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二莎 贾学峰
摘 要:在中国的佛教发展史中,相较于其它宗派,禅宗以其“不立文字,教外别传,直指人心,见性成佛”的教派宗旨,将中国独特的历史文化融入其中,并且随着历史的发展不断的与时俱进。其自印度传入我国以来,便不断的接受来自各方的挑战和支持,最终独成一派,并代代相传。它所宣扬的“顿悟”思想更是给中国化了的佛教增添了浓墨的一笔。因此,有必要对禅宗的中心思想进行细致的整理分析。
关键词:不立文字 教外别传 见性 顿悟
佛教约在两汉之际传入我国,[1]此后直至整个三国时代,其传播都是缓慢的,并且起初只在皇室宫廷的狭小天地获得信奉,到西晋时才逐渐推及民间。经过与我国本土文化的交融整合,在隋唐时逐渐发展成为具有中国特色的佛教宗派。其中,禅宗最富盛名。禅宗是结合我国特定的历史文化由六祖慧能独创的宗派,是中国佛教各个门派中流传时间最长、最具影响力的宗派,其对我国佛文化及社会主流文化的发展发挥着重要的影响。禅宗的终极目标是让人们明心见性。而如何才能做到明心见性?其主张“顿悟”。“顿悟”是个时间概念,即一瞬间、一霎那的意思。这其中又包括是由“渐修”进而“顿悟”,还是在求佛的路途中直接“顿悟”以证得本心。再者“顿悟”中的“不立文字”究竟是“不离文字”还是真正的“不立文字”?了解和把握禅宗的这些特质是不可或缺的。
一、不立文字
关于“不立文字”最早的出处,学术界目前有以下四种说法:一是《五灯会元》卷一:“世尊在灵山会上,拈花示众。是时众皆默然,唯迦叶尊者破颜微笑。世尊曰:‘吾有正法眼藏,涅磐妙心,实相无相,微妙法门,不立文字,教外别传,付嘱摩诃迦叶。”[2]二是《碧岩录》:“达摩遥观此土有大乘根器,遂泛海而来,单传心印,开示迷途,不立文字,直指人心,见性成佛。”[3]三是《释门正统》卷三:“南泉普愿始倡别传,不立文字,见性成佛。”[4]四是台湾印顺法师在《中国禅宗史》中认为“不立文字的思想是介于达摩和南泉普愿之间的禅宗五祖弘忍最先明确提出来的。”[5]尽管目前还无法确定“不立文字”的真正的渊源,但是有一点是获得学术界肯定的,那就是六祖慧能将“不立文字”的功能发挥到最大。
禅宗不施设文字,不安立言句。“不立文字”其中“不立”是种态度,亦即自由自在、纵横尽得。“立”亦即“离”,“不立文字”即“不离文字”。而此处的“文字”又包括两种含义:一是指语言,即离不开语言。六祖慧能生平不识字,因此一方面他不主张建立文章字句以传法,这对他而言负担过重。另一方面,禅宗注重的是“心”的发现,强调对“心”的反思。禅宗认为人的心本来是清净的,因为被外界的事物所蒙蔽,变成了“染心”,所以要修行禅悟,证得本心,实现由“净——染——净”的过程。而“悟”是不能够以语言所表达出来的,它是自己内心的体验。但是修行佛法的道路是艰难的,为了避免僧徒们误入歧途,平时就要用语言来进行指导,以便减轻信仰者的负担。二是指经典、经论。意思是离不开佛教的经典、经论。佛教在当时的发展已有上百年的历史,其经典、经论也已上百部,每部均是高僧自己亲证的心得体验,借助佛经的教义以悟入禅宗的宗旨,其对后世僧人会有不同程度的影响。并且,禅宗几乎是靠公案来传授佛法的,六祖慧能在讲经时,也大部分引用佛教经典,所以,“不立文字”中“文字”亦即“经典”是成立的。但是值得注意的是,六祖慧能禅宗中“不立文字”的真正含义应该是不执着于佛教经论,亦即要借助佛教经论,但不执着于它。其实质是对待佛教经论的一种般若空宗观。
二、教外别传
教外别传中“教”指“言教”,禅宗强调“以心传心”,要达到解脱的目的不能光靠语言来解决。佛教有教内教外两个途径,佛陀以言句传授,谓之教内之法;离言句直以佛心印他心,谓之教外之法。因此,在诸多宗派中,禅宗是教外之法。其直接将“直指人心,见性成佛”作为宗旨。但要证得宗旨,必须借助言教的指导,否则会陷入盲修瞎练的误区,所以要“藉教悟宗”。在《坛经》中,慧能给众信徒讲解实例以助其见性。其中在《坛经》机缘品第七章中说有位禅师,苦读《法华经》多年,但仍旧无法明白经中的意义,于是向慧能禅师请教。慧能禅师告诉他不要执着于《法华经》中某一个具体的名相不放,而要结合自己的心性去体会法意。这并不说你以后不需要诵读经文,而是你在诵读经文时心能实行,即:“口诵心行,即是转经;口诵心不行,即是被经转。”[6]你还是应当诵读《法华经》,藉此悟入佛之知见,不过读的时候要心转《法华经》,不要被《法华经》转。这个过程,实际上就叫做“藉教悟宗”。
禅宗讲的教外别传,其实质是开悟之后那种超语言的实际体验和受用。这种实际体验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是语言所不能表达出来的。其总结出来无外乎三种意思:一是求得开悟,证得本心,这种经验是不能够用语言所能表现得,如同醍醐灌顶,非常人所讲解,所教授。必须本人亲自经历;二是禅宗的宗旨与经教是不可分离,不相违背的,经文是形式,宗旨是内容。要通过对经教的学习来悟得宗旨,修得佛法;藏传佛教的经文主要是偈颂,但是对于禅宗来说,其主要的经典是《坛经》。《坛经》并非晦涩难懂,相反它讲述的主要是慧能禅师一生与佛的法缘以及他对僧众的解经记录。修习禅宗并非只读《坛经》,在禅宗漫长的历史发展过程中,后期逐渐出现的以棒喝等方式来唤醒教徒的悟性方式,虽已不再提倡,但是参话头仍是现在修习禅宗的一种方式。所以经教的学习并非单指对经文的学习。三是在修行禅经获得禅悟方面,禅宗跟别的宗派一样,也必须依靠经典,离不开经教。这与上述的第二点相似,只不过侧重点不同。禅宗的经典最主要的还是《坛经》。任何宗派都有自己本派所信奉的圣典,禅宗也不例外。通过对经典的学习,了解本宗的发展历程,聆听大师的教诲,以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三、明心见性 顿悟成佛
明心见性,顿悟成佛是禅宗最显著的特点。明心见性中“心”一是指人体内的生物器官肉心,二是指通过器官大脑而产生的思想认识,“一切众生,无始以来,种种颠倒,妄认四大,为自身相,六尘缘影,为自心相。”是对境生起来的念头和思想, “六尘缘影”即色尘、声尘、香尘、味尘、触尘、法尘洛射的影子。佛教认为人的心是虚幻不真实的,它是六尘的影子,而六尘(世界万物)又是由无明妄结而幻现的。因此由心生起的妄心更是虚幻中的虚幻了。所以,佛说“心不自心,因物故心,物不自物,因心故物”。心物既具虚幻而不可得,我人一旦夢醒,了得身心世界本空,这就是“明心”。[7] “性”又叫法界、真如、佛性、如来藏、真心等,是指事物内部最高的宗极目的,是一种带有境界上的认识。它是生起心的根本,是心的本源,它无形无相,为肉眼所不见。所谓见性,并不是用眼睛去看见什么东西,而是心地法眼亲切深彻的体会与神领佛义。而做到明心见性的方法就是顿悟。
顿悟并不是中国禅宗所特有的观念,但禅宗对其进行了更为详尽的阐述。“顿”是见性的方式,就是突然之间,在这里没有时间、没有过程,是当下的、实时的、迅速直接的。“悟”就是解脱,实现人心的自由或者达到自由的状态,亦即超越意识的根本性障碍,且悟的东西是不可说的。顿悟的对象不是客观存在的事物或真理,而是主体自身设立的一种纯主观的精神实体或境界。所谓顿悟就是主体对自身的神秘体悟,是种纯粹的宗教自我意识。[8]
胡适先生在研究禅宗史的时候提出,禅宗“悟”的方式有四种,一是顿悟顿修,犹如快刀斩乱丝;二是顿悟渐修,即获得顿悟之后,继续修行;三是渐修顿悟,经过长时间的学习修行,突然在某个时刻获得体证;四是渐修渐悟,持续不断的修行,渐渐获得体证认得本心。胡适先生当初断言禅宗中的“顿悟”之意除了顿悟渐修之外,均可说的通。刘立夫在《禅宗顿悟说的认识论解读》一文中,认为禅宗的顿悟偏偏是指被胡适先生所否定的顿悟渐修,经过对众多文章以及书籍的阅读分析,本文将采取第三种方式,即禅宗中的顿悟指的是渐修顿悟。诸多禅师均是经过不断的学习与体会,才在生平的某一瞬间见识心性,获得佛法。同时,六祖慧能,虽然不懂文字,但是因其具有慧根,所以能够只听经文便知经义,但六祖慧能也说到:“本来正教无有顿、渐,人性自有利钝。迷人渐修,悟人顿契。自识本心,自见本性,即无差别。”[9]因此,只有不断积累有关的佛教知识,才能最终见性。
悟的目的是见性,而“性”与“相”相对,“相”与“念”相连,众生若是要见性,一种途径就是要实行无相、无念、无助的法门,即不执取对象的相对性,不生起相对性的念想,保持没有任何执着的心灵状态。这是内在的超越的方法,是禅悟的根本途径。二是“性”与“理”相通,“理”与“事”相对,所以要处理好事与理的关系,做到事事合理就行。其实质是事物与真理、现实与理想的关系问题,是强调事物即真理,从事物上体现出真理,强调现实即理想,从现实中体现出理想。三是生命的体验和精神的境界具有难以言传和非理性的性质,所以禅师们都应充分地调动语言文字、动作行为、形象表象的功能,突出语言文字的相对性、动作行为的示意性、形象表象的象征性,以形成丰富多彩的禅悟方法。[10]
综上所述,禅宗在中国历史上之所以能够历代相传,一方面除了当时的历史背景外,最重要的是其对中国人民群众心理的得当分析。道教的神仙方术等虽能吸引群众,但中国人“重利”的心理注定其只能在人民群众受灾受难时才重视它。儒家是中国古代的正统思想,其对国家以及社会各阶级人民生活及思想的影响可谓是无处不在,但它主要重礼,人民现实生活中所遭遇的一切苦难,特别是心理、精神上的痛苦,儒家文化对此的教导是有一定局限性的。因此,佛教的传入,轮回思想的传播,尤其是禅宗适时提出的一切众生皆有佛性的成佛的普遍化,让当时的人民看到了希望,心灵情感得以诉说;再者,六祖慧能不识文字却终成佛的事例,让广大文化教育水平不高的底层群众获得信心,且信奉佛教成本的低廉化更是扩大了信教群体。其次禅宗教导人们行善制恶,心怀慈悲的教义更是获得统治阶级的支持。最终在中国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注 释
[1] 方立天.《佛教哲学》第四卷.031.
[2] 普济.《五灯会元(上)》.
[3] 《佛光大藏经(禅藏·杂集部·碧岩录·外一部)》
[4] 丁福保.《佛学大辞典 上》.
[5] 印顺.《中国禅宗史》.
[6] 鸠摩罗什(后秦)译.《金刚经.坛经》;邵士梅编.《译慧能(唐)述》.359.
[7] 中国佛教禅宗网《什么叫明心见性?(绍云法师开示录)》
[8] 李霞.《佛教顿悟说与现代直觉思维》
[9] 鸠摩罗什(后秦)译.《金刚经.坛经》;邵士梅编译.《慧能(唐)述》.315.
[10] 方立天.《禅_禅定_禅悟》
参考文献
[1] 方立天.《佛教哲学》第四卷.[M].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2.5.
[2] 张振铎,侯玉瑛.略论禅宗的特质_不立文字_说[J].沧州师范学院学报.第32卷第4期.2016.12.
[3] 鸠摩罗什(后秦)译,慧能(唐)述,邵士梅编译.金刚经-坛经2版[M].西安: 三秦出版社2012.9.
[4] 胡骄键.不立文字 不离文字 ———浅论禅宗的语言观[J].金陵科技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第23卷第2期.2009.6.
[5] 陈坚.禅宗“不立文字”辨[J].华东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第36卷第3期.2004.5.
[6] 方立天.禅宗的“不立文字”语言观[J].中国人民大学学报.2002.1.
[7] 净慧长老.生活禅钥[J].中国佛教禅宗网.2017.4.09.
[8] 高玉春.論“教外别传”[J].高校社科信息.2002.1.
[9] 绍云法师.开示录[J].中国佛教禅宗网.2017.3.28.
[10] 道坚法师.何为心性,怎样理解“明心见性”[J].中国佛教禅宗网.2017.4.12.
[11] 释学诚.《六祖坛经》与佛教中国化[J].法音.2016.12.
[12] 方立天.禅-禅定-禅悟[J].中国文化研究. 1999.03.001.
[13] 马 寄.《坛经》的“顿悟成佛”论[J].重庆科技学院学报( 社会科学版).2007.3.
[14] 李霞.佛教顿悟说与现代直觉思维[J] 安徽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1988.1.
[15] 单纯.禅宗的佛性论及其意义[J].中国哲学史.2005.3.
[16] 梁仁华.禅宗与社会稳定[J].吉安师专学报(哲学社会科学).1996.9.
课题项目:本文系宁夏大学政法学院课题“生态伦理视域下的宜居乡村建设研究”研究成果(项目编号:GIP2018032)
作者简介:王二莎(1994-),女,宁夏大学政法学院外国哲学系研究生,研究方向:东方哲学。
贾学峰(1975-),男,宁夏大学政法学院研究生导师,研究方向:藏传佛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