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下一朵花(五题)

2019-03-13 13:10廖华歌
躬耕 2019年1期
关键词:生命

廖华歌

他又来了,带着我常见的那只大灰包。隔段时间他总会有诗稿或发我手机或送给我看,几年来这几乎已成为常态。每一次我都是很认真地拜读,一心想在这些稿子中挑选一组为其发表,哪怕是一两首也好。然而,却不能够!绝非是我不尽心尽意,也不是对稿子要求太苛刻,而是,而是如果要发出,每一首都需改得所剩无几!很多次,我和他一起商讨修改意见,虽然他都能接受,但经他修改后的诗稿却不见任何长进。恰恰我又是一个非常讨厌将作者原作改得面目全非的人,如此就只有心怀内疚地等待着他有更好的作品再随时编发。时间长了,他总来,我总一首也为他发不出来,这种内疚竟成了亏欠,仿佛是自己做错了什么,深感对不起他。

记不清我给他说过多少遍了:别急,慢慢来,可以少写一点儿,但每一首都要用心去写。为了弥补我总也给他发不出作品的愧疚,一回回只要他来,我尽量放下手头的一切工作,为他泡茶,陪他谈文说诗。他脾气尚好,没有立时色变吵闹过,但也很少表示爽快认同,只是目光硬硬地扫描着我。那种目光深处的不满和气愤,很明显是被他强压下去的。这情景让我很尴尬难受,故而对他由热情到怕见再到躲避,尽可能减少与他见面的次数。

令我大感意外和奇怪的是,他在一家同样是市级杂志上断断续续发出的几首短诗却还不错。那家杂志每次只为他发表一首,大约一季度给发一回的样子。如此,我就满怀真诚地跟他说,让他把自己认为写得最好的诗包括他准备再给那家杂志的一并拿给我看。他拿了十几首,我却从中挑不出一首类似他在那家杂志上发出的那种水平的诗,最后只得叹息复叹息作罢。可是不日,那家杂志上又发了他一首短诗,此诗写得相当不错,其中两句我还特意在下面划了着重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真就邪了门了!我很茫然不解,难道是我对他的诗用心不够,一直以来埋没了他?

怀着疑惑和自责的心理,我决定放下一切繁杂,不仅自己重新认真审看他那些诗稿,为了获取更准确的艺术把握,我还特请几位著名诗人帮忙对他的诗作问诊把脉,结果仍是一无可取!一位荣获过大奖的诗人意味深长地道:有一部外国文学作品,作家写一位名叫管森林的男人,这男人什么也不会写,他所有的讲稿及文学作品都出自他太太之手,他的太太是一位甘愿替他做这些的优秀枪手……另一位著名诗人说:现在的世界无奇不有,人人都可以当作家,个个都能是诗人!大街上公然开有替人写作的公司,小说、诗歌、散文、故事、报告文学、对联、祭文、碑文、评论、自传等等,根据长短及不同要求,每一篇(首)各付多少钱都明码标价,而且双方还签有合同,替被写方保守秘密。只要有钱,买名那还不容易?所以当今是“诗人”越来越多,满大街都是,但真正的诗人却越来越少……刚刚参加全国诗会载誉归来的一位诗人也大为感慨:文学艺术界与其他界别一样,不可能免俗。一些人原本就并非真爱文学,而是在附庸风雅,在沽名钓誉,在利用其作跳板,故而弄出点移花接木、偷梁换柱、或者干脆平地起堆的事儿有什么可惊奇的?有人愿打,有人愿挨,不就结了?用得着大惊小怪死磕吗?

虽然现实如此,但我无论如何不相信他会是这样一位可悲的赝品诗人!也许是好心的编辑一次次用足够的耐心和才华,为他删改增添、点石成金?可如今能够不厌其烦为作者的每一篇作品几乎是全部重改重写的编辑,怕也不多见吧?即便少数确肯为之,在我看来,这样的编辑也绝对不是好伯乐,这种帮法只会越帮越糟糕,越不可收拾!

好多次,我忍不住问他:你在某杂志上断续发出的那几首短诗还很不错,怎么拿给我看的诗都这个样啊?我非常想给你发出,可你让我怎么发?

他解释:发出来的那些,都是我反复修改过的,改得头疼呢。

我口气顿时温厉起来:既然你给别人的稿子都能反复修改,那你给我的稿子为什么就不能反复修改呢?头疼也要认真改呀!

他答:好。可下次他再给我稿子却依然如故,我仍是感到没法编用。我不知道他和我究竟是谁出了问题,果真问题在我吗?无数次自省自问,是我太挑剔太苛刻没有好好帮他?还是……可以很负责任地说,不!绝对不是的!我对他的每一首诗都一遍遍看得很仔细认真,即便是从我的角度讲,也想能尽快给他发一两首好有个交代,但看来看去,真的是毫无办法。一次,我逼着自己将他一首15行的诗重写其中9行,剩下的6行也略有小改。当我把改后的诗抄出,准备交给主编发表时,突然,心很疼很疼,我犹豫良久,到底还是放弃了!我有一种负罪感,深觉这样做不是在帮他而是在害他,是在把他推得离文学离诗越来越远,我下不了这个害人的狠心……

关于文学、关于诗,我和他说过很多很多,说得他足够厌烦足够不想听,一回回他有意将话题引向别处,或突然找理由断然离开!便是头疼这个话题,我也没少鼓励他:你改稿改得头疼,这就对了,痛则通,不痛则不通啊……前时见面,我很郑重地要他坐下来静听我把话讲完。我说,文学创作就像植物开花,每一次的写作一如花蕾要绽放一样,简直就是拼了命地一搏呀!开花的过程并非喜悦和鲜艳,而更多的是孤独、清寂、疼痛和说不出的苦。但正因为有了这样的过程,那花才灿烂无比,美丽动人,才在不完整上开出自己的完整……我要他先为自己种下一朵花,然后细细观察和倾听这花每一步的生命历程,倘若真正懂得并彻悟了一朵花的孕育、生长和开放,笔下的诗句就不再枯黄,就会多一些色彩和绿意,开出属于自己的花儿……

父亲在时光中永恒

这是父亲走后的第二个“父亲节”,我净手、上香、给父亲摆放水果,然后,把自己关在一间房屋里,任悲痛、思念的泪水汹涌奔泻……

窗外,树与树的空隙里,阳光在散乱地角逐。一颗破碎的心,被伤怀抽打得生疼生疼。此刻的我就是一只丢失了方向的鸟,一片在枝头再也站不住的叶子,一粒随风飘落的尘埃……人都说海深,海并不深,我想念父亲的心远比海深!在失去父亲的两年多时光中,我是在数着日子过日子,每一个日子都是咬牙泣血地苦熬。從前的那个我,早已随父亲而去,巨大的悲戚已凝结成麻木,唯暗下寄望人生能有再度循环,下辈子、下下辈子,我们永远做父女。

离开父亲的这些日日夜夜,我分明是独自走进荒山老林深处,见不到人,也没有路。形只影单,四顾茫然,昏沉恍惚中,似有雷声滚过,野兽吼叫,面对生死,我已无所谓,竟是那样从容,那样静悄无声。

距父亲节这天尚早很多时日,我那被想念的刀剑割杀得血肉模糊的心,已碎疼得无法收拾。两年多来,无论是走在大街上还是于其他场所,我都特别怕听见别人喊“父亲”,怕看见那些报刊杂志上出现有“父亲”的字眼,而且还很病态地拼命阅读能找到的所有那些写“父亲”的文章……这么做的结果,使我更加想念父亲,很想很想,那种肝肠寸断的牵念和敬爱,只想早死早与父亲相见。同时,也更为我的父亲骄傲和自豪,因为无论我怎样认真仔细地品读那些我能找到的有关写父亲的文字,都深感那些父亲们全无一人能与我的父亲相比。不是那些父亲们做得不好不到位,而是我的父亲做得太好太优秀了,这无法复制,别的父亲们自然也学不来。

已经走出那么远的父亲,却时时连着我的心。父亲那经典的微笑,优雅的手势,平静而温和的声音……一直回荡并刻印在我的每一个日子,父亲的意义使这一个个的日子充满温暖和亮度。

我多么希望还能像先前那样,父亲用他无边无际的爱,永远宽容、慈爱、福慧流长地卫护着我。我在这深厚、宽阔、温暖而深入的父爱里,不断行走,将大片大片苍茫的风景抛在身后。

有父亲在,我的吉祥、幸福、安适、快乐就在,我就能保留不被悲伤击损的自由之身的纯洁性,我笔下的文字也就少去那些杂七杂八的混乱而纯粹亮丽,我就能有万水千山历遍的胆魄和勇气,就有即便是黑暗中的泪水泡软了夜,也要开出绚烂的花朵使其芬芳四溢的生命特质……而如今,父亲去了,带走了我最主要的生活内容,整个人被抽空了的我,已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我整天整天不想说一句话,也没有什么人可说,厌倦思考和想望,目之所及,心无所动,只能在得过且过中,使加速枯萎的生命一寸寸滑落,没落到另一个世界好与父亲早点重逢。然后,再开始另一次的人生之旅……

父亲和我虽在两个世界,但没有什么能把我们的心分开。我听见蓝月之下父亲的呼吸,他对我的爱和叮嘱时常随风而至。许多时候,我分明是和他在一起,正说着话呢,可说着说着就不见了,眼前飘荡着一团红云……

两年多的时光中,我只在梦里见到过父亲4次,两次较为模糊,但另两次却很清晰。梦中的父亲依然病中,他衣着老旧,很不精神,而那深深的父爱却一如既往,哪怕是在最危险最要命的关键时刻,他永远都挺身而出,把我置于他情愿付出生命代价的关爱保护下。在父亲心里,我就是他的一切!

最让我刻骨铭心的是,在老家院子里,阳光很好的上午,我嗓子疼得厉害,说话的声音已很暗哑,父亲将一碗茶端给我,慈爱温和地跟我说:这是菊花茶,喝了去火气。我接过来,意识里一点儿也未感觉到他已经走了,而是像平时一样,我正要喝茶,却被晨起的闹钟给惊醒了。我大哭,把闹钟狠狠摔在地上,然后紧紧拉着被角,像是拉着父亲的手不放……另一次是我走在路上,无端被一伙陌生的恶人围攻,他们个个手持木棒铁棍等器具,那凶神恶煞的样子显然是立马就要我的命!这时候四周空无一人,孤立无援的我明白自己这是死定了,对这种方式的死我心有不甘,特别是想到自己从此扔下年迈的母亲无人照管更是心如刀绞!正在这时,我的父亲他不知从哪儿赶来了,他口气温厉,要我赶紧走开,这里有他应对。我不走,我很清楚留在这儿的父亲会是怎样的结果,我坚决要与父亲在一起。父亲见我如此不听他话大怒,大声喊着让我快走,父亲说你不回去你妈怎么办?你不立即离开这儿,就不是我的女儿!我绝望地哭喊着,是母亲把我从梦中叫醒……

父亲走的时候,穿的都是新衣服,可不知为什么每次梦见他时,他身上的衣着都那么旧,难道那些新衣服并不属于他?父亲,纵使在另一个世界,他的心里也永远满满的都是对我的佑护和至爱,任何时候父亲都刀枪无惧,为我遮风挡雨、除危解困,用他自己的一生来成就我,用他的生命来养育、捍卫我的生命!

我知道以我现在的心境和生活状态,父亲肯定很不放心,也很不满意。然而,在父亲离去的这段时间,每一个孤寂凄冷的时日都多么漫长难熬,我都活得多么艰难!我努力了,咬牙忍痛地苦苦努力过,因为这是父亲所希望于我的,可效果却非常糟糕,我对自己很失望,总也过不去自己这道坎。我那被蹂躏被屈侮的灵魂,再也不能在无边的父爱里疗救养息,许多时候,我孤苦无依,在心里一遍遍呼唤父亲。有父亲在,哪怕我的心碎了,也依然能得以黏合;哪怕整个人倒下了,还可以重新站起来。而如今,父亲去了,我的世界全空了,心灰意冷、生不如死的我,对任何物事都毫无兴致,只能是一天天地等死。

天地之大,没有我可以去的地方,众生喧哗,没有我可以说话的人。我对石头说吗?对树说吗?对流水说吗?对风说吗?对……

我唯有自己对自己说,就像突然淋了一场雨,能够哭出来,我会稍稍好受一些,而更多的时候,我是哭不出来的。那痛已入骨,轻轻动一下,就乱箭穿心,就碎片满地,不得不一次次死去,又一次次苟延残喘地活着。

我当然明白父亲希望我的是什么,更明白只有我生活得好,父亲在那边才会安心、放心、开心,也才会真正快乐。如果说现在我还能立在自己的伤口上做点什么,那全都是为了不辜负我的父亲,让父亲有些许的慰籍。我的父亲,永远用他那天地之间大写的人的品质、智慧、襟怀、气度、人格、操守等,为我支起坍塌的天,使我能够一直沿着春天走……

自从送别父亲,我就给自己立下了3年不喝酒的规定。在所有的酒桌上,无论是白酒、红酒、啤酒、黄酒、米酒,统统滴酒不沾,我自然也都是拿这个理由来抵挡拒绝那些劝酒者的。果然不仅效果极佳,还获得一致好评,大家众口一词,夸赞我怎么怎么孝顺,如何如何令他们感动,这话初听起来我没怎么深想,后来听得多了,突然令我魂惊魄动,心在彻骨的自耻中疼痛!我这是在做什么呢?怎么如此沽名钓誉?分明是利用我的父亲在为自己赚取虚名,似乎我真的就是一个多么孝敬的女儿似的,这未免太可笑太不经推敲了!骤然,我是那样鄙视自己,看不起自己,父亲已经去了,我却这般自私,仍旧不肯让他安宁,继续把他的父爱利用到最大化来为自己博得虚名赞誉,真是可耻透顶!回想父亲活着时,自己是那么自我、自私、自以为是,仗着他那深厚无边的父爱,说话做事从不考虑他的感受,永远把父亲做为承载我恶坏情绪的出口,时常顶撞他、噎他、气他,不给他父女之间沟通交流的机会。我的父亲他因此承受着难以承受的沉重,谁能说父亲的病不与我长久以来给他的压抑有关?無数次,我都暗下痛骂自己,是该死的我害了父亲,父亲生前我是那样不顺和,几近霸道得不由分说,如今竟以戒酒守孝为名作秀,整个一个欺世盗名之徒!

我对不起父亲,真的是太对不起了,我是多么后悔在他刚检查出病情时,为什么不直接带他去省城、去北京大医院治疗?为什么一直让他留在县、市医院到生命的最后一息?说到底是我瞻前顾后,太听信小地方医生的一面之词,为自己的处境考虑太多,内心深处已不抱任何希望,放弃再做任何努力,致使父亲匆忙离世……我后来做过很多次假设,如果去了那些大医院,即使依旧不能妙手回春得以好转,至少对父亲对我都有一个交代!然而,现实是残酷的,人生没有假设……

父亲,我欠他太多,今生来世无以弥补和还报!

我说过,我的父亲把父亲这一角色做到了极致,这使得别的也做得不错的父亲们黯然失色远远不能与之相比。

我不否认其他那些父亲们有足够的财富、显赫的地位、远扬的声名,他们重权在握,呼风唤雨,荣华富贵……这些都是我的父亲所没有的,可是我的父亲所具有的伟大人格和智慧,他的勤劳、善良、仁慈、悲悯和清明,他对儿女的爱就是一切,女儿的生命远比他自己的生命重要,这种无我之爱,无我之境,又有哪位父亲能够相比?那些也做得不错的父亲们,永远望之莫及!每每想到父亲,我就立马感受到一座山的重量,一座山的磅礴,耸立的山体上,林木葱郁,百花盛开,鸟鸣蝶舞……

父亲去后,我曾流着眼泪给儿子发信息:……你外婆百年之后,你是我唯一的亲人,是我在寒世中的那点暖。儿子回复我:那是毋庸置疑的,你要是不开心,就跟我说……我很感动,很感谢儿子的理解和关心,他能如此,已是相当不容易。可是,我能给他说什么呢?年轻人都不喜欢啰嗦,也普遍缺乏耐心,加上儿子的工作不仅忙碌还总是加班,我不忍心烦他,更重要的是,我不知道该怎样给他说,在我看来最好的选择就是不说,自己永远默默地承受。我像一只受伤掉队的孤雁,徘徊在弥漫着父亲气息的天空,等待着越来越近地与父亲见面。

我不理会人们的目光,只一个人用父爱浸泡的诗句修补灵魂。

这个起源于美国的父亲节,意为感恩父亲的节日。怀一腔深深感恩的我,却无法选择一种能够到达的方式向父亲当面表示,哪怕是一件礼物,一句问候,一声呼喊……不能够,全都不能够啊!这种束手无策、孤寞苦寂的心情,父亲肯定能够料想得到,但他除了着急无奈又有什么办法呢?记得爷爷健在时,曾跟我说,等他去了另一个世界,如果真的有知,如果他缺钱用,他一定托梦给我说,让我记着及时给他送钱。可是爷爷离去几十年了,我很少梦见他,更别说他向我提及需要钱的事儿了。难道那个世界也有那个世界的规矩吗?爷爷他不方便与家人时常在梦中相见吗?我不懂,疑惑满满,也只能去妄猜。我是在以此猜测我的父亲怎么不能与我常在梦中相见,也许他有我不可知的难处吗?

时光是一条河,父亲在时光中永恒!一生都追逐光亮的父亲,像是走了很远的路,在雪花开得一片比一片白的日子里,安静地歇息……无论是生死还是发生别的什么事情,今生来世我都永远和父亲在一起,纵然阴阳两隔,但没有任何力量能中断心与心的恒久相连,父亲是我生命里的暖!在岁月中,他走着,我也走着,有时候他会走得快一些,但终究走着,走着,就走到一起了,我们父女就重逢相见了……

生命的边界

同乡晞从一个大机关的副职岗位上退下来已近4年,但却一直退而不休:旅游、写作、讲学、自行民间调研、提建议、和乡亲们一起种果树……那风风火火的样子,比上班时还要忙碌。无数次或电话上、或见面、或微信中,我都忍不住直言相劝,何必呢?干吗要这样累着自己?为什么就不能放下?不去看看星月、河流、花开叶落,不听听音乐、鸟鸣、天籁清音?人生既然到了这样的季节,面对生命的边界,最好是我们把酒杯举起,又无声地放下……

她就笑,就很温和严正地说:边界吗?生命很难有准确的边界,绝非寻常意义的生死可以界定的!一个人去了,如果他的著作、思想、品行、操守、做过的那些有益的事情、以及财富、声誉等,都还在世间存活、延伸、浸润、影响着后人,这种虽死犹生,正是生命在以另一种方式活着,继续绵长着时光。非此,所谓的快乐,到底能持续多久?

我拥抱住泪水,讲不出期待中的生活。

我早就说过,我患有严重的电视依赖症。几乎每个夜晚,不管有无我喜欢看的节目,我都把自己交给电视,交给或看过多遍、或明知胡编乱造也要硬着头皮往下看的电视剧。这里边固然有情绪恶坏试图转移放松一下心境的想法,但更多的是慵倦、懈怠、懒惰,对自己没有新的目标和设计,时常暗示自我,已是世界的边缘大地的尽头了,既然目光早就住进了秋天,那还开始什么改变什么?一切顺其自然,接受吧:不必再被往事的藤蔓缠绕,不必为曾经的岁月际遇纠结,也不必再奢想让梦在生命的枝头绽放……长天久日,得过且过,最多感觉一下那吹来的风,张望花枝的颤动,静听鸟的鸣叫,凝神远去的河流,手捧热茶发呆,抑或面对一棵熟悉的树,若无其事地任暮色降临……

時间因这样兀自沉醉和放纵而慢了下来,我可以许久坐在窗前一动不动,不再被催促不再焦虑不再烦躁郁闷。然而,却怎么也找不到我向往中的轻松、自在和快乐,一种巨大的无聊、空虚将我包围,我在意义不明的混沌中,深切痛感生命不能承受之轻!这轻,是远比繁忙、沉重、苦累更加可怕和无法描述的!

我很后悔,不该轻易就拒绝了一次诗歌盛会。离中秋还有一段时间,一位知名的女诗人就暗自精心准备着。直到节前三天,她才正式发出邀请,而且还直言相告,这次诗会主要是因我而举办。她想用一种不俗的方式,让我到她的新居看看。我很感动,也很认真地将近几天的时间排列了一下,但最终还是不得不告诉她:这次就算了,我们再另找时间吧!虽是信息回复,但我分明感到因了自己的辜负而使女诗人尽量克制的明慧与宽宏。

这是下午的事儿,到晚上我就悔意丛生,后来竟至悔恨不已!几次拨号想再和女诗人重新商定,却又担心她既已取消又如何再改变过来?犹豫许久,到底还是遗憾作罢。因之而空荡无着的心,更加一遍遍默念她的名字,恍惚中,她和这个季节的一些花,在古老而当下的节日里次第开放。

其实,如果狠劲挤一挤,尽管匆促,我还是可以应约这个诗会的,但我真正的内心是不想太累太紧张。很久了,许多时候的许多事情,我都不能如期而至,只想停下来歇息,静候万里之外的鸟群,如一个告老还乡的人……

我不会劝人,却又不得不耐下心来劝了同学甲,再劝同学乙。劝着劝着,我自己突然怒不可遏,话也说得难听得很,好像是他们二位联手跟我过不去,我才是他们共同攻击的目标。

原本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不过是气头上的几句恶话刃伤了彼此的心。倘若一直重复且抓住这些话不放,让刃伤不断向纵深扩大,那真的是比血更刻骨,嫌隙安营扎寨越来越开裂,友好和睦日渐丧失,即便再咬牙忍痛不出声,也只能相互成为陌路……

不如缓下来,让时间慢慢淡化和疗救心伤,等待着有一天,也许是在一场雨后、一阵风中,各自在觉醒中放弃,在放弃中觉醒,忽然顿悟,如此斤斤计较该是多么不值!要认真地爱自己,心存感恩和美好。进入大地的雨何曾苛刻过什么?便是草尖上的露珠也尽可能在生命的有效时间内闪亮,何况作为万物之灵长的人?更何况昔日无话不谈的同窗?

对不起,我诚挚地向他们致歉。我真的不可以如此怒火万丈,我必须使自己先安静下来,信心满满,不辜负他们的信任,努力使双方重新牵手,感恩对方,感恩生活,感恩生命自身……

还在一个多月前,我就在心里跟自己说,今年中秋不再到户外望月,不再写任何有关月亮和团圆的文字。我很恐惧,害怕被缺失和残破之刀反复杀伤,我说过自从这世界上最疼爱我的父亲走后,我的每一个日子都苍白且碎得痛不可支。

约略算来,我写中秋之月的诗文至少也有20余篇了,有的还获得过一些奖项。虽然这些文字中的月并非都圆都明亮,也有阴云、风雨和泪水,甚至有些时候还根本无法看到月,但我生命中的月却一直都是圆满而明亮的。每每我都用想象来补圆那缺月或被乌云遮蔽不曾出现的月,尽管有些自欺自慰,但还好,终归内心强大,我被自己说服得尚能使前行的脚步不因之而迟疑不决。可是,自从我敬爱的父亲离去后,我生命里的那镜圆月是彻底破碎了!无论多么飞扬的想象都再也无法使其复圆,从此哪怕中秋夜夜有月,有月饼,有酒和瓜果,与我亦是永远的缺和无。就像岸上的鱼再也回不到水里一样,我的生命之月已被父亲带走,我现在看到的、披满身月华的都只能是别人的月亮……

在这个中秋,我不想提起月亮,也不想给亲友发信息说那些花好月圆之类的话,这注定是锥心蚀骨的挣扎,但挣扎之后,我想使每一天都尽可能光亮一些,想看到高空中父亲那慈爱亲切的微笑和赞许。

生命在每个季节都有该做的事情。百无聊赖的生命就像不常开用的车船一样很快就会锈蚀坏掉。量力而行,适可而止,既要有事儿做,又不可太累着,让生命在自然安适中慢慢老去……

既然生死并非是生命的唯一边界,那就从容面对。不必追逐春花,也不必追逐秋草,听凭自然,过好眼前,让完整坚硬的孤寞开出裂缝,平静地看周围,坦诚地对万物。听蛙鸣鸟语,看花开叶落,习惯转瞬即逝的繁荣,放得下大喜大悲,再苦也能微笑,再难也能挺住,珍惜现在,好好活着……

从今天起,不再为时态炎凉、人情冷暖、悲喜苦乐所困,踏实、看开、放下、还原生活真相,放宽心量,认真做事,一如诗人所语:我说出的孤独,并非整个世界的;我多次欲言又止的幸福,并非一个人的……

透明的空气里,飘动着一种金灿灿的声音,我听到了一种来自草木的秘语,作为一个普通的凡夫俗子,我将放下之前的混沌,带上灵魂起身……

不是悲秋

秋风劲,冷雨敲窗,天气是越来越寒凉了。然而,却并不寂寥,待到风停雨住,阳光朗照,世界格外清新。那枫叶的红,银杏叶的黄,女贞叶的绿,以及半黄半绿、红中泛黄、绿中泛红的千万树的叶们,共同绘出一幅五彩缤纷的斑斓画卷。这画的任何一处,都令人惊叹不已,沉醉痴迷,因苦于不知如何才能诗意表达而茫然无措而欲说失语。

女友说,周日的那个上午,她一个人蹚着满地落叶来来回回走了许久,把自己走得泪水奔泄不可收拾。她说,其实也不为什么,就是面对落叶之河一颗心悲伤难受得痛不可支。尤其是落叶在脚下释放出的那种声音,让她的脚步移动起来那么缓慢艰难、沉重无力,似乎是永远也走不出的前世……她说,诗人早就有言,雨只有打在芭蕉与荷叶上才最为合适,若是打在别处,就委屈雨了。而眼前这如浪如涛的落叶,皆为秋雨所打,雨的委屈直击她的心灵,她却无法唤来大风将它们一一推开。面对这生命的枯萎和衰败,她束手无策,只能将双手用力捂在眼上,她是那样害怕与之对视,分明感到死亡正从叶片中跃起,不停地对着她说话,一句又一句,不间断地连接着。后来,她实在受不了了,就嚎啕大哭起来……她说,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离散?一次又一次,落叶的惊涛把我推到风口上,却将悲伤疼痛从现实直流向梦中!

我跟女友说,不是这样的,至少真的不完全像她所說的那样。秋确然是庄肃冷厉的,但又是燃烧且释放着暖意的。对此杜牧的《山行》、刘禹锡的《秋词》、孟浩然的《过故人庄》等,千百年来温慰着多少人的心!此时我有很多话想说,却又凌乱不堪无法准确地表述。我只语无伦次地道,那些落叶虽然带走一树树不为人知的秘密,但也全都是陈年旧事。当夜色渐浓,隐约觉出雪的气息时,树们便纷纷言语,讨论如何用举起的新叶将春晨开启。

没错,秋天来得总是那么突然,那么令人始料不及!明明还在夏的闷热中,仿佛是一夜之间,虫鸣噤声,落叶如蝶。那些尚且青绿的植物和明艳的花,在季节的相互角力和风的撕扯中,残枝败叶青青红红堆了一地。有时候失败者也是胜利者,这些壮美且亲密无间的红和青,在我们目光游动的地方,执着地呈现着爱与美的佳话。

远远近近、深深浅浅的草们,大都精气不足、垂头丧气地憔悴萎靡着,虽也不乏绿意,但逐渐向枯而亡才是它们进入冬的命数。我俯下身,轻轻拉起一片青黄的草叶晃了晃,想着它就要失去的绿色,心确实沉重得很。可我知道它的心和根还是好好的呢,下年春日不仅会葱绿如初,还会比今年更好,那好一定会准时或提前来临。

一条路伸向远方,路两旁是整齐排列亦伸向远方的银杏树,身着一袭红长裙的女诗人渐行渐远,只把一个背影留给我们。这透射出整齐寂寞的金黄色燃烧,被那红点开,显得既传统又现代,越过即将到来的冬,向春天申请赤橙黄绿青蓝紫。美是释放,我一直认为唯有秋,才是真正可以大刀阔斧释放的季节,该留下的留下,该去的去除。只有星星们永远在高处,它们静止的时刻,来自更年轻的时光。

删除冗长层叠的过程,从春至秋街边的月季花一直努力地开着。花朵虽没有经冬后春日里的首次盛放那么硕大明艳,但这个时候五颜六色的月季花已足够生动足够令人赏心悦目。能举全部心力,为秋高擎起多彩的灯盏,暖照无边无际的孤寞与沉寂,这也许正是此花非同寻常的意义……时光在这里突然慢下来,月季花说,它们是要开到冬的深处的,岁岁年年一直开下去,开得比苏东坡、杨万里、徐积、张新、朱淑贞、韩琦等人的诗还要长久。

鸟儿清脆、高傲、神秘地鸣叫着,从一棵树上无端飞到另一棵树的枝头。秋风可以吹冷它们的身体,却吹不冷它们的歌唱和飞翔。每个生命都需行走,鸟们自然也一样,只是不知它们要走向哪片林子?夜来将栖落在哪棵树上?尖锐冷冽的风能否停下来,给它们以梦中的安宁?这些鸟儿们好像并不为自己的行止担心,一如云朵回到水里,似乎鸟儿们始终在思念迷恋着杂花生树细流披光的黄昏。每天,日光从晨云背后翻越而出,众鸟飞过屋顶的炊烟,双翅升起五光十色的生活,空间与时间一下子就亮了起來。

虽是一条人工建造的河,但绕城奔涌的却是真正的清流,它为这个城市带来了福慧和灵气。河两岸台地上,秋声秋韵中的绿树繁花已大都红衰绿残,多有凋谢悲切的情绪,但当那些或慢走或小跑的人群从它们身边经过时,氤氲的芬芳和清冽甘甜的气味,泄露出这些红与绿心深处对来年早春的设计和打算。心既如此满怀想望,人和树木花草也就绝不会缩进生活的括号。无声地站在水边钓鱼者的身旁,于久久复久久的静寂中,恍惚得不知是人在钓鱼,还是鱼在钓人,抑或是人鱼互钓?道旁一棵绿叶纷披的枇杷树,其中两根树枝并列向东倾斜后再向上伸展,一些散步至此的男女,每每双手攀向树的倾斜处将自己吊起来健身。默然与这棵树深情相对,我很心疼它的不堪重负,它一定很累很苦吧?为什么就不能狠下心来自断其枝自我救赎?树无语。无语才是大言!也许它早已习惯深深刻在它久远记忆中的岁月年轮,它情愿用自己的苦累和疼痛成全每一位走向它的人,它想在有一天离去时,像睡着一样心安无憾,唯有月光静静地照着。

市容市貌令人深觉今是而昨非。一些高楼大厦、小院街巷、行道花木等,都在时光中不断改变着。但方向永远不会变,一代代人的爱和记忆不会变,这是更内在更根本的特质,它将给每一个在这里生活着或走出去的人,打上鲜明的胎记,永生永世只能属于这里,只有这儿才是他们真正的家,是他们的血脉和根!

不是悲秋。我虽然笔下枯黄写不出为人称道的诗句,但这一点也不影响我对秋的爱,而且我爱的程度绝不亚于刘禹锡、杜牧和孟浩然们。在这秋意深深的季节,我深爱着每一个清晨与黄昏,甚至每一片落叶和花瓣。我知道它们永远不会停下自己的生命历程,一如人虽然无法阻止、抗拒衰老,但在生命的每个阶段,如果都能拼却全力做到最好,那还有什么不可释解与憾恨的呢?所有的日子都有光有暖,光里暖里,是遥远的前方和叙事……

应如是

这个周末,应女诗人梦之邀,放下一切繁杂,与几位文友一起,特到她新建的“云梦居”观赏畅叙。

虽是新居,却并非真正意义上的乔迁,女诗人全家还住在市内,只是经常回“云梦居”透透气,换换心境,吹吹田园的风……这处位于市区原是老家旧房重建后的楼舍,因其宽敞、整洁、幽静、格调高雅、空气清新、每一细节都饱含艺术,令所有去过的人都无不赞叹有加。而梦的热情好客、体恤周到、无功利无所求,就更使得不仅一些诸如“读书会”、“诗歌朗诵会”、“作品研讨会”等活动可以全程免费在此举办外,还成了南来北往诗人、作家、书画家朋友们在异乡温暖的家!他们来了,有时还带着全家一起来,放着能报销的宾馆不住,却冲着梦的这个“云梦居”千里迢遥奔来。呼吸着绿树繁花清风徐来的新鲜空气,饱餐着梦用时鲜蔬菜和各种新粮做出的家常便饭,倾听鸟儿的叫声、流水的音韵、花开的声音……这个时候,没有什么是不可安顿的,就连生死似乎也可以是件闲事。有月无月的夜,静寂永远统领着一切,只有窗内亮着的灯,能把一朵花看落,那一首首诗,一篇篇的美文,一幅幅站在纸上的白天窗外的某片景致……就从这里纷纷起身,走向全国各地,云梦居由此被越来越多的人想念和惦记。

没去之前,尽管已听到那些去过的人对云梦居的激情描述,再辅以我对它的想象,自认已对之了解得八九不离十了。然而,当我实地走来,楼上楼下,一步一景,一花一木地看去,竟惊讶得连连大呼出声!之前听到的那些描述实在是太苍白了,我对自己先前的那些想象也大感失望,万没想到这方如此简约、质朴、洁净、宽敞的居所,却这样大气,处处透着主人的精心,透着清新高雅的书香和仿佛是长有翅膀飞动的密密的艺术气息,而这一切又都是以绿为主调:绿萝、绿藤、绿兰、绿葵……这充满希望和生机的绿,在云梦居的每个角落闪闪发光地安静着,一些被绿半遮半掩的红红黄黄紫紫的花,抓紧时机很内在地开着,许多时候,它们缓缓移动,向屋外的阳光,一点点靠近。客厅、茶室、书房、琴屋,在墙上那一幅幅具有相当品位的书画的陪伴下,没有寂寥,也没有张扬,永远都那么大音希声、大静大美地安详着,透射出对日子的真诚期待和祝福!更让我赞叹不已的是楼顶那座耸立的全由木质建造的小亭子,内放足可坐数十人的木桌椅,四周垂挂淡绿底色上织有杨柳依依图案的帘幔。抬头望去,这时候的星月离我们最近,是最好的朋友,在这样的亭子里坐一坐,或品茗吟诗,或闭目养神,抑或安静地想一些很遥远的事物,寻找那个可以碰杯的人,等待来自远处的光……

一直以来,我总认为自己盼望与之交谈的人还没有出现。但现在,审视打量的目光跟着我的想法游走,原来这人就在身边。满含笑意、深邃而迷人的梦,此刻正与我一同坐着,初冬正从一树树的秋色中经过,恍若神秘的梦中之梦,长久沉浸在浩瀚的想望中……在世人眼里,很多人都认为作家大多颇具书生气,虽然有才华,能写出一手好文章,但往往过于感性,并非现实生活中八面玲珑的高手。而诗人,就更是不靠谱了,根本就在现实中玩不转,简直就是疯疯癫癫的代名词!但是梦,却完全不同,她以她多方面近乎完美的优秀,纠正且颠覆了很多人对诗人的看法和印象!在单位,她将工作干得风生水起,和同事们都相处得很好,几乎年年都被评为先进工作者;在家里,她是公认的好媳妇、好妻子、好母亲、好女儿,盖房装修、照顾老人、做饭洗衣,样样精干;写起诗作起文来,笔底波涛,情真意美,自成一格,屡屡获奖;与同学、朋友、熟人交往,常坦诚相见,以心待人;即便是对那些老弱病残的陌生人,也尽力帮助,广施爱心……而对梦来说,仅仅这些还不够,更了不起的是在收藏界已颇为知名的她的收藏!她一直以来都在收藏各类酒瓶,无论是人物系列、黑土地系列、花鸟系列,还是山水系列、青花瓷系列……她都自成规模,吸引了天南地北多少人前来观赏,她的收藏见证了不同时代的经济、文化和审美。曾有收藏家愿出大价钱将她的酒瓶子全部买走,可梦却坚决不同意,她说她搞收藏是因为自己喜欢,是人生的一种情趣,是忙碌生活中特有的一份快乐,而不是为了卖钱!她要为自己留一处安放心灵的独特的艺术空间,为时代、为历史保留下难得的烙印和痕迹……

面对这样一位既上得厅堂又下得厨房样样都做得很出色的女性,不能不使同为女性的我,深感惭愧和内疚,我深知,自己在各方面都生活得很失败,没有一样能与梦相比!这除了梦有很强的角色意识和切换能力外,关键是她有很高的心气和一颗不安的灵魂!心有多坚持,精神就能走多远,她永远不甘平庸,永远充满奋斗意识,在漫长而艰难困苦的日子里,她作难过,伤痛过,哭过泪过,但她却从未失望放弃过,她相信只要一直挥汗如雨地劳作,就会有秋的金色丰收,她最大化地实现了自己的人生价值。

人生应如是,生命应如是……如是,心胸才辽阔,诗句才温暖,生活才美好而有意义。我希望自己慢慢安静下来,慢慢学会自省和反思,真心实意向梦致敬,心甘情愿努力追随一种永不止步的精神,做认真踏实的功夫,哪怕再寻常平凡,再微不足道,只要在路上,所有的行走都是新的开始……

同去的一位文友深夜在朋友圈发信:……与梦相比,深感差距太大,能学多少学多少吧。昨晚回来,辗转不寐,向梦学习,连夜扔了仨包装箱,牛奶、饮料全塞冰箱了。然后,安静地坐下来,搜寻某一刻那稍纵即逝的灵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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