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论万宝山事件的各方反应与影响

车菲菲

（北华大学，吉林 吉林 132013）

自甲午中日战争后，中、朝、日三国在我国东北的关系就变得更加复杂。1910 年8 月日本吞并朝鲜，朝鲜沦为日本的殖民地。朝鲜在日本别有用心的教唆和策划下，成为日本进行侵略中国的桥头堡。万宝山事件就是九·一八之前在日本的挑唆之下发生的中朝农民的对立事件，这一事件导致了中朝关系的紧张态势，对中朝关系造成了冲击。

一、万宝山事件始末

万宝山事件一开始仅是在东北的韩侨与华农因租地挖水沟而引发的冲突，后由于日本军警的介入和干涉使事件扩大，引发朝鲜境内的排华风暴。

长春稻田公司①的经理郝永德于民国二十年（1931 年）4月16 日在长春县乡三区界伊通河东地区租得民地五百垧②，租期至民国二十九年（1940 年）秋后止。契约内明确写着“此契于县政府批准日发生效力，如县政府不准，仍作无效。”③但此项契约并未经县政府正式核准。而同月郝永德即以所租的田无力耕种为由，转租与韩国人李昇熏、李造和、朴鲁星等九人耕种，租期也是十年。此项转租契约，也未经县政府核准。韩人不法租得土地后，就引来日本帝国主义的势力为后援，不顾地主与邻近农民的利害，招集大帮韩人私自入境，并雇用来山东工人，计划挖掘一条长约20 公里余、宽3 到5 公尺的水渠，以从伊通河引水灌溉，生产水稻。该水道所经地方，都为我国农民垦熟的良田，水道挖成后，会对万宝山一带中国农户带来巨大危害，农田被淹、威胁沿岸以航运为业的农户生活。于是，该地马仲援县长、孙永清等203 名农民不得不请求吉林省政府制止韩人这种不法举动。但几经官厅组织，韩人仍置若罔闻，不听逐令，继续强挖水道并请来日本警察进行维护。

控告无果后，备受压迫的农民即群起填塞水道。7 月1日，中国农民三、四百人前往马家哨口填沟并打伤警官，当日日本警察和韩人只在旁边观看，未前进发生冲突。2 日，马家哨口地方附近居民三百余人手持锹镐等器具填沟，日警对民众开枪射击。日警开枪后，中国农民进行反抗。随后中国警察及时赶到制止了农民射击和填沟，才将民众勉强解退。3 日，长春日本领事田代重德却借机发难，增派军力“保护”韩侨挖渠，并四处逮捕农民领袖，威胁中国农民，试图扩大事态。韩人在日军警的保护之下，继续进行挖水道的工作，7 月5 日水坝竣工。

二、万宝山事件之各方反应

1.政府层面

在万案的对日交涉方面，国民政府采取妥协退让的态度，没有进行积极及时的处理，只是一味的警告，甚至中国舆论媒体得到的中方抗议的消息大多为外电所传。6 月19 日，吉林省政府转发张学良对万案的态度，电稿中表示张学良“甚为愤慨，主张极力坚持，宁听其武力侵害，我方万难承诺。此节勿告日领。惟军警须利弊冲突，地方人民若有暴动，或反抗情形，惹出事件时，应由日领负责。”④可以看出，在事件态势未扩大的时候，国民政府方面表现出强硬的态度，但随着纠纷日益严重，态度也发生转变。7 月5 日，南京政府为万宝山案致电吉林特派员，定性韩农的举动为善意举措，并无违法行为，希望双方互相退让。7 月10 日，蒋介石密电张学良对日军在东北的挑衅要极力忍让，勿生事端，“此非对日作战之时”⑤。在对万案的处理方面，国民政府确定了以地方、中央之名与日本分别谈判的方针，并定性事件属地方性质，应由吉林省处理，并转告各界对万案不能发生过激言行，以防滋生障碍。但最终迫于舆论界的各种责难声，7 月23 日蒋介石对报界及全国同胞发表通电，提出了“攘外必先安内”的政策，这也就把日本的挑衅放到次要位置去对待。

与此同时，中国共产党率先打出了反日的大旗，引导组织广大爱国群众，纷纷成立“万案后援会”等群众组织，开展反日援侨活动。自7 月5 日以来，全国各地各界人士积极响应号召，纷纷召开了反日援侨大会，成立反日后援会等群众组织，要求政府对日严正交涉、惩办肇事凶手。7 月7 日，中共中央发表了《为日本帝国主义在万宝山屠杀中国民言》，同日，中共满洲省委制定了《关于万宝山事件及朝鲜惨案宣传大纲》，明确指出：“万宝山事件就是日本帝国主义预先准备作为借口出兵满洲的一个阴谋”，“充分暴露出日本帝国主义占领满蒙的企图。”⑥12 日中共中央发出《关于万宝山惨案的紧急通知》（第一号），要求各级党组织要利用公开路线去动员广大的工人、农民、士兵、学生、小商人等群众来进行反帝斗争。中共中央对日本的侵略阴谋和国民党政府对日的妥协投降政策进行了揭露，并要求各级党组织动员各界群众进行反日斗争，与国民政府的政策形成了鲜明对比。

万宝山事件发生后，“中日之间共进行了12 次谈判，前五次主要是围绕日本军警撤出万宝山问题，后七次谈判是围绕中国农民索赔、惩办日方责任者、朝鲜人撤走等三个问题进行的。”⑦

2.社会舆论层面

《申报》于7 月3 日最先报道了中日双方在万宝山发生的冲突，称事件为“韩人强种稻田案”⑧，以极大的篇幅连续报道事件的经过及各方态度。9 日和10 日，《申报》连载《为万宝山案忠告日人韩人并勖国人》的长篇文告，认为万案是日本人满蒙政策的第一声，劝告韩人背负起民族使命和时代使命，呼吁国人反抗。随后又对朝鲜迫害华侨案作了连续报道，重要的有《惊心动魄之韩人排华案》《外王昭日使重光交涉朝鲜排华事件》《归侨谈日人煽动韩人排华风潮》《冀省党部发表告韩人书等》，力图遏止流言。自7 月23 日到8 月2 日，《申报》共十一次连载“彬”的署名文章《韩民移植东北之研究》，足见对万案的重视。

7 月5 日，《大公报》即以《万宝山事件之严重化》为题发表社论，申论事件的是非曲直，并希望日方明智处事。其后又陆续发表《知己知彼》《朝鲜之暴动惨案》《万宝山如何交涉》《万宝山案究竟如何？》等社评深入探讨万案的原因及如何外交交涉问题。

朝鲜舆论在日本的煽动下，捏造和传布了许多耸人听闻的消息。最引人注目的就是朝鲜《东亚日报》和《朝鲜日报》驻长春支局局长、特派员金然波⑨的恶意宣传。他所发通讯大旨如下：“万宝山马哨口韩农四五百者，于六月二十九日，被中国军队以武力压迫包围，生死未卜，并逮捕韩人五十六名解办，及华官驱逐东北韩农一律出境等马哨口韩农被中国军队包围后，于七月一日间，枪杀殆尽，并用大炮轰击，房毁人死无数。”⑩金利三的报道使事件扩大。朝鲜各地刊载、转载这些不实消息，使不明真相的朝鲜人在一些别有用心的人的利用下进行了排华活动。7 月2 日晚，在朝鲜汉城、平壤等大城市即展开排华活动，朝鲜华侨损失惨重，人员伤亡估计在150人以上。

万案发生后，一些旅华韩侨团体纷纷发表文电，揭露日本帝国主义的阴谋，呼吁民众发挥大义。7 月10 日，韩族同盟会在声明书中直言中韩两族是历史悠久的民族，现在被日人利用，“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并严重警告本国民众，尽快采取善后方针，希望中朝两族更紧密地联合。同日，吉林韩侨万宝山事件讨究委员会发表敬告中国同胞书，提出“反对日本干涉万宝山事件”、“中韩民族联合起来”、“打到亲日走狗”、“打到日本帝国主义”等五大口号。此外，还有南京韩侨会宣言、韩京各界联合会协议会对华侨惨案的声明书、旅沪韩人通电和朝鲜革命党特别第一支部敬告中国同胞书等旅华韩侨团体的文电，都披露了万案的事实真相，对社会舆论发挥了积极的导向作用。

三、万宝山事件的影响

万宝山事件的直接影响就是对中朝两族感情和友谊造成的冲击。万案发生后，受新闻舆论的不实报道，在朝鲜境内多地发生了迫害华侨的大规模事件。排华运动最先由仁川引发，之后迅速蔓延到朝鲜全境，持续了一周的时间。这次浩劫直接造成朝鲜华侨损失二亿元资产，二万华侨被迫回国，在朝鲜境内的华侨人口数量骤减，也冲击了朝鲜的经济。

侨居在中国东北的韩侨成为了日本帝国主义侵华借口和利用的工具。日本帝国主义企图借助万案达到一箭双雕的效果，其一是离间汉朝两民族的情感，破坏团结；其二则是为它制造侵华的借口。虽在事件发生的初期发生了迫害华人的事件，但在汉韩两族人民认清日本的真面目后，随即把斗争矛头共同指向了日本帝国主义，“中韩革命团体切实联络，谋共同利益，誓不为日本人作走狗”。随着中日关系的不断恶化和日本侵略野心的扩大终于导致了九·一八事变的发生。可以说，万案把日本推向全世界热爱和平的各族人民的风口浪尖，使日本成为众矢之的。

万案的发生及事件的扩大，促使中国各民族、各阶层实际上激起了大规模的反日怒潮，达成了空前的团结。各地民众纷纷成立反日援侨会，展开反日群众运动，举行罢工、罢课、示威游行等活动，对日本帝国主义的警惕性和认知度提高了，激发了民众捍卫国家主权、反对侵略的决心。

还有一个影响也不可忽视，那就是促进弱小民族的团结。朝鲜、安南、印度在沪党人发表同情我国旅鲜侨胞遭难一事的宣言，指出“同人等本总理革命之革命，谋世界弱小民族之团结，除通电各本国民众外，特再揭露其阴谋，尚望同仇敌忾，不胜迫切之至。”世界弱小民族的团结促进了反侵略反帝运动的发展，为第二次世界大战的胜利奠定了民族团结的基础。

日本一手策划制造的万宝山事件及由此引发的朝鲜排华风暴，对中国主权造成了极大伤害，也导致了朝汉两族民族关系的进一步紧张以及东北朝鲜族社会地位的进一步恶化。日本帝国主义制造万宝山事件的阴谋被朝汉两族人民彻底揭穿后，不但防止了在中国东北地区朝汉两民族的进一步冲突，并且在全国各地激起了共同反日的怒潮，又促进了汉韩两族人民的团结。

注 释：

①一说长农稻田公司

②500 公顷，垧为东北土地面积俗称，每垧相当于七亩

③《肖翰林等与郝永德订立之租契》，《新亚细亚》第3 卷第1 期。转引自杨昭全《中朝关系史论文集》中《万宝山事件》一文，第278 页。

④王霖，高淑英主编，辽宁省档案馆等合编：《万宝山事件》.长春：吉林人民出版社，1991 年版，第115 页。

⑤胡玉海、里蓉主编：《奉系军阀大事记》.辽宁：辽宁民族出版社.2004 年版，第612 页。

⑥中共黑龙江省委党史研究室著：《中共黑龙江历史第1 卷1921-1949上》.北京：中共党史出版社，2013 年版，第180 页。

⑦崔喜兰：万宝山事件之研究.延边大学，2006 年，第24 页。

⑧石源华主编，《<申报>有关韩国独立运动暨中韩关系史料选编（1910-1949）》，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0 年版，第267 页。

⑨金然波，号利三，朝鲜咸镜北道人，为亲日党健将之一。

⑩韩国志士杀金然波真相.载《<申报>有关韩国独立运动暨中韩关系史料选编（1910-1949）》，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0 年版，第298 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