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程度土地资本化对经济增长的影响

2019-03-12 08:02朱道林胡博文
中国土地科学 2019年12期
关键词:脉冲响应资本化过度

程 建,朱道林,2,胡博文,张 晖

(1.中国农业大学土地科学与技术学院,北京 100193;2.中国土地政策与法律研究中心,北京 100193)

1 引言

中国作为一个转型中的经济体,其经济增长是一个倍受关注的重要问题,学术界不乏来自各类视角的经济观察。其中,来自土地制度变迁视角的研究认为土地资本化运作是经济结构跃迁的助推力量[1]。改革开放后,中国政府选择了渐进式市场经济改革路径,伴随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转型,土地要素市场化改革也拉开帷幕。20世纪80年代国有土地使用制度改革实现了土地所有权和使用权分离,国有土地从“无偿、无期限、无流动”向“有偿、有期限、有流动”转变,土地作为一种重要生产要素开始参与社会财富分配,从生产、生活功能向资产、资本功能扩展。进入20世纪90年代后,分税制改革和住房市场化改革先后启动,土地价值开始迅速攀升。一系列制度变迁促成土地资本化程度不断提高,形成“以地谋发展”模式,中国经济也借此实现结构跃迁,但转型困境也由此而生。因此,当下学界尤其关注土地资本化带来的不利影响,并提出土地过度资本化的新命题[2]。归纳已有研究,土地过度资本化的负面效应表现为以下几点:一是推动了地价和房价的快速上涨[3-4],刺激了储蓄脱离生产性投资转向房地产业,造成房地产市场泡沫化[5],又带来了制造业成本和城市生活成本的提高,使得中国经济发展较快地从原先的低价工业化过渡到高价城市化阶段[6];二是引致了资本过度积累,实证发现中国经济动态无效的一个来源是地方政府垄断土地资源背景下的投资冲动引致了无效资本的过度堆积[7];三是各地成立大量融资平台,以土地财政为担保,为地方基础设施建设融资,由此衍生了地方政府债务问题以及与之关联的系统性金融风险[6];四是资产部门的过快膨胀,使得收益向政府和垄断企业集中,不同群体收入差距不断扩大,地区间差异化的土地资本形成能力还是地区差距扩大的重要原因[8-9]。

可见,学界普遍认识到,市场化过程带来的土地资本化运作促进了中国经济增长,但由于一系列体制机制原因,中国土地资本化逐渐步入过度化状态,直接威胁着经济安全。但遗憾的是,目前仍难以界定什么才是土地资本化合理的“度”,已有研究由于无法说明什么时候开始才算是步入过度资本化状态,自然也就不能直接检验土地资本化发展过程与经济增长的动态关系,所以过度资本化的经济增长阻碍效应一直缺乏直观的实证证据。鉴于此,本文暂且不讨论“度”的界定问题,而默认中国土地资本化发展存在适度阶段和过度阶段,那么,由适度到过度的这段时间内,应该能观测到土地资本化指标对经济增长指标由促进到阻碍的转变,从而完整刻画中国土地资本化与经济增长的互动过程。正是基于这一设想,本文尝试提出一个可用宏观经济数据检验的理论和实证分析框架:理论分析层面引入投资与技术进步两个中介变量,用于解释土地资本化与经济增长之间的传导机制;实证分析层面,基于全国层面的长时间序列数据检验不同程度的土地资本化与经济增长的长期关系。

本文的贡献在于:(1)在长时间跨度上,以较好的可视化模型,给出了中国不同程度的土地资本化与经济增长关系的实证证据;(2)基于中国特殊的政治经济体制背景,从投资和技术进步的视角解释了土地资本化与经济增长的作用机制,为从宏观上认识两者关系提供了依据。

2 土地资本化与经济增长:理论分析

2.1 政治集权与经济分权:高投资高增长的路径依赖

为了完整分析土地资本化与经济增长的理论关系,本文理论分析从中国特殊的政治经济体制背景出发,首先考察地方政府所面临的激励和政府行为选择。

中国政治经济体制的鲜明特征是经济分权与政治集权的结合。在中国尽管存在着相当程度的经济上和财政上的分权,但政治治理却是垂直式的。在其他发达经济体(如美国)、发展中经济体(如印度、玻利维亚)乃至转轨国家(如俄罗斯)中,财政分权与政治联邦主义相融合,而中国演绎出的财政联邦主义却内含于垂直的政治管理体制之中。其结果是,中国的中央政府有足够能力对地方进行奖惩,地方官员必须遵循中央政府的政策导向,以GDP 为主的政绩考核机制就是中央对地方实施政治管理的重要手段。LI等的研究也证实,中央确实是按照经济增长绩效在提拔官员,地方官员升迁与当地经济增长直接挂钩[10]。这种“向上负责”的政治体制使得地方政府形成了“为增长而竞争”的发展共识和强大激励,进而决定了地方政府行为。地方官员为了“政绩”而展开激烈的横向竞争,而更快实现经济增长和提升绩效的方法就是扩大政府投资,尤其是基础设施投资。恰逢其时的工业化和城镇化客观上也对基础设施投资有着大量需求。由此,投资驱动的增长模式就成为地方政府最理性、最普遍的行为选择。在投资冲动的持续刺激下,投资驱动逐渐演变为投资依赖,高投资高增长的模式逐渐锁定。

2.2 土地资本化与投资的循环效应:从适度到过度

任何一个经济体想要实现经济“起飞”,都要扩大投资,难题是拿什么进行投资?付诸投资的原始资本从何而来?在传统经济增长中,新的投资都依赖于过去运营剩余的积累,通过不断的剩余、不断的积累推动投资规模逐渐扩大,所以在传统增长理论中,储蓄(剩余)干脆被视为投资在供给侧的度量。毫无疑问,这样的资本生成方式永远建立在过去的基础上,因而是低效、漫长的。与此不同的是,中国地方政府还用活了另一种高效的资本生成方式——土地资本化,一个将土地未来收益贴现过来创造资本的新途径,这其实是一种类似于“资源发现”的经济机制[11-12]。

凭借着对国有土地所有权的垄断,土地资本化很快满足了地方政府的高投资需求,刘守英等对东部发达地区的调查发现,从土地上产生的收入占地方财政收入的 50%以上[13]。而且,土地出让收入可控性更强、支出更为自由,多数被直接投入到城市基础设施建设,很快改善了城市基础设施水平和营商环境,私人部门投资开始迅速跟进,带来明显的经济增长。有趣的是,随着私人部门投资进入和城市经济增长,土地稀缺性提高并进一步增值,而且城市外围未开发的土地也开始进入市场并增值。由此,土地资本化与投资之间开始形成一种循环效应:一方面,土地资源不断进入市场,创造资本支撑投资;另一方面,投资扩大带来经济增长又不断促进土地增值。当这种循环在合理限度内,土地资本化将促进经济快速扩张。一些学者将这种土地资本化与经济发展的关系概括为“以地谋发展”模式[1],或“土地贴现—资本深化—经济增长”的竞争模式[14]。

正如前面分析指出,地方政府面临的政治晋升激励使其无休止地追求经济增长。在这样的背景下,地方政府必然有持续的动力推动土地资本化与投资的循环机制,从而进入外延增长状态,表现为投资的性质开始改变,投资从一种经济增长的手段变为地方政府盲目追求的目标,其结果是土地资本化与投资形成的循环整体被推向一个过度状态,进一步对宏观经济产生影响(图1)。

图1 土地资本化对经济增长的作用机制Fig.1 The mechanism of land capitalization affecting economic growth

第一,土地过度资本化与过度投资推动经济进入动态无效率状态。宏观层面,土地过度资本化创造的巨额资本支持了过度投资,掀起重复投资和建设的“潮涌现象”[15],导致经济体资本过度深化和无效资本的过度堆积,经济进入动态无效率状态。微观层面,土地资本化固然创造了资本促进了生产规模扩大,但土地资本化本身并不是没有代价的,土地资本化必须通过土地增值实现,而土地增值是以地价上涨为条件的。土地作为一切生产活动必须的生产资料,地价上涨最终会抬升全社会的生产成本。土地资本化越过度,实体经济的生产成本就越高,最终使得大量企业利润萎缩,经济体整体丧失生产活力。基于以上分析,提出假设Ⅰ:由于投资依赖型经济增长模式的锁定,土地资本化在一定程度之上才具有增长效应,但其过度发展不利于长期经济增长,甚至可能拖累经济转型进程。

第二,外延增长忽视了对技术进步的投入,经济增长不可持续。马斯格雷夫和罗斯托提出的公共支出增长的发展模型,经济发展的不同阶段要求公共支出结构做出相应变化:在经济发展早期阶段,政府投资往往在社会总投资中占有较高比重,这是因为政府部门必须为经济发展提供必需的社会基础设施,这对经济“起飞”具有重要意义,也是进入中期阶段的必要条件;当进入中期阶段后,政府投资便开始转向对私人部门投资起补充作用;随着经济发展进入成熟阶段,公共支出结构将发生质的转变,从以社会基础投资为主,转向教育、科技、社会福利为主。在中国,地方政府普遍陷入外延增长,偏离了经典模型的轨迹。首先,土地资本化所创造的资本持续进入快速见效的基础设施投资领域,产业结构升级和科教扶持等长期才能见效的投资被忽视,形成了对技术进步的结构性挤出,创新能力不足,技术进步缓慢[16];其次,在投资盛行的市场结构中,创新者和企业家也被吸引进入房地产部门而限制了他们的创新行为和企业家精神,经济整体脱实向虚;最后,即使投资本身可产生知识积累,但重复、过度的投资也会使“干中学”效应衰减殆尽。所有这些,最终会延缓技术进步,导致整个经济缺乏效率和动力而制约长期经济增长。基于此,提出假设Ⅱ:由土地过度资本化衍生的外延增长模式对技术进步形成了挤出效应,制约了长期经济增长。

3 实证研究

根据前文理论分析,实证研究将基于经验数据检验土地资本化、投资、技术进步与经济增长之间的动态关系。对这些指标间的关系的研究具有很强探索性,它们之间的关系并没有被已有理论所明确给出,这样的探索性研究在计量经济学中有一种有效方法——向量自回归(VAR)模型。VAR模型可以在没有任何事先约束条件下,用模型中所有当期变量对所有变量的若干滞后变量进行回归,来估计变量间的动态关系。并且,VAR模型提供了脉冲响应和方差分解工具,可以将变量间的动态关系以函数图像的可视化方式直观展现出来。

3.1 指标与数据

土地资本化(LC)表现在土地出让、转让、抵押融资等多个环节,且全国层面长时间序列的转让与抵押融资数据缺漏严重,但考虑到土地出让是土地资本化最主要表现形式,因此学界目前均采用土地出让收入或土地出让面积代理土地资本化程度。本文借鉴已有研究[17-19],采用土地出让收入来表征。不同的是,本文从CREIS数据库收集到了更长时间序列的土地出让收入数据,从而将研究时段扩展到1988—2016年。

经济增长(EG)采用国内生产总值表征,投资(IN)采用全社会固定资产投资总额表征,数据均为1988—2016年的时间序列数据,来源于EPS中国宏观经济数据库。

技术进步(TP)以全要素生产率来表征。为了更科学地体现全国技术进步的一般水平,本文分别测算全国31个省级行政区(不含港、澳、台地区)1988—2016年的全要素生产率,然后取均值来表征全国平均技术进步水平。全要素生产率的测算选择国内外主流的基于DEA的Malmquist指数方法进行,需要三项基础数据:GDP、资本存量、就业人数。GDP和就业人数均来自于EPS中国宏观经济数据库,资本存量参考张军等[20]研究成果,采用永续盘存法推算得到。为消除通货膨胀因素,采用CPI指数对以上指标进行了修正,平减至1988年价格水平。

3.2 VAR建模与稳定性检验

VAR模型针对的是平稳变量,首先应进行变量平稳性检验,以免出现伪回归。经ADF方法检验,土地资本化、投资、技术进步与经济增长4个指标取对数后是一阶平稳序列(表1)。因此,可利用Eviews软件对土地资本化(lnLC)、投资水平(lnIN)、技术进步(lnTP)、经济增长(lnEG)之间的关系进行VAR模型估计,根据滞后长度准则信息选取最优滞后阶数2,建立VAR(2)模型。

对于所建立的VAR(2)模型,利用AR根检验其稳定性。如果VAR模型的估计点都落在单位圆内,说明模型是稳定的。检验结果如图2所示,表明回归得到的VAR模型是稳定的,计量结果有效,被解释变量和解释变量之间存在长期稳定关系,可以开展进一步研究。

3.3 Granger因果关系检验

Granger因果关系检验的目的主要是考察解释变量对被解释变量是否有预测能力,如果某一变量对另一变量的预测有明显的帮助,那么可以认为存在前者是后者的Granger原因。当通过Granger因果关系检验后,建立VAR模型乃至脉冲响应、方差分解分析才有意义。Granger因果关系检验表1显示:(1)投资与经济增长、技术进步与经济增长之间存在单向Granger因果关系;(2)土地资本化与经济增长、土地资本化与投资、土地资本化与技术进步、技术进步与投资之间存在双向Granger因果关系。

图2 VAR模型稳定性检验Fig.2 Stability test of VAR model

结果表明,土地资本化对投资水平、技术进步与经济发展都具有显著的预测能力,同时投资与技术进步也能预测经济发展,那么有理由推测土地资本化是作用于技术进步和投资来影响经济增长的,说明理论分析引入投资与技术进步两个中介变量是合理的。至于具体的作用方向、程度和动态过程则需要进一步通过脉冲响应和方差分解技术进行分析。

3.4 脉冲响应分析

脉冲响应函数刻画的是在扰动项上加一个一次性的冲击对于内生变量当前值和未来值所带来的影响。对一个变量的冲击直接影响这个变量,并且通过VAR模型的动态结构传导给其他内生变量[21]。在本文理论分析预设的分析框架中,考虑:(1)投资水平作为受冲击变量时,来自土地资本化的一个标准差的冲击所产生的效果;(2)技术进步作为受冲击变量时,来自投资水平、土地资本化的一个标准差的冲击所产生的效果;(3)经济增长作为受冲击变量时,来自土地资本化、投资、技术进步的一个标准差的冲击所产生的效果。在图3中,实线表示脉冲响应函数,代表了受冲击变量对相关变量的冲击的反应,虚线表示正负两倍标准差置信带。

表1 序列平稳性检验结果Tab.1 Sequence stationary test

图3(a)是土地资本化的冲击引起的投资水平变化的脉冲响应函数图。当在本期给土地资本化一个正冲击后,投资水平会在第2期明显增长,并在第2期达到最高点,正面响应在随后的第3期至第7期都持续保持。这说明土地资本化受外部条件的某一冲击后,会给社会投资水平带来同向的冲击,冲击在第2年达到最大,随后逐渐回落趋于稳定,即土地资本化对社会投资水平的提高具有很明显的促进作用,并且这一显著的促进作用具有较长的持续效应。

图3(b)是投资水平的冲击引起的经济增长变化的脉冲响应图。当在本期给投资水平一个正冲击后,经济增长会在第2期出现明显的正面响应,在第3期达到最高点,并在5期内维持正面效应,但在第6期就呈现负面响应,并在此后5期内维持负面响应状态,最终趋于收敛。这说明投资可以对经济增长形成快速的刺激效应,并在一定时间内持续支持经济增长,但长期又制约了经济增长。

图3(c)是土地资本化的冲击引起的经济增长变化的脉冲响应函数图。当在本期给土地资本化一个正冲击后,经济增长在第1期即出现强烈的正面响应,这种正面影响随后逐渐回落,但依然在4期内保持着正面反应,但在第4期末,这种正面影响就已经消失,随后进入负面影响阶段,并维持了长达5期的负面影响才趋于收敛。这直观地反映出土地资本化对经济增长在一定程度上有正面促进作用,但由于其过度发展,在长期则表现出负面的抑制作用。进一步联系图3(a)、图3(b)中反映的规律,有理由相信:土地资本化对经济增长先正后负的影响作用是由于投资的中介作用。这就证明了假设Ⅰ的合理性。

图3 脉冲响应分析Fig.3 Impulse response analysis

图3(d)是投资水平的冲击引起的技术进步变化的脉冲响应函数图。当在本期给投资水平一个正冲击后,技术进步水平会在第2期明显增长,随即开始回落,并在第3期降至0值,第3期至第5期已经形成反向冲击,随后趋于收敛。这说明社会投资水平对于技术进步的冲击作用是先正后负的,且正向影响比负向影响弱。这就反映中国投资驱动型经济从长期看确实对技术进步形成了一定程度的挤出效应。

图3(e)是土地资本化的冲击引起的技术进步变化的脉冲响应函数图。当在本期给土地资本化一个正冲击后,技术进步水平在第1期即达到最高点,并在第2期末回归到平衡状态,第3期至第7期形成反向冲击,随后趋于收敛。这说明,土地资本化对技术进步的冲击是先正后负的,且负向影响是长期而持续的。联系图3(a)中反映的土地资本化对投资的作用以及图3(d)反映的投资对技术进步的作用,有理由相信:此处土地资本化对技术进步形成的先促进后抑制的作用是由于土地资本化创造了资本积累,从而促进了投资,而扩大的投资在短期可能因为知识外溢效应而促进了技术进步,但长期看,随着“干中学”效应的衰减,投资不仅对技术进步失去支撑,反而促成了投资依赖型经济发展模式的锁定,从而延缓了技术进步的步伐。

图3(f)是技术进步的冲击引起的经济增长的变化的脉冲响应函数图。当在本期给技术进步一个正冲击后,经济增长迅速作出正面响应,随后缓慢回落趋于收敛。这反映技术进步对经济增长有积极的长期促进作用,当然,每项新技术本身也有生命周期,随着技术效率的衰减,某一时期取得的技术进步对长期经济增长的促进作用会逐渐淡化。联系图3(c)所反映的土地资本化与经济增长的规律,以及图3(e)所反映的土地资本化与技术进步的规律,可以推测:土地资本化对经济增长先正后负的影响来源于技术进步的中介作用,即短期内土地资本化促进了技术进步进而促进了经济增长,但过度的土地资本化长期会抑制技术进步从而制约经济增长。这就证明了假设Ⅱ的合理性。

综合以上分析,可将土地资本化对经济增长的作用机制归纳为图4的模式,其中(+)表示持续的正向影响,(+/-)表示先正后负的影响。

图4 土地资本化对经济增长的作用机制Fig.4 The mechanism of land capitalization affecting economic growth

3.5 方差分解分析

相比脉冲响应函数,方差分解提供了另外一种描述系统动态的方法。脉冲响应函数是追踪一个内生变量的冲击效果,相反,方差分解则是将系统均方误差分解成各变量冲击所做的贡献。需要注意的是,这里的“贡献”是指解释变量在多大程度上预测了被解释变量的变动,称之为“预测力”。

图5(a)显示的是经济增长变动的贡献来源。稳态时土地资本化对经济增长的预测力最强,从第1期开始就稳步提升,并在第5期之后稳定在20%左右;投资对经济增长也有显著预测力,尤其在前4期预测度较高,之后出现明显下降,稳定在10%左右;技术进步对经济增长的预测力较弱,前期几乎无贡献,后期缓慢上升到5%左右。总体来看,在短期内经济增长的变化主要被投资所解释,长期主要被土地资本化所解释,很少被技术进步所解释。值得注意的是,投资与技术进步的预测力始终反向变动,且技术进步预测力一直维持在较低水平,表明投资的技术外溢效应较弱,投资偏好对技术进步存在挤出效应。

图5(b)显示的是投资变动的贡献来源。由于投资具有跨期的连续性,所以5期内其变动都主要被投资本身所预测;除了投资本身,经济增长对投资变动的预测力也很大,从第1期便开始快速提升,第7期后基本维持在50%左右;土地资本化对投资变动的预测力也很显著,长期维持在20%左右;技术进步对投资变动预测力较小,且长期波动下降。总体来看,在不考虑投资本身的情况下,投资的变动短期内主要被土地资本化所解释,长期主要被经济增长所解释,很少被技术进步所解释。

图5 方差分解分析Fig.5 Variance decomposition analysis

图5(c)显示的是土地资本化变动的贡献来源。在不考虑土地资本化本身的情况下,不管在短期还是长期,经济增长都最大程度预测了土地资本化的变动,长期维持在40%左右;其次是投资,长期对土地资本化变动的预测也达到30%左右;而技术进步对土地资本化变动的长期预测力则不足10%。联系图5(a)、图5(b)所反映的规律,说明外延扩张中经济增长和投资导向不断驱动土地资源资本化,反过来土地资本化也为扩大投资和经济增长创造了条件;土地资本化、投资与经济增长之间总是紧密联系,而技术进步似乎被排除在外,这很大程度上与中国要素驱动型经济增长模式中技术进步不足有关。

图5(d)显示的是技术进步变动的贡献来源。不管短期还是长期,技术进步的变动都主要被自身所解释,长期维持在40%以上;土地资本化、经济增长、投资分别可以预测30%、20%和10%。但这并不意味着这些指标促进了技术进步的提高,恰恰相反,因为样本期内实际技术进步率是长期递减的(不同于其他三个指标是递增变动,技术进步率是递减变动),所以土地资本化、经济增长和投资很大程度上预测了技术进步率的下降,也就说明土地资本化和投资可能制约了技术进步而非促进。

4 结论与启示

本文首先对土地资本化对经济增长的作用机制进行了理论分析,在此基础上,基于1988—2016年的宏观经济数据,在VAR模型框架内,以脉冲响应和方差分解技术实证考察了土地资本化与经济增长的长期动态关系。主要研究结论如下:(1)土地资本化为全社会创造了巨额资本积累,大幅度推动了社会投资,但其过度发展也带来了投资依赖型经济增长模式的锁定,其结果是土地资本化在一定程度上表现为经济增长效应,长期过度发展制约了经济增长,拖累了经济转型进程;(2)土地过度资本化衍生的外延增长模式对技术进步形成了挤出效应,制约了长期经济增长。

基于研究结论,本文得到以下启示:(1)为保持宏观经济健康可持续发展,必须解决城市土地过度资本化问题,而寻求土地过度资本化的理性回归必须从体制和机制上“解套”:一是深化财税体制改革,构建现代财政制度,调整央地财政关系,平衡央地财权事权,从源头上解决地方政府土地财政依赖,寻求政府财政发展方式转型[22];二是改革政绩考核机制树立正确发展导向,改变单纯以经济增长速度评定政绩所导致的地方政府短视行为,突出对发展质量的考核,通过新的目标激励调控地方政府行为,逐渐走出“以地谋发展”模式;三是加快建立不动产税制体系,通过不动产税调节财产拥有关系,增设持有环节税,增加持有成本,抑制投资性需求,完善交易环节税,实现土地增值收益再分配,保障公平;四是加快发展金融市场,创新融资模式,多元化拓展城市建设融资渠道,走上正规化融资路径。(2)农村土地制度改革理应以市场机制实现土地资源再配置为导向,建立符合市场体制的农村土地资产运行机制[23],但必须防范土地过度资本化对农村基本功能的冲击,避免城市土地过度资本化恶果在农村重演。(3)中国过去的高投资高增长固然产生了技术进步的外溢效应,但这种内生增长并不可持续,随着“干中学”效应的衰减,势必影响经济的长远前景。必须转变经济发展方式,避免短视行为,调整投资结构,以市场机制为基础实施国家创新体系建设,更多进行直接的科技、教育投入,培育创新新动能,鼓励原创性、颠覆性科技创新,抢占未来经济竞争的制高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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