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符汇河
习近平总书记给内蒙古自治区苏尼特右旗乌兰牧骑队员们的回信快两年了,一直极大地鼓舞全国广大文艺工作的信心,更激励着我这位老文艺工作者,回信唤起我美好的回忆,又一次追寻那段文艺轻骑队工作的难忘岁月。
习总书记在回信中说:“乌兰牧骑是全国文艺战线的一面旗帜,第一支乌兰牧骑就诞生在你们的家乡。60 年来,一代代乌兰牧骑队员迎风雪,冒寒暑,长期在戈壁、草原上辗转跋涉,以天为幕布,以地为舞台,为广大农牧民送去欢乐和文明,传递了党的声音和关怀。”
1965 年,以苏尼特右旗为首的乌兰牧骑文艺宣传队进京汇报演出获得极大成功,得到党和国家领导人的高度赞扬,毛泽东主席也给予了充分的肯定。 《人民日报》 发表乌兰牧骑长期不怕艰苦,热心为农牧民演出的长篇通讯和演出剧照,中央人民广播电台连续播出乌兰牧骑的节目录音(当时无电视),全国掀起了一股乌兰牧骑热,内蒙古自治区“乌兰牧骑”精神红遍全国。
乌兰牧骑文艺宣传队简称“轻骑队”,意为人员精干,设备轻便,一专多能,技艺精良。队员被称为红色文艺轻骑兵,一般12 人,最多不超过15 人,个个一专多能,上台当演员,下台施乐器,十来个人演活一台戏,演出场地因陋就简,屋场、草地、牧场随时开演,方便农牧民群众。
根据上级指示,桃江县委宣传部立即在全县各战线选调热爱文艺而且能歌善舞的7 男5 女共12 人,组建了桃江县文艺轻骑队。因我喜爱音乐,会几样乐器,被选为队员。1965 年9 月下旬,我们一行奔赴长沙集中培训,集训地在黄土岭解放军政治干校,训练既紧张严肃又活泼轻松。第一个月练基本功,每人以一门为主兼练其他。指导员卢仕荣分配学打鼓,他原为小学校长,从未接触过乐器,叫他学司鼓难度很大,尤其是花鼓戏锣鼓经难记,老卢刻苦学习,走路背,睡前敲,什么“长槌”、“短槌”,“鲤鱼翻边”等等,他十分娴熟,敲击自如。两个多月训练,他能完整地为花鼓小戏《打铜锣》 《补锅》《还牛》司鼓了。其他男女队员都从打击乐学起,除鼓以外的大锣小锣和钹交叉练习,人人过关。民族管弦乐器不能短时间学会,大筒、二胡、手风琴我一人包了,因而我的压力很大。政干校地下有一个很大的防空洞,为了练琴,吃过早餐,我带两个馍馍一瓶开水,钻到洞里去练,一练几个小时,几件乐器交叉练,不知苦不觉累,一心只为把琴练好出色完成任务。
一个月后进入节目排练阶段,由省内大专院校和专业团体的专家,根据湖南文艺的特色和群众的喜好,设计创排了一台文艺节目。有歌舞《紧握手中枪》,由4男4 女跳,由于缺基本功,训练很艰苦,有的还压伤了腿。从税务部门抽调来的王叶青,不慎猛地一枪刺中何汉珍的眼角,差点把他眼睛刺瞎。长沙弹词《赶鸡》,说的是母亲贪小便宜,把鸡赶到集体田里吃谷想多生蛋,女儿不满母亲损公利已的作法,故意将鸡赶到自留地里,母亲见了大怒,女儿趁机帮助母亲克服私心,热爱集体。长沙弹词应唱腔字正腔圆、且道白很有特色,委实不易学好。从县百货公司抽调的李满秀排练这个节目,好长一段时间,她找不着感觉,想打退堂鼓,指导员找她谈话,同志们鼓励,她还是含着眼泪,硬着头皮继续苦练。我一把二胡陪伴她,随叫随到,当她下定决心后,艺术才能也展现了,益阳地区集中验收时,李满秀的《赶鸡》 排全区7 县市之首,大家对她的表演大加赞扬!
我的任务十分繁重,一会儿用手风琴为歌舞伴奏,一会儿大筒为花鼓戏配乐,一会儿二胡伴奏曲艺,一会儿还要表演节目,忙得团团转。
全省120 多支队伍,演职人员、辅导老师、工作人员,两千多人,政干校里锣鼓震天,遍地歌舞翩翩,热情洋溢,喜气盈盈。两个半月的强化培训按时结束。我们队排练的12 个节目全部验收合格。回县后,立即向县委、政府领导和全体机关干部及城关的居民汇报演出。当时基层文化生活十分贫乏,敲个炉锅盖都能吸引人围观。街上打出了横幅,县广播站也发出了广告,听到县文艺轻骑队赴省集训回县汇报演出的消息,人们奔走相告,纷至踏来,座位不足千人的大会堂过道走廊,前前后后塞进2000 余人,实在挤不进了,还有不少人在外面驻足聆听。省里编导的这组节目内容丰富,形式多样,很多艺术形式桃江舞台首次出现,加上节目短小精悍,赏心悦目,真有“忽闻一阵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的感觉,观众大呼过瘾。歌舞《紧握手中枪》 激越热烈,昂扬向上;弹词《赶鸡》清新风趣,故事感人;花鼓戏《打铜锣》 观众熟悉,边看边哼,身材瘦小的18 岁小伙高建家饰蔡九,而身材高大的女教师凃瑞玲演林十娘,他们的搭配本身就滑稽可笑。队长周士均南下时在部队文工团中说相声,这次集训他学的单口相声《竹蜂战》,说的是一个越南老人将4 个侵越美军A、K、Q、J 骗至竹林中,然后放出他饲养的竹蜂将美国兵刺死刺伤的故事,动人的情节,幽默的表演令人捧腹大笑。从此,机关干部和人民群众送给周队长一个雅号:A、K、Q、J;还有一个表演唱《我的算盘好伙计》,除我手风琴伴奏外,其余队员齐上台,节目表现秋收后社员们拿起算盘,算着丰收、算出喜悦,音乐优美,韵律动情,轻快活泼,每段歌词都有一句衬词:“嘚地嘚地当啦嘚地嘚地当”,青年小伙子一下子都学会了这一句,演出刚结束,“嘚地嘚地当啦嘚地嘚地当”的歌声到处响起。以后在街上,这些年轻人只要碰上我们文艺轻骑队员,就故意亮开嗓子喊两句“嘚地嘚地当啦嘚地嘚地当”。一夜之间,轻骑队的名声到处传扬,轻骑队的演出人人盼望,轻骑队员成了人们心中的偶像。
习近平总书记在信中说:“乌兰牧骑的长盛不衰表明,人民需要艺术,艺术也需要人民。”还说:“我很高兴地看到了乌兰牧骑的成长与进步,感受到了你们对事业的那份热爱,对党和人民的那份深情!”当年,我们正是怀着对党和人民的深情,迎风雪,冒寒暑,长期辗转农村为农民群众演出。几场汇报演出后,我们立即下乡在全县巡演,毛泽东思想文艺轻骑队的队旗一路飘扬,背扛手提服装道具的队员英姿飒爽,每到一地,乡亲们把我们当亲人接待,小孩子们围着我们又蹦又跳,大娘们把炒熟的花生、黄豆硬塞进我们的衣兜,我们文艺轻骑队走到哪里,哪里就是一片欢乐。
为了不给群众添麻烦,我们演出从来不讲条件,白天在工地院场演,晚上挂两盏煤气灯在堂屋里演。记得有个冬天,天下鹅毛大雪,在长山冲水库工地为民工演出,雪球直往脖子里钻,穿着单薄跳舞的演员冻得手打颤,身发紫,硬是在严寒中演完十几个节目。民工们感动,心疼,有的用伞自动为我们遮雪,有的帮我们拿衣服,一个节目演完几个人来为我披衣挡风,那场面真动人。演出结束,民工一阵“嗬吙”猛干开了。有一次我们在偏远的松木塘演出,当我们最后一个节目的锣声刚停,外面十多个婆婆佬佬突然来到我们面前。“散戏了,散戏了,你们这时还来干什么?”小伙子们吆喝着,大娘们一脸的愁云,有位大妈的眼泪差点流了出来。当我们得知这群大娘们是从二十多里以远赶来的,从未看过文艺演出也从未出过家门的老人家,我们当即决定,挑了5个精彩节目为她们作特殊演出。
20 世纪六十年代物质条件较差,农村生活更为艰苦。我们经得起艰辛的考验,我们对物质生活没有任何要求,我们吃百家饭,睡千家床,一不怕苦,二不怕累,用毛泽东思想武装头脑,“为人民服务”牢记心中,高唱着“大海航行靠舵手,干革命靠毛泽东思想”的歌声前进!越是偏远的地方,我们最先去,越是艰难的地方,我们都敢去,我们的足迹踏遍全县各个村寨。我们走一路,红一片,把党的声音和关怀传递到千家万户,让雷锋精神温暖广大人民群众的心怀。
由于形势的变化,湖南省的文艺轻骑队都于六十年代末或七十年代初解散,队员一般回原战线,也有少数仍留在了文化单位,成了文艺事业中坚力量。我们的队伍解散确实难过了很久,队员们的分别难分难舍。我被安排到县文化馆,且一辈子再没有离开文化艺术工作,以在文艺轻骑队炼就的基本功,在文化领域摸爬滚打,成为了全面开花的群众文化专家。干了8 年音乐专干,8 年正副馆长,8 年文化局副局长,5年县文联主席兼文化局副局长。业务以音乐为主,兼顾其他,是省音乐家协会会员、曲艺家协会员、书法家协会会员、民间文艺家协会会员和省群众文化学会会员、省声乐研究会会员等。没有大的艺术成就,但两个方面值得总结:一是对桃江县的民间文学艺术的研究与收集整理。任音乐专干时,跑遍桃江村寨,收集民歌、小调等1000 多首,整理记谱后,《中国民歌》集成选用5 首、省“集成”选用15 首、市“集成”选用75 首。任文化馆长时,组织全县民间文学普查与收集、整理达千万余字,主编的《中国民间故事集成》 桃江资料本和诗歌、谚语本得到中央、省、市充分肯定,我被中宣部、国家民委和三集成编辑部评为全国先进工作者。二是大型文化活动的组织,从策划、撰稿、编导等能一条龙完成。
我已退休十多年,县里有大型文化活动仍由我掌鞭。相继由湖南文艺出版社出版了《桃花江之歌——符汇河文学艺术作品集》和由中国作家出版社出版了纪实性散文自传《快乐人生》。为此,我被县文联授予终身文艺创作奖,被县音协聘为终身荣誉主席。
我感谢文艺轻骑队,感谢那段不能忘却的岁月!我坚守艺术理想,坚定文化自信,不忘初心,牢记使命,砥砺奋发,笃志前行,致力于为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为实现人民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与憧憬,我决心继续以艺为民、惠民、乐民,永做新时代红色文艺轻骑兵!