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数民族电影《云上太阳》中的文化再现与影像记忆建构

2019-03-21 15:36:21王丽霞
传播与版权 2019年4期
关键词:苗族身份少数民族

张 媛,王丽霞

(贵州大学文学与传媒学院,贵州 贵阳 550025)

自改革开放以来,少数民族题材的电影以独特的拍摄对象常青不老,不断发展。少数民族电影的出现不仅丰富了影片类型,同时也展现了我国少数民族的独特风情,再现及重塑了人们对少数民族的想象,对于实现少数民族身份认同有着极为重要的意义。从20世纪到现在,国内涌现出一批批优秀的少数民族电影或纪录片,部分少数民族电影还在国际上获得大奖,如由云南良黎影视文化传播公司和北京青年电影制片厂联合摄制《婼玛的十七岁》,由长春电影制片厂拍摄完成的《大东巴的女儿》等。本文主要以《云上太阳》这部以苗族为主体的少数民族题材电影为例,就如何通过少数民族电影表达少数民族文化、实现民族身份认同展开来分析少数民族电影中的民族电影与民族文化传递及身份认同之间的联系。

按照斯大林的定义,“民族”是指共同语言、共同地域、共同经济生活以及表现于共同文化上的共同心理素质的人们共同体。而“少数民族”的定义也随着不同历史时期的变化,根据不同国家的特殊国情和语境产生了不同的内涵,但通常意义上来说少数民族主要是指在多民族国家中占主体地位民族之外的其余民族,在中国少数民族一般是指除汉族以外的其他民族。20世纪80年代,由费孝通所提出来的中华民族是一个多元一体的整体的观点成了今天研究少数民族身份认同的重要理论基础。今天的中国在同一的中华民族之下,存在不同层面的、多民族身份的认同,这就是“多元一体格局”的核心意涵,由此而言少数民族身份认同指的就是个体或群体对族群文化的认同。改革开放以来,在不断的冲击与磨合中,少数民族的文化传播及身份认同也在不断发生转变。变迁过程中,大众媒介扮演了极其重要的角色,而在大众媒介之中基于试听传播的电影具有难以比拟的仿真性,能够以一种真实还原的现场感跨越语言和文化的障碍来承担传达想象、建构认同的重担。在广播、电视等多种电子媒介出现后,人们开始用影像的方式进行传播。由于影像传播具有易于接受、表现直观、跨时间、跨地域等优点,并且通过影像能从视觉和听觉两种文本上建构少数民族文化,对民族文化符号进行凝固与重塑,因此,少数民族电影成为人们记录民族日常生活变迁的最佳方式,也成为民族文化和意识形态输出的最佳载体。

影片《云上太阳》主要是以贵州丹寨的苗族为描述对象,讲述了法国女画家玻琳在丹寨一群善良的苗族人民帮助下重拾生活信心的故事。它以一个外国人的视角展现了贵州丹寨清风秀水的美景、善良可爱的苗族人民以及人与人之间纯真质朴的情感。苗族是现居中国人口第四位的民族,人数众多,历史源远流长。在绚烂的历史长河中,苗族人民创造了属于自己独特的民族文化。刺绣、银饰、百褶裙等都是苗族在历史发展进程中留下来的民族瑰宝,而这些独特的文化正是一个民族区别于其他民族最重要的标志。作为在2011年美国塞多纳国际电影节上获得“最佳外语片”“最佳摄影”“观众最喜爱的电影”三项大奖的少数民族电影,《云上太阳》真实而又完整地展示了丹寨苗族文化,为人们了解苗族文化、寻找情感共鸣、实现身份认同提供了宝贵的影像支撑。

一、纯真民族文化再现,建构少数民族想象

纵观国内少数民族电影,很多作品都力图表现原生态的民族风情。“原生态具有生存于民间,主体为普通民众;主要反映特定地域、特定民族的历史、生产和生活,质朴而少加工等特点。”[1]这一方面反映出在当前人们追求回归纯天然的社会情境下,少数民族原始的民族风情和特色的确是吸引观众的一大法宝,它以其独具特色的民族舞蹈、音乐、习俗、仪式等为观众构建了一个想象中陌生而美好的异域景观。另一方面也反映出在急剧发展的社会浪潮下,在都市中生活繁忙的人们总是有意愿从快节奏的生活中脱离出来寻找纯粹安宁的一方净土,而《云上太阳》这一类少数民族电影中返璞归真的生活方式正好符合需求。少数民族电影中对原生态场景的展现通常是对少数民族的日常生活的呈现,通过在少数民族日常生活场景中加入一些少数民族特有的文化元素来表现这种民族的特色风情。所以我们常常可以在少数民族电影看到很多经过特殊处理和强调的少数民族文字、语言符号以及特殊的服饰、建筑、风俗等符号,这些都是用来承载少数民族文化的特殊载体。在少数民族电影中利用这些符号唤醒了少数民族的民族自尊心和自豪感,进而强化了民族身份认同。对于少数民族观众而言,他们在观看电影的过程中寻找并发现自我的归属,通过民族服饰、民族语言、民族文化的展现来认知自我。而对于那些非少数民族的电影观众而言,他们也通过电影对少数民族进行想象,认识到这些和自己有所差异的他者的文化特征。

在原生态的呈现过程中,景观成了重要的符号载体,通过自然景观以及人文景观的意义建构和表征,将对少数民族的生活呈现提升到文化意义的符号再现的层面上。以民族电影《云上太阳》为例,该片以贵州的丹寨作为主要拍摄基地,在高山云雾缭绕的美丽自然景观中,身穿苗族服饰的小孩在苗族音乐的背景声音中走在山间,从影片一开始就呈现出了浓浓的民族风情。在影片中,多次出现的少数民族地区特有的地理景观和少数民族民居、村寨都充分依托于当地特色的地理风貌为电影观众建构起了一个充满浓厚民族风情的陌生的空间,让观众置身其中流连忘返。除此之外,影片还对当地特有的苗族的民族特色文化景观符号进行刻画和描写。利用民族服饰、民族节庆仪式等特有的文化符号来展现影片独有的特色,影片中的苗族服饰以极具代表性的符号特色不断出现和重复。从影片一开始出现在各种场景中的人们就身穿着苗族的民族服饰进行活动,作为一个历史悠久、分支众多的少数民族,苗族服饰种类其实非常繁多,通过服饰可以区分人群的地区、分支、年龄、社会地位等,所以苗族服饰也被称为“穿在身上的史诗”。在影片中,除了利用服饰来进行故事情节的展示和推进之外,头饰也是非常重要的符号。锦鸡造型的头饰不仅反映了民族的信仰,也成为故事叙事的一个重要载体。利用这种特殊的民族服饰不仅使得演员们别具风情,还能够有效地与其他民族文化区分开来,营造一种异域风情的他者。

在影片中民族文化还有一个重要的表现:造纸。在丹寨,造纸是一代代人传承下来的技艺。《云上太阳》将造纸这种古老的记忆活生生地展现在我们面前。据中国历史博物馆的专家考证,丹寨古法造纸所采用的工具、原料和工序,与《天工开物》中所记载的东汉时期的造纸术如出一辙。[2]影片中,耳环去山上采集制作纸张的原材料构皮,耳环爸爸在天然溶洞里利用造纸工具纯手工制作出优质的传统纸张等镜头让观众看到了纸张制作的传统步骤。在晾晒纸张的镜头里我们可以观察到苗族人民不仅能制造白皮纸,同时也能生产彩色的纸,可谓丰富多彩。

集体记忆是实现身份认同的重要基础。影片中一再出现的“鸟图腾部落”“锦鸡”的传说就是在反复强调该民族文化的共同性。因此,在民族符号中最不容忽视的是信仰。锦鸡是丹寨苗族人民的信仰,他们坚信锦鸡拯救了他们这个民族,于是将锦鸡视作心中的神。无论是一代代传承下来的关于锦鸡的传说,还是在猎杀锦鸡时的一系列仪式都表现了苗族人民对信仰的崇敬。影片中还有很多展现民族特色的镜头,如法国女画家睡的床铺是苗族蜡染制成,蜡染也是当地苗族传统的手工技艺之一;还有多次出现为女画家治病的苗医以及苗医所使用的苗药等。除此之外,多次围绕水田舞蹈的苗族女人也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文化表现,影片在结局部分呈现了贵州苗族的另一大世界“非物质文化遗产”——锦鸡舞,当女主角换上苗家女子美丽的民族盛装并佩戴上银饰融入载歌载舞的人群时,合着芦笙曲调和优美的舞步,镜头将苗家人欢庆的盛典表现得淋漓尽致。[3]

二、民族文化再现与记忆重构:少数民族身份的影像建构

民族电影一直以来都担负着记录和延续民族文化的使命,但随着时代的变迁及现代文明的冲击,很多少数民族的风俗习惯已经慢慢被汉族同化或渐渐被年轻一代所遗忘。新一代的少数民族由于文化记忆的模糊和文化传承的中断,渐渐遗忘了本民族的文化记忆、民族语言、民族信仰、民族风俗,这些必然会导致年轻一代少数民族的民族身份认同的缺失。因此,通过电影的影像传播与记录,不仅能够传递少数民族文化,还能够使年轻一代少数民族重新了解本民族的历史文化,并重拾对本民族的认可和民族身份认同。《云上太阳》以精美的民族服饰、独特的民族建筑、当地方言、隆重的仪式等为我们重现了在现代文明的冲击下被逐渐剥离的传统民族文化,唤起我们对少数民族文化的记忆。但另一方面我们也要认识到,在现代化过程中,传统的民族文化肯定会与新的文明产生碰撞,因此在族群身份认同的“现代化”过程中,一方面,注重原有传统文化模式的继承;另一方面,注重原有文化符号和结构在新实践中的重新定义。

在上文中我们简单叙述了《云上太阳》展示出来的一些具有明显特征的民族符号。其实在少数民族电影中,电影的拍摄者对电影内容的选择也是对民族文化的认识和再建构,拍摄者选择强调什么内容、放弃什么内容都是对民族文化的一种结构性的认识和再现,因为在短短的几个小时的电影中,不可能对民族文化进行全方位的展现,只能是在有所取舍的基础之上的选择性呈现,而这种取舍其实也就是电影创作者对少数民族文化元素的核心认知的体现。影像的出现似乎使得那些能够进入影像的东西,才能够得以保留下来。同样的道理,那些能够进入影像中的记忆,似乎才成了一个民族共同的集体和社会记忆。媒介参与建构的文化认同在族群身份认同中起到关键作用,甚至影响少数民族身份建构与自我认同的过程。

处于不同角度和不同身份下的人对少数民族文化的认识也是不同的。在一些少数民族电影中我们可以发现,很多少数民族电影是由非本民族或非少数民族导演、演员完成的,我们可以将之称为“局外人”。“局外人”指的是那些处于某一文化群体之外的人,他们与这个群体没有从属关系,与“局内人”通常有不同的生活体验,只能通过外部观察和倾听来了解“局内人”的行为和想法。[4]在此情况之下,电影的创作者通常以一个身处外部的记录者或者说是观察者的视角去呈现他们自己所想象的少数民族文化,因此在表述的过程中也自然会出现一些附加上去的仪式性的形象。而那些由少数民族导演所创造的电影,则更多是从本民族的角度出发,以一种“局内人”的视角来记录和展现本民族的文化特征,这也就显得更为贴近和能够打动人。电影《云上太阳》就是这样一部由侗族导演自编自导完成的电影作品,整部电影除了一个专业演员外,其他全部是直接启用的当地的少数民族演员或群众,因此在影片中能够最大限度还原这种原汁原味的民族风情。通过民族的文化和意象的传递,影片展现了古老的少数民族文化,利用特殊的民族景观呈现出多姿多彩的少数民族风情。无论是视觉上还是听觉上,影片创作者力求还原一种原生态的民族文化景观,不仅吸引了非本民族的观众对本民族的认知和了解,同时更重要的是能够使得那些本民族的观众勾连出一种共同的记忆,寻找到自身对民族的情感共鸣,从而实现民族身份认同。

三、结语

在没有他者进行比较的时候,个体很难认知到自己的身份所属,身份认同本质上而言就是一种非常主观的心里反映,因此任何人并不是自然而然地就能够认识到自我的存在的,只有在经历了自我与他人的比较之后,人们才能认识到自我的存在。同样,对于少数民族而言,民族身份的认知更多的也同样是依赖于基于外部的“他人”对“自我”的认知。因此在少数民族影片中,通常会通过建构一个“他者”来突出民族身份,从而让少数民族找到自己的记忆归属和情感依托,这对于少数民族的自我身份认同建构意义重大。所以说,少数民族电影不仅是记录民族发展和文化变迁的重要工具,同时影片本身作为重要的文化产品,也是传递少数民族特色文化、建构民族身份的重要工具。在电影日趋市场化和商业化的今天,电影的主题也日益趋同,对于少数民族电影而言,除了一味地展现民族元素外,也应该拓展自己的创作空间,不仅仅停留在展现地域风情、景观样貌上,还要积极通过对民族文化的挖掘,加强人们对少数民族文化的关注,引发人们的观影兴趣。同时,还要利用少数民族电影来积极展现民族文化自信,吸引少数民族主动接触自己的民族文化,实现对民族身份的积极认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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