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姣婧
〔摘要〕 《海内十洲记》现存版本可分为云笈七签、正统道藏与续谈助三大系统。在云笈七签系统中,明刊《云笈七签》本成书于宋代,且与宋刊《记纂渊海》本的文字基本一致,可知二者所据底本当为近似的宋本或宋前古本,或《云笈七签》本即为《记纂渊海》本之底本。正统道藏系统中,《正统道藏》本刊刻年代早于《顾氏文房小说》本,二者文字相似度极高,前者很可能为后者之底本。续谈助系统仅包含独一的《续谈助》本,然其文字具有重要的校勘价值。在诸版本中,最具代表性,且争议最大的为《云笈七签》本与《顾氏文房小说》本,经过细致的校读考辨,可以判定:《云笈七签》本当为目前所知最接近小说原始文貌的最佳版本。
〔关键词〕 《海内十洲记》;版本系统;《云笈七签》本;《顾氏文房小说》本
〔中图分类号〕I207.4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0-4769(2019)01-0193-08
《海内十洲记》又名《十洲记》 《十洲三岛(记)》《海内十洲三岛记》①,为一卷本文言小说,旧题汉东方朔撰。②该书最晚自北魏起已流传于世,目前所见最早引用其文的为北魏郦道元之《水经注》与梁刘孝标之《世说新语注》。《隋书·经籍志》以降,历代公私目录皆著此书,《隋书·经籍志》《旧唐书·经籍志》《崇文总目》“地理类”载“《十洲记》一卷,东方朔撰”〔1〕,《新唐书·艺文志》所载内容相同,将其归入“道家类”〔2〕,宋代晁公武《郡斋读书志》中入“传记类”〔3〕,陈振孙《直斋书录解题》始入“小说家类”〔4〕,《文献通考·经籍考》《千顷堂书目》《四库全书总目》《铁琴铜剑楼藏书目录》以及《八千卷楼书目》皆续此说,由此可知,宋以前《海内十洲记》多被视为“地理类”或“道家类”著述,宋代起才逐渐步入小说文类之列。
宋代不仅是《海内十洲记》文类归属的转折点,更是保存并传承小说文本的关键时期。现存全本《海内十洲记》最早见于宋人所辑的丛书或类书当中,此外,《太平广记》《太平御览》《类说》与《绀珠集》亦以删节择取的方式收录了小说的部分内容,亦为还原小说的原始文貌提供了一定的校勘价值。仅就全本的《海内十洲记》而言,自宋起,及至明清,皆有不同的版本流传于世,根据其所依托书籍的问世时序,依次有如下版本:
宋代:北宋仁宗天圣间,张君房《云笈七签》本;北宋徽宗崇宁间,晁载之《续谈助》本;南宋时期,潘自牧《记纂渊海》本。
明代:正统时期,张宇初等《正统道藏》本;嘉靖时期,顾元庆《顾氏文房小说》本;万历时期,吴琯《古今逸史》本、何允中《广汉魏丛书》本与陈继儒《宝颜堂秘笈》本;明末清初之际,陶珽《重编说郛》本、无名氏《五朝小说》本、屠本畯《山林经济籍》本以及无名氏《说集》本。
清代:《四庫全书》本、《增订汉魏丛书》本、《龙威秘书》本、《艺苑捃华》本、《子书百家》本、《百子全书》本、《鲍红叶丛书》本与《道藏辑要》本。
经笔者比对校勘,发现诸版本当以宋代版本与明代早期版本为核心,可分为三大系统:其一为云笈七签系统,包含《云笈七签》本与《记纂渊海》本两个版本。其二为正统道藏系统,包括《正统道藏》本、《顾氏文房小说》本、《古今逸史》本、《宝颜堂秘笈》本等明清时期的所有版本。其三则为续谈助系统,仅包含《续谈助》本一种。各系统版本间存在着显著的不同,现在介绍各系统的版本情况,探究多版本系统中不同版本间的差异与传承关系的基础上,选择其中最具代表性的版本进行细致的比对校勘,由此判断出目前所见最接近《海内十洲记》原始文貌的最佳版本。
一、《续谈助》本的特色及其价值
《续谈助》为北宋徽宗崇宁年间(1102-1106)晁载之编辑的小说丛书,共五卷,其首卷首篇即为东方朔《十洲记》。该书现存主要版本有清代伍崇曜编《粤雅堂丛书》本、清代陆心源编《十万卷楼丛书》本以及民国商务印书馆编《丛书集成初编》本。笔者所见乃国家图书馆藏《十万卷楼丛书》本。
在《续谈助》一书篇首,晁载之于《刻续谈助序》中介绍了该书的版本源流:“明江阴徐子寅藏有宋刊,后归秦汝立。姚舜咨于嘉靖壬戌,借而手钞,嘉道间为常熟张金吾所得。余所藏本,即从舜咨手抄本传录。”〔5〕在《十洲记》一文之后,亦有晁氏之跋语:“其言亦诚可录,故广钞之。崇宁五年,岁在丙戌,七月二日记,时年四十一。”〔6〕由此可以认定,《续谈助》本《十洲记》为明抄宋刊之本,其底本当为一宋本或宋前古本。
此本《十洲记》主要有两大特点。其一是小说的主要内容虽与诸本相合,但洲名及十洲顺序却与诸本皆不相同。在《云笈七签》本系统中,十洲三岛的顺序是:“祖洲、瀛洲、玄洲、炎洲、长洲、元洲、流洲、生洲、凤麟洲、聚窟洲、沧海岛、昆仑、方丈、扶桑与蓬丘。”〔7〕在《正统道藏》本系统中,“十洲”顺序与《云笈七签》本系统一致,“三岛”中“昆仑”位于“蓬丘”之后。而在《续谈助》本中,无论“十洲”还是“三岛”,顺序皆异于前两个系统,总体序列为:祖洲、瀛洲、玄洲、炎洲、长洲、元洲、凤麟洲、聚窟洲、流洲、生洲;沧海岛、方丈洲、带洲、蓬丘、昆仑。其中,凤麟洲、聚窟洲与流洲、生洲的位置较常规次序有所颠倒,且以“带洲”之名替代“扶桑”,乃古今所独有。诚如学者王国良所言:“如果不是清代吴崇耀、陆心源两人所刻的续谈助底本有阙误,则晁氏当年所见的《十洲记》恐非善本,当然我们也不排除晁氏有意调整的可能。”〔8〕
特点之二是,《续谈助》本在文字表述方面与他本多有不同。因《续谈助》所录小说均为节选本,故其在对《十洲记》的文本进行摘录时亦以简省为行文原则,只保留了文中的关键性语句。如在祖洲条下,《云笈七签》本道:“祖洲近在东海之中,地方五百里,去西岸七万里。上有不死之草……” 〔9〕《续谈助》本在此作“祖洲在东海上,有不死之草……” 〔10〕较《云笈七签》本略去了方圆里数的介绍以及“近”“上”之类表示具体方位的词汇,如此行文方式在对其他九洲的描述中亦一以贯之。此后,针对不死之草,《云笈七签》本道:“有司闻奏,始皇遣使者赍草以问北郭鬼谷先生。鬼谷先生云:‘臣尝闻东海祖洲上,有不死之草,生琼田内,或名为养神芝。其叶似菰苗,丛生,一株可活一人。”〔11〕《续谈助》本对此却惜墨如金,仅言:“始皇遣使者以问北郭鬼谷先生。云:‘此祖洲不死草也,生琼田中,或名为养神芝。一叶可活一人。”〔12〕省去了对事件来龙去脉的具体细节介绍以及对不死草样貌的描述,可谓言简意赅,直入主题。最后《云笈七签》本道:“始皇于是慨然言曰:‘可采得之不?乃使使者徐福发童男童女各三百人,率载楼船等入海寻祖洲,遂不返。福,道士也,字君房,后亦得道。”〔13〕《续谈助》本则言:“始皇乃使徐福入海寻不死草,去而不返。福,字君房。”〔14〕如此将秦始皇的预言,派遣队伍的规模以及徐福的身份介绍全部略去,此版本之简省特质诚可见一斑。
虽然《续谈助》本在保留《海内十洲记》文本的完整性方面不及云笈七签系统与正统道藏系统的诸版本,但因其所据底本为宋本或宋前古本,故具有一定的校勘价值,可以对解决其他两个版本系统中的异文问题有所助益。
二、《云笈七签》本与《记纂渊海》本之传承
北宋真宗大中祥符五年(1012),道士张君房奉命主持编修道藏,至天禧三年(1019)完成,题名《大宋天宫宝藏》,全书共4565卷(今已亡佚)。张君房又撮其精要,于天圣三年至七年(1025-1029)间,辑成道教类书《云笈七签》120卷,送呈皇帝御览。其中,《十洲三岛》一篇位于第26卷。
《云笈七签》的现存版本主要有以下两种:
1.万历三十七年刊明张萱清真馆本。藏于哈佛大学燕京图书馆,南开大学图书馆,山东大学图书馆以及重庆市图书馆。笔者所见为哈佛大学藏本。
2.明正统十年刊正统道藏本。特别需要说明的是,《海内十洲记》在《正统道藏》中出现了从属于两个系统的版本,其一收录于第683卷太玄部·登下《云笈七签》卷二十六,属于云笈七签系统,其二则见于第330卷洞玄部·惟下《十洲记》惟八,与顾氏文房小说本等属于同一系统。前者为此处所用版本,后者详见下文。
笔者比对后发现,明张萱清真馆本与道藏本《云笈七签》所录《海内十洲记》内容基本一致,仅存在八处异文。其中三处为清真馆本误,即将“大抵是对会稽郡”与“名之为玉醴泉中”〔15〕的“对”字与“玉”字误作为“一”〔16〕,将“形如偃盆,下狭上广”〔17〕中的“上”字形近而讹为“土”〔18〕字。同时,道藏本皆因形近而导致四处错误,即将“秦始皇时”〔19〕的“皇”讹为“至”〔20〕,“臣国去此三十万里”〔21〕的“去”讹为“云”〔22〕,以及“玄洲在北海之中戌亥之地”与“在西海戌地”〔23〕中的“戌”讹为“戍”。〔24〕此外,清真本中“亡者大半”〔25〕之“大”在道藏本中作“太”〔26〕,二者可通。
综合而言,明张萱清真馆《云笈七签》本的讹误少于道藏本,故笔者主要使用此本,少量误字则用道藏本加以对校。
再来看《记纂渊海》本。《记纂渊海》是南宋年间潘自牧所编类书,其现存最早版本为宋刻本,主要两种藏于国家图书馆,分别为一百九十五卷,五十六册本(编号10707)与一百九十五卷,四十八册本(编号3517),笔者所见为四十八册本,其中《十洲三岛》位于第一百八十六卷。
清真馆《云笈七签》本与宋刻《记纂渊海》本的内容整体一致,细节上的差异表现在如下几个方面。
其一,由于《记纂渊海》为类书体式,故其对所录书籍难免有择取删削之处,在《十洲三岛》一文中,《记纂渊海》本较《云笈七签》本就有三处大段删节的文字。一是《云笈七签》的开篇,东方朔道:“臣学仙者耳,非得道之人。以国家盛美,特招延儒墨于文纲之内,抑绝俗之道,摈虚诡之迹。臣故韬隐逸而赴王庭,藏养生而侍朱阙矣。亦由尊上好道,且复欲徜徉威仪也。曾随师之主履行,比至朱陵扶桑之阙,溽海冥夜之丘。”〔27〕《记纂渊海》本于此处删去东方朔恭维汉武帝之语,直入主题道:“臣尝随师之主履行,比至朱陵扶桑之阙,溽海冥夜之丘。”〔28〕二是《云笈七签》本中有一段对景物的描述:“紫翠丹房,景云烛日,朱霞九光,西王母之所治也,真官仙灵之所宗……其余山川万端,并无睹者矣。其北海外,又有钟山。”〔29〕《记纂渊海》本删去了自“朱霞九光”至“并无睹者矣”共321字,仅言“紫翠丹青,景云烛日。其北海外,又有钟山。”〔30〕三是在小说的结尾处,《云笈七签》本有“今书是臣朔所具见……故武帝不能尽至理于此人矣。”〔31〕共226字的结尾,而《记纂渊海》本将此全部刪去。
其二,《记纂渊海》存在脱文与倒文现象,可据《云笈七签》本加以校订。脱文之例,如《云笈七签》本之“帝试取月支神香烧之”〔32〕,《记纂渊海》本脱“帝”字。《云笈七签》本之“沧海岛在北海中”〔33〕,《记纂渊海》本脱“岛”字。倒文如《云笈七签》本作“不但刻劘五岳,诸名山亦然”〔34〕,《记纂渊海》本颠倒“名山”为“山名”。〔35〕又如《云笈七签》本的“又有玉石高且千丈”〔36〕,在《记纂渊海》本中作“又有高玉石且千丈”〔37〕,即将“高”与“玉石”倒置。
其三,《记纂渊海》本尚有可补《云笈七签》本之不足处。如《云笈七签》本中有“帝见使者抱之,其以羸细秃悴,怪其贡之非也。”〔38〕句,《记纂渊海》本将“其以”改作“以其”,表达“因为它”的意思,使文意更趋合理。又如《云笈七签》本中“故一名青丘。天有仙草灵药,甘液玉英。”〔39〕句中的“天”字明显讹误,《记纂渊海》本作“上”,可校其误。
总而言之,目前所见《云笈七签》本《十洲三岛》虽为明人刊本,但其成书于宋代,且全文避宋真宗“恒”字讳,又知其与宋刊《记纂渊海》本的文字基本一致,可知二者所据底本当为近似的宋本或宋前古本,同时亦不排除《云笈七签》本为《记纂渊海》本底本的可能性。因《云笈七签》本较《记纂渊海》本而言,成书年代稍早,保存文字相对完整,且讹误较少,故择其为云笈七签系统中的最佳版本,然《记纂渊海》本虽有脱误,亦有在个别文字上弥补《云笈七签》本不足的校勘价值。
三、《正统道藏》本或为《顾氏文房小说》本之底本
相较于《云笈七签》本与《记纂渊海》本间较多的删略误脱,《正统道藏》本与《顾氏文房小说》本间具有更高的一致性。
所谓《正统道藏》,指明正统十年所刊张宇初等编辑的《道藏》。此正统刊本北京白云观有藏本。1923-1926年上海商务印书馆涵芬楼影印白云观藏本,1988年文物出版社、上海书店、天津古籍出版社又联合影印了涵芬楼影印本。笔者所据乃联合影印本。因此本《十洲记》前后无任何序跋文字,故无法直接判定其底本来源。
明顾元庆辑《顾氏文房小说》,现存最早版本为明正德、嘉靖时期刊本,国家图书馆、北京大学图书馆、上海图书馆与武汉大学图书馆等地藏有此本。笔者所见为国家图书馆藏本。在《顾氏文房小说》所收其他小说文本后多有跋语交代其底本依据,然而《海内十洲记》篇后却无此语,故亦无法明确其底本来源。
经比对后发现,两版本间的异文讹误多因形近或音近而生。在若干异文中,《正统道藏》本正确,而《顾氏文房小说》本讹误的地方共有九处,其中六处为形近致讹,即将“上下九天,洞视百方”〔40〕之“方”讹为“万”,“斫刺不入,打之如皮囊”〔41〕之“皮”讹为“灰”,“上饶山川,又多大树”〔42〕之“又”讹为“及”,“使口濡以续弩弦”〔43〕之“弦”讹为“玄”,“盖神化无常”〔44〕之“无”讹为“光”,以及“臣朔区区,亦何嫌惜而不上所有哉”〔45〕之“上”讹为“止”。另有三处为“形近致讹”,即将“合煎作胶”〔46〕之“胶”讹为“膏”,“八节常朝拜灵书”〔47〕之“常”讹为“当”,以及“形似人鸟之象,因名之为人鸟山”〔48〕之“人鸟山”讹为“神鸟山”。此外,《正统道藏》本误,而《顾氏文房小说》本正确的异文亦有两则,且皆因形近而致讹。其一是《正统道藏》本将“剑之所出,必从流洲來,并是西海中所有也”〔49〕的“并”误作“普”,二是将“光朗冲天,良久乃止”〔50〕的“止”误作为“上”。
需要特别指出的是,《正统道藏》本《十洲记》虽有近一半篇幅的文字与其他文字字体不一,或为后期补版所致,然而这部分文字相较《顾氏文房小说》本多有异文出现,当非从《顾氏文房小说》本而来。
整体而言,《正统道藏》本的刊刻年代早于《顾氏文房小说》本,且其文字精准度高于后者,因此可以说,《正统道藏》本当为正统道藏系统中的最佳版本。而由于《正统道藏》本与《顾氏文房小说》本在内容上的高度一致性,可知二者所据底本相同,或极有可能的是,《正统道藏》本即为《顾氏文房小说》本之底本。
四、佳本判定:《云笈七签》本与《顾氏文房小说》本异文分析
考述版本的一个重要目的在于明确现存最佳版本,以为日后校勘或研究所用。在《海内十洲记》的三大版本系统中,续谈助系统因文字节略,仅具备辅助校勘的价值;在云笈七签系统中,已知《云笈七签》本最佳;而在正统道藏系统里,虽然《正统道藏》本优于《顾氏文房小说》本,然因道藏系书籍流传广度不及小说,且《顾氏文房小说》又历具盛名,故择《顾氏文房小说》本为该系统的代表,与《云笈七签》本加以比对,以此辨出二者中的更佳版本。
关于《云笈七签》本与《顾氏文房小说》本的优劣问题,目前存在两种截然相反的观点。民国学者傅增湘在《藏园群书题记》中认为《云笈七签》本乃《十洲记》之最佳版本,他在《明钞云笈七签跋》一文中概言:“《十洲记》校《古今逸史》本,改订二百余字,纠正错简三事。”〔51〕在《校十洲记跋》中,他则细言了《云笈七签》本的价值:
顷检书之暇,偶阅昔时所收明钞《云笈七签》,乃钮氏世学楼旧藏,其第二十五卷中全录此书,因发兴重校。……而各条错简自明以来相沿不改者,如“沧海岛”条,“服之神仙”下应接“外别有圆海”以下为文;今本错入蓬丘条下。“蓬丘”条,“周回五千里”下应接“北到钟山北阿门外”为文;今本错入昆仑条下。“昆仑”条,“东南入穴中乃”下应接“长生岛中”为文,今本错入沧海岛条下。今本皆舛误,幸赖此纠正之。其余改订二百有五字,而删乙者尚所不计。合诸本观之,当推此本为最胜矣。
余意此书自宋以来次第久经淆乱,惟张氏编《云笈七签》时在天禧间,尚及见北宋以前卷子本,故其卷第文字异于世传者正多。〔52〕
傅增湘所见钮氏世学楼藏《云笈七签》今已不传,然其反映出的《十洲记》的特点与明清真馆本《云笈七签》卷二十六的《十洲记》完全吻合,故二者应为近似的或相同的版本。傅增湘在此高度肯定了《云笈七签》本的价值,然而遗憾的是,他并未详细介绍“改订删乙”的文字,亦未能说明错简处当以《云笈七签》本为正的原因。
王国良针对傅增湘的观点,提出了完全相反的意见。就错简问题而言,他认为《云笈七签》本有误,并给出了他的解释:
不知其所据之底本有误,抑是纸张粘合时弄错前后次序,遂产生了“三岛”内文混乱的情况。〔53〕
而后他又进一步对整个《云笈七签》本加以否定,提出《顾氏文房小说》本当为最佳版本的观点:
傅氏系近代著名藏书家兼目录板本专家,然而因获罕见旧钞,又佞古太甚,未能细读原文,高估云笈七签本的正确性,遂得出是非颠倒的结论,实在令人感到遗憾……目前应以顾氏文房小说本较佳。〔54〕
同样令人感到遗憾的是,王国良在此亦未能对其所认为的《云笈七签》本内文混乱的原因做出详尽的阐释,亦未提供《顾氏文房小说》本为佳的具体依据。
如此而言,关于《云笈七签》本与《顾氏文房小说》本的优劣问题尚存在较大的争议,然因争议双方皆未能给出支撑其观点的详细论据,故为该问题留下了进一步研究的空间。笔者将在细致比对两个版本的全部异文的基础上,分析其间的文字正误与错简现象,进而对两版本的文献价值做出较为合理的判断。
(一)《云笈七签》本更佳异文
经比对发现,《云笈七签》本(以下简称云本)中存在大量较《顾氏文房小说》本(以下简称顾本)更佳的异文。
首先,就小说正文前的目录而言,云本无目录,顾本有目录为:
祖洲在东海,赢洲在东海。炎洲在南海,玄洲在北海。长洲在东海,元洲在北海。流洲在南海,生洲在东海。凤麟洲在东海,聚窟洲在西海。〔55〕
此目录将后文所叙长洲的地理位置“南海”误作“东海”,流洲所在之“西海”误作“南海”,以及凤麟洲所在之“西海”误作成“东海”,不仅如此,在目录中炎洲位列玄洲之前,但正文的顺序却与之相反,如此一系列文目不符的现象致使顾本目录文字的准确性大打折扣。而与顾本属同一系统,且问世较早的《正统道藏》本尚无目录,由此可推知顾本的目录或为刻印时所增补,并非小说之原貌。
具体到小说正文部分,顾本有多条异文存在讹误,现除去可借《正统道藏》本加以校正的部分,择例做如下分析:
云本:方朔云:臣学仙者耳,非得道之人。以国家盛美,特招延儒墨于文纲之内,抑绝俗之道,摈虚诡之迹。〔56〕
顾本:方朔云:臣学仙者耳,非得道之人。以国家之盛美,将招名儒墨于文教之内,抑绝俗之道于虚诡之迹。〔57〕
此处为东方朔向皇帝陈述已发生之事,故不应使用表示将来的“将”字,而应以云本之“特”为正。此外,“名儒墨”一词不见于任何古代文献,当为误字。而“抑绝俗之道”与“摈虚诡之迹”对偶,顾本去掉“摈”字加入“于”字,不仅破坏了句式,亦使文意无法畅通。
云本:亦由尊上好道,且复欲徜徉威仪也。曾随师之主履行,比至朱陵扶桑之阙,溽海冥夜之丘。〔58〕
顾本:亦由尊上好道,且复欲抑绝其威仪也。曾随师主履行,比至朱陵扶桑,蜃海冥夜之丘。〔59〕
此段异文接上段异文而来,顾本之“抑绝”与上文“抑绝俗之道”前两字相同,造成行文用字的前后重复之感,而前者位于顾本的第四行第二、三字处,后者位于第六行第二、三字处,极有可能为串行错抄。且“徜徉威仪”语意顺达,意为东方朔一心沐浴在汉武帝的圣光之下,而“抑绝其威仪”与“尊上好道”文意相悖,故应以云本校之。此外,“朱陵扶桑之阙”当与“溽海冥夜之丘”对偶,可知顾本明显缺字。
云本:臣尝闻东海祖洲上有不死之草,生琼田内,或名为养神芝。〔60〕
顾本:此草是东海祖洲上有不死之草,生琼田中,或名为养神芝。〔61〕
顾本语意不顺,或删去“有”字,或删去“此草是”方可通顺,当以云本正之。
云本:唯以火烧两食久,振摆之,其垢自落,洁白如雪。〔62〕
顾本:唯火烧此衣服,两盘饭间,振摆,其垢自落,洁白如雪。〔63〕
就两餐间隔的表述而言,《太平御览》在此作“两食许” 〔64〕,《艺文类聚》作“两食久许” 〔65〕,且“两食”或“两食久”的表述在明以前的文献中大量出现,而“两盘饭”的语用却未见于明前的任何文献,由此可知云本在此较顾本保留了《海内十洲记》更早的文貌。
云本:此胶能续弓弩已断之弦,连刀剑断折之金,更以胶连续之处,使力士掣之。〔66〕
顾本:此胶能续弓弩已断之弦,刀剑断折之金,更以胶连续之,使力士掣之。〔67〕
“弓弩已断之弦”与“连刀剑断折之金”对偶,故顾本缺失“连”字。而根据上下文可知,力士当击打“以胶连续之处”,因此顾本再次缺失“处”字。
云本:命国使以呈帝,帝见使者抱之,其以羸细秃悴,怪其贡之非也。〔68〕
顾本:命国使将入呈帝,见之,使者抱之,似犬,羸细秃悴,尤怪其之非也。〔69〕
云本此条异文中“其以”可依前文所述,据《记纂渊海》本更正为“以其”,前后文意由此通顺。而顾本中“见之”的主语缺位,又缺少了“以其”这样贯穿语句的连接词,致使表意不明,文句难通。
云本:当知中国将有好道之君,我王固将贱儒墨而贵道德,薄金玉而厚灵物也。〔70〕
顾本:当知中国时有好道之君,我王固将贱百家而贵道儒,薄金玉而厚灵物也。〔71〕
云本所言“贵道德”与前句“好道”相呼应,而顾本之“贵道儒”文意不甚恰切,且清前古籍文献中亦无“贵道儒”之表述,顾本此处明显有误。
云本:牛马恐骇,惊断絙系。武士奄忽,失其势力。〔72〕
顾本:牛马百物,惊断絙系。武士奄忽,失其势力。〔73〕
此处前后两句话对偶,“恐骇”与“奄忽”相对,“百物”与“奄忽”不对,当以云本为正。
云本:金台、玉楼相映,如流精之阙、光碧之堂、琼华之室,紫翠丹房,景云烛日,朱霞九光。〔74〕
顾本:金台、玉楼相鲜,如流精之阙、光碧玉之堂、琼华之室,紫翠丹房,锦云烛日,朱霞九光。〔75〕
顾本“鲜”字在此文义不通,后又多出“玉”字,与前后两句句式不合。而其“锦”字处,《北堂书钞》《太平御览》与《续谈助》皆作“景”〔76〕,故再度讹误。
云本:昔来入汉,留以寄所知故人。此书又尤重于五岳真形图矣。〔77〕
顾本:昔来入汉,留以寄所故人。此书又尤重于岳形图矣。〔78〕
顾本缺失“知”字使文意不通,而“岳形图”之称不见于除该系统《海内十洲记》外的其他文献,然云本所言“五岳真形图”却在《汉武帝内传》《后汉书》《抱朴子内篇》《六臣注文选》与《续谈助》等书中皆有提及。
由上述异文分析可知,顾本存在大量需借云本校勘的文字,而云本较顾本而言,在一定程度上保留了《海内十洲记》更为古老的文字面貌。
与此同时,笔者认为,云本不仅在文字的细节方面具有优于顾本的重要价值,在错简问题上,亦如民国学者傅增湘之见,亦足以纠顾本之偏。
小说在蓬丘条下言:“蓬丘,蓬莱山是也。对东海之东北岸,周回五千里。”云本接续为:“北到钟山北阿门外,乃天帝君总九天之维,贵无比焉……其所刻之处,独高耳” 〔79〕,而顾本则接为:“外别有圆海绕山,圆海水正黑,而谓之冥海也……唯飞仙有能到其处耳。”〔80〕从上下文关系看,两种说法皆通顺合理,仅凭此条暂无法断其正误。
在昆仑条下,云本于“自一路,从平邪山东南入穴中”后接“乃至内长生岛中紫石宫室,九老仙都治处,仙官数万,众记之”〔81〕,顾本则接“乃到钟山北阿门外也。天帝君总九天之维,贵无比焉……刻山之獨高处耳”〔82〕,然据文意而言,单看此条,两说皆通,亦难较高下。
而在沧海岛条下,云本在“岛上专是大山积石,有名石象、八石、石脑、石桂英、流月、黄子、石胆之辈百余种,皆生于岛,服之神仙。”之句后接“外别有圆海绕山,圆水色正黑,谓之溟海……唯飞仙能到其处耳。”〔83〕而顾本在“皆生于岛”与“服之神仙”之间多出一个“石”字,其后之句依王国良《海内十洲记研究》中的点校,点断为:“石,服之神仙长生。岛中有紫石宫室,九老仙都所治,仙官数万人居焉。”〔84〕如据此说,云本与顾本之文亦为两可。
然而,若仔细观察可以发现,云本与顾本发生分歧之处,在于云本“服之神仙”四字之后未见“长生”二字,而其在昆仑条下所言“长生岛”事,亦将“长生”二字与“岛”结合,却不见“神仙”字样。如此便为顾本沧海岛条异文的断句之法提供了另一种可能,即:“石,服之神仙。长生岛中有紫石宫室,九老仙都所治,仙官数万人居焉。”
笔者查阅后发现,《太平御览》卷第九百八十七药部四引用《十洲记》道:“十洲记曰:沧浪海岛上有石胆,服之神仙。”未见“长生”二字。而在古代的文献典籍当中,“服之神仙”是表達服用他物以成神仙的惯常性语用。如在《正统道藏》中收录的南北朝太清真人述《九转流珠神仙九丹经》卷上有:“真人自以丹砂精,化为流珠雪,霜铅精俱化为还丹,黄白乃成,服之神仙矣。”〔85〕南北朝佚名的《太上灵宝五符序》卷中有:“以八月直成日取莲实,九月直成日取鸡头实,阴干百日,捣分等……久服之神仙。”〔86〕以及唐佚名的《黄帝九鼎神丹经决》卷十二中有:“太阴者,铅,太阳者,丹也。二物成药,服之神仙。”〔87〕此外,在唐孙思邈《千金翼方》卷二中有:“金屑,味辛平有毒。主镇精神,坚骨髓,通利五藏,除邪毒气,服之神仙。”〔88〕南唐徐锴《说文解字系传通释》卷二中亦有:“臣锴曰:芝为瑞,服之神仙。”〔89〕而关于“服之神仙长生”之说,在清以前,除《海内十洲记》外,皆不见于其他文献。可见“服之神仙”与“长生”相连实与古汉语的语用习惯相违背。
因此,顾本沧海岛条下与云本相异之句当为:“石,服之神仙。长生岛中有紫石宫室,九老仙都所治,仙官数万人居焉。”〔90〕而在描述沧海岛的段落中,“长生岛”在毫无上下文呼应衔接的情况下突然冒出,造成前后文意的断裂,定当是其错简所致。
而由沧海岛条顾本错简,可知“长生岛”之事当不属沧海一条,而云本昆仑条恰含其事,故昆仑条亦应以云本为正。而昆仑条下顾本所言“钟山北阿门”事因而不属此条,仅可置于蓬丘条下,如此恰与云本相合。
此外,关于蓬丘条下之文,尚有一则文献可作为为云本正名的辅助性材料。《正统道藏》洞玄部·威仪类中收《黄箓斋十洲三岛拔度仪》一文,其中言及蓬丘,道:“第三蓬丘之岛,周回五千馀里,上通三十二天。北距钟山,中连巨海。北阿门外,为九天帝君之宫……”〔91〕其主要内容与云本一致。任继愈主编《道藏提要》中言此文“不署撰人。从辞旨观之,似出宋元间。”〔92〕由此我们可以推测,此文可能是据《云笈七签》本或其底本改编之作,但亦存在其来源为其他反映十洲三岛早期面貌的文本的可能。若情况属于后者,此材料当为证明云本价值的又一力证,而若属前者,《正统道藏》中亦有与顾本高度相似的《正统道藏》本,但《黄箓斋十洲三岛拔度仪》未择其或其底本为据,反说明了云本的重要性,同时亦不排除云本体现的是小说的早期文貌,而《黄箓斋十洲三岛拔度仪》在编写时尚未及见正统道藏本系统的文字的可能性。
总而言之,此三处错简处当以云本为正,顾本为误。结合云本拥有诸多优于顾本的异文的情况,可以说,云本具备顾本所无法替代的重要价值。
(二)《顾氏文房小说》本之价值
虽然顾本的文字在整体上不及云本精当,但在个别之处,仍可校云本之误,亦具有一定的校勘价值。
如在小说中,汉武帝延(征)和关于此年号,云本作“延和”,顾本作“征和”。虽然《汉书》中写作“征和”,但清人乔松年以为“征”是“延”字。(见乔松年《萝藦亭札记》卷三,同治间刊本。)前西北科学考察团亦于甘肃额济纳河畔出土西汉武昭间木简,有十余简所书纪年作“延和”,所纪干支皆与“征和”诸年合。傅振伦据此谓“武帝年号本为延和。后人传写,误以‘延作‘征,沿至今而不改”。(见傅振伦《汉武年号延和说》,南天书局有限公司影印,北平燕京大学考古学社社刊,1939年6期。)故至宋明之际,“征和”与“延和”当可通用。三年后,发生了“长安城内病者数百,亡者大半”的事件,云本言其发生时间为“元封元年”,顾本则作“后元元年”。因延(征)和三年为公元前90年,元封元年为公元前110年,后元元年为公元前88年,事情发于公元前90年后,故当为后元元年,云本在此讹误,当以顾本校之。此外,云本亦将“常带之肘后”中的“肘后”音近而讹为“则候”,“以铁锤鍜其头,数十下乃死”中的“十”形近而讹为“千”,所误二处皆可据顾本加以更正。
然而,就云本而言,少许瑕疵诚难掩其泽,《海内十洲记》的最佳版本当非云本莫属。
结语
总而言之,《海内十洲记》三大版本系统中,云笈七签系统中的《云笈七签》本当为诸版本中保存内容最完整,文字最精准,且最接近小说原始文貌的最佳版本。其他两系统中的《正统道藏》本、《顾氏文房小说》本与《续谈助》本虽亦具一定的校勘价值,然整体上却难以望其项背。而由于《云笈七签》的性质为道教类书,在小说传播方面不及《顾氏文房小说》知名,故其在《海内十洲记》一文方面优于后者的文献价值一直以来未能被充分发掘,笔者谨以此文抛砖引玉,希望能够引起研究者对《云笈七签》本《海内十洲记》的更广泛的关注。
〔参考文献〕
〔1〕长孙无忌,等.隋书经籍志〔M〕.丛书集成初编.北京:中华书局,1985:56;刘昫,等.旧唐书经籍志〔M〕.丛书集成初编.北京:中华书局,1985:56;王尧臣,等.崇文总目〔M〕.台北:台湾商务印书馆,1967:87.
〔2〕欧阳修,宋祁.新唐书〔M〕.北京:中华书局,1975:1520.
〔3〕晁公武.昭德先生郡斋读书志〔M〕.上海:涵芬楼景印北平故宫博物院图书馆藏宋淳祐袁州刊本.
〔4〕陈振孙.直斋书录解题〔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315.
〔5〕〔6〕〔10〕〔12〕〔14〕晁载之.续谈助〔O〕.北京:国家图书馆藏十万卷楼丛书本.
〔7〕〔9〕〔11〕〔13〕〔16〕〔18〕〔19〕〔21〕〔23〕〔25〕〔27〕〔29〕〔31〕〔32〕〔33〕〔34〕〔36〕〔38〕〔39〕〔56〕〔58〕〔60〕〔62〕〔66〕〔68〕〔70〕〔72〕〔74〕〔77〕〔79〕〔81〕〔83〕张君房.云笈七签〔O〕.美国:哈佛大学燕京图书馆藏明张萱清真馆本.
〔8〕〔53〕〔54〕〔84〕王国良.海内十洲记研究〔M〕.台北:文史哲出版社,1993:14,12,13-15,81.
〔15〕〔17〕〔20〕〔22〕〔24〕〔26〕张君房.云笈七签〔M〕.北京:文物出版社,上海:上海书店,天津:天津古籍出版社联合影印道藏本:第22册.1988:194;197;195;196;194,197;196.
〔28〕〔30〕〔35〕〔37〕潘自牧.记纂渊海〔O〕.北京:国家图书馆藏195卷,48册宋刊本.
〔40〕〔41〕〔42〕〔43〕〔44〕〔45〕〔46〕〔47〕〔48〕道藏:第11册〔M〕.北京:文物出版社,上海:上海书店,天津:天津古籍出版社联合影印,1988:51,51,51,52,53,55,52,55,52.
〔49〕〔50〕〔55〕〔57〕〔59〕〔61〕〔63〕〔67〕〔69〕〔71〕〔73〕〔75〕〔78〕〔80〕〔82〕〔90〕顾元庆.顾氏文房小说〔O〕.北京:国家图书馆藏明正德、嘉靖刊本.
〔51〕〔52〕傅增湘.藏园群书题记〔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9:532,532.
〔64〕李昉,等.太平御览〔M〕.四部丛刊三编影印上海涵芬楼影宋本.
〔65〕欧阳询.艺文类聚〔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5:1365.
〔76〕虞世南.北堂书钞〔M〕.天津:天津古籍出版社,1988:685;李昉,等.太平御览〔M〕.四部丛刊三编影印上海涵芬楼影宋本;晁载之.续谈助〔O〕.北京:国家图书馆藏十万卷楼丛书本.
〔85〕道藏:第19册〔M〕.北京:文物出版社,上海:上海书店,天津:天津古籍出版社联合影印,1988:430.
〔86〕道藏:第6册〔M〕.北京:文物出版社,上海:上海书店,天津:天津古籍出版社联合影印,1988:329.
〔87〕道藏:第12册〔M〕.北京:文物出版社,上海:上海书店,天津:天津古籍出版社联合影印,1988:831.
〔88〕孙思邈.千金翼方〔M〕.影印光绪四年据元大德梅溪书院本之日本摩刻本重印本.北京:人民衛生出版社,1955:16.
〔89〕徐锴.说文解字系传通释〔M〕//四部丛刊初编·经部:第17册.上海商务印书馆据常熟瞿氏藏宋残本配吴兴张氏藏影宋写本缩印.上海:商务印书馆,1919:11.
〔91〕道藏:第9册〔M〕.北京:文物出版社,上海:上海书店,天津:天津古籍出版社联合影印,1988:746.
〔92〕任继愈.道藏提要〔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1:375.
(责任编辑:潘纯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