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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南交通大学 人文学院, 四川 成都 611756)
《书叙指南》,二十卷,是北宋末任广编撰的一本类书,此书写作的目的和功用,正如《直斋书录解题》所说,“备尺牍应用者也”〔1〕。有趣的是,尽管《通志·艺文略》《郡斋读书志》《直斋书录解题》《遂初堂书目》等书目均著录了此书,但在宋元时期它似乎并未产生什么影响,几乎不见书目之外的其他宋元文献引用或提及①。倒是在明清时期,此书的流传稍广,出现了好几个刻本、抄本,甚至流传至日本并受到欢迎。《书叙指南》一直不大为学界关注,目前仅有学者从语言学角度予以研究。其实此书之出现,与北宋末的文学和文章风气大有关系,是适应当时书启应用的需要而产生的。本文暂不对此书的性质、功用以及背后的文学背景进行论述,先考述其作者与版本,这在目前仍然是需要解决的问题。
《书叙指南》的作者,《通志·艺文略》类书类、《郡斋读书志》类书类、《直斋书录解题》类书类等均称任广,《直斋书录解题》称“崇宁中人”,《郡斋读书志》称“皇朝任浚”②,可知是北宋徽宗时人。今传最早的嘉靖六年刊本《书叙指南》题“浚水任广德俭编次”,书后的吕柟后序亦称“浚水任德俭所辑类”,可见作者是浚水人。浚水在浚仪县(今河南开封)北,县因此得名③。《四库全书总目》称“广字德俭,浚仪人”。无论浚水还是浚仪,其实都是沿用古称,浚仪县于大中祥符二年(1009)即改名祥符县〔2〕。今存柴綮刻本《书叙指南》各卷前均题“浚水正斋任广德俭编次”,“正斋”可能是任广的斋名。
由以上资料可知,任广字德俭,号正斋,浚仪(今河南开封)人,曾官大夫,生活于北宋哲宗、徽宗时期。
《书叙指南》书成于北宋末,其最早刊印时间不详。《四库全书总目》称:“其书初刊于靖康中,版旋被毁”〔3〕,可能是据今已亡佚的俞氏藏本(见后)而言。此书现存最早的刊本是明嘉靖六年(1527)刻本,此后刻本、钞本较多,流传至今者尚有数种,以下择其要者述之。
1.明嘉靖六年(1527)山西刻本
此本为嘉靖六年刻,是目前所能见到的最早版本,其行格为半页十行,行二十字,小字双行,黑口,四周双边。卷一下署“浚水任广德俭编次”。现存于中国国家图书馆、北京大学图书馆、山西省图书馆、美国国会图书馆、普林斯顿大学葛思德东方图书馆、日本静嘉堂文库等处。国家图书馆所藏为四册,北京大学图书馆藏一函六册,山西省图书馆藏三册⑥,美国国会图书馆所藏为二册⑦,普林斯顿大学图书馆藏二函八册,日本静嘉堂文库藏二册,是“原陆心源十万卷楼旧藏”〔4〕。
此本卷首有山西监察御史吴兴沈松序,卷末有解州判官前翰林院修撰经筵讲官同修国史高陵吕柟(1479~1542)后序。沈松序云:
予初被命河东,友人过予,曰:河东盐政简而肃,兹行也,不惟事事,且多暇读书,用资治理。予闻而私喜之。及视篆,则讼喋旁午,簿书丛委,日殊若可厌。越数月,始得观于学宫所藏,而劳亦甚矣。一日,安邑余尹升以事见,并出《书叙指南》,曰:此沁水大司徒李公之所藏也。予暇阅一二,而有得焉。夫走百宝于盘,人皆得而见之,若一一散见于明宫宝藏之间,得见者宁有几哉!是书体要典则,汇分类别,纲提目悉,据经援史,出子入传。历观近代著述,如《类聚》《考索》《纪闻》《纪事》诸编,要不外此。然则兹所以为《书叙指南》也哉!惜乎其传之未广耳。尹曰:此固大司徒之所属也。于是方谋捐廪锓梓,顾鱼豕舛错,作意弗彰,遂走使乞言于司徒公。公复曰:此书不详其所自始,瀚少也见之慈谿士夫,及入仕途,求之不得。正德间,始因人录自中秘,每欲托梓而力弗赡也,今幸属之执事,若司命则有泾野在,予恶乎言?噫!此非即大司徒之所以序乎。夫泾野者,前大史吕君柟也,遂以校正之事属之,考证则命诸解州学正周冕、临汾教谕辛珍,董成之者,河东黄运使景星也。峕嘉靖六年八月吉旦,赐进士及第奉敕巡按山西监察御史吴兴沈松识。
据沈松序,可知此本是据李瀚藏本重刻,而李本则是正德年间请人从“中秘”也就是宫廷中抄录而来。李瀚(1453~1533),字叔渊,号石楼,沁水(今属山西晋城)人,成化十七年(1481)进士,为官四十余载,官至南京户部尚书。他同时也是藏书家、刻书家。据张璧所作墓表,李瀚“平生廉谦涓察,凡图书冠服,咸手自经理,略不容人少触。居官不苟取,所得俸余,止购海内图籍,故乃家储有邺侯万卷云”⑧。沈松得到李瀚藏本之后,便令吕柟校正,周冕、辛珍考证,最后由黄景星刊刻梓行。黄景星,字德瑞,酆都县(今属重庆)人,正德六年(1511)辛未科进士,历九江榷使、河东运使⑨。吕柟后序云:“右《书叙指南》二十卷,为浚水任德俭所辑类,侍御南厓沈公得之沁水李司徒石楼先生者也。南厓公……遂命河东运使黄君德瑞梓行焉。”
嘉靖六年刻本流传较广泛,《铁琴铜剑楼藏书目录》和《皕宋楼藏书志》著录的即为此本⑩。
2.明嘉靖三十七年(1558)柴綮刻本
中国国家图书馆藏有两部十二卷本,一部是一册全本,封面题“书叙指南全”,另一部是两册本。二者皆为十行二十字,白口,左右双边,书口上方有“白石书屋”四字。此本每卷之首题“浚水正斋任广德俭编次,四明白石柴綮季通增定”。书首有吴县知事安谦作的“柴季通刻书叙指南序”,云:
《书叙指南》,浚水任德俭所辑类者,侍御南厓沈公得之沁水李司徒石楼者也。……日久岁远,多残缺失次,识者痛之。四明白石山人柴綮氏访词家质山黄姬水氏,偶见抄本,时质山应试金陵,未遑缮录。与浮玉子刻二十六家唐诗人,黄贯曾氏也,遍访书林,谐其所愿,暑月力为增之定之,始得尽美,亦嘉惠同志之意也。……嘉靖三十七年(1558),岁次戊午年季夏六月己未,赐进士及第知吴县事成安槐林安谦撰。
柴綮,字季通,四明(今浙江宁波)人,明代诗人、书法家。据序所说,他因为所见嘉靖六年印本有残缺,去拜访当时有名的学者黄姬水(1509~1574)〔5〕。黄姬水过去曾见过一抄本,但因当时应试,无暇缮录。黄姬水与他的叔父黄贯曾(浮玉子)刻二十六家唐诗时,遍访书林,同时帮柴綮找到了某一版本,使他能修补完善,刻成新本。按照安谦序的说法,柴綮刻本经过增补,应该是比较完整的,但实际上,今存柴綮的十二卷本虽然包含了全部183个门目(计算上下则一共有200个),但门目的顺序和嘉靖六年的二十卷本有些微差异。柴綮本将嘉靖六年刻本卷三的“产乳保育”和“宗族服属”(上下)放到了第十二卷,其他门目的顺序则一致。两本主要的不同是柴綮本在内容上做了较大幅度的删减,这种删减不是发生在某几卷,或者直接删掉八卷,而是分散在原本的二十卷中。大致而言,柴綮十二卷本的内容相当于嘉靖六年刻本的约60%。目前尚不清楚柴綮本删减的标准和调整门目顺序的原因。明朱睦《万卷楼书目》类书类和清丁丙《善本书室藏书志》卷二十著录的十二卷《书叙指南》〔6~7〕,就是柴綮本。
国家图书馆所藏两种柴綮本,其中一种分两册的本子有古人批校抄补的文字,对柴綮本进行了补和校。补的情况分两种,一是补脱页。此批校本卷七“旷废懒放”后至“释家流语”前面,脱去四页,少了“旷废懒放”最后三行文字以及“富贵权宠”“妇人美恶”“耽惑偏蔽”三门的全部内容,批校者抄补了这部分内容,共四页。批校本卷十一从开篇至“将领军伍”的开头,脱去八页,批校者抄补了“奸秽赃墨”“词讼辩治”“狱具囚徒”“盗贼搜捕”“边垂疆境”门的全部内容和“将领军伍”的开头,共有十页。上面这种抄补并不是根据另一种柴綮本补的,因为条文有所增加。此外,批校者又根据其他版本,在一些段落下补充了新的内容。如卷二“父母奉养”“婚姻媒妁”“亲戚瓜葛”“婢妾姬媵”“奴仆皂隶”“家世阀阅”等门增补条文较多。除抄补内容外,此本还有一些批校。如在目录的卷二“婚姻媒妁”后批注“产乳保育宗族服属上下”,看来是发现了柴綮本此卷目录与二十卷本的不同,其实这两门的内容柴綮本放在最后一卷(卷十二)了。正文中批校之处较多,如“官职名事下”门:“王府内贵曰中傅(清)”,“清”字后加“河王”二字。“星辰分野”门:“益都之分曰井终之隅(刘禹锡)”,“终”字校改为“络”。“亲戚瓜葛”门:“又曰有莩葭之故(王莽)”,“莩葭”二字有互乙符号。“杂备称用下”:“指言只在此曰正在阿堵中(世说顾恺云)”,“云”字校改为“之”。这些校勘都是正确的。
那么,批校者是谁?批校者抄补大量内容和进行校勘,依据的是什么本子呢?此本后有黄丕烈跋语,云:
《书叙指南》十二卷,明嘉靖时刻。初,书友以是示余,亦重其为钱罄室藏本,至其书之无足重,虽书友亦知之。余初疑为明人著述,不之重。后晤书友,云是书《四库》已收,且书载《文献通考》,盖古书也。余因检之,果然。然彼此有不同者。《通考》云《书叙指南》二十卷,晁氏曰任俊撰,崇宁中人,纂集古今文章碎语,分门编次之,凡二百余类。陈氏曰:皆经传四字语,备尺牍应用者。今书十二卷,卷不同矣。今云浚水正斋任广德俭编次,名不同矣。今不及二百类,类不同矣。今不止四字语,语不同矣。当是明人重刻,有删削增添也。书经翻刊,必不能复古,宁独此哉。卷中有补抄者,有增改者,又不知所据云何矣。朱墨二笔,皆出一手,审是明人笔气,疑为功甫笔,取他手抄书证之,似不类,未敢臆断也。壬申夏五收于经义斋,复翁识。
据此可知,这一批校本是钱罄室的藏本,后为黄丕烈所藏。钱罄室即钱谷(1508~1587),“字叔宝,长洲人,读书多著述,家贫好客,从文征明游,常题其楣为‘悬罄’,因自号‘罄室子’。”〔8〕至于批校者,黄丕烈一开始怀疑是功甫(钱允治,钱谷之子),后“取他手抄书证之”,又认为笔迹不像。
将批校本抄补、批校的文字与嘉靖六年刻本、《百家名书》本、日本庆安二年本(由于万历二十四年本亡佚,暂作为替代)进行对比,发现抄补和校勘的文字与《百家名书》本更具一致性,而与另外两种差别较多,这说明抄补批校者是以《百家名书》本作为其抄补批校的依据。至于黄丕烈根据《直斋书录解题》的说法判断此本“当是明人重刻,有删削增添也”,恐怕不能成立。今传嘉靖六年刻本、《百家名书》本、四库本以及柴綮本各有其来源,而内容上的差别并不大(柴綮本只是内容较少而已),这说明最早的版本已然如此,内容是宋本固有的。黄丕烈所见的钱谷藏本有抄补增添的内容,也是根据《百家名书》本抄来的,并不是明人自行添加的。至于抄补批校者是谁,暂不能考出。又按,此书条文并不是只有四字语,《直斋书录解题》的说法有误。
另外,南京图书馆收藏有一个十二卷的清抄本《书叙指南》,一册,署任广与柴綮。中国台湾“故宫博物院”也藏有一个十二卷的抄本,分四册,标为明抄本。这两个抄本都是据柴綮刻本抄写的。
3.明万历二十四年(1596)刻本及日本庆安二年(1649)刻本
明万历二十四年刻本已不传,但今存日本庆安二年(1649)刻本是据前本翻刻的,故一并论述。日本庆安二年(1649)京都中野小左卫门刊本,书名题为“重刊书叙指南”,二十卷,分元亨利贞四集,每集各五卷。半页九行,行十九字,白口,单鱼尾,四周双边,题“浚水任广德俭甫编次、猗顿后学乔应甲重校”。此本现存于日本京都大学人文科学研究所、东北大学、前田育德会、北京大学图书馆、华东师范大学图书馆、湖北省图书馆以及中国台湾故宫博物院图书馆、美国国会图书馆等处。日本学者长泽规矩也主编的《和刻本类书集成》第一辑收录的《重刊书叙指南》即此本。
此本书前有嘉靖六年沈松序,但无吕柟序,增加了万历丙申(1596)王继明的“重刻书叙指南序”:
此本的书末还有庆安己丑(二年,1649)善斋跋语,署“庆安己丑春三月日善斋把笔于南州沕潜居”,另有“庆安二稔季春吉旦中野小左卫门开板”牌记。善斋,不知何人,可能是一位日本学者。
杨守敬《日本访书志》卷十一云:“《书叙指南》二十卷,明万历刊本,前有嘉靖六年巡按山西监察御史吴兴沈松序,次有万历丙申知镇江襄阳两府事永嘉王继明序,盖嘉靖间刻于河东,万历间又重刻于襄阳者也。目录分元、亨、利、贞为四集,每集分五卷,合为二十卷,题浚水任广德俭甫编次,猗顿后学乔应甲重校。”〔9〕杨守敬所叙有王继明序的万历刊本,今不知所在,笔者怀疑就是和刻本,很可能就是中野小左卫门的刻本。换句话说,其实杨守敬并没有见到万历(二十四年)刊本的原本,只是据日本翻刻本来说的。
和刻本的《重刊书叙指南》后来在日本多有翻印,如京都中川茂兵卫同弥兵卫重印本,日本东北大学藏;京都村上勘兵卫刊本,日本关西大学藏;天王寺屋市郎兵卫重印本等。可见此书在日本曾广受欢迎,也是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4.明万历间车书楼刻本
《书叙指南》大约在万历后期被车书楼翻刻,改头换面,题为“新刻吕泾野先生校正中祕元本”,二十卷。此本页九行,行十九字,四周双边,黑鱼尾。正文卷一书名下题“浚水任广德俭编次 新安吴明郊子野阅 金陵王世茂尔培梓”,卷六书名下题“浚水任广德俭编次 车书楼王养恬绣梓”,卷十二书名下题“新安吴明郊子野阅 车书楼王养恬绣梓”。此本现存于国家图书馆、北京大学图书馆、上海图书馆、中国科学院图书馆、中国台湾“国家”图书馆、国立台湾图书馆、日本东京大学东洋文化研究所等处。《续修四库全书》第1214册所收《新刻吕泾野先生校正中祕元本》即据中国科学院图书馆藏本影印。
此本前有朱之蕃序和沈松序,后有吕柟的后序。沈序和嘉靖六年刻本的序文相比,少了最后的“考证则命诸解州学正周冕、临汾教谕辛珍,董成之者,河东黄运使景星也”两句。朱序云:
中秘元本者,泾野先生所为,染翰木天,游心随目,已而记之笔札,以摅写其精神,而流达其源本者也。余后先生数十年,叨入翰苑,得此书而嘉之。盖不以秘诸私笥,而欲广公同好,因授吴生子野阅次,王生世茂督梓。
泾野先生即吕柟(1479~1542),字仲木,高陵(今陕西西安)人,正德三年(1508)登进士第一,人称泾野先生。由前引沈松序文可知,嘉靖六年山西刻本的《书叙指南》,底本确实是抄自中秘(但是是由李瀚托人抄写的),后由吕柟校正的,但并不是“泾野先生所为”。车书楼大概为了让此书畅销,抬出吕柟的大名和“中秘元本”的噱头,把原书名《书叙指南》改成了一个并不太通的书名。嘉靖六年刻本的吕柟“书叙指南后序”,也被改成“事类中秘元本后序”,并将第一句“右书叙指南二十卷”改为“右中秘元本二十卷”。
此本作序者朱之蕃(1558~1624),字元介,号兰嵎,万历二十三年(1595)进士第一,善书法。由朱之蕃序可知,参与此本校正和印刷的人有吴明郊(字子野)、王世茂(字尔培)。王世茂,号养恬,就是车书楼的主人。朱序之前还有一个牌记,写“事类中秘元本”,旁小字云:“中秘元本者,类书中星岳也。苞孕三才,溯游群籍,纪事直提其要,纂言必综其玄,挥洒者倒海探珠,赏心者倾崑取琰,家藏一帙,契执千秋。金陵车书楼王养恬谨识。”这是书商王养恬的广告语。车书楼是晚明南京地区的著名书商,印刷过很多尺牍、四六类的通俗书籍〔10〕,如《翰墨鼎彝》就是他们编选刻印的一部尺牍书启选本,《书叙指南》作为尺牍用书,被王世茂关注和刊刻,也是很自然的事情。经过比较发现,车书楼本的内容与嘉靖六年刻本基本相同,应该就是用后者重刻的,除了增加朱之蕃序、在沈松序和吕柟后序上作了一点处理外,还有一处改动:嘉靖六年刻本卷二“官守术业”的末尾两行,以及此后的“同官交承”“公府区宇”两门的所有内容,在车书楼本中全部缺失了。
顺便指出《中国古籍总目》著录此本的一些错误。该书子部类书类著录《新刻吕泾野先生校正中祕元本》,有国家图书馆的“明黄德瑞刻本”,中国科学院、北京大学、中国台湾图书馆的“明万历间金陵朱之蕃刻本”,国家图书馆、中国科学院、南京图书馆的“明王世茂车书楼刻本”〔11〕,其实这些都是同一版本。黄德瑞即河东黄运使黄景星,嘉靖六年刻本就是他刻的,而且其生活时间早于王世茂数十年,不可能参与刻“中秘元本”。吕柟后序有“(南厓沈公)遂命河东运使黄君德瑞梓行焉”的话,估计著录者据此题为“明黄德瑞刻本”。至于所谓“朱之蕃刻本”,则是误将作序者朱之蕃当作刻书之人了。此外,《中国古籍总目》集部又收上海图书馆所藏《新刊吕泾野先生校正中祕元本》,题“明任广辑”“明金陵王养怡刻本”,不仅将任广的时代和王养恬(王世茂)的名字弄错,还错误地将此书归于曲类曲选之属。
另据日本所藏中文古籍数据库和日本公文书馆网站,日本公文书馆藏有一个江户时代的《新刻吕泾野先生校正中祕元本》写本,两册,应该是车书楼本的重抄本。
5.《百家名书》本
明代胡文焕刻印的丛书《百家名书》中有《新刻文翰指南》二十卷。笔者所见日本公文书馆的藏本,半页十行,行二十字,左右双栏,白口。有“昌平坂学问所”“浅草文库”“日本政府图书”印章,正文卷一下题“浚水任广德俭编次钱唐胡文焕德父校正”。前有胡文焕《文翰指南》序,署万历二十四年(1596),序云:
是书即《书叙指南》也,其来旧矣,惜久无梓传者,故人咸罕觏之。余偶获抄本于广陵书肆中,然多残阙差谬,复一一为之校补,庶少惬鄙衷。第“书叙”二字,无目而欠响,乃以“文翰”易之,或亦未失其初意乎?因梓而广其传,未必无禆于文翰也,良恐久而没其名,且觅是书者未由识其本来面目,用识数言于首。时盖丙申中秋,钱唐胡文焕书于文会堂。
比对此本文字与嘉靖六年本、四库本,发现该本文字竟然颇有优长之处,如卷二“官绶车服”门的“着朝服曰服银艾”后,此本有“着朝服曰拥笏垂鱼(梦得),又曰端委(左昭),书组印曰丈组寸印(杜牧)”三条,但嘉靖本缺漏。卷十二“妇人美恶”门的开头,此本有“又曰练色(七发),又曰穠颜(沈下贤),又曰方桃比李(简文筝赋),又曰令姿(陶潜)”四条,嘉靖本无。上面这两处嘉靖本有缺漏文字的地方,四库本并无缺漏,与《百家名书》本保持一致。由于四库本的底本金汇刻本使用了来源于宋本的俞氏藏本(见后),故而有些地方有其优长之处,《百家名书》本也具备这些优点,说明它很可能也使用了俞氏藏本或者与之属于同一系统的某抄本。胡文焕序中说的自广陵(今江苏扬州)书肆的抄本,可能就是一个来自宋本的抄本。此外,胡文焕还说对抄本进行了“校补”,从目前文字对比来看,确实也有一些俞氏藏本(通过四库本来推测)有缺陷的地方,《百家名书》本又根据嘉靖本作了校正。如此本的卷五“言语论辩下”末尾,“妇人辩曰慧有口(淮南厉王)”之后,“言不穷状曰如木屑”之前,“互应对曰皆迭对(左昭四),误对答曰失辞(左宣),隐语曰廋辞(国语)”三条是比四库本多出的,而嘉靖本有(“隐语”误作“隐居”)。又如四库本卷四“言语辨论下”有“愿见而辨事曰愿见而有明(楚辞)”,此本及嘉靖本卷四“言语论辩下”均作“愿见而辩事曰愿一见而有明(楚辞)”,按此条见《楚辞·九辩》,原文有“一”字。又如四库本卷四“气节行义”门“所志愿曰宿昔之愿(陈琳)”,“陈琳”《百家名书》本、嘉靖本作“陈球”,此条出《后汉书·张王种陈列传》,作陈球是。总体而言,《百家名书》本吸取了俞氏藏本(四库本)和嘉靖本的优长之处,是值得重视的一个本子。后面谈四库本还会谈到这一点。
日本京都大学人文科学研究所藏有一种《格致丛书》本的《文翰指南》,网上所见正文第一页与日本公文书馆的《百家名书》本一样,两种版本实际上是同一个,这应该是胡文焕将同一板片多次印刷,收入自己出版的不同的丛书中。胡文焕所刻《格致丛书》印本不一,各图书馆所收藏颇有差异,《中国丛书综录》著录的《格致丛书》就没有《文翰指南》。《四库全书总目》曾批评《格致丛书》说:“是编为万历、天启间坊贾射利之本,杂采诸书,更易名目。古书一经其点窜,并庸恶陋劣,使人厌观。且所列诸书,亦无定数。随印数十种,即随刻一目录。意在变幻,以新耳目,冀其多售,故世间所行之本,部部各殊,究不知其全书凡几种。”〔3〕除京都大学人文科学研究所外,中国科学院图书馆、大连图书馆、哥伦比亚大学东亚图书馆也有《格致丛书》本的《新刻文翰指南》。需要指出的是,《百家名书》本或《格致丛书》本的《文翰指南》质量较高,倒不符合四库馆臣“庸恶陋劣”的评价,不知道是不是一个特例。
6.《四库全书》本
《四库全书》子部类书类收录《书叙指南》二十卷,版本来源独特,与前述各本并无直接的关系。文渊阁四库本书末有“后序”(文津阁本无),云:
先从父季,字左之,博雅好古,绝意婚宦,读书竹隐山房,夜以继日。年甫二十有八,不幸遘疾,不起,出遗编属先君子,俾授余小子而世守之。中有《书叙指南》一帙,其躬自校讐,集同志以重录者也。统计二十卷,仅得十七卷,卷有题词,中三卷未录。予始弱冠,即欲择工书者缮写成册,及阅原本,则三卷中已失一卷,盖分录时为何人所携去,业已不可考。计惟有博采群书以补其阙,但须俟之岁月,而非旦夕所可冀也。继而遭家多难,大父母与先君子相继下世,十年之间,大丧接踵,而余小子茕茕孤孑,旅食频年,未有攸底,遗书虽在,其如辑之不暇何?虽然,及今不辑而后有遗散之恨,是无以承先志而隳其遗绪也。于是谨列其目于左,每夜发书,采其菁华,标其简要,以辑成一卷,然而岂必有当于古人,犹未敢自信其可也。衔诸五十余年,始购得宋刻不全本,归而校之,十得四五焉耳。于是尽弃所辑,悉遵古本,并前未录者录之。嗟乎!人生之幻泡有尽,载籍之聚散无常,缺而复全,若是之难且久也,今而后庶几无负付托之意也已。若云世守,则此书由宋至明,已三易主矣。余家固与胜国相为盛衰者也,家国沦亡,可胜浩叹,书可得而全,其可得而守耶?可得而守,其可得而世耶?苟此书之幸,更遇有力者而授梓焉,则任君之编次,俞氏之传流,先季父与同录诸君子之泽,历久而不废也,又何必沾沾焉存彼此得失之见为?似山道人金汇序于舟居非水处。
据此后序所云,此本原是金汇的从父金季所抄,原缺三卷,后见到“原本”,已少一卷,乃采群书,补辑一卷。后又“购得宋刻不全本,归而校之,十得四五焉”。这里需要讨论的是,“十得四五”是说该宋本仅存十之四五,还是说可补所缺之卷的“十之四五”?从四库本《书序指南》和嘉靖六年刻本对比来看,内容是基本完整的,并不存在某卷缺漏而仅有十之四五的问题,因此所谓“十得四五”是指该“宋刻不全本”仅存之内容。
宋刻本之信息,《书叙指南》的四库提要也谈到了,而且提到了更多不见于上引后序的信息。为便于讨论,先引《四库全书总目》的文字如下:
《书叙指南》二十卷(两淮盐政采进本)。宋任广撰。广字德俭,浚仪人。今本《文献通考》作任广浚,盖传刻脱,以人名、地名误连为一也。尤袤《遂初堂书目》载有此书,然袤书目无注文,无由考其始末。惟据陈振孙《书录解题》,知为崇宁中人耳。其书初刊于靖康中,版旋被毁。有俞氏者,携旧本南渡,其后辗转传写,多非完帙。至国朝康熙初,金券得韩氏所藏本,缮录未竟,而券没,反并原本第十卷佚之。雍正三年,金汇得不全宋本,适尚存第十卷,乃重为抄补刊刻,而此书复完。盖若隐若显几五六百年,其不亡者幸也。其书皆采录经传成语,以备尺牍之用,故以《书叙》为名。明浦南金尝取是书与《尔雅》、《左腴》、《汉隽》合为一编,改题曰《修辞指南》,瞀乱糅杂,殊不足取。此本犹金氏原刻,尚不失其旧。其间征引既繁,复冗盖所不免,然每句标注出处,犹从原书采掇而来,终较南宋书肆俗本为有根据,固未可与《启札青钱》之类一例视之矣。〔3〕
《四库提要》的内容非常重要,谈到了版本方面的几点重要信息:(1)此书有宋刊本,“刊于靖康中,版旋被毁”;(2)俞氏“携旧本南渡”,是此书较早的收藏者和传播者;(3)金券得韩氏所藏本,抄录未竟,“并原本第十卷佚之”;(4)雍正三年(1725),金汇得另一不全宋本,存第十卷,抄补配齐全书。
上面四条信息无法从金汇后序中推出,因此,《四库提要》之语应有另外的资料来源,很可能是此书的前序,但文渊阁、文津阁四库本均无前序。与后序对比,《四库提要》的四条信息可得部分印证。如金汇说“予始弱冠,即欲择工书者缮写成册,及阅原本,则三卷中已失一卷”,与上述第3条一致,“衔诸五十余年,始购得宋刻不全本”,与上述第4条一致。但此外《四库提要》仍有重要的信息,如提到俞氏携本南渡,金汇虽然也说到“俞氏之传流”,但语焉不详,也不知其时代。而有意思的是,在其他文献里确实发现了“俞氏”与《书叙指南》有某种关系。明代俞弁(1488~?)在《逸老堂诗话》卷下记载:
杨用脩《丹铅续绿》云:“吞姓自古有之,若《氏族全书》有吞景云,晋有吞道元与天公笺者,今类书引用改‘吞’作‘查’,盖不知有吞姓也。《书叙指南》所引犹是吞字,可以为证。”余因是而索检《指南》考之,惜乎近年为人窃去矣。余惋叹累日,饮食不能下咽,乃为诗以志吾感云:“四十年前录此书,任渠痴笑宋人愚。追思跋语浑如梦,安得骊龙颔下珠。”《指南》任德俭著,其后有俞贞木先生题跋志于后。贞木家贫,一日绝粮,废簪铒衣服,仅存是册,盖惜青毡旧物故也。余今六旬矣,不知更复见此书否?是吾幸也。〔12〕
由此可知,俞弁的先祖俞桢(1331~1401年,字贞木)曾藏有一部《书叙指南》,有题跋,但后来遗失了。《四库提要》说俞氏携书南渡,不知是哪一位。宋末元初有俞琰(1258~1327),其孙即俞桢。大约此书辗转在俞家流传,至俞弁的时候遗失了。从《四库提要》的话来看,俞氏之本大约传到了韩氏手中,否则不能理解为什么要提到更早的俞氏——大约书前序中记载了这个传播过程。韩氏不知是谁,但不论他所藏为俞氏原藏之宋本,还是后来经传写的抄本,都是一个来源甚早、甚至可以说来源比嘉靖六年刻本更明确的版本。金汇据韩氏藏本抄录,然而又遗失原本(即韩氏本)中的一卷(第十卷),在得到另一种不全的宋刻本后,以两个版本进行整理,重刻为新本。今天俞氏、韩氏本以及金汇刻本均已无从见到,只能从四库本窥其一斑了。
将四库本(以下凡称“四库本”,如未说明,兼指文渊阁、文津阁二本而言)与嘉靖六年山西刻本(以下简称“嘉靖本”)进行比较,可以发现,四库本确实与它不同,在文字方面也有其优长的地方。下面列举一些二本差异之处,同时以《百家名书》本《文翰指南》(以下简称“百家本”)作为参照:
(1)嘉靖本卷一前五门目次序是:天子命令、殿宇庭阙、后妃嫔御、继承绍袭、宗室戚里,四库本为:天子命令、继承绍袭、后妃嫔御、宗室戚里、殿宇庭阙。百家本同嘉靖本,只是“后妃嫔御”作“妃后嫔御”。
(2)嘉靖本卷二“冠绶车服”中,“卿事曰藻衣花绶,又曰缇扇朱轓”。在“花绶”与“又曰”之间,四库本多“农职曰司金掌帛(上上下续汉书)”至“尚食衣药乘辇曰六尚(具员故事)”一大段内容。而这段文字,在嘉靖本中其实是在卷二“官职名事上”中。从内容和类目来看,嘉靖本是对的。百家本同嘉靖本。
(3)嘉靖本目录中卷四的“气节行义”和“贤智明敏”,在正文中顺序相反,也可以说,目录中两门的顺序出现了颠倒。四库本目录、正文一致,都是“贤智明敏”和“气节行义”。百家本同四库本。
(4)嘉靖本目录中卷五的“经史载籍”和“儒学科第”,在正文中顺序相反,也可以说,目录中两门的顺序出现了颠倒。四库本目录、正文一致,都是“儒习科第”和“经史载籍”。百家本同四库本。
(5)嘉靖本卷四“心状体貌下”的“点头曰如蓬葆(武五子)”,四库本作“点头曰颔之(左传),头如久不理曰头如蓬葆(武五子)”。这两件事分别见于《左传》襄公二十六年和《汉书·武五子传》。可见嘉靖本有阙文。百家本同四库本,且“头如久不理”作“头久不理”,同《汉书》原文,比四库本文字更佳。
(7)与文渊阁四库本相比,嘉靖本缺卷九“筵宴集会”一门结尾部分内容,即“常宴集曰娱酒不废(楚辞宋玉)……会上旋杀物状曰偃转杯案间(董卓)”,又缺下一门“庖厨食馔”的类名(目录中不缺)和开头部分的内容,即“移厨等往曰以具往(左襄公)……治食曰杀鸡为馔(郭泰)”。以致嘉靖本误将这两个门类的内容连在一起,缺失“庖厨食馔”的类名,并出现了“常宴馔(郭太)”这样不通的文字。而文津阁四库本缺“筵宴席(集)会”的末尾“醉酒多言曰舌出(外传)。野饮坐草地曰班草(陈留父老)。常宴集曰娱酒不废(楚辞宋玉)。……会上旋杀物状曰偃转杯案间(董卓)”的部分,但存有“庖厨食馔”之名以及开头的部分,与文渊阁四库本又有所不同。百家本同文渊阁四库本。
(8)四库本卷一“继承绍袭”门:“颂太子曰天姿玉格(陆士衡)。”“玉格”,嘉靖本作“玉裕”,是,见《文选》卷二十陆机《皇太子宴玄圃宣猷堂有令赋诗》。百家本同嘉靖本。
(9)四库本卷一“祥瑞灾异”门:“又曰炎暵成冷(卢怀慎)。”“冷”字嘉靖本作“沴”,是,见《新唐书·卢怀慎传》。百家本同嘉靖本。
(10)四库本卷四“心状体貌下”门:“毛皴裂曰龟(庄子)。”“毛”字嘉靖本作“手”,是,见《庄子·逍遥游》。百家本同嘉靖本。
(11)四库本卷四“气节行义”门:“所志愿曰宿昔之愿(陈琳)。”“陈琳”嘉靖本作“陈球”,是,见《后汉书·张王种陈列传》。百家本同嘉靖本。
(12)嘉靖本卷一“后妃嫔御”门:“后让曰词假充女君之盛(魏郭后)。”“后让曰词”,四库本作“后谦词曰”,是,见《三国志·魏书·郭后传》。百家本同四库本。
(13)嘉靖本卷三“宗族服属下”门:“畏妻曰牵于帷墙之利(邹阳)。”“利”字四库本作“制”,是,见《文选》卷三十九邹阳《狱中上书自明》。百家本同四库本。
(14)嘉靖本卷九“筵宴集会”门:“讌集曰戏集(萧颖士)。”四库本作“盛集”,是,见《唐文粹》卷第九十七萧颖士《蓬池褉饮序》。百家本同四库本。
(15)嘉靖本卷九“酒醴曲糵”门:“美酒曰九醖甘醴(太冲南都)。”“太冲”四库本作“平子”,是,见《文选》卷三张平子(衡)《南都赋》。百家本同嘉靖本。
由以上例子可以看出,四库本与嘉靖本颇有一些相异之处。虽然我们对于四库本的底本金汇本以及其来源韩氏本所知甚少,但这个版本显然是有其优长之处的,如上举第3~7和12~15例,都是四库本的文字较好或更完整。四库本的版本价值理应受到重视。顺便也要指出,百家本的优点也是很明显的,在上举15例中,涉及正误和完整、缺漏的13例中,百家本仅有一处(例15)有误。
7.《墨海金壶》本与《珠丛别录》本
清代著名丛书《墨海金壶》和《珠丛别录》中均收有《书叙指南》,《墨海金壶》为嘉庆中张海鹏所刻,《珠丛别录》为道光中钱熙祚所刻。经过对比发现,两本刻版实际上是同一个,换句话说,《珠丛别录》本就是用《墨海金壶》本的板子重印的。二本的书前均有《四库提要》,文字据浙本《四库全书总目》,无前后序。《墨海金壶》本卷一下题“墨海金壶子部”“宋任广撰”,书末署“皇清嘉庆十有三年岁在著雍执徐阳月昭文张海鹏校梓”。《珠丛别录》本剜去了书后张海鹏校梓的一句话。
至于《墨海金壶》本及《珠丛别录》本(以下简称“墨海本”)的文字来源,周中孚说是据文澜阁四库本,王重民说来自嘉靖本,但目前看来,来自百家本和批校本的可能性更大。这可从下面的细节里看出来:
(1)百家本与墨海本有相同的错误。如卷六“宿寓番直”门:“宿百姓家曰宿里社中(董京)。”“里社”,嘉靖本、四库本、柴綮本均作“白社”,见《晋书·董京传》,是正确的。又如卷六“防备巡徼”门:“以钉锢物曰牢以周密(段熲)。”“周密”,嘉靖本、四库本、柴綮本均作“钉密”,见《后汉书·张奂传》(非段熲传,但二人传相邻,在同一卷中),是正确的。顺便指出,上面两处错误,柴綮本原本不误,但钱谷藏本的批校者进行了误校,成为里社和周密,可能也是根据百家本来的。有意思的是,钱谷藏本批校者将卷一“天子命令”门“诏理对事曰诏下有司处正(襄楷)”中的“襄”字校为“裴”,但这并不是百家本的错误,然而墨海本作“裴”,可见又受到了批校的误导。
(2)百家本有一处文字,嘉靖本、四库本、柴綮本、车书楼本等均无,见卷十六“栋梁榱桷”门,有“楔曰槢(上槢音习),槭楔曰接槢(庄疏四),门额木曰楣(王文考),牵曰桴(何平叔)”四条,但墨海本也有。
(3)四库本文字与百家本文字有异的地方,墨海本同百家本。如论四库本的例8~11,四库本的文字都有错误,百家本是正确的,而墨海本都同百家本。
(4)有的嘉靖本无而墨海本有的文字,虽然四库本、百家本都有这段文字,但墨海本更近于百家本。如前论四库本的例5,嘉靖本有阙文,四库本、百家本都有所缺之字,但四库本的“头久不理”比四库本的“头如久不理”更接近原文,而墨海本也是“头久不理”。又如论四库本的例6,墨海本注出处的小字也和百家本同而与四库本略异。
墨海本还独立地(目前看不到其他版本如此)对某些文字进行了校改,如卷四“心体状貌上”门“又曰可借面吊丧(祢衡谓荀彧面)”,标出处的文字各本均作“祢衡荀面”,相比较而言,墨海本的文意更明白,也符合《后汉书·祢衡传》里的意思。可见墨海本的质量是比较高的。
民国《丛书集成初编》本就是据《墨海金壶》本排印的。
8.《惜阴轩丛书》本
清道光中李锡龄所刻《惜阴轩丛书》也收录《书叙指南》。该丛书有光绪二十二年(丙申)重刊本,其所收《书叙指南》前有牌记“光绪丙申七月重刊于长沙”,次有“书叙指南序”,即沈松序文,卷末有“书叙指南后序”,即吕柟序文。半页十行,行二十字,四周单边,黑口,黑鱼尾。《惜阴轩丛书》本无刻者序言,亦不知其所据版本来源。但通过版本对比,可以确定它是以嘉靖本为底本的,同时进行过一些校勘:如卷四“心状体貌下”嘉靖本缺漏的数字(见论四库本之例5),此本就补全了文字;卷一“后妃嫔御”门的嘉靖本“后让曰词”之误(见论四库本之例12),此本即改为“后让词曰”;卷三“宗族服属下”门嘉靖本的“帷墙之利”(见论四库本之例13),此本即改为“帷墙之制”。但是嘉靖本存在的很多问题(如论四库本之例6、7、14、15),此本并没有解决。又如前论墨本例1中墨海本均有错误的“里社”和“周密”,此本作“白社”和“周密”,一正一误。可见《惜阴轩丛书》本校勘并不充分。
经过以上的版本考证,可以大致得出《书叙指南》的版本谱系,如图1:
图1 《书叙指南》的版本谱系
总而言之,《书叙指南》现存版本中以嘉靖六年黄景星刻本为最早,《百家名书》本和《四库全书》本则可以追溯至宋代的版本,文字与嘉靖六年刻本互有优劣,具有很高的版本价值。在清代印本中,《墨海金壶》本采用了多种版本进行校勘,文字质量较好。如果要进行《书叙指南》的点校工作,上述这些版本是值得重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