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国家建构:一个历史视角

2019-03-17 09:02李若青余文兵
贵州民族研究 2019年5期
关键词:统一共同体中华民族

杨 刚 李若青 余文兵

(1.大理大学,云南·大理 671000;2.云南民族大学,云南·昆明 650500)

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作为新时代民族工作的指导思想,是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在新时代加强民族工作巩固民族团结的创新思路。从第二次新疆工作座谈会的“牢固树立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到第四次中央民族工作会议的“筑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再到党的十九大的“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党和国家把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与国家统一和民族团结有机联系起来。党的十九大报告把民族工作的“两个共同”目标与党的民族政策、民族团结教育、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民族交往交流交融与民族互嵌等内在地统一起来。同时,也推动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成为马克思主义民族理论中国化的最新成果,具有鲜明的新时代内涵与特征,而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作为一种国家与社会文化现象却是一个历史的范畴,它与中华民族共同体内在地统一于中国统一多民族国家的历史进程而萌芽、产生、巩固与发展。从历史视角分析其自身内在机理与发展规律,梳理其历史脉络,这对巩固和发展平等团结互助和谐社会主义民族关系、加强民族团结和维护国家统一、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有着重要的理论价值与现实意义。

一、从华夷有别到“大一统”: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萌芽

民族是社会历史发展的产物,在特定的社会历史条件下,形成于特定历史时期,并随着人类社会历史的发展演进而发展变化。民族国家是民族发展到一定阶段的必然,民族国家建构受到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经济基础与上层建筑等社会历史条件的影响与限制,民族国家的建构具有鲜明的时代特征与历史内涵。

(一)“内诸夏而外夷狄”的早期民族思想

国家尤其是统一多民族国家出现和形成以来,在国家在场背景下,多民族被整合于统一国家的体制和地理空间单元(领土)范围内繁衍生息、生存发展,有些原来存在的民族消亡了,而也有原来不存在的新民族形成了。各个民族间通过相互间各种途径与形式的交往交流交融,形成了“你来我往、相互交融,而又各具个性”的超越单个民族的更高层次的民族共同体即中华民族。在中国统一多民族国家形成和发展的历史进程中,随着境内两河流域及其四周地区形成和生存着包括华夏民族集团和华夏民族集团眼中的东夷、北狄、南蛮和西戎等民族集团,但由于地理资源环境和受生产力水平的差异而出现的不同地区民族集团生产力和文明发展的差异和差距,华夏民族集团由于居于自然地理环境条件较为优越的中原地区,文明发展程度明显高于其他几个民族集团。在相当长的历史时期,以孔子为代表的儒家“严华夷之辨”和“内诸夏而外夷狄”民族思想对民族国家建构的影响源远而流长,徐兴祥教授把孔子及儒家民族思想概括为“民族可以变化和用夏变夷、历史进化论、严华夷之辨和异内外、华夷一统和救中国而攘夷狄”等五个方面,并评价说“孔子的民族思想内容十分丰富,在区分民族(夷夏)的标准,认识夷夏之间的差别,对待四夷民族的态度方面都有独到的见解,自成体系,是对早期民族思想的继承与发展”。先秦典籍《尚书·禹贡》《周礼·夏官司马》《周礼·职方氏》《礼记·明堂位》等中“五服”“九畿”“九服”等记载都是早期“内诸夏外夷狄”思想观念的表现与反映。从其具体内涵而言,“内诸夏而外夷狄”明显具有从居住地域论夷夏(民族)或从生活习俗论夷夏(民族)的思想内涵,带有明显的歧视与排除少数民族的时代色彩,而这一民族观下的民族思想的内涵及影响在后来的《春秋》《史记》《汉书》和《资治通鉴》都得到了继承和沿袭。每当两河流域受到来自四周其他民族集团的威胁或侵犯时“严华夏之实”就变成了这一地区共同抗拒威胁与入侵极具号召力的时代口号。

无论是孔孟等圣人先哲还是先秦时代的王公贵族,在很大程度上都秉承了这样的民族观和民族思想,《左传》中有关齐鲁两国“夹谷之会”记载中,齐景公被孔子以“裔不谋夏,夷不乱华,俘不干盟”的借口撤走莱兵和夷兵而使齐国劫持鲁定公的计划失败,无不是深受这种“华夷有别”民族观影响的结果。直到近代,“内华夏而外夷狄”的民族思想影响一直得以延续和运用,辛亥革命初期“驱除鞑虏,恢复中华”的革命口号就是一种真切的反映与体现。对此,龚荫教授曾评价说:“(中国)古代民族思想观念,视本民族为尊,视其他民族为卑,视本民族优越,视其他民族低下,其实质就是民族主义,是不平等的民族思想观念”。当然,这也并不能否认,在历史上也曾经出现和存在一些比较开明的帝王,在受“有教无类”的儒家民族文化观影响下,在自己统治时期坚持了相对平等的民族观念,实施了有利于各民族(民族集团)间相对平等、相互交往交流的民族政策而形成“大治”与“盛世”,唐代的李世民及“贞观之治”就是较好的例证。但这具有相当的偶然性和相对短暂性,既取决于在位统治者所坚持的民族观与国家观,也取决于开明统治者在位的时间长短及其实施民族政策的前后变化情况,唐玄宗李隆基一生历经由“开元盛世”而“安史之乱”就为一例。

(二)“统一多民族国家”的历史发展与“大一统”思想

从民族的出现到统一民族国家的形成经历了漫长的历史过程,与夷夏之辨相伴始终的是与从先秦开始“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的国家观也就得以形成和发展,以国家建构为基础的共同体意识由于国家单元内各民族交往交流日渐频繁和深入而显现出来,龚荫指出,“华民族大融合的进程从未停歇,夷夏之辨也从未停止”。中国先秦时期在两河流域形成的炎帝部落(民族集团)、黄帝部落(民族集团)和四围其他部落(民族集团)间通过以相互征伐为主的交往交流而促成了新民族集团“华夏”的形成,并以此为基础建立的夏、商、周奴隶制国家,已是统一多民族国家的雏形和存在形态,因为这些奴隶制王朝的建立和发展过程是通过不同民族集团间的征伐、联姻、联盟等来实现的。周朝灭亡后历经春秋战国时期的群雄混战、百家争鸣的思想交锋和民族大融合,秦始皇嬴政励精图治建立了第一个封建制统一国家——秦朝,中国民族国家建构进程开始进入一个新的统一多民族国家历史时期。汉承秦制,并充分接受秦王朝短命而亡的历史教训,并经大儒董仲舒主张和推行“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儒家思想日渐成为社会正统思想,孔孟为主的儒家思想被确立为封建中央王朝的主导施政思想,也成为统领统一多民族封建国家建构的主导思想。

而与此同时,孔子的民族思想也就顺势成为历代帝王将相治理统一多民族国家的行动准则,至少是行动的旗帜与口号,并随王朝统治和统一多民族国家建构的历史需要而得到不断丰富和完善。而董仲舒“大一统思想”毫无疑问就是儒家“华夷一统”和早期“四海”思想的继承和整合发展而成,自此之后内含“四海一家”的“大一统”思想成为之后历代统一多民族国家建构的主导思想,即便是在三国两晋南北朝或之后五代十国短暂分裂时期,其中不乏少数民族建立的政权,更为重要的是“大一统”也成为各割据政权统治者在讲究“正统”身份同时的终极追求与努力目标,同时,春秋战国、三国两晋南北朝和五代十国这些相对的分裂格局时期却也是境内各民族的大交流大融合的重要历史时期,之后往往是向更加统一的民族国家发展。由此,由汉经三国两晋而隋唐,再隋唐经南北朝而宋元,宋元而明清,儒家思想的正统地位不断得以巩固和发展,儒家民族思想在历代王朝统治者在治理少数民族和民族地区、处理民族事务方面自然而然地发挥着不可替代的作用。所以,即便是少数民族入主中原成为最高统治者的元王朝和清王朝都是极力提倡和主张“蒙汉一体”和“满汉一家”,这就是深受儒家民族思想的影响的表现。而在儒家民族思想推动下的统一多民族国家也在历史长河中得到巩固和发展,“大一统”的政治文明也使得“国家统一”观念在多民族国家建构中得到了升华和成为各民族的共识,“国家统一”观念成为使中国这个地理空间单位内各民族为一体的最有力的黏合剂与推动力,“大一统”也成为了国家民族观,即“民族共同体”意识开始萌芽。从这一角度上说,政治上的“大一统”思想成为提供了古代中国统一多民族国家建构中把“多民族”整合为“一体”(即中华民族多元一体)的机制与纽带。

(三)由地域性多元一体到中华民族共同体的历史发展

中国的历史,一方面是统一多民族国家建构的历史,也是中华民族多元一体格局的形成与发展的历史。对于中华民族多元一体格局的形成和发展历史,费孝通先生认为中华民族是生存亚洲东部的“四海之内”的地理空间单元中,有着多元的起源,是多元间交融和汇集而成的,在多元发展成为一体中有一个凝聚核心——汉族。在多元一体形成的过程中,首先是有着地区性的多元一体如北方地区民族和中原地区(南方民族)为基础,而作为凝聚核心汉族所居之地中原地区本身就是民族大混杂、大融合,南(农业民族)北(畜牧民族)地区各民族相互补充和壮大,最后南北两大民族集团联合与整合为一体,形成一个自在的民族实体即中华民族共同体,中华民族共同体以中华大地为空间地域,以中华文化为纽带,包括生存和繁衍于中华大地的各个民族共同体。

中华民族多元一体格局的形成和发展的历史本质就是中华民族形成和发展的历史,由于自然地理空间差异,在中国很长的历史时期,形成和并存着南方农业民族集团(中原地区为主的地区性多元一体)和北方游牧民族集团(地区性多元一体),在南北地区性多元一体内部各民族之间一直以来就有着相互间的交往交流交融,古代的丝绸之路和茶马古道就是这种交往交流的历史遗存,最终南北两大民族集团的统一完成中华民族自在的民族实体。按费孝通先生所说汉族(华夏族)起到凝聚核心的作用,但纵观整个中国古代历史进程,在费先生言外还有一个“意”,即中华民族是源于建构统一多民族国家的现实需要,并在统一多民族国家建构的进程中以国家力量为主要推动力来实现的,一个自在中华民族共同体日渐形成,共同体意识也在这一过程中开始萌芽。

而随着中国封建统一多民族国家建构与发展,中华民族“多元一体”的共同体得以形成和发展,这其间中华民族在发展过程中也与世界其他国家民族间开始有了接触和交往,古丝绸之路、茶马古道就是中华民族与其他国家民族之间的交往交流历史的联系纽带,明王朝的“郑和下西洋”又是一个较好的例证,这些历史过程的发生印证了中华民族共同体(包括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形成与发展与世界民族格局有着密切的联系。

二、共同御敌抗辱:中华民族共同意识的形成与巩固

(一)近代中国社会背景与“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形成

近代的英法德意美等国家在完成了资产阶级革命和工业革命的基础上,社会生产力得到了极大解放,日渐成为世界强国。同处亚洲的日本也通过改革走上了君主立宪制的发展道路。世界形势的急剧变化与发展,欧美主要资本主义国家为了满足国家发展和建立世界市场的需要,而其国内资源又无法满足这一发展需求,这些国家甚至是日本都妄图和争相在亚非等落后国家和地区窃取发展的资源与劳力。在此背景之下,世界历史就日渐进入欧美列强入侵和瓜分亚非落后国家地区的列强争霸时代。而与此同时,近代中国在明清之后封建社会走向了由盛及衰的历史时期。国力的衰退,引来了欧美国家甚至日俄等国争相对中国市场和中国资源的窥探和掠夺,从1840年的鸦片战争开始,后经中日甲午战争、中法战争、第二次鸦片战争(八国联军侵入北京),清政府统治下的中国封建国家被迫与其他国家签订丧权辱国的《南京条约》《马关条约》《中法新约》和《北京条约》等一系列不平等条约,国家主权日渐丧失,割地赔款,中国逐步进入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

近代中华民族共同体各族人民面临丧权辱国的境地,生活在战火烽烟不断、国穷民困的水深火热之境。与此同时,在面对外侵之敌对中国家国天下、山川河流的侵略与破坏,各民族人民传统的家国意识(国家认同与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也得到了空前的高涨和强化,谋求国家独立统一和民族解放的渴望特别强烈,推动中华民族从自在共同体逐步向自觉共同体转变,民族共同体(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开始催生并不断得以强化,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产生与强化把这个民族共同体内的亿万各民族人民的爱国热情拧成一股呼之即出的国家力量。在时代背景的多元因素综合作用下,中华民族逐步实现由自在共同体向自觉共同体的转变,如张淑娟所言“近代中国民族主义与中华民族意识觉醒及中华民族共同体理论建构相伴而生,呼应联动”。

(二)“国家独立与民族解放”的近代探索与“中华民族共同意识”的巩固

近代中国社会的一面是中国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越来越严重,国家主权日渐丧失,民族(中华民族共同体)深受欺凌,生活困苦;而另一面各民族人民的国家意识和民族共同体意识(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在救亡图存的意念和实践中才得以强化和巩固,并以此为推动,各民族人民历经了争取“国家独立、民族解放”艰苦曲折的持久斗争。从林则徐、魏源等早期爱国人士“师夷长技以制夷”的行动,到之后洪秀全等农民群众斗争风暴,再到曾国藩、李鸿章、左宗棠、张之洞等的洋务运动,继而是以康有为、梁启超、谭嗣同等倡导的戊戌变法,都以失败而告终,而这些民族解放运动失败的很大原因是他们仅在清政府体制和框架下,想依靠清政府谋求国家独立和民族解放的理想。这些爱国运动的实践经验和失败教训,也让中华民族共同体各民族,尤其是各民族精英思考和尝试脱离清政府的体制与框架去谋求国家独立和民族解放,以孙中山为代表的中国资产阶级政党为此领导和进行了推翻清政府、实行民主共和的发展资本主义的实践探索,1911-1912年辛亥革命就是一次具有划时代意义的标志性的革命实践,它既推翻了持续两千多年的中国封建制度及其建立在之上的上层建筑(封建国家机器),也把中华民族共同体各民族争取国家独立民族解放的运动推向新的历史时期。此后几十年的民族革命深受西方“民主”和“科学”影响,沿着发展资本主义中国、建立统一多民族民主共和国思路去实践和发展。与中国争取国家独立和民族解放斗争相辉映的是受欧美主要资本主义国家侵略的其他亚非国家的民族解放运动也在不断发生和发展。

而对当时的世界形势和格局产生重大冲击和影响的是1917年发生在俄国布尔什维克党领导下的“十月革命”,在马克思主义指导下的共产国际和各国共产党纷纷成立,在各国民族革命历史舞台上出现和占据重要席位。中国的民族民主革命也开始受这一世界浪潮的影响,1921年中国共产党成立登上历史舞台,并提出和践行自己的政治主张和革命见解,推动和引领近代中国的民族民主革命向新民主主义革命方向发展。在共产国际影响和指导下,国民党和共产党出现了革命进程中的第一次合作,但由于革命果实被蒋介石集团窃取后实行了妄图消灭中国共产党的“围剿”敌对政策,这一政策贯穿于蒋介石集团的始终,即便到了20世纪30年代(1931年的“九·一八”事变日本发动侵华战争,到1937年的“卢沟桥事变”中日战争全面爆发)仍主张“攘外必先安内”。随着日本侵华战争的深入与发展,中华民族共同体各民族面临空前亡国危机,越来越多的各民族仁人志士主张联合抗日。1936年,在爱国将领张学良和杨虎城两位将军率领下发动了“西安事变”,逼蒋抗日,在中国共产党的斡旋和争取下,实现了国共第二次合作,掀开了中华民族全民族抗日的历史篇章。如此,在中国共产党领导和开辟的抗日敌后战场和国民党正面战场的相互联合配合下,1945年8月15日中华民族各民族人民最终也获得了抗日战争的胜利。而抗战胜利后不久,以蒋介石为首的国民党反动派集团由于受阶级局限和集团利益驱动,在假意和平的伪装下发动了第二次国内战争(三年内战)。而此时,在争取国家独立和民族解放的斗争中的中国共产党和中华民族共同体各民族人民在饱受战争的折磨之后渴望统一与和平,在逐渐看清国民党反动派的本质之后,各民族人民选择接受了中国共产党的主张和领导,紧紧团结在中国共产党周围,经过三年的艰苦努力,中国共产党领导中华各民族儿女获得了最后的胜利,1949年10月1日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中华民族各民族人民在争取国家独立和民族解放道路上实现了“站起来”,推动中国历史进入新的纪元。中华民族共同体实现和完成了从自在向自觉的转型,统一多民族国家的建构实现了从王朝国家向现代民族国家转变,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随之产生并在革命抗争实践中得到了升华和巩固,如刘志贻所指“中华民族观念(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在中国近现代史上作为一种重要的历史文化现象,是中国近现代历史变迁的代表性符号之一”。

三、新时代新征程: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当代发展

(一)各民族共同团结奋斗共同繁荣的探索与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当代发展

随着1949年10月中华人民共和国的诞生和20世纪50年代社会主义制度的确立,中华民族共同体各民族获得了国家独立和民族解放,中华民族共同体各民族间的关系由历史上的不平等、充满着阶级压迫向平等团结互助和谐的关系转变。现代统一民族国家建构也进入了新的发展时期,并从国家的制度设计和法律规范层面,通过和确立了社会主义制度框架下的人民代表大会、民族区域自治制度等国家架构与设计,并同在1949年的《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共同纲领》及其后来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宪法》《民族区域自治法》等法律制度中,确定了国家名称(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歌(义勇军进行曲)和国旗(五星红旗)等国家象征,这些象征国家的标志都内在地包含了中华民族共同体的团结和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意涵。为了更好地推行相关制度和政策,从20世纪50年代开始,国家组织力量进行了史无前例、规模空前、旷日持久的民族识别(包括少数民族社会历史调查)工作,最终确定了中华民族共同体56个民族组成单位,奠定了社会主义统一多民族新国家建构的民族基础。

从中华人民共和国建立开始,面对饱受战争创伤、千疮百孔的国民经济状况,以毛泽东同志为核心的第一代中央领导集体带领中华民族共同体各民族人民就开始了恢复和发展国民经济,进行社会主义建设的探索与实践,并针对中华民族共同体各民族间由于自然、社会、历史文化原因存在的发展差距和不平衡问题,制定和实施了一些针对和帮扶少数民族和民族地区发展经济社会的政策与措施,在取得社会主义建设伟大成就的同时也历经了曲折困难的浩劫,但在1978年很快就得以拨乱反正,中国共产党带领中华人民共和国和各民族人民走向坚持经济建设为中心和改革开放,立足现实面向未来制定和实施“分三步走”的发展战略,发展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开创和探索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实践道路。提出了“一国两制”,从战略上解决了历史遗留的香港和澳门问题,并在中华民族各民族间广泛树立了“两个离不开”思想,让社会主义中国和中华民族以崭新的姿态屹立于世界民族之林。

在社会主义中国发展的同时,20世纪末以来,尤其是进入21世纪初的10多年间,世界局势却也在发生着急剧变化,全球化、多极化趋势明显并不断强化,第三次民族主义浪潮在全球范围内掀起,多民族国家大都受此波及。受此影响,中国的民族问题和民族关系也出现了一些新的发展趋势和问题,民族主义思潮有所抬头,中华民族共同体各民族间也出现了像“7.5事件”和“3.14事件”这样的裂痕与创伤。历经以江泽民同志为核心的党的第三代中央领导集体和以胡锦涛同志为总书记的党中央领导中华民族共同体各民族人民共同努力,召开了三次全国民族工作会议,以世界民族问题及其发展趋势为参照,对国内民族问题和民族关系的发展进行了研判,并作出了重要的决议和战略安排,既重视国家整体性发展,又在解决国内发展中的地区、民族间的差距与不平衡的问题,对少数民族和民族地区尤其是人口较少民族制定和实施一系列的帮扶和优惠政策,“西部大开发”战略就是具有全局性的战略安排。这一时期,面临世界民族问题与民族关系的深受第三次民族主义思潮影响而纷繁激荡,中国共产党带领中华各民族人民顶住国际风云变幻和国内经济社会改革中的矛盾与压力,取得了对统一民族国家、民族问题和民族关系的新认识,形成了马克思主义民族理论中国化的新思想与新成果,丰富和发展“两个离不开思想”为“三个离不开思想”,并在社会主义民族关系中加入“和谐”的内容与内涵,这在中央关于民族工作与民族问题“十二条”中得到了具体的阐述与深化。在中华民族共同体内部牢固树立了56个民族间“三个离不开”思想、民族区域自治的“三个不容”理念,历经中国共产党几代领导集体带领中华民族共同体各民族所进行的“共同团结奋斗共同繁荣”的探索与实践,把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推向更加繁荣,推动中华民族从“站起来”走向富起来,中华民族共同体的意识得到了进一步提高和发展为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二)大家庭与家庭成员:“中华民族”与“56个民族”

进入新世纪,世界局势也变得更加纷繁复杂、扑朔迷离。中国经济社会在面临如此世界局势环境下取得举世瞩目的成就的同时,经济社会进入改革深水区的各种矛盾也凸显出来。党的十八大以来,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在正确分析国际国内环境和局势的基础上,坚持和贯彻“四个全面”发展战略,针对民族工作中民族问题和民族关系出现的新问题、阶段特征以及国内缘于民族关系中出现的一些事件而对党的民族理论与民族政策、民族区域自治等提出一些质疑和讨论现象,为了能正本清源、解疑释惑,2014年的中央民族工作会议对统一民族国家的民族的历史与国情、各民族在国家中的历史地位、我国当前的民族关系、少数民族和民族地区的发展和党的民族理论与政策等作出了正确的评判和准确的定位,并作出了一系列的政策安排。在会上,习近平总书记把我国民族工作面临的问题和阶段特征概括为“五个并存”,并再次从国家层面对中华民族共同体与国内56个民族及56个民族之间的关系加以表达,习总书记形象地把这些关系比喻为“中华民族与56个民族之间是大家庭与家庭成员间的关系,56个民族之间是家庭成员与家庭成员间的关系”。同时,在之后对少数民族和民族地区的大量调研和会议讲话的基础上,在党的十九大会议深化了对这种关系的认识,习总书记对中华民族共同体与56个民族及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重视和阐述,把中华民族和各民族间的关系形象比喻为“石榴籽”一样“相互嵌入、共生共存”地紧紧抱在一起。

作为马克思主义民族理论中国化最新成果,铸牢这一共同体意识既是对中国自古就是统一多民族国家历史传统的时代阐述和丰富,也是中国共产党领导中华民族各民族人民为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而不忘初心砥砺前行的历史担当。要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还需明确中华民族精神的内涵,对此,习近平总书记评价为“伟大创造精神、伟大奋斗精神、伟大团结精神、伟大梦想精神”,深刻指明中华民族伟大民族精神的新时代内涵。如青觉等所主张“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就是要从精神层面解决多民族统一国家的民族团结与民族问题,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是在特定的内外部环境作用下形成和发展的”。正是源于对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历史责任的担当精神与责任感,党的十八大以来,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领导集体从国家统一、边疆安全、人民团结和长治久安考虑,站在新的历史高度,把“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写入作为全党行动纲领和行动指南的党章之中,立志于带领中华民族各民族人民建设富强民主文明和谐美丽的现代化强国,在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进程中,实现由“富起来”到“强起来”,要实现这一目标,有赖于“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

“重视从民族与社会的互动关系中来认识中华民族共同体及其共同体的层次性,深入理解民族共同体,就必须将民族社会置于不同层次的社会结构之中进行考察”。新时代,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站在时代与世界的高度,把中华民族共同体的命运与世界各民族人民的命运紧密联系在一起,积极倡导和主张建设人类命运共同体,“一带一路”等战略的实施,让中华民族更好地融入世界体系,让世界其他民族更好地认识和了解中华民族,中华民族和世界各民族更加紧密联系在一起,促进中华民族在与世界各民族在相互平等、相互尊重、相互学习基础上实现共同发展的双赢效应。当然,中华民族共同体建设是一个漫长的历史过程,就当前而言,最重要的就是“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

四、结论

党和国家基于历史的规律、立足新时代的发展需要,站在时代的高度的“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战略体现了历史使命与时代担当的结合,是历史与时代的交汇。从历史视角看,系统梳理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形成与发展的历史脉络,探析其形成与发展有着自身特定的内在机理与运行规律,这是新时代加强国家民族工作的内在要求,也是理论与实践的统一。

首先,中华民族共同体各民族自身发展和统一多民族建构的内在需求是中华民族共同体及共同体产生、发展的内在机理,民族间交往是源源动力和主要机制。在中国这个地理空间单元内,中华民族各民族先民繁衍生息、共生共存,在民族发展过程中,统一民族国家的形成既是民族发展的结果,反过来又深刻地影响了民族发展过程,中华民族多元一体格局的形成与发展就是这一辩证过程的内涵与体现,中国五千年文明既是中华各民族在交往交流交融中获得自身发展的创造物,也是民族国家发展推动的结果,文化和血缘的同源异流或异源同流构成了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产生的历史文化基础。

其次,国家是巩固和发展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主导力量。它的形成和发展本质上是内外环境诸多因素综合作用下的国家建构,并统一于中国统一多民族国家建构过程中。国家在这一建构过程中起着主导的作用,从古而今,民族作为一个人类生活共同体,其组织形式和表现形式也将随着历史发展而呈现出时代的特征与内涵,中华民族无论是作为民族共同体还是作为国家民族,它是随着历史的发展而形成和发展的,尤其在近代中国社会环境的作用下完成了由自在实体向自觉实体的转型,并在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的社会主义建设中不断得到发展、巩固。而与之相伴而生的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也相应经历着一个由萌芽、形成、巩固、发展的历史过程,在这一过程中国家成为主导力量,各民族主体是基础力量,外部环境成为重要推动力。

再次,中华民族共同体与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是内在地统一于中国多民族统一国家建构历史过程,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具有丰富的国家观、民族观和历史观内涵,其历史内容和时代内涵伴随着中华民族多元一体格局和中国统一多民族国家的产生、发展而不断被丰富与完善。本质上讲,意识就是认同的问题,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在内涵上是民族身份、民族文化与国家认同等诸多意识问题的内在统一。就当前而言,必须把“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与“五个认同”有机统一起来,努力把“五个认同”作为铸牢共同体意识的核心内容与重要路径,从而达到郎维伟等主张的“在理性建构共同体意识中被各民族成员所理解、接受和认同”的目的和效果,因为从国家战略层面上讲,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不仅是个体或群体的意识问题,而是一个国家色彩鲜明的建构过程与结果。

最后,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是理论与实践的统一,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作为一种国家与社会文化现象是一个历史的范畴,和中华民族共同体一样,是不断延承的历史实践过程,而共同体及共同体意识同时也是一个理论问题,马克思主义认为,“真正的共同体”的实现是一个以现实的人和现实的社会发展为依据的、不断变革生产方式,从而形成相应的生活方式和共同关系的运动过程。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作为历史的延续与时代的发展,是中国共产党把马克思主义民族理论创造性地运用于分析和解决中国民族问题与统一多民族国家建构实践的中国化最新理论成果,具有鲜明的时代特征与时代内涵,同时这一理论成果也需要应用到新时代民族工作中去实践和完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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