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亦晨,胡 慧
(武汉理工大学,湖北 武汉 430000)
“媒介依存理论”最初由德弗勒和鲍尔基洛奇于1976年提出,其核心思想是:受众依赖媒介提供的信息去满足他们的需求并实现他们的目标。该理论的基本思路是把媒介作为“受众—媒介—社会”系统中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媒介与个人、群体、组织和其他社会系统具有一种依赖关系,这种关系是相互的,但相互依赖中较强的一方是媒介,它们主要通过掌握传播内容的控制权来使受众产生对媒体的依赖。[1]媒介依赖现象滥觞于20世纪中期,电视媒介盛行的时候,媒介依存症最先体现在“电视人”“容器人”等称谓上,随着网络的普及,“电视人”“容器人”不断地向“网络人”“手机人”转化,并且进一步细分出“微博控”“剁手党”“游戏迷”“追剧狂”等一系列媒介上瘾的病态现象。
作为时下最为火热的社交媒体之一,微博即时分享信息、快速传播互动的特点吸引了大量用户,并且有不少用户沉迷于刷微博,渐而转变成“微博控”。“微博控”指的是非常喜爱并且对微博上瘾的用户,这是源于人们对微博依赖而诞生的一个新词汇。“微博控”们随时都在关注着微博的最新动态,他们习惯于从热搜榜中获取新闻信息,热衷于评论或转发微博,微博俨然在其生活中扮演着重要的角色。微博为何让人如此痴迷?笔者从传播学视角来分析“微博控”的成因。
1.微博赋魅。微博赋予了人们一种新的权力,即微博具有赋魅功能,这体现在两方面,第一是微博满足了用户快速获取和分享信息的需求。微博的书写终端具有多样性和移动性的特点,基于此,用户几乎可以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更新微博,这让用户拥有随时随地发布和分享信息的快感。[2]这种信息传播的便捷性弥补了媒体在信息传播方面的滞后性
微博赋魅功能的第二点体现在微博打破了媒介议程设置垄断权上。首先,微博传播具有草根性和平等性,这主要是由微博的字数限制所决定的,140字的字数限制使得用户在进行微博写作时不需要考虑完整的逻辑,不用进行“化妆后的表演”,[2]只言片语即可充分表达,这在很大程度上制约甚至消解了由于篇幅长度或现实中的个人名气所带来的传受关系的不平等性,在微博中,任何人都可以平等地表达,实现个人话语权。其次,“公民新闻”的兴起,使新闻的采访、写作、编辑发布,都不需经手专业传媒工作人员,“读者”完全可以自己采写新闻,这使得表达自由逐渐融合和涵盖了言论自由和出版自由这两者的概念。微博作为“公民新闻”诞生地之一,给予了用户发布权,每个微博用户都成了“公民记者”。再者,网络的虚拟性和匿名性,给微博用户穿上了一层“隐身衣”,用户的身份往往无从知晓,所以微博中沉默的一方不再害怕被社群孤立,他们在匿名的保护下能勇于表达自己真实的态度观点。媒介的议程设置权力和影响,在一个人人都有话说的微博世界里,日渐式微。
2.“镜中我”概念。1909年,库利在《社会组织》一书中提出了“镜中我”概念——“人们彼此都是一面镜子,映照着对方”。他认为,人的行为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对自我的认识,而这种认识主要是通过与他人的社会互动形成的,他人对自己的评价、态度等,都是反映自我的一面“镜子”,个人透过这面“镜子”认识和把握自己。[3]因此,人对于自我的认识都是基于与他人的交流互动。微博给用户提供了一个展示自我、交流互动进而自我认知的平台,微博用户会查看他人对自己所发布微博的评论、他人对自己留言的回复、粉丝发给自己的私信等,这些信息就是反映自我的“镜子”,用户通过这面“镜子”来判断他人如何认识和评价自己。爱默生也曾说过:“一个人只有一半是他自己,另一半则是表达。”[4]正是通过与他人的信息交流,我们才丰富了内心经验、完善了知识架构,进而有了更加深刻的自我认知。
3.从众心理。“微博控”的形成与从众心理的影响有很大关系。从众心理,指的是个人对于潮流、趋势的跟风,微博上有各式各样好玩好看的新奇内容,如趣味段子或时事热点、时尚博主的各类种草、五花八门的转发抽奖活动、活泼生动的短视频等,这些无一不符合当代年轻人追求新颖、时尚、快节奏生活的个性特征,在现实生活中有不少人,其实自身并未感觉到微博有多大吸引力,仅仅因看到身边的朋友、同事他们总在刷微博,把微博作为获取资讯、记录生活、抒发情绪、信息交流的重要工具,他们害怕与身边人格格不入而被排斥,所以在从众心理驱使下效仿他人,把大量时间和精力用在微博上,被动加入“微博控”的行列。
4.“使用与满足”理论。“使用与满足”理论是从受众角度出发来分析受众的媒介使用行为的,大量“微博控”的出现与受众的媒介使用心理及行为息息相关。“使用与满足”理论由卡茨提出,它属于传播学中的受众行为理论,该理论把受众成员看作是有特定“需求”的个人,把他们的媒介接触活动看作是基于特定的需求动机来“使用”媒介,从而使这些需求得到“满足”的过程。[5]作为一个公众舆论平台,微博满足了公众的政治和社会公共事务参与诉求,微博的传播特征开启了独立个体进行自我传播的时代,强烈地激发了公众的参与积极性,满足了受众及时深入了解社会公共事务、发表观点、表达态度、提出建议的需求。与此同时,每个用户又可以与其他用户进行双向互动,对某些社会事务形成态度上的合意,从而在微博上形成一个公共舆论空间。纵观近年来在微博引发的热点事件,我们可以看到微博的舆论监督、政治民主沟通作用越来越大,“舆论治国”的趋势也如阪上走丸。作为一个自我展示与交流互动的平台,微博满足了受众自我表达和自我实现的需求,受众可以用微博随时获取信息,不再被动地接受信息,在刷微博的同时,可以采取更加主动的方式发布信息,更加自由地表达个人意见,生成用户生产内容。正如美国学者梅罗维茨提出的“媒介情景论”,情境决定行动者的行为,每种独特的行为都需要相应的独特情境[6]。微博这个包罗万象的舞台,为用户展示自我和实现自我的独特行为提供了独特情境。
1.弱化现实交往。微博增强了人们在微博空间中的社交关系,它打破以往的交往方式,人与人之间无须见面,也无须深入了解,仅仅通过相互关注和微博频繁互动就能成为朋友,但这却弱化了人们在现实社会中的交际能力。根据一项关于社交媒体的研究,贝恩、科尼什和艾斯帕梅·坎普曼检验了各类博主对线上与真实生活中友谊的看法,他们发现相比线上友谊,参与者感到更容易在真实生活的友谊中产生信任、忠诚、感情支持和实际帮助[7]。由此可见,线上交往在真情实感的表达、相互信赖的程度上都大大地弱于现实交往。但现实却是,人们面对面却懒得说话,自顾自地拿着手机进行微博社交。仅仅依靠微博进行交往将导致人们面对面进行真情实感交流能力的丧失、现实人际关系的淡漠和疏离,满足于虚拟社会互动而回避现实的社会互动。
2.“拟态环境”&“麻醉作用”。20世纪20年代,李普曼在其《自由与新闻》《舆论》等论著中提出了“与客观信息的隔绝”问题,并将信息组成的虚拟环境称为“拟态环境”。微博中的冗杂信息将受众层层包裹,置身于这种虚拟环境中,真实社会于受众来说只是一种间接的感知,受众与客观环境相隔绝,容易对客观环境和现实社会产生认知偏差。与此同时,微博上充斥着不少无中生有的假新闻,还有一些媒体发布的色情、暴力、无聊的八卦消息、娱乐新闻,这些使得微博环境越来越娱乐低俗化,对低俗喜好的迎合充满了极大的诱惑力。正如拉扎斯菲尔德和莫顿所言,现代大众传播具有明显的负面功能,它将现代人淹没在表层信息和通俗娱乐的滔滔洪水之中,人们每天在接触媒介上花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降低了积极参与社会实践的热情,过度沉溺于媒介提供的表层信息和通俗娱乐之中,不知不觉失去社会行动力,而满足于“被动的知识积累”[8]。微博作为传播工具之一,同样如此,它把受众束缚于碎片化、泛娱乐化、低俗甚至虚假的信息环境中,让受众乐此不疲,于不知不觉中消磨精力浪费时间,渐而慢慢失去独立思考的能力,变得肤浅无知。
3.“信息茧房”。大数据技术的发展,让各类媒介变得更加精准化,它们能够搜集用户使用习惯,基于算法推测用户感兴趣的信息,再将其推荐给用户,在媒介变得日益个性化、迎合用户兴趣爱好的同时,“信息茧房”的负面影响也随之出现。“信息茧房”的概念由美国学者凯斯·桑斯坦提出,意指人们的信息领域会习惯性地被自己的兴趣所引导,从而将自己的生活桎梏于像蚕茧一般的“茧房”中的现象。[9]在微博中,“微博控”表现出对于本族群和自身兴趣领域之外规则的不信任,因为“follow”功能可以过滤掉与自己志趣不相投的人。虽然微博提供了尽可能广阔的平台让用户接触到不同的信息或人群,但事实上,用户更倾向甚至只愿意与自己志同道合的人接触。因为有选择的机会,所以人们普遍会在相同的圈子里寻求信任感、价值取向和行为依据,由此微博“信息茧房”现象形成。与此同时,“信息茧房”容易使群体间异质特征越发明显,人们的社会粘性逐渐丧失,网络群体慢慢极化,对于社群的整合和社会的稳定具有潜在性的威胁。
梅塞尼曾提出过技术中性论,即技术本身是一种工具和手段,不承载特殊的伦理和道义问题,使技术成为“善和恶”的是创造和使用技术的人。[8]媒介作为“人的延伸”,本应是我们用来开阔眼界、丰富知识阅历、探索世界奥秘、提供生活便捷的工具,而如今却本末倒置,工具成为主宰,人类成为奴隶。对此现象,传者和受众都自觉提升媒介素养,网络企业、传媒工作者等应秉持职业道德精神,减弱媒介的泛娱乐性,开发媒介的工具性,给受众营造和谐、理性的网络环境,受众应提高自身视听、数字化、信息、新媒介素养,以应对以后更加纷繁芜杂的新媒体时代。总而言之,在媒介如此推广普及和频繁使用的今天,我们需认清媒介的工具性质,脱离媒介的奴役,做它们的主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