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青田耕者
抗战期间,郭沫若在重庆的一家地摊上发现了一只铜虎,用手一拿,竟纵向成为两半!郭沫若一惊,马上意识到有可能是兵符。买回后仔细对照研究,发现虎符上有十二个字:“甲兵之符,右在皇帝,左在阳陵”。阳陵是秦时的郡名,即今陕西省高陵县。此符果然是秦始皇时期的虎形兵符。即以后所称的秦阳陵虎符。在秦代,朝廷要调动在外军队时,需派特使持半边兵符与军队所持的另一半兵符相合时,才能令行禁止。“符合”一词即源于兵符。郭沫若据此,还写了一部话剧《虎符》,反映的是战国“四君子”之一魏信陵君(无忌)窃符救赵的故事。阳陵虎符现藏于中国国家博物馆。2019年8月6日,由中国国家博物馆与湖南省文物局、湘西龙山县人民政府共同举办的“小城故事——湖南龙山里耶秦简文化展”在中国国家博物馆开幕,秦阳陵虎符参与展出。
可以说,秦阳陵虎符的偶然获得,可谓是郭沫若收藏史上最大的一次“检漏”。
1972年2月,郭沫若在《文物》期刊上发表了《〈坎曼尔诗签〉试探》一文。通过对1961年在新疆发现唐代少数民族诗人坎曼尔抄在二张纸本上三首自作诗和白居易《卖炭翁》诗的考证,肯定了其人其字的真实性。直到郭沫若去世了13年(1991年)之后,学者杨镰经过缜密的调研取证,促使新疆博物馆的一位健在当事人承认是在旧纸上作的伪,当时的动机是希望证明自古以来汉族与少数民族之间的文化交融和抵制苏联学者关于中国西北边界的观点(详见《文学评论》1991年第3期杨镰《坎曼尔诗签辩伪》及1994年《中国边疆史地研究》第2期杨镰《西域史地研究坎曼尔诗签真伪》),至此,所谓的坎曼尔及其诗歌,纯属子虚乌有。
坎曼尔的伪作诗,曾入选当时多种包括教材在内出版物中,如人民文学出版社版的《唐诗选》,《新选唐诗三百首》等。直到2003年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唐诗精品鉴赏辞典》都还有选入,可见影响深远。
鉴于当时的政治形势以及郭沫若作为文坛领袖的权威地位,虽有学者提出质疑,但无人理睬。遂使少数民族兄弟诗人坎曼尔的名声大噪,伪手稿以讹传讹。
坎曼尔诗签作伪事件,可谓是郭沫若考古生涯中最大的“走眼”。
文物捡漏,具有很大的偶然性,在收藏家的一生中,至多会遇到几回,不可能成为一种常态。纵观近现代著名收藏家文物的来源渠道,不外乎以下几种:一、从别人手上购买;二、从拍卖会上购买;三、从父辈手上传承;四、别人赠与。
文物真伪的鉴别是收藏最重要的环节。许多收藏家在入门阶段都有过“看走眼”、“交学费”的历史。即便学识渊博的郭沫若,也不例外地“看走眼”。
收藏文物古董,一定要量力而行,所谓量力,是从两个方面而言的。一是经济能力,一是学识能力,两者不可偏颇。当然具备了经济能力,则能聘请有学识能力的人来把关当参谋,不失为一条捷径。鉴别文物古玩的能力主要从读书和实地观物获得。相关书籍读得多,就具备举一反三的思辨能力。文中所举郭沫若捡漏秦阳陵虎符一事,即是有学识的明证。如果不具备广博的历史知识,怎能看出一只铜虎是秦代兵符呢?实地观物的经验越多,识别真伪的能力则越强。如著名收藏大家朱家溍和王世襄,1945年即入故宫管理文物,“如入宝山,目不暇接”(朱家溍《退食录》王世襄序语)。朱家溍还曾于1992年作为国家文物局专家组成员专门鉴定全国各省市博物馆的一级文物,经眼文物数量过万,连他自己都说:“前所未见的好东西太多了。”看得多,鉴别能力自然强。所以,他才能编写出《国宝》、《中国美术全集·工艺品·竹木牙角器》、《中国美术全集·工艺品·漆器》、《故宫博物院藏文物珍品全集·清代武备》、《故宫博物院藏文物珍品全集·明清家具》等高水平的专著。他在《我怎样干上文物工作的》一文中说:“先向书中求教,同时也向人求教,文物看得多了,自然也会有所认识。”
改革开放以来,收藏热一直持续不降。除了个人以外,公司、大学也在纷纷地开设收藏馆和博物馆,购买和接受民间的藏品,但也出现假冒伪劣的问题,有的甚至成为业界笑谈。暴露了收藏者缺乏专业知识,被别有用心者钻了空子的问题。其实,这些事情发生了也未必是坏事,正好给后来者敲响警钟。机构的大量文物收藏,一定要聘请有良知、有真才实学的专业人士把关,才能最大限度地防止假冒伪劣藏品的进入。此外,博物馆收藏是一项长期的文化工程,不可能一蹴而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