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来了
我越来越不相信这个时刻
这个令人疑惑
温暖,料峭
雪压蓓蕾,雨打花枝的时刻
这不,春汛就真的带来了广大的寒流
我可能会随着绿色
呜咽,我用前胸装满了北方的风
那粉白的颜色
是为心爱的杏花开放的
可是杏树却呈现了翡翠色,一群可疑的
不大不小的鸟
在用三角形的音带鸣叫
它们凄婉而又动听,它们是候鸟
它们不畏惧家和旅途
暗香
春天从南方开始
在长江流域唤醒一群候鸟
它们向北,到达秦岭山脉的时候
灰头麦鸡怀着身孕,秋沙鸭在水边不停地
示爱
灞河边
小鸟等待庇护
小芦苇奋力钻出泥潭
小野鸭把叫声留在水面上
我在观景台一侧,爱着这个温暖的日子
春天的颜色
春天在一件绿色的紧身毛衣里
渐渐凸起了它的美人骨
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
当春天踏进门槛
你的心,会为盗取而悸动
春天拉开闸门
筹备好了自己的合欢花
猫须草便在梯子上
爬出新的虎纹
它比冬天粗壮了许多许多
春天的事件
要把不明确的地方盖上杜鹃
这时,笔直的树和一朵花
被称之为空谷
空谷里的马蹄,会去忘川地绝尘
马色,不是夜色
它想燃烧
可我对纯度失望透了
我知道,今日有霾
明日也有
春天的忌惮
这时,没有蛙鸣,没有蜜蜂
没有多事的花大姐
每一块石头都悄悄萌发着
发芽,不光是植物的事
我一直试图深入,在春天的风里
做一次漂亮的伸展运动
比如,侧弯,弯
弯到一只树蛙碧绿的卵泡里
到了阳春
到了这天,一切都是直白的
迎春,亦真亦幻地开在
接近腐朽的树根旁
有人让它们开花
有人堵住他们的伤口
还有人为树上的鸟窝发愁
新鲜的衣着,也是为阳春这一天准备的
活蹦乱跳的季节
比兔子跑得还快
稍不留意,花就蹿上枝头
果子沉重时,你有口感和糖分
在葱郁的世界里沉吟,杏子酸甜,苹果清脆
大把的青春,黄橙橙的
缠绕在门楣上
我们与岁月的关系
可以精确到分秒
也可以忽略掉生的全部
我懒得去找与阳春相悖的季节
我只知道阳春,伸出手可以接住更多的
暖,抛出去,就是荠菜和婆婆丁
蒲公英还要等一等
請让我从春天开始
请给我一条路,让我从黄昏走到深夜
请给我一些荆棘和山间的酸枣
请给我这些熟悉的味道
请允许我有一滴露水
请让我通过它澄澈的眸子去想念自己的家乡
你听,四月的雷声说响就轰轰隆隆地响了
你看,四月的雨说下就哗哗啦啦地下了
你不说,四月也像传说中的鸟
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了
那些等待了整整一个冬天的雨水
终于打在每一朵花上
于是,每一朵花都有了自己的果实
每一个果实都会五味俱全
春天
你来看过我,你荡漾,让我体味料峭的
春寒,一波一波的
原野茫然,有人
堪比花,堪比你嵌入时光的数根枝条
堪比你刚生下的草芽、树芽、麦芽
堪比我蹲在灞柳下
听柳笛呜咽,你说我尚有泪可以蓄积
如果某一天落了
最好能遇到一条冰封的河流
之前我爱过,之后便像极了衰草
我在田野里不停地回头
你提着风做的犁铧,翻找着我迟迟没有
发芽的部分
说起燕山
燕山就是一只鸟,一个诗人和一群新树苗
大约四五岁也可能两三岁
这般年龄,不该蹲在南窗下沉思
更不该坐在城堡里发呆
我专心写这首诗
一只绿咬鹃拖来了长长的尾巴
蜂鸟在耳边飞来飞去
这是哥斯达黎加的清晨
有人在雾霭中举起相机
我介绍你,仿佛介绍我的故乡
我还想介绍一下猫头鹰
和小浣熊的关系
但,黑秃鹫掠过低空,小鸟四散
啄木鸟离开嗑了一半的香蕉
我停下镜头
把目光投向你
我在做一件介绍你们的事情
单纯,感性,爱自然,爱冲动
这些纯粹的事物
总该说给一个人听
春天的涟漪
太阳开始扎人
藤椅的高度刚好够我目测枇杷树
新芽很多,仍然有七八片枯叶蜷于枝头
南方就是奇怪
不是八月,也不是七月,可风中传来的
梁祝
却分明带着桂花的香气
清晨的湖心岛就是这样
湖水的涟漪,能荡漾出水外的纹路
春天遇到的鸟
两只燕子蹲在棚户区低矮的电线上
它们和电线一样黑
如果经过电线
必定经过它们雪白的腹
必定经过它们细微、温热的起伏
它们的电线弯曲而又低垂,它们有翅却
没有飞
它们的呢喃是可以倾泻的
当春天打开了鸟的牢门
鸟就乘机把自由和欢愉的声音
流失在原野里,呜叫是真实存在的
此时,与其接受一双翅膀,不如聆听一
副歌喉
(海湄,本名贺梦遥。2016年诗网络年度中国诗歌人物。获2016年《扬子江》诗刊全国女子诗歌大赛主奖。著有诗集《红痣》。)
编辑:耿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