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晓东
(盐城师范学院 文学院,江苏 盐城 224002)
新四军文艺作为我国抗战文艺的构成部分和分支,“它的生成、发展与终结,均直接或间接根因于、服从于、受制于战争”[1],具有与战争进程相始终的特点。1940年至1946年,随着新四军深入盐阜区开展抗战与革命斗争,革命文艺得到蓬勃发展,建立了一批文艺团体,创办了一批文艺刊物,创作了大量的戏剧、诗歌、小说、通讯作品等,极大地丰富了根据地抗战军民的精神生活,鼓舞了军民积极投身抗战的士气。本文试图通过对盐阜区新四军文艺创作成就简略的扫描回顾,再现盐阜区抗战历程和丰富的抗战成果,揭示新四军文艺现象的规律并对它做出应有的恰如其分的价值判断,彰显其在我国抗战文艺中的独特地位和价值。
诗歌是当时盐阜区文化工作者使用最广泛的文学形式。在战争的环境下,诗歌文字简捷,韵律丰富,感染力强,便于阅读,因此获得巨大发展。陈毅军长本人就是根据地诗歌的著名倡导者,1942年11月,他牵头联络党内外名人彭康、李一氓、李亚农、庞友兰、杨芷江、计雨亭、范长江、薛暮桥、阿英、扬帆等22人发起成立“湖海诗文社”,鼓励以“抗敌观念”“结翰墨缘”。盐阜区诗歌继承了苏区红色歌谣的战斗传统,显示出了苏北的诗风特色[2]110,丰富根据地抗战军民的精神生活,激励他们献身抗战,主要体裁有新诗、古诗、墙头诗等。
在新诗创作上,出现了许幸之、芦芒的《革命要用血来完成》《黄金谷》《骑兵行》、刘保罗的《当兵歌》、江明的《六月,苏北的原野》、厂子的《麦儿黄》、仇泊的《中共——辉煌的史页》、福林的《没得新四军哪块有这日子》、常工的《我从黄河堤上走来》、袁义的《区长你侬回家啦》等一批有影响的新诗力作。其中《没得新四军哪块有这日子》通过老百姓前后生活的对比,把老百姓对新四军到来后的欣喜之情表现得淋漓尽致:“现在/家家都在打算/秋后/要多打几亩花本/多拿几个黑泥塘子/人人都晓得/往后,人人都相信/日子会过得更好。”陈允豪的《马家荡》抓住荡区生活的特征和自然环境,以鲜明对比的手法把马家荡蒋伪军统治时和新四军解放后的不同情景作比较,生动地反映了荡区人民的欣喜之情:“新四军,为百姓/车桥大战振人心/活捉鬼子三十三/打死二黄张司令/拔去车桥泾口两只钻心钉/眉开眼笑老百姓。”《苏北大众》报主编袁义的诗熔炼地方群众语汇,多用白描手法,使诗明白如话,朴实无华,形象生动地描绘出复杂的人情事理。如描述遭受蒋军蹂躏后的群众重新见到民主政府干部时那种倾诉衷肠的《区长你侬回家啦》:“靠你侬帮助/我盖了两间屋/余了担把粮/如今,如今呵/已被狗养的/一根洋火/全部化成灰/……/这回/我要紧紧地抱着你的腿/不让你/再离开我们身边!”这些诗作一般篇幅比较短小,其中有不少都是刊登在盐阜区刊物《盐阜大众》上。同时,在盐阜区还出现了一些抒发群众心声的叙事长诗,是盐阜解放区诗歌经过五年抗战和两年解放战争洗礼后逐步走向成熟的一个重要方面,如戴硕吾、流静的《一切依然和过去一样》运用排比的手法把日、蒋连在一起,通过铺叙,入木三分,朴实、通俗地表达了人民对蒋伪政权倒行逆施的不满和对民主政权的渴望:“谁也没有想到/日本垮台,换来美国/汪精卫死了换来了老蒋/……/一切依然和过去一样/……”
古诗词这一文学样式在这个时期得到了继承和发展。早在1940年新四军渡江北上时,陈毅就在海安登门拜访清末举人韩紫石先生,并互赠诗文,由此建立了“可托生死”之交。1942年春,韩紫石因不愿担任伪省长而沦为敌囚,不屈而死。陈毅随即作《闻韩紫翁陷敌不屈而死诗以赞之》古律诗一首,盛赞韩紫翁“坚持晚节昭千古,誓挽狂澜励后生”。随后陈毅又步其韵和诗于阜宁县庞友兰、杨芷江二先生,并附旧作《梅岭三章》《反攻下汀州龙岩》等诗,推动他们与新四军民主政府合作共同抗日。为了团结更多的上层人士并推动古体诗词的创作,1942年11月,陈毅为湖海艺文社写了《湖海诗社开征引》六十韵长诗,主张“师今亦好古,玩古生新意”,希望当今士绅、耆老、骚人墨客为抗战写诗,写诗为抗战,使这个被敌寇蹂躏的国土“大可立汉旌”[3]。同时《盐阜报》、阿英主编的《新知识》也分别辟有“弦歌脞录”“湖海诗选”专栏,不断刊登各方人士的古诗词作品,使古体诗这一文学形式广泛运用于统战,运用于抗战。
1941年5月至6月,盐城文化各界开展了文艺“大众化问题”大讨论,催生了“诗歌朗诵”运动,主张利用诗歌朗诵这个形式把诗歌“交给大众”。诗歌作者向阳在《江淮日报》发表题为《开展“街头诗”和“墙头诗”运动》的文章,号召大家将一种诗或小说“写在纸上,贴到大街通衢上,使大众可以随时阅读”,认为这“不仅仅是一件非常经济的事,同时也是文学深入大众的一种好方法”[4]157。
虽然墙头诗创作在抗战时期已有基础,但仍不广为普及。于是《盐阜大众》报社的福林、文广等同志连续在1946年5月间又进行了发动,写了《把墙头诗运动轰起来》《怎样写地方性墙头诗》等指导性文章,并且特别组织成立墙头诗小组来推进这项工作。盐阜区不少地方成立了农民的新诗歌组织——“墙头诗小组”,使墙头诗质量在普及基础上得到提高,有力地推动了诗歌的大众化,涌现了大量的作品。有一首墙头诗联系当地地理风景来写,就很有诗意:“前庄小支河,后庄大柳树;大锣大鼓大旗舞,穷农佃户吐冤苦;吐冤苦,穷变富,只有一家落了毛,就是堆旁郭老虎。”这里的“小支河”“大柳树”都是当地景物,而郭老虎则是当地的恶霸地主。
戏剧是盐阜区另一种普遍发展的文学形式,在战争时期,戏剧以其直观性情景再现、人物塑造等特点,在宣传、组织群众方面起着极为重要的作用,特别受到广大群众的欢迎。整个抗战与解放战争时期,盐阜区的“戏剧活动基本没有间断”[2]142,话剧、活报剧、儿童剧、秧歌剧等都得到长足发展,成绩突出。
随着许晴、刘保罗、吴强、黄其明等一批文化人的到来,盐阜区戏剧运动也如火如荼地开展起来,出现了许晴的《重庆交响曲》《王玉凤》《惊弓之鸟》《怒吼吧,长江》《胜利》、刘保罗的《一个打十个》《良缘恶计》《满城风雨》《盘查哨》、吴蔷的《皖南一家》《审判》、路丁的《被玩弄的人》、邵惟的《在移动中》、司徒阳的《和平军过年》以及鲁艺戏剧系集体创作的《保卫麦收》《血祭》《运河边上》《反动摇》等一批话剧。这些戏剧作品的显著特点是赞颂共产党,鼓动抗日,反对内战,歌唱苏北人民和苏北好平原,给长期受国民党反共专制文化统治的苏北盐阜人民带来了新鲜的空气。
剧本创作在这一时期获得了极大的丰收。1944年,《农村文娱》发动征求剧本活动,征到了剧本150多本。其中较为优秀的有无忌的《王小老汉》(独幕方言剧)、朱军的淮剧《大扫除》、鲁竹、郑正的《死里求生》、姜正之的《射阳河畔的好汉》等。此外,范政等创作的《血战银八滩》、新安旅行团的秧歌剧《雨过天晴》、阿凡的《好嫂子》、唐小石的《模范父亲》、钱毅的《乡土战士》等都是较为成功的作品。戏剧家阿英创作的古装历史话剧《李闯王》和黄其明、张拓、范正等集体创作的五幕话剧《淮阴之战》更是其中的精品。
同诗歌相比,小说除了要有鲜明的主题思想以外,还要有人物,有故事情节,写作的难度稍大一些。加上处于战争环境中,客观现实要求文学与骤变的斗争形势相适应,迅速而有效地作出反应,而作家本身也失去了过去从容不迫地潜心于写作的环境。因此,在抗日战争时期,小说在盐阜区虽有初步发展,但数量不多。
短篇小说中较有代表性的有陈允豪的《小鬼李新的故事》《最后的一个手榴弹》、固毅的《辫子的风波》等,描写了根据地军民抗击日伪、英勇斗争、妇女解放的场景,讴歌了苏北军民抗战的精神风貌。《最后的一个手榴弹》展现了21岁的二排长贾馥卿用最后一颗手榴弹与三个敌人同归于尽的壮烈画面,礼赞了像二排长这样一些为抗战而献身疆场的烈士誓死抗敌、保家卫国的崇高精神。《小鬼李新的故事》用倒叙的手法,讲述了李新由一个没家的穷孩子,成长为侦察员的故事。在中长篇小说中,较有影响的是丘东平的长篇小说《茅山下》。在陈毅的关怀和支持下,时任华中鲁艺教导主任的丘东平创作完成了《茅山下》前5章,不久他在北秦庄遭遇战中英勇牺牲。这部没有完成的遗稿以抗日战争时期苏南新四军根据地茅山地区为背景,追溯了知识青年干部周俊与工农干部郭元龙之间的思想性格冲突,一方面展现了民族矛盾与阶级矛盾交织在一起的广阔画面,另一方面也展示了新四军政治与军事工作的壮丽景象,既展现了根据地军民抗日斗争的旺盛的战斗精神,也反映了人民军队在建设和发展中如何处理工农干部与知识分子干部的关系。与同一题材中对知识分子思想和心理状态的习惯性描写不同,作者在对待周俊和郭元龙这两位不同出身的革命干部时,采取一种平等的态度来描写,表明对于持同一目标的革命战士来说,互相尊重、互相学习、共同提高,把革命推向前进,是何等的重要。作品同时也交叉穿插了新四军同日寇激战的悲壮场面,突出了根据地革命工作的艰巨性及新四军的英雄气概。
抗战胜利后,随着客观环境和物质条件及作家素质的提高,短篇小说创作出现了走向繁荣的势头,有的已有相当的艺术水平,本地作家也初露头角。解放区妇女反封建、争自由,在小说创作中很受重视。白亱短篇小说《黑牡丹》就是通过描写一个农村新媳妇参加春节文娱活动“荡花船”,生动地刻画了解放区一位敢于冲破封建习俗,积极参加社会活动的新型女性的精神面貌,反映了民主空气冲击封建家长制后一种新社会风俗对家庭伦理关系引起的变化。章南舍的《王维德结婚》、路的《袁凤》等也都是反映解放区男女,特别是妇女冲破封建习惯势力和世俗偏见而获得婚姻自由的故事,题材新颖,情节曲折,对鼓舞妇女参加革命斗争有着积极意义。陈登科的短篇小说《爵禄封侯四霸王》记叙了淮宝县严家渡,以“爵禄封侯”四字为名字的四个恶霸欺压穷人的残酷罪行。方菲的《翻身》叙述了老黄河边上土地高度集中的乔三庄的历史变迁。1946年4月,新华书店还出版了一本由钟望阳创作的儿童小说《把秧歌舞扭到上海去》,共17章15万字,作品通过梦中幻境的描写,反映了解放区儿童天真活泼的性格和美好心灵。
解放战争时期,迅速掀起的群众性写作热潮,催生了盐阜区纪实性文学的进一步发展。一些通讯、特写类的纪实性文学在解放区得以迅速兴起,其中揭露国民党倒行逆施,讴歌人民与国民党反动军队进行武装斗争以及拥军支前的特写数量最多,较为成功的有芦芒的《郭大娘藏枪立功》、戴煌的《人民战士在恢复区》、佚名的《盐城之战》、秦祥等的《记阜宁城蒋匪的撤退》、李汉林的《黑蟒——李金鸿》、阿伟的《沈大娘》以及反映农民翻身的有高长任的《为喜翻身了》、谭思静的《钱新国穿新衣》等。此外,揭露封建恶霸罪行和农民苦难史的通讯有彤舜的《公审汉奸陈伯盟》、沈颖的《张恶霸》、马达的《半边裤子》等,记述烈士和革命英雄人物的有适夷的《记钱毅》、范毅的《阿四——大纵湖上的烈士》、挺星的《母亲的掩护》、夏咸夷的《两勇士》、钦如的《纪念叶军长殉难两周年》等。这些作品多数是在枪林弹雨、虎穴刀丛中采访写成的,作品篇幅都不长,短则几百字,长则两三千字,大多是着眼于一事一物展开情节。如《半边裤子》用特写的手法,描绘了一个受尽地主欺压的农家小姑娘在土改清算之后,终于穿上了第一件属于自己的新裤子。
这一时期的民间文学在阿英和钱毅父子的带动下也得到了发展。阿英在盐阜区朝夕伏案阅检文学资料,编写成《太平广记采集书目索引》八卷,写成《古小说考逸》一卷,抄辑《神话要史》《武天后事辑》《女妒记》《唐传奇叙录》《听风拾稗录》各一卷,写成《唐朝盗墓的故事》。为借鉴爱国主义传统,鼓舞盐阜人民斗志,查阅了苏北阜宁、盐城、淮安、涟水等县的县志和史书,撰写了包括陆秀夫、顾正红等人在内的《盐阜民族英雄传》,为盐阜区军民提供了极为可贵的乡土教材。他还指导儿子钱毅收集整理民间文艺资料,编成《海洋神话与传说》《庄稼话》等书。其中《庄稼话》是苏北民间文学史上第一部正式出版的民间谚语集,书中搜集百万余条民间谚语,成为研究苏北农民文学的重要资料。这一时期,广大文艺工作者在思想和创作上都受到了战争的双重磨砺,自觉地向文艺大众化方向靠拢,盐阜区的不少文艺作品都显现出了他们与工农兵生活相结合的印迹,表现出了他们对于文艺大众化的艺术追求。
新四军文艺是适应华中抗日的时代要求而诞生的,他继承了“五四”新文艺的革命现实主义传统,实现了文艺和工农群众的结合,也是20世纪30年代左翼文艺和苏区文艺的继续和发展,为新文艺的发展做出了贡献。
1.新四军文艺是新的时代文艺,具有强烈的战斗精神。从1940年10月八路军、新四军会师盐城,开辟民主抗日根据地时起,迅速及时地反映苏北和华中抗日战争便成了盐阜区新四军文艺的最高使命。这时,无论外来的还是本地的作家、艺术家都把文艺同民族命运结合在一起,把迅速及时地反映抗战,服务于抗战,当作自己创作的神圣职责。“抗战不但改变了作家的生活,同时也改变了一切中国人的生活。生活变化了,为着叙述生活的真实,就有要不落后地跟生活合着步调一同前进的必要。”[5]盐阜解放区广大文化工作者经过抗日战争(后半期)和解放战争血与火的洗礼,创作了大量反映那个时代的文艺作品。许多作品一方面揭露了侵略者和反动派的残暴,表现了人民所受的苦难和痛苦,另一方面也激发了人们的民族意识和革命精神,反映了人民的觉醒和反抗、战士的英勇作战和壮烈牺牲以及民众的积极支持和热心服务。这些属于人民的新文艺,具有强烈的战斗精神,在团结一致打击敌人方面发挥着积极的作用。
2.新四军文艺是革命文艺的重要组成部分,具有广泛的爱国性。盐阜区是在敌后创建的华中抗日民主根据地的组成部分,与淮海抗日民主根据地一道统属于苏北抗日根据地,其范围包括当时的阜宁县、盐城县、淮安三县和涟水县、灌云县的一部分。为便于敌后抗战,按地区划为九个县,即盐城县、建阳县(即今建湖县)、盐东县(盐城东和射阳中兴以南地区至斗龙港一线)、射阳县、阜宁县、阜东县(今滨海县)、响水县(今滨海县)、涟东县(今涟水县东部分)、淮安县。在抗日战争胜利后成立的清江市、淮安市和淮宝县、洪泽县也划归盐阜区(当时为华中第五行政区)。中共中原局(后改为华中局)和重建新四军军部、三师师部均设在盐城,苏北军区和苏北区党委也一直在盐阜境内。解放战争爆发后,新成立的苏北军区、苏北区党委和继后成立的中共华中工委、华中行政办事处也都在盐阜境内。盐阜区一直是苏北和华中根据地、解放区的政治、经济、军事、文化中心,这一带在国民党统治的旧中国,属于文化发达地区,陈毅曾这样说:“苏北历来在全国有文化发达的称誉,可是我很不满意苏北的地方,我们了解不同。苏北的文化发达,这指的是那一种愚民的党文化发达,不仅苏北的农民尚在愚昧迷信中,就是苏北一般知识青年也仍然徘徊歧途。”[6]因此在盐阜抗日根据地创建后产生的文化艺术就与根据地开辟前的文化有着本质的区别。由于特殊的地理历史条件和战略位置,吸引了阿英等一批文化人的到来,盐城成了“敌后文化城”,阜宁县陈集乡卖饭曹村成了著名的“文化村”。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盐阜地区专业文化工作者“紧密地结合当时当地的斗争,办报纸,建剧团,搞创作,做宣传鼓动工作,掀起了群众性的革命文化高潮”,涌现出不少受到广大群众喜爱的作品,成为鼓舞广大军民同心同德打击日伪顽的强大力量[7]。许多作品热情歌颂了广大抗日军民不畏日本帝国主义强暴,奋起抗战的英雄气概,赞美了革命英雄主义和爱国主义,表达了共产党与人民血肉相连的鱼水深情,“其表现形式也很丰富,戏剧、音乐、文学、舞蹈、美术等无所不包,还有别具特色的墙头诗、秧歌舞以及大量的地方民间文学”[4]1-2。新四军文艺是延安革命文艺的体现,有着承前启后、继往开来的作用,为我国解放事业和文化建设作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3.新四军文艺是民族化、大众化的文艺,具有很强的群众性。中国现代的革命战争是以“工农兵”为主体的人民革命战争,“工农兵”构成了民族救亡与民族独立的主体,成为打败日本帝国主义和推翻国民党反动派的有生力量。“工农兵方向”所体现出的民族化、大众化、通俗化的文艺发展途径,破解了五四以来长期未能解决的“普及与提高”的难题。郭沫若就曾提出:“我们的文艺是要为大多数的人类的时候,那我们就不能忽视产业工人和占人数最大多数的农夫。”[8]因此,革命文艺要容易为平民百姓接受而受到特别的关注,就必须注重对当地老百姓喜闻乐见的文艺形式的利用和改造,并“把吸收旧形式中的优良成果当作新文艺上的现实主义的一个必要源泉”[9]。新四军文艺在民族化、大众化上的一大贡献就是对发源并流行于苏北的地方戏曲——淮剧进行了大胆改革和创新,利用民间旧有的艺术形式为抗战服务,“旧瓶装新酒”,用淮剧来演现代戏,从而把淮剧推上了演现代戏的历史舞台。
1943年底,盐阜区阿英、黄其明等一些文化人发动了“新淮剧运动”[10],由凡一、史秉直、王东凡、雪飞四人组成淮剧研究小组,专门研究淮剧利用和试验问题。原苏北戏剧协会理事,时任阜宁县文教科长的黄其明更是身体力行,利用淮剧旧形式,创作出了一系列为当时抗战服务的淮剧剧作。1943年至1945年,他先后创作了现代淮剧《照减不误》《绝头路》《路遥知马力》《鱼滨河边》《王大进冬学》《懒龙伸腰》《阴阳界》《生死同心》《眼前报》《照妖镜》等淮剧剧本,为淮剧的改革闯出了一条新的道路,对淮剧现代戏发展作出了杰出的贡献[11]。其中尤以宣传党在农村中推行“减租减息”政策的现代淮剧《照减不误》、表现解放区反特斗争的《绝头路》及宣传抗日统一战线的《路遥知马力》最有影响力,使淮剧从民间旧艺术形式演变为具有红色革命行为的新戏曲,承担起文艺首先服务政治的功能,实现了对民间社会力量的广泛动员,为革命发展集聚了新的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