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体性统战：新时代统一战线发展战略研究

林华山

(重庆社会主义学院《统一战线学研究》编辑部，重庆 400064)

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新时代，对统一战线提出了新定位和新要求。立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新时代的新方位，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高度重视统一战线和统战工作，形成了习近平总书记关于加强和改进统一战线工作的重要思想。习近平总书记关于加强和改进统一战线工作的重要思想，科学回答了新时代需要不需要统一战线、需要什么样的统一战线以及怎样巩固和发展统一战线等重大问题。从发展战略角度来看，这三个问题归结起来即为：新时代对统一战线的战略需求，统一战线在新时代的战略定位，新时代统一战线的战略发展。在这个意义上，习近平总书记关于加强和改进统一战线工作的重要思想，是新时代统一战线发展战略的基本指针。统一战线在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中实现新作为，根本基础是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实现自身科学发展。鉴于此，本文专题研究新时代统一战线发展战略，主要回答新时代对统一战线的战略需求、统一战线在新时代的战略定位、新时代统一战线的战略发展三个问题。

一、研究述评与分析视角

国外理论界对统一战线的策略性研究多于战略性研究，主要把统一战线视为改变政治格局的短期工具，基本没有论及统一战线发展战略问题。在国内相关研究中，相关研究主要在笼统和间接意义上研究新时代统一战线发展战略，而更多研究观点散见于有关新时代统一战线的研究文献之中。这些文献对新时代统一战线发展战略的关注主要涉及如下方面：一是战略目标方面。相关研究认为，新时代统一战线应有新发展目标。林华山认为，新时代统一战线应从“爱国统一战线”发展为“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统一战线”[注]林华山：《新时代统一战线的战略定位与发展图景——从“爱国统一战线”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统一战线”》，《统一战线学研究》2018年第1期，第19-26页。。肖存良认为，新时代统一战线应从“爱国统一战线”发展为“强国统一战线”[注]肖存良：《新时代统一战线的新转型》，《统一战线学研究》2018年第3期，第107-109页。。二是战略背景方面。相关研究提出，新时代为统一战线确定了新的历史方位。张峰认为，在新时代，统一战线围绕中心、服务大局、化解矛盾、凝心聚力的内涵将发生深刻变化[注]张峰：《新时代统一战线的新走势》，《统一战线学研究》2018年第2期，第5-15页。。商红日认为，新时代统一战线聚焦社会主要矛盾的转变，与“五位一体”总体布局和“四个全面”战略布局紧密对接[注]商红日：《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新时代的统一战线》，《上海市社会主义学院学报》2018年第2期，第10-13页。。三是战略功能方面。相关研究沿用重要法宝作用的表述，且主要使用“围绕中心、服务大局”的论证方式来分析。贺善侃认为，新时代统战工作应紧扣“致力于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根本功能[注]贺善侃：《新时代统一战线功能的新拓展》，《上海市社会主义学院学报》2018第1期，第2-6页。。四是战略路径方面。这方面的研究观点集中体现为对新时代统一战线发展图景的展望。林华山认为，新时代统一战线的发展图景是形成国内与国际、网上与网下高度统筹的统一战线空间布局，形成策略与战略、法宝与目的高度一致的统一战线理论认识，形成利益与认同、政策与法治高度协同的统一战线工作方法，形成衔接紧密、权威高效的统一战线运转体制，形成紧贴时代、着眼未来的统一战线发展视野[注]林华山：《新时代统一战线的战略定位与发展图景——从“爱国统一战线”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统一战线”》，第19-26页。。杨卫敏认为，新时代统一战线要形成集“理、利、文、法、情”一体的统战工作方法论[注]杨卫敏：《新时代统一战线新型五大关系论》，《统一战线学研究》2018年第5期，第33-40页。。

理论界虽对新时代统一战线发展战略的研究有所涉及，但专门的系统的研究极少，对新时代统一战线发展的战略需求、战略定位、战略路径的研究仍不够深入。在研究视野方面，不少研究仍主要局限就统战谈统战，缺少大格局、大历史、大空间的宏观观照。在论证话语方面，相关研究主要采用工具性论证方式，缺乏把统一战线视为重要目标的深层观照。在对策措施方面，相关研究观点呈现出碎片化状况。深化新时代统一战线发展战略研究，要立足时空大背景，研判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对统一战线的战略需求，分析新时代统一战线在中国共产党治国理政、中国特色国家治理、为人类社会治理探索中国方案中的战略定位，提出满足战略需求、契合战略定位的新时代统一战线发展战略。

新时代统一战线的战略需求、战略定位、战略路径，受到国内国际两个大局、国家全局与统战一隅的规定，要建立一种系统性的分析视角。为此，本文引入“整体性统战”的概念，建立分析新时代统一战线发展战略的框架。“整体性统战”关涉如下思维：立足大历史、大空间和国家全局、国际环境来整体认知，关注国家、统一战线和世界的整体互动，坚持政策、实践和理论的整体考量。整体性统战是指这样一种统战工作形态：在中国共产党领导下为实现党和国家奋斗目标、实现国家有效治理、构建国家共同体服务，着眼自身领域、国家全局和世界比较一体定位和发挥作用，按照目标凝练、动力升级、网络优化、话语构建等一体思路实现发展的统战理念和实践。

二、新时代对统一战线的战略需求

新时代对统一战线的战略需求来源于国际和国内、历史和现实的时空交互，集中表现是为中华民族伟大复兴凝聚磅礴力量。新时代对统一战线的战略需求，体现出服务新时代党和国家奋斗、国家有效治理、构建国家共同体的整体性要求。

(一)党和国家奋斗目标的需求

统一战线历来是党的总路线总方针的重要组成部分，服从服务于各个时期党的奋斗目标。辛亥革命结束清朝统治，也同时结束了我国延绵数千年的帝国体制。传统帝国体制的解体，催生重新凝聚社会的紧迫需要。在这个时代背景中首先诞生的中国国民党，由于阶级基础和党建方略的失误，最终未能完成重建大一统国家的任务。中国共产党从建党之日起就表现出很强的使命型政党特征，在革命进程中逐步植入社会，并逐步重聚社会、最终完成大一统的任务，即建立新中国。由此近代以来，我国政党与国家之间形成党建国家的内在机制。中国共产党领导建立、建设新中国，其政党目标也不断植入国家之中。新中国成立前，中国共产党领导的统一战线服务取得革命胜利，服务国家“站起来”目标。新中国成立后，统一战线服务社会主义建设和改革开放，服务国家“富起来”目标。新时代，统一战线服务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服务国家“强起来”目标。从功能视角看，对照革命、建设、改革和新时代不同历史阶段的目标，统一战线历经“革命统一战线”“建设统一战线”和“复兴统一战线”的发展。

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新方位、新使命和新目标，对统一战线的定位、作用和发展提出了新要求。党的十九大在坚持“两个一百年”奋斗目标的基础上具体划分了第二个百年奋斗目标的两个阶段：第一个阶段，从2020年到2035年，在全面建成小康社会的基础上，再奋斗15年，基本实现社会主义现代化，把我们党在20世纪80年代提出的在21世纪中叶实现的基本现代化目标提前到2035年；第二个阶段，从2035年到21世纪中叶，在基本实现现代化的基础上，再奋斗15年，把我国建成富强民主文明和谐美丽的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既同实现“两个一百年”奋斗目标过程同步，又是实现“两个一百年”奋斗目标的明确追求。新时代统一战线服务国家“强起来”目标，就是致力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目标。新时代，中华民族比历史上任何一个时期都更接近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中国日益走近世界舞台的中央。围绕新时代党和国家奋斗目标，统一战线要以中华民族伟大复兴这一最大公约数，画出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的最大同心圆。

(二)国家有效治理的需求

党的十八届三中全会提出：“全面深化改革的总目标是完善和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推进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解决的是国家有效治理的问题。辛亥革命结束的传统帝国，正是无力应对“三千年未有之大变局”，致使国家治理失效，进而作为当时的“失败国家”而解体。新中国是从解体的传统帝国经由革命斗争建立起来的，开启了国家治理的新起点。作为新民主主义革命的胜利成果，当代中国是以中国共产党为一元领导力量、充满广泛多样性的巨型的、发展中的社会主义国家，是多政党、多民族、多宗教、多阶级、多阶层、多地区、多制度的人民共和国。历经社会主义革命、建设、改革和新时代，当代中国已经形成中国共产党一元领导下多样力量共商共建共治共有共享的国家共同体格局，并且形成适应具有漫长历史传统、处于现代化进程的超大型社会主义国家的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新中国70年国家治理的重大成就和重要经验是有效处理中国共产党一元领导与多样社会政治力量的关系，建设一元而非多元、多样而非一样和一元与多样协同共进、休戚与共的国家共同体。可见，新中国实行的国家治理是统一战线性质的国家治理，具有鲜明的统一战线特色，形成了独特的中国方案。在当代中国国家治理中，统一战线发挥着吸纳、整合、民主、稳定等重要功能。

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是一个动态的过程，国家有效治理需要持续的深化。新时代国家治理面临更加多样性的社会结构，更加迫切地需要经过统一战线机制进行社会整合，以使中国共产党的一元领导能够持续引领和适应多样性的社会存在。继续处理好一元与多样的关系，也是中国特色国家治理保持比较优势的内在支撑。当前，世界继续上演百年未有之大变局：世界多极化加速推进，大国关系深入调整；经济全球化持续发展，世界经济格局深刻演变；国际环境总体稳定，国际安全挑战错综复杂[注]李应齐、杨迅、王如君等：《国际秩序正处在转型期变革过程充满风险挑战世界面临百年未有之大变局》，《人民日报》2018年12月24日，第15版。。新时代中国越是身处世界百年未有之大变局，越是需要体现自身的国家治理优势。当今世界大国之间的竞争，日益表现为聚焦政治制度和发展模式的竞争。当代中国“一元多样”的治理形态、机制，充满统一战线智慧，也有统一战线的直接而重要的贡献。统一战线是中国特色国家治理的重要内容、重要方法和重要思维。国家治理的内外形势，要求新时代统一战线深度嵌入国家治理体系，有效吸纳多样社会政治力量，实行复合治理方式，助力新时代国家有效治理。

(三)构建国家共同体的需求

国家本身就是一种共同体，是政治共同体的最高形式。国家共同体作为一个复合系统，在主体上包括多政党、多民族、多宗教、多阶级、多阶层，在制度包括一项根本政治制度和三项基本政治制度。构建国家共同体，就是要持续地把多主体吸纳和团结在国家共同体之中，保持他们对国家共同体的认同，维系国家共同体的合法性；就是要发挥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效能，不断促进制度成熟和定型。70年来，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在广大统一战线成员的参加下，经由发扬统一战线民主、调处统一战线关系、运行统一战线制度、实施统一战线思维，我国不断形成团结、奋进、活跃、开拓的政治局面，不断巩固稳定、包容、有序、高效的国家共同体。当代中国国家共同体展示了高度的治理绩效，彰显着“中国之治”和“西方之乱”的重大分野。当代西方不少国家由于竞争性政党制度、对抗式的国家治理制度、社会撕裂等因素，存在治理困境和治理赤字。作为西方社会“风向标”的法国，其爆发的黄马甲运动在一定程度上显示了西方国家治理困境。黄马甲运动折射出民粹主义浪潮中精英与大众对立带来的社会联结困境，体现了政治社会极化趋势下西方民主政治遭遇的“民主失灵”和体制运转困境，也反映出传统福利国家模式积弊难反带来的利益协调困境，以及全球化背景下政府在全球治理和国内治理夹缝中的内外平衡困境[注]卜永光：《分裂社会中的政治失序：从黄马甲运动看西方国家的治理困境》，《统一战线学研究》2019年第3期，第41-52页。。而在后发国家，治理困境更是频发，引起了更为严重的后果。一些后发国家在实现现代化的进程中，不顾本国的政治传统和现实而盲目模仿西方建立权力制衡、自由选举、多党竞争的政治体制，导致遭遇“私有化陷阱”“民主化陷阱”“两极化陷阱”“腐败陷阱”“依附陷阱”等转型陷阱[注]王鸿刚：《世界趋势2050》，北京：中信出版集团，2018年，第186-205页。。

国家共同体的构建同样是动态的，需要持续地开展。新时代中国面临内外部因素的挑战，国家共同体仍面临艰巨的反分裂、求统一、促融合、促团结、增共识等任务。这就要求继续充分发挥统一战线在构建国家共同体中的重要作用。党的十八大以来，习近平总书记在国际和国内场合对共同体多有阐述，形成了关于共同体的重要论述。习近平总书记多次强调，筑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构建中华民族共同体，增强港澳与内地的命运共同体意识，增强两岸命运共同体意识，海内外中华儿女同心共筑中国梦，构建网络空间命运共同体，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等。习近平总书记关于共同体的重要论述大量涉及国内维度和统一战线领域。我国国家中有阶级联盟，即以工农联盟为基础的阶级共同体、阶层共同体；有政党联盟，即由执政党与民主党派、无党派人士组成的政治共同体；有经济联盟，即由公有制经济与非公有制经济组成的经济共同体；有民族联盟，即中华各民族的大团结形成的中华民族共同体；有致力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爱国者联盟，即港澳台同胞与大陆(内地)同胞、海外侨胞与祖国人民的命运共同体。统一战线需要通过建设执政党与各民主党派团结合作的政治共同体、体现民族团结的中华民族共同体、执政党与宗教界人士共建社会的共同体、新的社会阶层责任共同体、港澳台与内地(大陆)的命运共同体，不断服务国家共同体构建[注]林华山：《共同体视角下统一战线的战略功能与发展趋向》，《统一战线学研究》2018年第6期，第26-38页。。

三、统一战线在新时代的战略定位

新时代对统一战线的整体性战略需求规定新时代统一战线的战略定位。新时代统一战线的战略定位需在中国特色国家治理中确定坐标，也需在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宏伟目标中确定空间。统一战线在新时代的战略定位，是包含自身定位、国家定位、世界定位的整体性战略定位。

(一)自身定位：重要法宝与重要目标一体

自身定位是新时代统一战线整体性战略定位的基础。长期以来，党内外各界关于统一战线重要性的最经典表述为“重要法宝”。《中国共产党统一战线工作条例(试行)》将“重要法宝”表述为三个方面：“夺取革命、建设、改革事业胜利的重要法宝，是增强党的阶级基础、扩大党的群众基础、巩固党的执政地位的重要法宝，是全面建成小康社会、加快推进社会主义现代化、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中国梦的重要法宝”。三个“重要法宝”的表述充分展示了统一战线的战略性。“法宝”原为佛教用语，其本义为“佛说的法”“和尚用的衣钵、锡杖”等；引申义为“神话中能制服或杀伤妖魔的宝物”；比喻义为“用起来特别有效的工具、方法或经验”[注]中国社会科学院语言研究所词典编辑室：《现代汉语词典(7版)》，北京：商务印书馆，2016年，第354页。。统一战线语境下的“法宝”虽是在比喻义上使用，并非常强调战略性，但仍具有一定的“工具”语义色彩。长期以来，对统一战线的认识或实践也存在把统一战线工具性语义泛化的客观情况。比如，有的人认为统一战线法宝“在中央重要、在地方次要、在基层可要可不要”，“在关键时刻重要、在繁忙时候次要、在平时可要可不要”；还有的人认为，统一战线法宝“紧要时用一用、不用时放一边”。这类偏颇甚至错误观点的认识根源在于把统一战线重要法宝作用简单化、狭隘化，忽视战略性、强调策略性，忽视价值理性、强调工具理性。

新时代统一战线所面临的战略需求，要求在更高层次上定位统一战线自身，深化关于统一战线自身的认知。新时代，越是要实现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越是需要统一战线嵌入国家治理体系。随着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发展，统一战线的目标性方面将不断凸显，统一战线作为重要法宝和重要目标的有机统一将达到更高水平。基于新时代国家共同体构建的需要，统一战线将在合作的基础上更加追求共赢，增强国家共同体的黏度，增进合作与共赢的有机统一。基于新时代国家治理体系等政治上层建筑不断完善的需要，统一战线将在服务经济基础的基础上更加追求政治社会发展，增进为经济基础服务重要手段和政治社会发展重要目标的统一。基于新时代不断接近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目标，统一战线将在为中华民族伟大复兴凝心聚力的基础上融入伟大目标之中，增进作为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中国梦的重要手段和融入中华民族伟大复兴重要目标的统一。可以说，统一战线是服务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发展的重要法宝，而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内含统一战线这一重要目标。

(二)国家定位：围绕中心与内在中心一体

统一战线是各种社会政治力量在共同利益基础上为实现共同目标而结成的政治联盟。《中国共产党统一战线工作条例(试行)》指出：“统一战线，是指中国共产党领导的、以工农联盟为基础的，包括全体社会主义劳动者、社会主义事业建设者、拥护社会主义爱国者、拥护祖国统一和致力于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爱国者的联盟。”统一战线作为政治联盟而为党的总路线总方针服务，服务党和国家的中心工作。由此，理论上形成统一战线“围绕中心、服务大局”的认知范畴和叙述方式。围绕中心、服务大局，彰显了统一战线的重要价值，特别是工具性价值。由此视角出发，统一战线在国家共同体构建中承担“外在服务”的功能。统一战线发挥自身优势，服务国家的政治治理、经济治理、文化治理、社会治理和生态治理。但是，围绕中心、服务大局仍是主要看到统一战线的工具性价值，而未充分体察统一战线的目标性价值。这就需要对统一战线在国家中的定位作出新的发展。

新时代，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具有鲜明的国家导向，即建设更加稳定、包容、有序、高效的国家共同体。建设这样的国家共同体，就要继续发扬当代中国70年实践确立和发展的“一元领导、多样参与”的治理逻辑。一元领导，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最本质的特征，也是统一战线的根本问题。多样参与，是中国特社会主义动态发展的客观状态，也是统一战线存在的现实基础。新时代实现国家更加有效的治理，需要发展这种一元领导的包容性的治理体系。在包容性的治理体系中，中国共产党领导的统一战线成为国家治理的主体和方法。在治理主体方面，多样社会政治力量特别是新出现的社会阶层和群体，不断吸纳进国家共同体，成为参加国家治理的人民的一部分。在治理方式方面，国家实行混合主义治理。国家共同体实行混合主义治理，就是施行统一战线方式的治理，在政党制度、经济制度、国家结构实现形式等方面实现制度创新和完善发展。新时代统一战线更加深度嵌入国家治理，来自国家共同体建设的现实需要，但其本源来自我国国家政权的统一战线性质。人民共和意味着包括统一战线成员在内的全体人民共同治理国家。随着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民主政治的发展，新时代统一战线既围绕中心又内在中心，将加快由“外在服务”到“内在发力”的运动过程。

(三)世界定位：中国特色与中国方案一体

统一战线具有显著的中国特色。这是由于在当代中国，中国共产党领导的统一战线在理论政策、制度组织和功能作用最丰富、最完善、最显著。统一战线的中国特色主要表现为联盟领导的一元性、联盟关系的稳定性、联盟制度的系统性。中国共产党领导统一战线，是政治联盟的唯一领导者。这与当代世界其他国家内部的统一战线有本质区别。特别是当代西方国家中，其竞争性政党制度催生的政党联盟或执政联盟，其领导者注定不是固定的，甚至不存在明确的领导者。我国统一战线的中国共产党一元领导，体现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本质特征，契合了我国人民民主专政的国体、议行合一政体的内在要求。由于有中国共产党的一元领导，及中国共产党实行求同存异、合作共赢，我国统一战线的联盟关系表现为和谐稳固状态，成为一种紧密的政治共同体关系。这也与西方统一战线中联盟关系的脆弱性、功利性和短暂性形成鲜明的反差。我国统一战线中联盟关系的稳固来自于制度的保障，这就是国家治理中发展出一套统一战线制度。统一战线制度包括新型政党制度、民族区域自治制度、宗教信仰自由与依法管理制度、非公有制经济健康成长制度、特别行政区制度和人民政协制度、社会主义协商民主制度以及统一战线工作制度、统一战线政权组织制度、统一战线领导制度[注]林华山、罗振建：《统一战线制度：一项立国治国的中国特色国家治理制度安排》，《信阳师范学院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9年第2期，第14-24页。。

统一战线的中国特色内含中国方案。定位新时代统一战线，不仅要在国家全局中进行，而且还要在世界比较中进行。新时代，我国作为崛起中的大国不断走近世界舞台的中央，中国自身国家治理的有效性不仅具有国内价值，而且具有世界意义。正如习近平总书记在党的十九大报告中指出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新时代……意味着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理论、制度、文化不断发展，拓展了发展中国家走向现代化的途径，给世界上那些既希望加快发展又希望保持自身独立性的国家和民族提供了全新选择，为解决人类问题贡献了中国智慧和中国方案。”[注]习近平：《决胜全面建成小康社会夺取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胜利——在中国共产党第十九次全国代表大会上的报告(2017年10月18日)》，《人民日报》2017年10月28日，第1版。我国国家治理对人类社会如何有效处理一致与多样关系提供了中国经验。这就是把政党、民族、宗教、阶层、港澳台不同领域中的多样力量吸纳进国家共同体，引导多样力量在有序政治参与中增强对国家共同体的认同。在中国有效治理与其他国家治理赤字的比较中，我国的统一战线理论与实践，为解释和探索多样性国家如何有效治理提供了中国方案。面向历史，要运用统一战线视角理解和阐释新中国70年历史性变革的内在逻辑；面向世界，要在中国特色和中国方案一体中定位统一战线。

四、新时代统一战线的战略发展

新时代对统一战线提出整体性战略需求，统一战线在新时代确立整体性战略定位。对此，新时代统一战线需要实行整体性的战略发展。新时代统一战线的战略发展要从目标、动力、网络和话语四个方面整体展开。

(一)凝练发展目标：从爱国到复兴

党的十九大报告对新时代统一战线提出明确的定位和要求：“统一战线是党的事业取得胜利的重要法宝，必须长期坚持。要高举爱国主义、社会主义旗帜，牢牢把握大团结大联合的主题，坚持一致性和多样性统一，找到最大公约数，画出最大同心圆。”中华民族伟大复兴是新时代最大的价值公约数，具有最大价值通约功能。爱国统一战线高举爱国主义和社会主义两面旗帜，内在包含和指向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价值和目标。统一战线的“爱国”指向“中华民族伟大复兴”，而“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也内含“爱国”。可以说，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价值，具有深刻的国家内容。在当代中国，中华民族伟大复兴须臾离不开繁荣稳定的国家，而统一战线要做的就是在国家共同体中持续为中华民族伟大复兴凝聚磅礴力量。因而，新时代统一战线的目标可凝练包含“爱国”的“复兴”。经济、社会、观念的多样化不可避免，社会的差异性也同样不断深化。调处现代化进程中的巨大差异性，迫切要求中国共产党运用中华民族伟大复兴这一可以达成重叠共识的价值符号。特别是在港澳台和海外地区，更是要发挥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价值凝聚作用。新时代统一战线的发展图景，可以描述为从“爱国统一战线”发展为“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统一战线”。

(二)升级发展动力：从利益到价值

统一战线是政治联盟、团结联合手段，也是一个价值共同体。在这个价值共同体中，统一战线坚持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不断增强对伟大祖国、中华民族、中华文化、中国共产党、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认同。统一战线增进共识，并不排除差异性价值，反而要实行有底线的包容和有针对性的引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新时代，我国社会主要矛盾已经转化为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的发展之间的矛盾。社会主要矛盾变化具有全局性影响，也对新时统战工作提出新要求。新时代，统一战线成员思想观念、精神需求、主体意识、自我实现等方面的多样性日趋增强，需求呈现出从基本层次利益需求向高层次价值需求的拓展升级，对自由发展、自我实现、人生价值的需求更加强烈。新时代统战工作要坚持实虚结合，实现从单一目的到复合目的、从利益驱动到价值驱动，既重视协助解决统一战线成员的实际利益，又重视对统一战线成员的价值满足。特别是，新时代统一战线工作要把实现国家共同体的价值与满足统一战线成员的价值有机结合起来：通过统一战线成员的充分自由发展助力国家共同体的包容发展，通过国家共同体的发展促进统一战线成员更好实现全面自由充分发展。

(三)优化发展网络：从静态到动态

新时代统一战线居于实现“两个一百年”奋斗目标的历史进程，身处“百年未有之大变局”的世界格局，面对的内外部因素更趋复杂多变。新时代统一战线发展要在网络上实现从碎片到系统的变迁。新时代统战工作要善于回应互联网这个最大变量，构建网上与网下一体、虚拟与现实互补的统一战线网络。信息时代，统一战线成员的身份更加多重和变动，集结和活动方式更加灵活和多样。传统以静态为主要取向的统一战线网络，实行“党外代表代表人士+所联系群体”的工作逻辑，需要进行创新发展。这里的党外代表人士主要被假定为静态的角色，并且优先界定其能够代表所联系群体。然而，信息时代造就和丰富党外代表人士的多元角色，其角色往往是动态变化的；群体也往往不是固定的，表现出圈层组织的显著特征。应对这种情势，统一战线工作要建设适应信息时代人群数字化集结的现实，在动态、多重语境中发现和培养党外代表人士。同时，要继承依托政治吸纳和统战社团把统一战线成员组织起来的传统经验，探索开展信息时代的“圈层统战”，把统一战线工作融入依托职业、兴趣、价值观、生活方式等建立起来的各类圈层组织中。在某种意义上，适应信息时代的“圈层统战”，是新时代统一战线工作模式的升级版。

(四)构建发展话语：从政策到科学

统一战线工作是一门科学，但其提出之初不是在学科意义上讲，而是从做好统一战线工作特别是善于同党外人士合作的意义上讲[注]商红日：《统一战线政治哲学：基于统一战线学科话语体系建构的论说》，《统一战线学研究》2019年第3期，第41-52页。。进一步回望人类进入阶级社会后的统一战线历史，有关统一战线的做法和主张，事实上均可界定为一个时期改变力量对比、实现战略目标的“政策”。中国共产党领导的统一战线经过近100年的发展，形成了丰富的统一战线理论。但是，由于统一战线工作具有很强的实践性，中国共产党的统一战线理论仍保留较强的政策色彩，在一定程度上是统一战线政策的升级和系统化汇总。这与加快构建中国特色哲学社会科学学科体系、学术体系、话语体系的时代任务，与深入阐释新中国70年历史性变革内在逻辑和讲清“三个为什么”的时代需求，仍然存在较大差距。把统一战线进一步从“政策学”发展为“科学”，就要建设服务中国特色国家治理、阐释统一战线基本规律的统一战线学。当前，要通过梳理古今中外有关统一战线的主张、实践，提出统一战线学基本范畴，形成学科基本共识，推动把统一战线学纳入国家学科目录。

五、结语

新时代统一战线发展源自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战略需求。回应中国共产党和国家建设的战略需求，新时代统一战线要坚持宽视野的定位，在自身、国家、世界三个层次中联系地明晰角色。基于定位的整体性，新时代统一战线要实现整体性的战略发展。新时代统一战线的发展要做到“立足全局看统战、立足统战为全局”。基于整体性发展的统一战线——整体性统战，将不断成为中国特色国家治理的重要内容、重要方法和重要渠道，在自身科学发展中更好服务国家共同体建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