地区的贵州,二是这种方言给了大众在普通话语境下和以其他方言母语语境下的人以陌生化感觉。方言是充满区域特征的语言,应用这些语言的电影,不仅可以引进主角的生活背景,同时也创造更多的空间为观众想象。语言异化能有效的阻止观众共情,这样使观众更加客观的观察剧中人的生活常态。陌生化的语言环境更能抓住观众的吸引力,使观众更加关注人物言行,在使观众一开始进入故事,进行各种故事线的起头环节。同时方言体系对于塑造人物性格具有独特的作用,陌生化的方言更能凸显这些边缘化的无名之辈。
《无名之辈》的出现无疑是让人惊喜的,小成本的黑色喜剧在国内的电影市场发展迅速,尽管卡司阵容并不强大但陌生化的处理方式却让人耳目一新,为作品注入了新的活力。影片中的陌生化生产的逐步分离效果不会使工作完全超越现实的生活,相反,它将使在现实社会底层的小人物的形象出现在观众面前,唤起人们对社会现实的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